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理智崩溃,带来的将会是比寻常人更加可怕的山呼海啸,那份喜欢会在瞬息被无限放大。
林云芝并没有能力跟腰间的力气争较长短,那双唇几近贴在自己脸上。那份压在心头的情绪如同狂风骤雨般。
她有片刻放弃任对方作为的念头,自己是喜欢陶家兴,否则一巴掌早就下去了,迟迟没动手,是因为这份亲昵,即有共鸣又有畏惧。
可最后不敢逾矩的念头扛过连成片的刀光剑影,霎时夺取了理智,让她骤然清醒。
林云芝赌徒版豁出去,自暴自弃的喊了声,半点不抱希望:“老四,家兴,看着我,我是你长嫂”
后半句话音散在风中,这是最后拿来划清界限的依仗,林云芝本就没抱希望,她并不清楚,眼下的节骨眼再旧事重提,只有两种结果。
要么压垮对方所有的理智;要么逼对方悬崖勒马。
好险,是后者。
“我知道!”对方逼近的薄唇忽然悬停,压抑着无数情绪:“所以,我只想和你说明白,就像这样”
陶家兴垂下脑袋,唇瓣上略略有些温柔,如此触感让她僵成块不折不扣的棺材板。
肆虐的欲望却化成淡淡的吻,轻轻地在嘴边轻啄。
吻很浅,一触即分,之后对方压抑磅礴的情绪如同海水倒灌,被他尽数收进不算宽厚的一尺七的身子里,半点看不出端倪。
铁臂的力道缓缓撤去,林云芝重重的松了口气,同时也心惊陶家兴的自控力。
不清楚一个人为何能将崩溃的欲望收拾的如此彻底,然后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不知为何,林云芝心中微微涩疼,心疼那把情绪收控如此自如的身影。或许,在不知处中他没少受这样的折磨。
“对不起”耳边传来闷闷的声音,林云芝呼吸停滞半刻,才听到后话:“我不后悔,再来一次,我一样会这么做。我知道你想要什么,空口无凭,这封信你拿着。我现在不会强迫你答应,真假留待来日考证,我把进退的抉择留给你”
说完,方才那份勇气也兵临四散,他将一封信塞进林云芝手中,没有留待对方回答,转身便离开。
手上的余温未褪,林云芝下意识收手,牛黄色的信封霎时皱出褶——她还没从自己和陶家兴有过亲近中回过神,那种酥麻直窜脑海。
待皎月从云间冒出头,如练的月光铺洒下来,她鬼使神差打开信封,摊开里头的纸。
素色的信纸中书着白纸黑字,端正小楷密密麻麻的占据整个纸面,从头扫到尾,将内里的意思了解个通透,霎时将她从绮丽中拉了回来,后背陡然生出片汗毛冷汗。
她下意识的抬起头,看着那有些渐去的身影,前所未有的动容了。
她没想到对方会有如此决心,甚至将以后的官途全权交给自己,为的只是自己心安。
信中将他自己所有的污点都陈诉在上头--把对自己的喜欢贬进尘埃,贬得无比难看,声名惧损。倘如自己答应,这封信就会是她最大的把柄,不怕对方变心。
若是负心,只要将此信交给官府,足够他身败名裂。大晋朝为官最讲究的就是清正,而这封信就足以将他所有的清正击溃。毕竟是他先起歹念,信手陈书,无从抵赖。
若是自己不答应,这会将她从陶家干干净净的摘出来。无论进还是退,他都考虑在内。并没有强迫,抉择如他所言,全在自己,正是如此,才更加让人踌躇。
那一刻,林云芝不得不承认,她心中的那点戒备恐惧,委实消减无踪。
或许从一开始,就是她自己给自己上了枷锁。她想着要是在后世,没得那份纲常约束,他们那还有这些弯弯绕绕。
前途朗朗的大举人,不出意外也会是大晋朝的权臣,他都敢不顾一切,自己又何必画地为牢。如他所言,所有一切由他扛着。
眼角不知觉间湿润一片。风抖着信纸哗啦啦作响,如同她起伏的心绪。
自己一直藏着的喜欢,如同破土而出的野草,顷刻便布满一望无际的原野。
作者有话要说:亲了,想明白了,离dol不远了。
第80章 、解决
陶李两家虽说顺顺当当结了亲家, 但李全一日没分家,日子就不能算真安稳。等两人和和美美回门后, 林云芝朝他们说起自己支的法子。这法子一环扣着一环,连深明自己父亲德行的李全也跟着点头。
“可行”
李氏在旁,跟着听了首尾,不得不由衷感叹林氏的手段,高兴当初自己没给对方使绊子,否则林氏若有心对付自己,光说此次对李淮这密不透风的算计, 就足以让自己一步一步顺着她的想法,踏进早早设好的陷阱。最后,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林云芝见大伙都没有意见,先是松了口气,缓缓道:“此次牵扯的东西太多,且一处都不容有错。所以, 你们之间定不能露出马脚,尤其是小姑”
她语气微微顿住,告诫道:“李全的皮肉伤必不可少, 这也是分家的倚仗, 到时候你万不能因疼惜而自乱阵脚。”
两人新婚燕尔,最是情浓意深的时候,乍见心上人受打,即便知道这在算计之内, 内心也会慌乱。心一旦慌了, 就容易打乱原本的盘算。
李全是李家的摇钱树,李淮不可能那么轻而易举的放过李全。分家是自家的事,按理说外人没资格插手, 但这世上总有法子能可以解决,不会真的把人往死路上逼。
倘若李全在李家连命都保不住,杀人犯法,就算亲爹亲娘也不成。
那时李淮就算再不情愿外人插手,村里的耆老也能名正言顺的让人把这家给分了,林云芝也不怕他买通耆老,李淮舍不舍得银子另说,林云芝有自己的底牌。
底牌就是陶家兴这举人。由着他去同朱县令求个人情,同为父母官,朱县令与邻县县令哪里能没点情面?而要让朱县令点头帮忙,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
老四没能中举前或许难,但中举后,举人还是有身份求见县老爷的。况且他们一不为枉法,二又够不上徇私。
说到底李全才是最受嗟磨的苦孩子,以自己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了解,朱家除了温氏,大多还是讲道理的,应是会答应帮这忙。
届时有衙门的人坐镇,村里真有收银子的,想翻出大浪,就得看他们有没有胆量,在刀枪面前糊弄心眼。加上以李淮的为人,村里人肯定都知晓他如何对李全,只要略加煽动,成事不难。
李全没成家,或许会让李淮拿捏,那些帮忙的也会跟着弄一身晦气,谁都不会太愿意搭上。可如今偏偏李全瞒着李淮成了婚,成了婚要分家,即便闹得难看也能分,但无外乎会被扣上“不孝子孙”的帽子。那些邻居比林云芝懂得李全的孝顺,一旦李家成了危墙,大家不会介意伸手推一把。
陶家将所有的准备布置好,让人去将李全成婚的透露给李淮。与此同时,林云芝让李全陶絮等上半日后回李家--李淮听完消息,半日足够将怒火酝酿到不可遏制,在被怒火操控的人,最是没有理智,也最容易顺着旁人似有似无的钻。
果不其然,李淮得了李氏的银子,他难免有些忍不住,如往常般在村口赌坊,打算消遣消遣
--而村口的赌坊说是赌坊,实则不过是有人家建的店面,兜买些日用的东西以及在内堂里放置桌椅和叶子牌、骰子。为的吸引赖头无所事事的老爷们技痒,玩两把过过瘾,顺带收些租金。
李淮是老客,里头的人多是与他相熟,这不才进了屋子,便有不少老伙计朝他招手打招呼。
李淮带着笑上前,顾自的挤了进去,掺了下一局,正摸着牌边笑骂道:“好你们几个,玩牌也不喊上我,太不是东西了。怎么是怕我输了付不起账?老子可不短你们那几块铜板”
说着从袖兜里头,掏出用银子换来的铜钱,沉甸甸的一串摔在桌面上,掷地有声。
同席的见状不由得一惊。中间有个矮廋的汉子,生得浓眉大眼,五官倒是憨厚,约是一眼看去会以为是个老实人。姓柳,叫柳白,实则这柳白也就憨厚了一张脸,在村头是出了名的好吃懒做,同李淮真可谓是一丘之貉,惺惺相惜的好兄弟。
这不,他这好兄弟今早听了些传言,原还打算等玩了手里这把,回去的时候告诉李淮。
没想着人自己来了,他哪里还忍得住,啧啧两声道:“李哥家里还真是好事成双,不仅捞到银子,连着儿媳妇也一道有了,不可不畏让人艳羡。只是这亲儿子娶媳妇,怎没喊我们兄弟几个?”
边上的几人跟着起哄:“是啊,虽说咱们不是亲兄弟,但这些年的交情,怎还吃不上一碗喜酒?李哥你做事不地道,这可是对不起我们兄弟几个,该罚。”
“说的没错,该罚!”
“我看择日不如撞日,一会儿局散了,李哥请咱们喝上一盅补补怎么样”
“那自是好,我这嘴可是馋了,听说李哥还是在酒楼里摆的席呢”
“.......”
“你们都胡说什么呢?成哪门子婚?这都是听谁在瞎说的”听着他们七嘴八舌,李淮眉头一皱,心想李全那死小子能成什么婚,他连个铜钱板都存不住,哪来的银子讨媳妇?
但看着往日里称兄道弟的几人,满脸“你就是不想请我们”的神情,李淮意识到问题,他手中的牌也不摸了,沉下脸色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却是大事了,他之所以敢如此不知所谓的压榨李全,就是因为李全所有的银子都在自己手里,他没法子成家就一直不能分家。意味着他得给自己当一辈子的摇钱树,可眼下有人告诉他,他这摇钱树成家了。不啻于是告诉他说“你家摇钱树倒了,被别人搬走了”。
要是真的,那自己往后还能拿到银子吗?李淮霎时一片铁青。
“这......李哥,你这是不知道?”柳白几人面面相觑,在对方几欲喷火的眼神下,老老实实将传言一五一十的徐徐讲完
末了,小心翼翼的看着李淮道:“外头传的有鼻子有眼,我看不会有假的,您家老娘不就是前几日被李全接走了,我以为是为的成婚,难道不是?”
“......”李淮也不是个好脾气的,当下咆哮回去:“是个屁。”
回想起李杏梅平常无事不登三宝殿,偏偏前几日打着发迹的名头回来,不甚掏银子也要把陈氏接走。他原先还洋洋得意,自己占到便宜。
如今这不知所云的谣言传得有鼻子有眼,李淮豁然醒悟,这死娘们是在算计自己呢?
小辈成婚,席面无论如何都要有长辈坐镇,不然就会被外人说道礼数不全。所以,他们接走陈氏为的就是李全那小子成婚,全不是要给自己送银子。
想通上下的关窍,李淮没有怀疑传言是假的,因为只有这样所有的事才能解释通。也正是明白自己被李氏摆了一道,摇钱树被人连根挖走,他不知情就算了,还以为自己占着便宜般的蠢样,内心的怒火膨胀的皮球。
“老子定要打断那不孝子的腿”李淮怒不可遏的摔掉手中的牌,愤慨离去。
留下的几人相互对视,皆是满头雾水,不明白怎么好好的,突然大动肝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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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淮满肚子火气回了李家,姜氏同他搭话,他却只管发脾气,理都不理。眼看就要开始砸东西
姜氏面色一冷道:“出去一趟,回来发生什么疯?摔了东西还不是要自己掏银子,有威风就到外头去逞,在家里闹算什么本事。”
姜氏不提就罢了,偏偏“银子”两个字像针扎似的,狠狠戳中李淮的痛脚。
他骂道:“银子银子,你眼里只有银子,家里的摇钱树都被李杏梅那臭□□挖走了,你竟一点都没察觉。你不是问我逞什么能吗?那我告诉你,李全那小子成家了,往后他不会在往家里送一分钱,你现在满不满意。”
“这怎么可能?”秦氏闻言,跟着跳脚,惊呼道:“他哪来的银子?我们不还有陈氏......不对,陈氏她......”她如同被扼住脖颈儿的鸭子,后半句好半天没能说出来。
因为她惊恐发现,他们最大的倚仗因前两日贪图李氏送来的几两银子而做了交换。若李全真的成了婚,陈氏怎么可能会再回来,必定会跟着李全。到时候,他们真就一点法儿都没有了。
秦氏看着坐在桌前黑脸的李淮,她根本不想失去那些银子,李淮好吃懒做,自己又不是能吃苦受累的命,要没了李全的银子,家里指不定要怎么过,她哭丧道:“你倒是想想办法”
她习惯了坐享其成,骤然没了那份不劳而获,秦氏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
李淮冷哼道:“想着这么容易就分家,哪有那么容易,只要老子还是李家的当家人,他李全要是敢分家,就是离经叛道,我倒要看看,亲家究竟是什么来头,能让李全那点胆子做得这么不顾一切。”
说完沉默不言,随着时辰一点一滴的过去,两人的情绪也开始奔走。李淮一静下来,便想着自己被耍的团团转。生平素来都是他占别人便宜,自己哪里吃过这么大的亏,而且还是自己一向拿捏死死的李全。这种反差不断反复,李淮险些要疯掉。
有些人总以为自己意志为处事原则,稍与他不同,他就不堪忍受。若与他背道而驰,他会在心底下给对方编出无数的罪名,将对方贬得极为不堪,以此来舒缓心头的憋闷。
李淮濒临崩溃的怒火,在李全与陶絮迈进李家家门时,看见两人之间的亲昵后彻底爆发。
他信手将桌案上的茶杯摔裂在地,声音里掺了寒气:“你眼里还有我这爹吗?成家这么大的事你也敢瞒着。要是听旁人说,你是不是要瞒我到死。养不熟的白眼狼,给你老子好好跪着。”
李全闻言却不没动,面无神色的看着自己浑身充满暴躁愤怒的“父亲”,那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他的好儿子的父亲,此一刻他的内心无比冰冷,没有半点波澜起伏。
从小到大,他第一次不惧怕对方,反而觉着对方像只跳梁小丑。
他记着林氏的交代,要激怒李淮,让他动手。过于冷静让他竟一时不口痴:“不跪”
“......你说什么”李淮满腹训话骤然卡住,他瞪圆着眼,人唰地一声从椅子上站起身。原本的怒火烧得他红了眼,气喘如牛。
李全一字一句的咬字道:“我,不....”
跪字没说出口,寂静的屋子里响起一声脆亮的耳刮子,李淮忍无可忍一巴掌甩在李全的脸上。力道很大,且又是勃怒没有理智的动手,没有轻重。
眨眼的功夫李全脸颊霎时显出红色的巴掌印,随后由红变紫,而后高高的隆起,在旁的陶絮看着一愣,而后立时红了眼眶,她冷声道:“你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