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山中村民却不见踪迹,后来这件事交给了赵忠,好像也就不了了之,宫中再未有后续进展,只是这事却或多或少牵扯上了江家,据说与江越有关。
天子勃然大怒,也是从那日开始,江越遭贬谪,郁氏终日郁郁孤欢,江家也连带着一日不如一日,直至最后走向衰落。
她忽然全身上下涌起一层鸡皮疙瘩,她又细细回忆了一番,可是这件事并不是现在就开始发生的,而是在年关之后才隐隐有了苗头,凛冬那水本就流的慢,不似夏日多雨水,加上东洲植被繁茂,怎会无端防不住这雨水?
她细想一番,随即问道:“不知各位是何缘由来了大昭,若是讨活路,倒也不至于费此周折。”
那男人又是一声长叹,缓缓道:“原先一直都是江司空掌管我们东洲的水利营建,早些年一直平安无恙,江司空还为了防住每年的洪涝,特地在滩涂荒漠处种了荆棘林,修葺大坝,只是不知为何,从今年初春开始,竟然有大批的车队进了我们矿山。”
“先是砍树运木材,紧接着来了好多工匠,待那木材运完了,竟开始凿矿山,我们察觉出不对劲了,于是村长前去问,只说是江司空下令,他们也是奉命办事。”
“长期以往,这山必然要出事,村长拧不过,遂去报官,却结结实实挨了顿毒打,回来的时候半身都废了,这么一来,也就没人敢再去闹,心想着,江司空素来是个好人,定然也是有自己的想法,可能要建些旁的什么,只是我们东洲是盆地,往里凹,若真是碰上个什么大雨天,那实在是危险,可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样快。”
郁清梨心里隐隐生了不好的感觉,江越这人向来没什么野心,若不是因为郁氏总嫌他没有抱负,加之没到致仕的年纪,他甚至想现下就解甲归田,去过桃园生活,这种一看便是为了利益驱使所做的事,绝对不可能出自江越之手。
但这事郁清梨不能说,现下江越还恰好在东洲,若是说了,恐怕正好入套,江越虽说为官多年,脑子却一根筋。
她牙龈打颤,这件事同谁都不好明说。
男人见她走神,轻轻喊了句:“姑娘?”
郁清梨回过神:“噢,不知能不能问一下,你们是要去找谁?兴许我能帮得上忙。”
男人一听,极高兴的道:“那真是有劳姑娘了,我们要找的人是赵录尚书事。”
郁清梨的手抖了抖,可不就是赫赫有名的奸臣赵忠?
听说后来还前前后后做过不少乖张跋扈的事,也因赵忠这件教训后,大昭后来直接废除了录尚书事这一官职。
他们去找赵忠,只怕会是竖着去,横着出,决然不能眼见着众人送死。
赵忠位高权重,掌管尚书台,许些奏折经过他这,甚至能直接被拦下,莫说投名状喊冤请,有些天子没意见的封贴,他甚至能直接代决定。
郁清梨伸手问袖桃要了颗牛皮糖递给小姑娘,缓缓道:“只不过近日小宛国使臣来了大昭,加上辞岁礼,你们自然见不到录尚书事,现下最要紧的是觅些个活计,在京都定下,才好寻个时间去见录尚书事。”
巷子外,一双藏色的靴子往外退了退。
作者有话要说: 前两天不是和你们抱怨自己很非嘛~然后人生里的高光时刻,是被带去了贵宾采血里面采血( ̄ ii  ̄;) 本来人群中排队挺淡定,领进去以后………………………………………别碰我别碰我…………………(?°????????ω°????????`)…………………
第28章
子言一路朝着国公府飞奔而去,待见到古川将方才的所见所闻事无巨细告知古川。
古川却淡然道:“你定是想多了,且先不说那群人,就单论郁姑娘,她才不会想到那些事,你真是疑神疑鬼。”
子言不依:“这事儿你务必报告给主子,否则我跟你没完,你以为主子昨儿个夜里私闯赵忠那贼人家是为何故?”
古川一听,拽住了子言,究根究底道:“你莫不是知道不成?”
“也就你这么个傻子,才能不知。我不同你细聊,做贼一般,还要两边当个奸细,若是郁姑娘知道我每日一五一十的将她的消息告诉你,恐怕要吃了我才是,主子都不管这些,你倒是管的宽了。”
说这话时,子言有些不快,旋即迈着步子,朝着绣坊的方向跑去了。
古川叹了口气,支着下巴道:“无趣无趣。”
这边众人听郁清梨的这个提议,眸中原本鲜亮的光陡然灭了,男人羞赧的笑道:“实不相瞒,我们来京都已有好几日,实在是没找到生存的法子,这才被旁人当成乞丐,这般欺辱,京都虽好,却不是吾乡。”
“敢问先生原先是做什么的,若是有合适的活计,我替诸位多听着些。”郁清梨忙道。
“原先——我原先倒是个木匠,寻常做个雕花的活计那是绰绰有余,只是瞧着京都寻的匠人都有好些名头,要么是在高门大户做过活计,要么是宫中的巧匠,只怕我是寻不到好活,只得早些寻了录尚书事才好。”
郁清梨心下生疑,这若是鸣冤,为何非要找赵忠那腌臜?
却又不好追问,继而掉开话头,对着旁人道:“那诸位呢?”
“我啊,我是打铁匠!谁家缺个刀啊,铁器的都要来找我,嘿嘿~”
说话的人年纪约摸二三十左右,也不知是脏污还是就是长的黑,一笑起来,显得牙齿格外的白,他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我是渔民,原先都是靠海上养家糊口,现下来了京都,发现这鱼肉都是有专人运送,也用不着特地去码头买鱼,码头工人也都饱和,实在是找不到活计,他是我儿子,同我一样,都是在海上日日飘着,我们倒是哪里都是家。”
“我是绣娘,不过绣的都是些小东西,什么孩子周岁时的尿垫,肚兜,老虎胖头鞋,这些小玩意属我拿手... ...”一个稍年长的妇人笑盈盈道。
“我和赵婶儿一样,我俩临街,都是从一家绣庄里面拿些零散活计干,原先也问过天锦阁那边,奈何对方不理会,这才没办法。”
说话的是方才要同天锦阁伙计理论的女子,她看起来无精打采,唇色发白。
“...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那怯生生的小丫头,睁着一双葡萄时的眼珠子,眼巴巴的望着郁清梨。
郁清梨见她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袖桃,还是时不时踩着地上的糖纸,大抵明白她是饿了。
伸手问袖桃又要了一颗糖,撕开糖纸,塞进小姑娘嘴里。
小姑娘嘴里含着糖,月牙弯的眼忽然眯缝起来笑了,这一笑,笑的郁清梨心里暖洋洋。
她蹲下身子,伸手将小姑娘那生满冻疮的手进掌心,捋顺了小姑娘头顶的碎毛。
柔柔道:“诸位若是不嫌弃,不妨先去我的小铺子里帮忙,每月四两月钱,月清月结,包食宿,若是现下有用到钱的地方,我可以提前支给。”
众人一听,忙感激道:“何德何能,遇到您这样的活菩萨,莫说银钱,你便是不给,我们也是愿意的。”
郁清梨蹲下身子双臂抱住小孩子的腿,温温柔柔的冲她道:“跟姐姐回家好不好?”
是夜,江煦之一身寒霜从江家小门入了东院,袂襟翩翩,只是他平日素来笔挺的背脊却微微的松懈了下来,如水月色中,将男人身影拉得很长,皎洁的月光落在君身,宛若银雪覆头,郎艳独绝。
江煦之甫一进门,却是将混混沌沌值夜的古川吓了一跳,一见江煦之面色惨白,登时瞌睡全无,悄声迎了上去,问道:“主子,您这下午驾马不是先回来了,怎得这会儿才到?”
江煦之由着他搀扶,坐在桌边,眉心一层层细密的汗珠子顺着挺翘的鼻梁骨滑至下颌。
江煦之说话不似平日冷峻,而是捎带低沉的哑意,倦懒意浓:“去了京郊,身上都是伤,若是叫人看见,恐怕会走漏风声,你今晚替我收拾好东西,明日我便搬去嘉印府。”
“这便过去么?”古川想不明白,左右不过是头尾的距离,哪里需要废气力搬过去?
虽说称之为嘉印府,却是远远不及国公府的,撑死也就三个东院这么大,且不说过去什么都要重新置办,到时候同郁姑娘挨着,只怕日日互生龃龉。
自家主子厌恶郁姑娘那是有耳闻的,好不容易现下两人不必同住一片屋檐下,清静没多久,这便住过去,恐怕要鸡飞狗跳。
可这话古川不敢说,他只能应下,主子说什么便是什么。
郁清梨将这群人安置在自己绣坊中,一群人久违的吃上了顿饱食。
一顿饱食过后,那木匠说若是有用得到他们的地方,必定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郁清梨笑道:“自然会用到诸位,现下都是我店铺的伙计,也无需见外,大家都是亲人,缺吃穿用度,只管说。”
众人皆是齐声应下。
早晨还在梦中,郁清梨就被一阵轻轻摇晃给喊醒,是袖桃。
只见袖桃结结巴巴的指着楼下的长街,示意郁清梨快去看。
郁清梨揉了揉眼,伸了个懒腰,才懒洋洋道:“怎么了?小宛国的使臣要走不成?”
“不是,不知是不是看花眼了,我瞧见世子爷了。”
郁清梨瞬间清醒,不等穿上鞋就赤脚踏下床,只余袖桃提着鞋子跟在她后面唤她。
果不其然,可不就是江煦之,古川笑眯眯的指挥着将士搬大小物件,围观人群堵的水泄不通,那叫一个喜气洋洋,不晓得还以为是江煦之娶亲。
恰在此时,江煦之正微微抬头,少年驭马,衣袂翩然纷飞,清风盈袖,那一眼直直望进了郁清梨的眼中,乱云飞度,吹进繁红无数。
郁清梨忽而有些慌乱,只觉得自己蓬头垢面失态,匆匆撇开眼,却听到古川仰着头,手做出喇叭的形状,傻乎乎的冲着楼上喊:“郁姑娘。”
袖桃举着鞋子要砸他,冲他吼道:“喊什么喊!”
却在收回手时,瞧见那平素面无表情的世子爷笑了,再伸头探出窗外瞧时,江煦之已经不见。
郁清梨倒是没想到江煦之会搬来这边住,不过也是,他那身上的伤,一看便知他在谋划些什么,一次两次倒也无所谓,若是日日这样,迟早会被发现。
到时候引得老夫人和荆氏担忧事小,走漏了风声,那才坏。
晌午时分,郁清梨安排好了每个人的任务,近日需得有一批礼品要做好包装,过两日会有管家婆子丫鬟来取。
都是昨日射场的官家女眷订的,这几单子生意的定金超了平日好几天的营业额,店铺内是一片喜气洋洋。
其余来的一些大单,郁清梨便延长了时间,叫袖桃记下谁家,要订什么,订多少,到了时间再开放预约时间。
昨日的来的几个人都有一技傍身,唯独两个绣娘暂时派不上大用场,一会说要帮郁清梨洒扫,一会说要帮郁清梨摆摊,再过一会又要替郁清梨绣床被衾。
实在是叫郁清梨哭笑不得,只得告诉她们,再过不久就会有她们的用武之地了。
一听说郁清梨要制冬衣,赵婶儿高兴不已:“那感情好,还能叫我们这些妇人发挥点作用,不然我真是心里不得安生。”
另一名绣娘捻香也应和道,换了干净衣裳的捻香年纪和袖桃差不多大,一张脸长的雪白干净,说话时温温柔柔,轻声细语,倒是叫郁清梨心生喜欢。
吩咐好了这些,众人才刚开桌吃饭,便瞧见古川叼着根狗尾巴草在绣坊门边晃荡,活像个街溜子。
见古川站在门口,郁清梨便客气道:“吃饭了么?”
古川连忙撇掉狗尾巴草,进了屋直接取了张椅子道:“还没。”
末了不忘挤开子言,子言斜了他一眼:“还没你不去准备午膳,主子没吃?”
古川吞了口唾沫,心不在焉的回道:“没。”
作者有话要说: 世子爷出息了,知道近水楼台先得月了!!!!!阿梨和世子爷的掰头开始鸟(≧^.^≦)~
亲爱的们!撑住啊,世子爷后面开始耍流氓惹!!(不是,我没写)
感谢在2020-09-04 07:00:14~2020-09-05 22:47: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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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古川眼睛却没舍得从菜上面挪开。
“主子没吃,你来吃做什么?快些走开,远点。”一听这话,子言不高兴了,将古川挤开,古川一歪,差点从椅子上挤出去,随即怒气冲冲的瞧向子言道:“主子说他不吃,将自己关在房内,你总不能叫我也饿着不吃吧!”
“厨子没做饭?!”
古川瘪瘪嘴,委屈巴巴不肯说话,天晓得自从上次吃了郁清梨做的饭菜,他有多惦记,子言这种人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原以为伺候郁清梨是个苦差事,谁成想,最后倒是他眼巴巴的想过来。
郁清梨吃的也差不多了,她胃口不大,一听古川这么说,便道:“他将自己关在房中做什么?修仙不成?你坐我这边,我去给他送点饭。”
现下江煦之已经住她隔壁,那她就不好装作没看见,这江家的人情不能还,同江煦之还清也是好的。
待郁清梨离了桌,进了小厨房,古川欢欢喜喜挪了屁股,坐到了郁清梨的位置,对着子言挤眉弄眼。
众人皆是哈哈大笑,唯独子言冷着脸,扬着手指对他指了指,那意思便是:等会同你算账。
郁清梨进了厨房,将没有装下的剩菜夹进了食盒中,放了几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又夹了条炸鱼,零碎的两片炸破了的藕盒,她犹豫了半晌,还是放回剩菜盘子里了,又放了些土豆丝,一盒饭,这才关上食盒。
毕竟这藕盒看起来,未免太磕碜,本就是剩菜……
她同江煦之的院子临着,若是不想从正门走,走侧门直通嘉印府的小门,中间一个隔水桥,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