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客厅到饭厅,所有的一切,都恢复了原样,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所有的一切,都在提醒着她昨夜的自作多情。
她走到厨房吧台,拿出一个玻璃杯,准备给自己倒一杯水。
却在动静之间,不小心将一小包东西带了下来,掉在了地上。
她仰起脖子,喝完水,才慢慢地蹲下身,将掉在地上的东西捡起来。
是一小版长方形的铝塑包装的白色药丸。
上面写着:左炔诺孕酮片,紧急避孕用。
她呆呆地看着塑料上写着的一行字,仿佛被定住了一般。
再看看手里的透明玻璃杯,有什么东西在脑中闪过。
为了验证心中的那个想法,她倒了一杯水,剥出一颗药丸扔进水里。
看着白色的药丸在水里慢慢融化,一分钟后,消失不见。
她的手没来由地颤抖起来,看着这杯无色无味的水,仿佛做了一个什么重大决定一般,放置嘴边,轻轻地喝了一口。
是那股熟悉的涩涩味道!
她想起有两个早晨,她下楼后,王妈主动端给她的味道一模一样。
“北小姐,空腹喝点水清清肠胃。”
她还记得早上王妈看到她下楼后对她说得这句话,并顺手递过来一杯水。
当时的她不疑有它,接过水杯,一饮而尽。
喝完之后,她还问了一句:“这水怎么涩涩的?”
王妈接过杯子,站在一旁:“少爷说这是专程从法国空运过来的纯净水,所以和国内的味道有点不同。”
现在,她终于明白了。
那水中放了避孕药,涩涩的味道是避孕药的味道,根本不是什么法国空运过来的纯净水。
北卿浑身发颤,冰冷从骨子里散发出来。
回想那两个早晨,都是前一天晚上她和时隼有过亲密行为,而在那过程中,时隼都忘记戴避孕套。
北卿的牙齿不停地哆嗦着,整个人不住地颤抖。
原来他不爱她,也不愿意娶她。
原来新闻上的报道都是真的。
想起母亲满怀希冀的问她:“你和时隼什么时候要个孩子?”
当时她还满脸羞涩地想着,或许她的肚子里已经有个宝宝。
毕竟她和时隼还蛮频繁,后来几次都没做措施。
没想到,他根本就不想要有孩子。
或许,确切地说,他从来没想过和她有个孩子。
她还傻傻地想要为他庆祝三十岁,想要送他一个孩子,祝他生日快乐。
冰冷的现实让北卿浑身如置身冰窟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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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妙云接到北卿时,她正站在从北湖湾下山的路上。
看到北卿红着的眼眶,蓬松的头发,她吓了一大跳。
也不敢多问,直接将北卿带到她住的地方,陪着她坐着,听她断断续续地说着这段不到半年婚姻里发生的事情。
听完之后,她心疼地抱了抱北卿。
北卿脑海里一团乱麻,但一个念头却越发的清晰。
傍晚时分,下起了大雨。
钱妙云拉着北卿的手,看着她一脸决绝的样子,再三确定:“你真的不要我陪你去?”
北卿摇了摇头,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当初毫不犹豫满怀欣喜地嫁给他,也没有料想过半年后是这般结局吧。
北卿开着钱妙云的车,向北湖湾驶去。
雨越下越大,雨刮器开到最大档,却依旧抵不过大雨的倾盆。
就像她曾经努力地想要对时隼好,恨不得将自己的心挖出来,捧在时隼的面前,他却视而不见的一样。
她打开双闪,放慢速度,一个多小时后,终于开到了北湖湾别墅。
王妈看到北卿冒着雨,从车里下来,赶紧拿出一条毛巾,想要帮她擦拭。
“北小姐,你去哪了?来,赶紧擦拭下,饭已经做好了,我再给你热一遍吧。”王妈一边帮她擦拭着头发,一边想说着。
昨天北卿给她放假一天,早上来到房子里,发现客厅都是气球,桌上是没动过筷子的菜肴。
走近一闻,全部都馊掉了,她将它们全部都倒进了垃圾桶。
随后,又尽职尽职地将客厅打扫干净。
北卿转过身,阻止她给自己擦拭头发的动作,语气淡淡地:“不用了,时隼回来了吗?”
王妈站在一旁,看着北卿的动作表情,心里唯一的感觉是北小姐好像变了一个人。
她摇了摇头:“还没有回来。”
北卿没再多说话,走到后院,抱出猫舍里的时坚强,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等待着时隼到来。
过了会儿,时隼的车从外面进来,停在院子里。
几分钟后,只见他从外面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进来,院子和屋子隔了一小段距离,所以他的身上也淋湿了点。
他跺了跺脚,拍了拍白色衬衫上的雨水,深深地呼了口气。
这雨下得也太猛了点,上午还是艳阳高照,下午就倾盆大雨了。
一直下到现在,完全没停歇。
将雨水整理干净,看到沙发上坐着北卿,她正撸着猫,没有说话。
他想起昨晚的事情,想着她肯定还在闹脾气。
他走上前,站在她的面前,看着不看他一眼的北卿:“北卿,昨天晚上——”
他想要给她解释,昨天不是他的生日,他的生日在半年之后。
却没料到北卿打断了他的话,状似漫不经心地道:“你先去吃饭吧,等下有个事情给你说。”
时隼看着她,不明所以:“你不吃?减肥吗?”
他知道她们时尚博主对身材要求极高,但是在他看来,身体健康还是第一位的。
时隼不由分说地拉着她走向饭厅,王妈已经将准备好的饭菜端上来了。
北卿在心底深呼一口气,任由时隼拉着自己的手,走向饭厅。
时隼坐在北卿的对面,接过王妈递过来的一碗白米饭,拿起筷子,开吃。
北卿坐在原地,没动筷子,也没有接王妈递过来的白米饭。
他握住筷子的手指白皙修长,夹了几样菜放到她的碗里,眸子盯着她:“快吃吧,多少吃点。”
北卿张了张嘴,只是看着他,仿佛要看透这个人的灵魂。
时隼想起昨晚的事情,觉得还是要出声解释下。他微微咳嗽一声:“北卿,你弄错日子了,我的生日不是昨天,还有大半年的时间。”
北卿愣了一下,随即扯了扯嘴角,笑了笑。
他从未给她透露过他的喜好,他喜欢什么颜色,喜欢吃什么食物,更别提他的生日之类的隐私了。
她了解他,都是通过网络上少得可怜的新闻报道。
现在看来,那些新闻报道有些肯定是杜撰的,关于他的信息是错误的。
可她却全部都当了真。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得到回应,时隼抬起头,看向对面的北卿,她脸上挂着笑意,却让他觉得有点背部发凉。
“还在不开心吗?”时隼停住筷子,看向北卿,心里想着等会要给江朝打个电话,问问他还有什么包包可以哄女人开心,像上次那样的就可以。
北卿扯了扯嘴角笑了笑,他终于察觉到了她的不开心。
但是,她已经不想理会了。
她将怀里的时坚强放在一旁,摸了摸它的毛发,半晌之后,才抬起头,看着对面的他,嗓音轻柔至极:“时隼。”
“嗯?”时隼抬起头,心里觉得有点怪。
“你曾有一点喜欢过我吗?”
第10章
时隼动作不停,吃着饭,夹着菜,细嚼慢咽,颇有姿态。
北卿坐在他的对面,静静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这个从十岁开始,就一直住在她记忆中的男人。
时光荏苒,十多年过去,她从未曾想到,她会成为他的妻,更未曾想过,会和他走到今天这般境地。
时隼盛了一碗汤,小口喝了一口,仿佛没有听到北卿刚才说的那句话,看着面前的她,观察她的情绪:“最近是不是有点累?结婚后我太忙了,一直还没有去度过蜜月。要不,我带你出去玩玩?你想去欧洲那边,还是就在东南亚这边?我给江朝说一声,让他把我近期的工作行程推后。我陪你出去走走。”
看她似乎脸上没有惊喜的表情,他放下筷子,双手放置桌前,想起什么:“上次那个包你挺喜欢的吧,我再给你定个不同款式的。或者,你还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买吧。”
看着她淡然的表情,他从未曾有过这样的手足无措。
他直视着她的眼睛,想要在里面找寻一丝丝期待和高兴的眼神。
可是,他没找到。
他看到的是一片平静,平静得让人有点害怕。
空气里一片安静,静得可以听到彼此的心跳,一旁的时坚强“喵呜”一声,奔向它自己的小窝。
北卿看着时坚强离去的背影,脸上泛出一抹笑容,却没有达到眼底。
她看着面前的男人,一字一顿,清冷至极:“我们离婚吧,时隼。”
曾经以为这句话会重若千金,会很难说出口。
可说出来的这一刻,北卿的内心却如此平静,平静得有点不真实。
面前女人的脸上,是他从未见过的认真神色。
时隼拿起一旁的消毒毛巾,擦了擦嘴角,站起身,微微咳嗽一声,摸了摸她柔软的发丝,语气很是轻快:“别闹了!如果你还在为昨晚生日的事情生气,那我给你道歉,好不好?是我没有告诉你我的生日日期,让你空忙活一场。”
北卿扯了扯嘴角,觉得一阵悲凉。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重视她的情绪。
如果是以前,没有发现那盒避孕药,她或许还会动摇下,可是现在,她比任何时候还要坚定。
那盒避孕药,将她的全部喜欢扼杀到了摇篮里。
只要回想起那个清晨,她看到避孕药的场景,她的心就止不住颤抖。
那个画面时刻在提醒着他,眼前的这个男人,并不想要娶他,更不想要和她孕育一个共同的孩子。
所以,在她喝的水里面,偷偷放下避孕药,将她和他之间的孩子扼杀在未曾萌芽的肚子里。
而他事后却像没事人一样,如此轻飘飘的说一声“别闹了”,仿佛一切不过是她在无理取闹。
她从椅子上站起来,打开包,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协议书,放在饭桌上,语气清冷:“这是离婚协议书,我已经找律师拟好了。离婚我什么都不需要,净身出户,你签字就好了。”
时隼楞在原地,那张A4白纸上,最上面用加粗的黑体字写着的几个大字:离婚协议书。
下面是一堆条条框框,密密麻麻。
他的脸陡然沉了下来,看着面前的北卿,语气不太好:“你别闹了,行不行?”
时隼皱着眉头,心口仿佛被压了块石头。
H市的投资项目出了点小状况,这两天他接连去了两次,处理好之后,又连夜赶了回来,满身疲惫。
没想到,等来的是满城的暴风雨和她的离婚协议书。
让他觉得有点莫名其妙。
北卿看着她眼前这个她曾喜欢了十多年的男人,扯了扯嘴角,笑了笑,不想多说:“尽快签字吧。”
说完,走到后院,从猫舍抱出时坚强,走出了大门。
***
大雨依旧滂沱,浓浓夜色更显暗沉。
北卿走到院子里,冒雨飞快地打开车门,将时坚强放在副驾驶上,再进入驾驶室。
关上车门,理了理头发上刚被微微淋湿的地方,她轻轻地呼了口气,发动汽车。
曾经生活过半年的地方,她也没想到回离开得如此仓促,还来不及好好告别,就要说再见。。
穿着黑色西裤的时隼从屋里追了出来,没打伞,顷刻间,就被大雨淋得湿透。
他站在滂沱大雨里,脸色郁结成冰,浑身被雨淋得湿透,却浑然不觉,双拳垂在身侧,眼眸紧紧地看着车内的她。
车内的北卿眼眶红了红,强忍着内心满腔酸楚,看也没看他一眼,直视前方,大力踩下油门,汽车驶过他的身旁,速度不减,雨水混着地上的污水,溅了他一脸。
顷刻间,车子只剩下红色的车尾灯,决然而去。
闪电滑过天际,雷声轰轰,时隼的脸色一片墨色,难看到了极点,伸出手抹掉了刚北卿汽车溅起的满脸泥水。
他站在原地,任由倾盆大雨在身上滑落。
怎么一夜之间,他的婚姻就要散伙了?
屋内的王妈站在门口,拿着伞冲出来,撑开,挡在时隼的头上。
看着他沉沉的脸色,不敢说出一句话。
北卿回来整个人脸色就不好,没想到一回来就是直接甩离婚协议书,原本以为她是柔柔弱弱的小绵羊,这次才发现她还挺有个性的。
“少爷,进屋去吧,雨太大了。”暴雨如注,王妈的身上一下就被淋湿了。
暴雨里,浑身湿透的时隼,一动不动,这样的他,她从未见过。
不久后,江朝接到王妈电话,匆匆赶来,来不及熄火,就飞奔下车。
看着站在雨中的时隼,吓得一句话都不敢说,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旁的王妈朝他使着眼色,看她的嘴型,瞪大眼睛,满脸不敢置信。
北小姐要离婚?
下午老板才把他喊到办公室,要他把上次买的包再买一个其他款式。
当时他暗暗咋舌,几百万的包包,买了一个又一个,眼睛都不眨一下的,果然是江北太子爷。
办公室里,他壮着胆子,一脸八卦:“又是送给北小姐的吗”
时隼抬头看了他一眼,语气凉凉:“怎么,我送给谁,还要向你报备?”
他赶紧摆了摆手,满脸狗腿笑容:“不敢不敢。得嘞,我晚上下班回去就给我女朋友打电话,问她包包的事情。”
时隼放下手中的笔,抬起头,迟疑片刻,缓缓地道:“你现在就给她打电话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