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信和感到她身上传过来的热度,放在腿边的手指略微一紧,侧过脸去,闻见沈倩身上淡淡的水果香味,脑中有那么片刻的晃神,等她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他才将人抬起来,从身后将人裹进自己的怀里,胳膊垂在腰间,望着她放在琴键上的手指,告诉她:“我是一个不懂的艺术的人,我在你面前,只会听一听。”
沈倩得到他这样的话,忽的笑了出来,她笑起来的样子实在可爱极了,浅浅的酒窝带着眼角眉梢的点点风情,脸上平滑的皮肤融合着月光的柔软,最后侧脸看向自己,像是嚣张的野兔,又像是乖顺的绵羊。
姚信和于是低下头,吻住她的侧脸,然后,滑向她勾起来的嘴唇。
姚信和颤抖着自己的双手,心中感到满足,这是他第一次看见沈倩身陷情欲之中的模样。
她的眼睛轻轻地闭着,只有睫毛微微地颤抖起来,耳边的发丝落在脖颈间,随着呼吸上下起伏,那么艳丽,那么张扬。
可这种满足也让姚信和感到暴戾。
因为他没有办法真切地得到她,他抱着她,就像是拥抱着自己十八岁的幻想,拥抱浩瀚宇宙里一颗即将耗尽的恒星,拥抱一具绝望燃烧的核反应堆,在平凡普通的爆炸里谢幕,走上的,只是一次绚烂无比的死亡。
沈倩说,这首歌的名字叫做《星空》,所以她喜欢他的眼睛,因为里面装了一片深邃神秘的星空。
第二天醒来,沈倩难得的生了气,起床之后,没有和姚信和开口问好。
她因为自己昨天的放浪还有点儿亡羊补牢一般的羞涩,望着姚信和的手指,只觉那是自己以后几十年的阶级敌人,手举水果刀,恨不得就这样一刀切下去。
姚信和却没有那么多时间对自己的妻子进行安抚,他下午就要去美国了。
临走前,低头亲了亲沈倩的额头,揉着她的耳朵,轻声告诉她:“好好照顾自己,等我回来。”
沈倩难得感觉到一点姚信和真心的不舍,却是在他昨晚那样衣着体面地欺负过自己后,冷哼一声,挥手拍开他结实的胳膊,只叹男人果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电视上已经开始播放第二期的《歌者》。
沈倩的人气如预测中的那样,扶摇直上,从起初无人问津的民谣歌手,成为了现在节目组里网络影响力最大的一匹黑马。
在第三期《歌者》节目顺利录制之后,节目组加入了新的元素,录制之后,给所有成功留下来的歌手准备了一个小型慈善粉丝音乐会。
音乐会规模不大,每个歌手现场抽选自己的五十名粉丝参加,音乐会一切所得,都将用作慈善,捐给希望小学提高当地音乐教育,而音乐会的地点,则是由每个歌手公司自己进行安排。
沈倩工作室的负责人现在已经变成了琳达,只是因为本身挂在姚氏的文化公司下面,所以有些事务还是要象征性的从上面走一遍。
沈倩的粉丝音乐会是在周六举办,本来以为地点会被安排在姚氏自己的酒店,没想到,最后上头决定下来,居然是一个比较偏僻的闹市区老影剧院。
这地方不光不好找,设备条件差,关键交通还十分不便利,开车来的没有停车位,坐公车的还容易找不着地方。
琳达气得去公司大闹一通,最后被梁穗穗冷言冷语打发出来,还白白得了一顿骂。
沈倩想到梁穗穗那张不讨人喜欢的脸,也没多抱怨,拍拍琳达的肩膀,让她稍安勿躁。
音乐会那天,直接让她租了两台大巴,上电视台门口把人一起接过来,这影剧院虽然不那么洋气,但好在宽敞,装修带点古典,跟沈倩这唱民谣的合在一起,倒是意外的搭配。
事情到这里本来也准备得差不多了。
只是没想,小型粉丝音乐会当天晚上,沈倩工作室这边又出了事儿。
一群人像是有计划的准备好了似的,先是在网上放出了姚小糖不是沈倩亲生女儿的消息,然后,曝光了一组沈倩在后院里打姚小糖的照片,那照片是过年那会儿照的,就是姚小糖从沈家回来偷偷泡了沈寒山的印度神酒那一回,最后,还没等沈倩的工作室回复过去,网上竟然就又出现了一组姚小糖在学校外面捡塑料瓶子的照片,看上去一点虚假也没有。
这一下,原本那些大喊沈倩“中国好妈妈”的粉丝不高兴了,一顶“恶毒继母”的帽子打下来,风言风语一阵传,就连姚信和这个做人丈夫的,都一起受到了波及。
好在两人家庭背景过硬,网上群众再怎么义愤填膺,也牵涉不到两人的真实身份,于是骂到最后,大家看着是挺热闹,但这“恶毒继母”的后续到底是什么却没一个人说得出来。
田招娣本来是按时来工作室里打扫卫生的,没想刚进去,就见外面围了三五个举着照相机的记者,在那里偷偷摸摸鬼鬼祟祟。
田招娣也不懂这些娱乐圈里的弯弯绕绕,她只知道工作室是沈倩的地盘,没有她的允许,一般人擅自乱闯不得。于是,见那些人想要往里冲,一下子就从杂物间里拖出一整套打扫工作,头发扎起来,手里拿着拖把,使出这些年刨地开荒的力气,撩起胳膊,伸手就打,最后,愣是弄得三个大男人抓着保安喊救命。
好好一个小型粉丝音乐会,因为网络上的舆论,原本抽出来的那五十个粉丝,一下跑了三十几个,还剩下十几个像朱教授这样的铁杆粉丝,好不容易上了大巴,没想到竟然被拉到了其他的地方。
沈倩眼看时间到了,拿着把吉他,站在舞台上,望着下面空无一人的观众席,手指在鼻子上面蹭了蹭,难免生出些苦中作乐的情绪:“琳达,我觉得你明天得上山拜一拜佛,五十个人的音乐会被你一个人包圆了,还是免费,这事儿可不比中彩票容易多少。”
琳达这会儿已经心急如焚,眼看电视台的跟踪录像师都已经过来,瞧着台下空荡荡的观众席,摔了手里的电话,往地上使劲踩两下,眼泪开始打转,“公司里那群小贱人太过分了!等我回去,不撕了他们!”
沈倩见不得美人落泪,虽然自己心里也挺失落的,但觉得这还真不是多大一件事情,清了清嗓子,见刘哥和李哥架着录像设备从外头进来,便笑着喊了一声:“刘哥李哥辛苦啦,今儿你们怎么提前到啦。”
刘哥是《歌手》节目里一直跟拍沈倩的录像师,李哥是分组编导,平时他两对沈倩这小丫头印象都挺好的,得知了网上的事,其实心里不怎么相信,如今看见她这音乐会现场空落落的样子,更是双双替她难过起来,一人坐了一个位子,张嘴开解到:“那咱们还录吗?这个慈善音乐会其实也不是多重要的东西,就是节目之前,会加一点放在宣传片里,实在不行,咱们就算了吧,把这点镜头让给其他几个人。”
沈倩一听这话,不乐意了,摇着头回答:“那不行,我准备了五首曲子呢,都是我自个儿以前采风时写的,没法在《歌者》舞台上唱,刘哥李哥你们找个地方坐坐,今天啊,说什么都得给我捧捧场,嘿,别说,你们还挺幸运,毕竟以后你们再想要,说不定就得上春晚听去了呐。”
刘哥李哥看着沈倩这么个大大咧咧的样子,觉得小丫头性格的确挺敞亮,心里那些可怜她的感情散去,就真的找了个角度好的位置坐下来。
沈倩于是也没多说话,直接让琳达打开话筒,低头一拨吉他,高高兴兴地开始了自己这场特别的粉丝音乐会。每唱完一首,她还跟在场的三个人聊一聊自己写这首歌时的经历,像是遇到了当地抢亲的,像是唱着唱着就被个姑娘看上,半真半假,顶有意思。
刘哥和李哥原本是为了不让小丫头伤心坐下来,没想到听到后面,还真听进去了,主要是沈倩这人嘴特别贫,说什么都跟对口相声似的,能把你逗笑,等唱完最后一首《夏夜》,小剧场里的灯光忽然一下暗了下来,后门那边一下子出现了好几个晃动着的荧光帽,还有燃烧起来的烟花棒。
姚信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后门走了进来,在沈倩最前面的位置上坐下,看着她的眼睛,一本正经地开口说到:“沈小姐,我是你的粉丝,赶了半个地球过来,听你唱歌。”
沈倩“噗嗤”一声笑出来。
她望着自己的吉他,低头傻乐了好半天,许久之后,才抿了抿嘴巴,轻声说到:“嗯,其实这首《夏夜》,不是我在外面采风时写的,这首歌,是为了让我记住一个人,一个在我十二岁那年,把我从封闭的火灾教室里救出来,但是连名字也没有留下的小哥哥。”
姚信和站在原地,脖颈上的喉结上下滚动一瞬,他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望着舞台上面的沈倩,身上肌肉有些下意识的紧绷,低声清了清嗓子,重新开口,扬声问到:“你怎么知道,那个小哥哥就一定听得到。”
沈倩眨了眨眼睛,歪着脑袋笑起来,“因为,我已经找到那个小哥哥了呀。”
说完,她放下手里的吉他,张开自己的双臂,对着台下的姚信和,大声喊到:“小哥哥,我可以抱抱你吗。”
琳达此时站在原地,看着跳上舞台将沈倩一下子拥在怀里的姚信和,整个人已经惊讶得有些说不出话来。
李哥和刘哥也赶紧一脸兴奋的把镜头对准过去。
陈大泉躲在后排的座位上,头上顶着荧光帽,手里举着两个烟花棒,嘴里还咬着个巨大的口哨,神情专注,全副武装。
旁边的林秘书没好到哪里去,站在原地,抹了抹汗,望着台上的两个人,小声嘟囔着:“泉哥,咱这玫瑰花啥时候送啊。”
陈大泉也纳闷着呢,毕竟按照原来的剧情,没有老板跟老板娘抱着打啵这一场戏啊,心里一着急,他身上就开始冒起了汗,一冒汗,才涂了药的脚就隐隐有些发痒,到最后,他实在忍不住,只能偷偷脱了半边鞋子,认真说到:“再等等。”
林秘书原本就热得有些受不了,手上的烟火棒燃了一根又一根,这会儿更是喘不过气来,头晕目眩之下,一个没站稳,拉着陈大泉的胳膊往下一倒,直接两个人一起从后排座位上面摔了下去。
两人弄出的动静不小,原本站在旁边的分组编导李哥也被惊着了,走过来问:“咦,这不是大泉吗,你怎么在这里?这位是?”
林秘书从地上爬起来,刚想开口自我介绍,没想到,下意识抓起了旁边的一个东西,发现是陈大泉刚才脱了的皮鞋,大喊一声——“不好,有毒!”就那么直愣愣地晕倒过去。
陈大泉气得往他屁股上一脚踹过去,低声呵斥:“就你他妈矫情!”
李哥也觉得林秘书这小伙儿实在有些不靠谱,“啧”了一声拿起林秘书扔在地上的东西,凑近瞧了一眼,然后立马翻着白眼,“嗝”的一下,也跟着倒了下去。
第32章
琳达站在舞台边上,似乎也瞧见了这边出现的意外状况,皱了皱眉头,猫着身子小跑过去。
沈倩此时渐渐缓过神来,意识到自己还在录着节目,不远处老大一台摄像头架在哪里,轻咳一声,也不扒着自家美人亲了,伸手推了推他的胳膊,小声嘟囔了一句:“别…别亲,嘴都要肿了,那头还拍着呢。”
姚信和向来是内敛沉稳的人,如果不是刚才沈倩的模样实在招人,他也做不出这样大庭广众之下抱着自家老婆亲密的事情来,如今听见她这么一声带着鼻音的撒娇,手指立马跟着一紧,揉了揉她嘴边的软肉,克制着自己脸上的表情,低声说到:“嗯,你放心,今天的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姚信和其实下午才下的飞机,一路匆匆忙忙赶过来,连晚餐也没有吃,此时身上还穿着宽大的羊毛大衣,往那一站,人美话少,打眼一看,特别靠谱。
陈大泉这会儿拿起地上已经燃烧过的烟花棒看了一会儿,终于发现了林秘书和李哥晕厥的真相,看着迎面走过来的姚信和,便老老实实穿上鞋子,咬牙切齿地告诉他:“林百川这傻逼,不知道上哪儿买来的劣质烟花棒,烧起来一股怪味儿,闻久了晕过去,还硬说老子的脚有毒!”
他话音刚落,就见原本一脸冷漠地姚信和皱了皱眉头,下意识把沈倩往自己身后护了护。
这下陈大泉心里的创伤更大了,拍着自己的胸口,扬声哭喊:“我的脚真没那么严重!人家沈医生都说了,积极治疗,保持卫生,还是一双人民的好脚!”
但沈倩不知道这些,听见她的话,深深为自家闺蜜林歪脖同志捏了一把汗。
毕竟,林湄这人打小鼻子就跟狗似的灵敏,七八岁以前跟她姥姥生活在老城的胡同里,吃习惯了百家饭,晚上到了吃饭的点儿,杨着鼻子上外面溜达一圈,能够准确知道谁家的饭菜里肉多菜少米饭香。
于是,当天晚上回到北城,林湄过来看望沈倩,沈倩抓着她的胳膊,张嘴就问了:“老林,你知道你家陈大泉…脚上的毛病吗?”
林湄本来吃着樱桃呢,听见沈倩的话,手里动作立马一停,咂了咂嘴吧,点头答到:“知道啊,不是什么大事儿,我既然决定跟他在一起,就会陪他一起度过难关。”
沈倩平时少有听人把治疗脚气说得这样伟大生动,一时心生敬佩,便忍不住反省了自己对于姚信和的态度,低着脑袋说到:“也是,哎,你这样说,我都有些无地自容起来,我之前,怎么就没有这种觉悟,知道要和姚先生一起度过难关呢。”
林湄听完她的话,嘴巴张得老大一个,一脸诧异地问:“不是吧,你男人也有啊?天哪,简直不敢想象,我看你男人平时干净得就跟个神仙似的,皮肤白的都反光,身上流汗都像是冒了一层仙气,怎么的,他是不是被陈大泉传染的啊?”
沈倩身上一抖,立马开口解释:“不是不是,你想什么呢,姚先生不是那病!是…是我之前跟你说的,咳,我两房事不顺的问题。”
她这样说完,林湄立马拍拍自己的胳膊,一脸了然,“哎哟喂,您老终于意识过来,知道这病得治、不能放任自由啦?嘿,沈大胖,我告诉你,好在你现在迷途知返,不然你两以后的日子,还不知道怎么过下去呢。”
沈倩此时难得点了点头,望着自己的手指,唉声叹气道:“对对对,人民公仆林歪脖同志您说啥都对。之前,我态度不够端正,有些逃避的侥幸心理,现在…我已经充分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哎,主要是…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慢慢变得这么喜欢他了。”
林湄摸了摸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靠过来说话:“你两真臭不要脸,婚后孩子都怀上了,居然还在这里跟人民群众表演虚假的纯情。你知道你们这叫什么吗,这叫艺术工作者的失职,就像在黄片里头放国歌,在民政局里宣传自由,是对人类现代艺术的严重亵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