小巧的下颌扬起来,怎么说呢,那一刻她那张柔美的东方面孔上,展现出一种突破气质的酷。
站在舞蹈教室外的周酩远紧盯着舒鹞的身影。
音乐停下。
几个小鲜肉团团围过去吹彩虹屁。
“舒老师你太帅了!”
“我以为我看见了天仙下凡!”
“舒老师跟我们跳得确定是同一只舞?”
“真的帅到炸裂!”
……
周酩远倚在练舞室外,看着舒鹞笑得灿烂的样子,忽然觉得手里的离婚协议有些烫手。
且有种“掩耳盗铃”的感觉。
他以为自己是在深思熟虑地做决定。
可其实,他也许只是想要找个借口,来见见舒鹞。
看见她,周酩远积淤了不知道多久的烦闷,忽然散去。
一路都压在心里那句烦躁的“离婚吧”,突然就很想变成“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
舒鹞,要不要一起吃个晚餐。
只有你和我。
练舞室里只有岑月白,盯着地板愣愣出神。
周酩远看见他弯下腰,捡起一枚钻戒。
岑月白把钻戒拿到舒鹞面前,还没开口,陆欣先“呀”了一声,好奇地问道:“舒老师,你结婚了?”
舒鹞扭头看了眼,拿起钻戒随意丢回包里,擦了擦额角的汗:“我丧夫。”
周酩远:“……”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更,二更在11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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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纵容
公司的舞蹈室设计得不算巧妙, 墙体是淡淡的烟灰蓝,地板是比烟灰蓝再深一个度数的蓝,一整面墙是都是落地窗, 平时看着倒是挺好看, 下午阳光正好从窗口照进去, 地板晃得有些刺眼。
陪着Healer练了一下午,尤其是岑月白捡起她的钻戒时,舒鹞觉得自己快被7克拉的钻戒晃瞎了, 顺手丢回包里, 也就没好气地来了一句:“我丧夫。”
舒鹞从练舞室出来时, 眼睛还是花的。
拉开门,一眼看见站在门边的周酩远。
舒鹞眨了下眼睛,第一反应是以为自己被晃得出现了幻觉。
等她意识到面前的周酩远并不是什么海市蜃楼, 舒鹞才意外地扬了扬眉,心说, 看来真不能说人坏话, 刚说完自己丧夫, 这人就在她面前诈尸了。
她心虚地晃了晃手里的小包:“你怎么在这儿。”
周酩远把离婚协议背在身后,没什么表情:“路过。”
身后的门边探出6颗脑袋, 一个个的都对站在门口的周酩远有些好奇。
岑月白看见周酩远时, 眸色极其不明显地暗了一瞬, 到底还是碍着自己内敛的性子, 没开口询问。
年纪最小的陆欣就没有岑月白那么内敛,顾虑也没有那么多,他用手指捅了捅舒鹞的肩膀,小声开口:“舒老师,这是你男朋友么?长得很帅啊。”
“不是。”
周酩远面色淡了淡, 却听见舒鹞大大方方地继续笑着回答:“这是我先生,刚说完丧夫就诈尸了,打脸来得太快。”
几个大男生露出惊讶的神情。
周酩远则是状似无意地看了眼垂着头的岑月白,弯起唇角,问舒鹞:“一起吃晚饭么?”
可能是有其他人在,舒鹞并没有像在飞机上那种不自在的感觉,随口说:“吃呗,上次那个金汤花胶鸡就很好吃,去喝那个吗?”
“听你的。”
周酩远这话里有淡淡的宠溺,舒鹞没觉得,身后那群傻孩子先起哄地鬼叫起来。
“练你们的舞去。”
把6个大男生关进练舞室,舒鹞才看见周酩远背在身后的手:“你拿了什么东西?”
“一些不重要的废纸。”
周酩远转身,把手里的A4纸撕碎,丢进垃圾桶里。
碎纸落进垃圾桶里时,周酩远忽然清醒。
他是喜欢舒鹞的。
那些所有的莫名其妙,所有的矛盾,所有的朝令夕改,所有的不理智不严谨……
都是因为,他喜欢舒鹞。
他不仅没有了以往的骄傲。
他还在患得患失。
舒鹞穿了一件浅驼色的长风衣,晃着手里的小包走在前面。
周酩远跟在她身后,看着她的背影。
舒鹞像是一封信,丰富,感情充沛。
她承载着生活的尘埃,却仍然是穿透尘埃的光芒。
而这封信没有写地址。
周酩远想,也许她可以是我的。
永远属于我一个人。
这顿金汤花胶鸡到底是没吃上,周酩远载着舒鹞往餐厅去的路上,接到周母的电话,说是周家庄园那边让他们回去一趟。
看来是周憬的意思。
不然周母也不会说得那么隐晦。
周酩远偏过头问舒鹞:“要不要打包一份鸡汤?”
“算了,”舒鹞皱了皱鼻子,伸手比了个寸许的距离,“我胃口够小了,但每次看见你祖父,还会更小一些。”
这还是周酩远第一次听见有人这么说周憬,他轻笑一声,比舒鹞更直白:“他是有些倒胃口。”
舒鹞有一瞬间惊讶,偏头看向周酩远。
他好像变了个态度,说不清,但从刚才见面开始,就有一种类似于纵容感觉在。
周家庄园还是老样子,本来就没什么人气,深秋又有几棵树斑驳的叶片摇摇欲坠,华丽的建筑都挡不住那种萧瑟感。
舒鹞跟着周酩远在餐厅里入座,不知道是不是她敏感,总觉得坐下时,主位上的周憬目光好像落到过她身上。
依然是周家的私厨,菜品一道一道端上来,落摆在桌面上。
周家的人个个都无趣得很,唯一的品味大概就是在吃上,每一道菜品都很精致。
舒鹞盯着一道龙虾汤炖鱼子酱看了两秒,又去看松露汁温泉蛋。
周酩远在桌下,用膝盖碰了她一下,同时向她的这侧倾了倾身子,耳语:“想吃哪个?”
舒鹞撇嘴,也压低声音和周酩远说悄悄话,语气颇为遗憾:“看哪个都想吃,又怕消化不了,只能挑一样尝的话,就鲍鱼淋嫩羊排吧。”
这种时候的舒鹞语气里的叹息都是实实在在的。
像个孩子。
这样的舒鹞,和心眼多得能让人得密集恐惧症的周家人坐在一起,显得尤其可爱。
周酩远突然就怀念舒鹞嗲声嗲气的“酩远哥哥”。
他拿了双没用过的筷子,夹起舒鹞念叨着的鲍汁淋嫩羊排,放到盘子里切成小块,又重新夹起来。
舒鹞非常自觉地张开嘴。
周酩远的筷子却停在不远不近的距离,逗人似的:“叫声好听的。”
舒鹞才不是那种乖乖被逗的性格,眼睛一瞪,伸手拉着周酩远手腕,把筷子放到自己嘴边。
她一口叼走鲜嫩的羊肉,在桌下的脚还不忘去踩周酩远。
踩得还挺狠。
一点情面都没留。
被狠狠跺了一脚的周酩远连眉都没皱一下,反而扬起嘴角。
可能是一下没解气,舒鹞又踩了他一脚。
这一下比刚才轻得多。
但周酩远的手是放在自己腿上的,舒鹞风衣里面是一条短裤,腿部光洁的肌肤无意间剐蹭在他的手指上。
周酩远收回手,舔了下唇角。
好巧不巧,两人对面坐的又是周安桐。
周安桐“嘶”了一声,隔着桌子调侃:“我怎么每次都坐你们对面?吃狗粮都吃饱了。”
舒鹞的手这才从周酩远手腕上收回去,垂了眼,摸了摸自己的鼻尖。
她这样像是在不好意思,周酩远还没来得欣赏舒鹞此刻的表情,坐主位上的周憬突然拍了下手。
众人目光投去,周憬开口:“酩远最近不错,听说南非那边的新项目发展得很好。”
周酩远没什么表情,也没应声。
舒鹞倒是皱起眉。
好不好的跟你有毛线关系。
黄鼠狼给鸡……给、给周酩远拜年,没安好心。
果然,下一秒,周憬就把他没安好心的目的说出来了:“南非那边艰苦,酩远也辛苦了三年多了,让你小叔去帮帮你,你也好放松一下。帝都这边的普斯昕乐和瑞美恩乐都是医疗器械,你去给那边的负责人指导指导。”
周憬说得委婉,满桌的周家人显露出各异的神态。
周酩远的母亲看起来想要开口,但只是垂下睫毛挡住了眼里的情绪,没说话。
周安桐有一瞬间的惊诧,很快惊诧又转变成同情,然后也垂下眼,掩住了情绪。
周酩远的大伯笑呵呵地说:“酩远有能力,能者多劳。”
周冉之温和地举了举红酒杯:“也惭愧,我能力不足,南非那边前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帮一帮后期。”
以往这种时候,周酩远都不会有任何表态。
得也好,失也好,他都不放在心上,像是懒得去看他们上蹿下跳地玩弄心机,也懒得去陪他们演戏。
这次不太一样,南非那边的项目他不会放手。
周酩远放下筷子,动作优雅地用餐巾轻拭了一下唇角,餐巾挡住了他嘴边一闪而过的嘲讽。
只不过他还没开口,舒鹞忽然炸毛了。
舒鹞是不懂商场上的尔虞我诈,但普斯昕乐和瑞美恩乐连她这个外行都知道:
一个是前段时间把她困在电梯里的鬼楼,一个是衰败得比鬼楼还惨的老医疗器械公司。
都叫“乐”,却每一个让人乐不起来。
接手这两个烂摊子能叫放松?
放屁。
再说南非那边,根本就不能交给周家这群狼。
里斯教授说过,南非那边的项目是针对老年人心脏病治疗的。
具体是什么舒鹞不知道,但里斯说了,这种项目也就是在周酩远手里,换个人可能在需要大量投入资金时,就转手把项目卖给国外公司了。
对商人而言,转手倒卖最为赚钱。
但倒卖过后,这项技术研究成功也会变成国外的技术,国内医疗再想应用,就必须引进,给国外专利费。
也意味着这项医疗只要卖出去,老百姓们治疗就需要支付昂贵的进口费用。
里斯说,换了周家任何一个人都会卖出去。
只有周酩远不会。
这也是里斯会答应周酩远去南非的原因。
现在周憬明显想要把这个项目从周酩远手里撬走。
然后再把烂摊子甩给他。
凭什么!
舒鹞手里的筷子“啪”地扣在桌上,眉心蹙得很紧。
她拿起餐巾擦了擦唇,扭头看向周憬:“你那么喜欢普斯昕乐和瑞美恩乐,自己用来放松放松吧,总在家里窝着琢磨算计自家人,说真的,容易得老年痴呆。”
周憬目光很凉:“男人的事,女人不要插嘴。”
“靠。”
舒鹞直接爆了句粗口,“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你没背过?‘平等’俩字怎么写你不知道?还来男人女人那一套,大清早亡了好么?”
可能是没人这么顶撞过周憬,也或者是因为舒鹞在周憬眼里是一个不需要挂齿的小卒。
他看着面色很冷,但一时间没有说话。
舒鹞蓦然起身:“那两个什么什么乐谁爱接谁接,我们周酩远不接。”
说完,她扭头,“周酩远你吃完了没?吃完了咱们走!这屋里虚伪超标,我要窒息了。”
一直带着笑脸的周冉之跟着站起来,老好人似的打圆场:“舒鹞是不是不舒服,酩远不然你带她先回去?”
周家的大伯:“酩远,你不管管?”
只有周安桐悄悄朝着舒鹞比了个大拇指。
更多的人把目光看向周酩远,好奇他会是什么反应。
周酩远淡着脸起身,看向舒鹞,抬手轻轻拍了下她的发顶,像是安抚。
看着舒鹞气呼呼的表情,他居然还笑了,对舒鹞说:“你说什么都对,都听你的。”
“那走吧。”
“走。”
周酩远和舒鹞一走,周憬又摔了一瓶红酒,满地酒渍,像凶杀现场。
周憬一肚子的火气没处撒,看向周酩远的母亲:“你教育出来的好儿子!”
周母本来是个很弱势的人,丈夫瘫痪在床,她从来不敢逆着周憬说话。
但她这种逆来顺受换来了什么?
只换来了儿子像个冷漠的机器人,只换来了周憬随意的打压。
刚才看见周酩远那一笑,周母忽然很想落泪。
上一次周酩远笑,她都记不清是多少年前了。
周母放下筷子,拢了拢褐色的羊绒披肩,平静而镇定:“我教育的好儿子,给我找了个好儿媳,知足了,各位慢用,我也回去了。”
舒鹞很少有这么生气的时候。
南非的项目是周酩远的,他们凭什么觊觎!凭什么夺走!
她替周酩远生气,气得七窍生烟。
连步子都迈得狠,像要把周家踩塌似的。
周酩远两只手插在西裤兜里,看着舒鹞气鼓鼓地走在前面,突然很想放声大笑。
她看着那么瘦,但替他生气替他说话、站起来怼周家人时,身上带着的凌厉和孤勇,像一把小刀子,看得周酩远格外心动。
舒鹞帅气没过三分钟,也没能踩塌周家,反而走在周家院子里的石板路上崴了脚,气势直线下滑,单腿蹦着跳了两步。
周酩远大步走过去,把蹦跶着的人抱起来,一只手托着她的腿窝,一只手紧紧揽着她的背。
又是一个公主抱。
舒鹞下意识把胳膊抱上周酩远的脖子,小声惊呼:“干嘛呀,只是崴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