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可算是醒了,呜呜呜呜……”
阮安安一睁眼,看到连翘正坐在自己身边哭,她奇道:“哭什么?什么时辰了?”
连翘一边抽涕一边道:“小姐,你都睡了三天了呜呜呜呜,你可吓死奴婢了。”
阮安安一惊:“三天?”
“是呀,你发烧了,一直不醒,还在梦里又哭又笑的,老爷夫人来看了你好几次,担心地不得了。”
阮安安想起身,却感到脑袋一阵昏沉,又躺会去,虚弱地喘了几口气。
连翘见状,忙道:“小姐你躺着别动,我去端药。”
阮安安点点头,闭着眼睛养了会儿神,才慢慢想起这几天发生的事,一时又有些恍惚。
☆、第二十六章
如是堪堪养了三五日,药停了,阮安安身子渐好,期间老爷夫人哥哥弟弟都来看过她,似乎少了一人,阮安安突然想起,问连翘道:“大小姐呢?还关禁闭呢?”
连翘笑吟吟道:“正要同您说呢,夫人啊给大小姐说了一门亲事,过完年就出嫁了。”
“哦?谁家公子?”
“去年的进士,现在是老爷的门生,老爷挺器重他,只是听说出身寒门。”
“卫姨娘和大小姐能满意?”
“当然不满意了,可她们之前作出下药这种下三滥的事,早被老爷嫌弃,又关了这些日子,再不满意也只是敢怒不敢言。”
阮安安思索了半天,道:“没想到我这姐姐还没长进,只怕将来是要苦了姐夫了。”
连翘也道:“可不是,我们这些府里的下人也都这么说。”
主仆俩个聊着,连翘从柜里取出一件玫瑰色的棉袄,笑道:“这是夫人让人新做的,给您年三十穿的,小姐快看看,多漂亮。”
阮安安瞧一眼,新棉袄确实好看。这些日子,府里已经有了年味:对联,挂签,新油的桃符,朱漆描金的天灯挂得高高的,檐下几只鸟笼子,鹦哥一叠声叫着“新年好、新年好”,喜气非常。
阮安安起身,坐在镜前,连睡了三日,她的乌发半散着,脸上仍有病容,唇上血色半退,但因为皮肤分外惨白,倒衬出几分浅淡的桃花粉;人瘦了一圈,显得越发楚楚可怜。
连翘站在身后也从镜中大量,讶然道:“二小姐,您现在可真真是个美人了。”
比起曾经,阮安安如今的颜值提升了好几倍,就算放在前世,也是能出道了。她满意地盯着镜子,心道,还能继续再美一点,只要——
她随意问道:“孟府大小姐这几日可有消息?”
连翘回她:“昨日派人送来燕窝说是给您滋补。”
阮安安又问:“霍府那边……”
连翘答:“霍小将军呀,这下只能一个人过年了,说来也是可怜,小小年纪没了娘,现在又没了爹,虽然自己威名远扬,可今年也还不到二十。”
阮安安听了,心口又是一酸,连翘见她脸色显见的不好了,忙问:“小姐要不要再躺会儿。”
阮安安不答,心中烦闷,起身推开门,不顾连翘的阻拦,在院子里吹了会儿风才平静下来
……
除夕这一天,孟府上下张灯结彩,整个府上热热闹闹的,全家在大厅里摆年夜饭,请来戏班子唱了几出热热闹闹的戏。
阮安安跟着哥哥们给父母拜年,阮青青站在他们身后,脸上没有一丝笑意。
等到年夜饭散了,已是午夜,阮大人和李秀珠熬不住夜,早早去休息了,阮怀让提议守夜,阮安安赫然应允,阮青青铁青着脸一言不发抬腿往自己院中走去。
阮安安忙上前拦住她:“姐姐。”
阮青青戒备地盯着她,冷冷道:“你有什么事?”
阮安安尽量摆出一副好脾气来:“姐姐,进一步说话。”说罢,不由分说把阮青青拉去花厅无人处。
阮青青一把甩开她的手,厉声问:“你到底想干什么?看我笑话吗?那我告诉你,你休想,只要我在这里一天,你就别想好过。”
阮安安被气笑了:“你要怎么让我不好过?”
阮青青见她还挑衅,更是气急败坏:“你——”
“姐姐,”阮安安打断她,“我们和好吧。”
阮青青一愣。
阮安安也不跟她废话:“你我都是庶女,何必互相针对呢。以后你我早晚都要出嫁,出嫁了,万一在婆家受了委屈,还不是依靠娘家,你我不论何时,都要互相帮扶的。”
提到出嫁的事,阮青青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哼,要不是你,爹怎么会随便把我许配给一个,一个穷书生。”
阮安安好声好气道:“姐姐,你我本就是庶女,自然攀不上豪门望族,我听说爹挑选的女婿是自己的门生,日后爹爹肯定会扶持他,你嫁过去是正房夫人,又有爹爹做依靠,将来日子肯定好过。”
阮青青气道:“谁要嫁给一个穷书生当正房夫人,我宁愿嫁给豪门望族当妾!”
阮安安一听愣住了,顿了顿,她收起笑容,冷言冷语道:“嫁进豪门望族当妾,那好,我问你,你知不知道豪门望族的当家主母都是什么身份,公主、格格、一品二品大臣的嫡女,你在她们面前能抬得起头?小妾是什么地位,也就比奴婢丫鬓好一些,受宠了遭夫人嫉妒,不受宠受还得看下人白眼,见了夫人的丫鬓都得赔着笑脸,这样的日子好过?如果你不在乎这些,那你再想想,你生的儿女都是庶出,出去处处低人一等,这样你也不在乎?”
一番话说得阮青青哑口无言,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阮安安接着道:“你出身侯府,明明可以找个青年才俊名门正娶当主母,何必要受那份罪?”
阮青青愣了半响,嘴硬道:“你说得好听,难道你不想嫁给太子,不想嫁进将军府?”
阮安安一听就笑了:“我还真没想过。嫁给太子,好一点能当侧妃,不好就是侍妾,嫁进将军府也一样,我可不想当小妾。”
阮青青冷哼道:“你巴结太子、霍小将军的事,别以为我不知道。”
阮安安无法和她解释,只好说:“总之,不是你想的这样,我从来没想过嫁给什么太子将军的,我只想安安生生过日子。”
说罢,再不多言,头也不回地走了,只留下阮青青愣在那儿,久久未动。
除夕之后,阮大人的同僚、亲族们陆陆续续上门拜年,府里又连着招待了几天宾客,然后是阮大人带着夫人、儿子上别家拜年,阮安安有时跟着去,有时在府里待着,直到正月十五,年才算过完。
过完了年,阮安安也迎来了姐妹淘时间,她接到张玉娇的信函,请她在太子私宅见。阮安安给她回了一封信,介绍了孟婉珍,告诉她自己还将带几个朋友一起前去,张玉娇很开心的应允了。
几日后,阮安安派阮怀让接上了柳生,来到城郊的太子私宅。
张玉娇婚后就没再能和她相见,此刻见了她万分亲切。阮安安看到张玉娇的肚子明显鼓了起来,一问果然是有了身孕。
太子一直陪在爱妻身边,小心呵护。
不多时,霍朝也来了。
阮安安因为之前的事,对霍朝有了别样的情绪,此刻见他,觉得他又瘦了不少,但重新恢复了往日里冷淡的神情,见了她也只是点点头,并不多言。
阮怀让跟在太子和霍朝身边叽叽喳喳,听他们讲宫中过年的趣事。
柳生小心翼翼跟在阮怀让身后,太子和霍朝都没注意到他。
阮安安陪张玉娇在花园散步,听她将婚后生活,太子自然对她百般体贴,皇上、皇后对她也十分疼爱,没想到自己一个不受宠的庶女,竟然能有这样的福分。阮安安听了,自然为她高兴。
俩人聊着,就听前门小厮来报,说孟小姐来了。
阮安安笑着去迎孟婉珍,孟婉珍见了张玉娇,俩人也很快就熟了,热络地聊了起来。
孟婉珍一边与她们闲话,一边时不时看向太子方向,阮安安心中明了,便道:“咱们回去书房吧,张家姐姐被我拐出来这半天了,太子担心着呢。”
张玉娇红了脸,几人往书房处走去。
绕过花园,就看到太子、霍朝和阮怀让坐在书房中喝茶,柳生站在一旁添茶倒水。
几位小姐进了门,太子忙起身抚着爱妻让她在榻上坐了,又命人去准备吃食。
孟婉珍偷看一样柳生,羞红了脸,柳生偷看孟婉珍一眼,也腼腆地低下了头。
二人自那日相见后,也有好些日子没见了。
阮安安拉着孟婉珍的手,说要亲自下厨做甜点,一边走一边很自然地对柳生招招手,让他帮忙跟着打下手。
三人进了厨房,阮安安想了想,道:“我做几碗双皮奶,柳公子陪孟姐姐解解闷。”
柳生和孟婉珍皆感谢她的帮忙,二人站在厨房外边一侧的槐荫下,互诉衷肠。
阮安安麻利地做了几碗双皮奶,端去了书房。
张玉娇看到双皮奶,喜道:“终于又吃上了阮妹妹做的牛奶。”
太子笑道:“玉娇自怀孕以来,就惦记着这碗牛奶,说宫里做不出来阮姑娘的味道。”
霍朝看到双皮奶,微微出了会儿神,向阮安安郑重道:“谢谢。”
其他人不明所以,阮安安心里明白,他在为自己去霍府的事致谢。
阮安安向他微微一笑,二人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饭罢,几人又喝了点酒,一时畅意抒怀。
阮安安见氛围正好,不住给自己弟弟使眼色。阮怀让会意,端起酒杯,向霍朝敬了一杯,道:“霍将军,我最敬佩你和太子殿下了。”
太子笑道:“让哥儿嘴越来越甜了。”
阮怀让不好意思地笑笑,按照姐姐教他的话,说:“实不相瞒,小弟其实有事请霍小将军帮忙。”
霍朝一口喝尽杯中酒,道:“从军的事我可不能答应你。”
阮怀让忙道:“不是不是,是为我的小九儿谋个前途。”
霍朝抬眼看向站在阮怀让身后的柳生,等着阮怀让接下来的话。
阮怀让也一口喝干杯里的酒,笑道:“我的这个书童,文才过人,来年也会参加科考,必能高中,我呀,想给他找个依靠。”
太子听了,先笑道:“听闻侯府阮大人前不久收了位门生,还是你家大小姐的佳婿,怎么你的书童,反到要找霍将军了?”
阮怀让忙回道:“我爹担心人非议,不愿多收门生。”他看向孟婉珍,“我最近听闻光禄寺卿孟大人有意培养一些寒门书生,孟大人又是霍将军的姑父,小弟斗胆请霍将军把小九儿推荐给孟大人。”说着,又看向霍朝。
阮安安和孟婉珍也期待地看着霍朝。
☆、第二十七章
出乎意料,霍朝想也不想一口答应了。
这倒让阮安安吃了一惊。
她印象中,霍朝也如同他父亲一般,鲜少同朝中大臣结交,她本以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不成想,霍朝这么轻易就答应了。
阮安安来不及细想,先长长出了口气。
孟婉珍和柳生见霍朝答应了,也面色一松,放下心来。
在众人面前,他二人并不敢明目张胆地对视,刚才阮安安已经给了他们互诉衷肠的机会,以解相思,现在,他们只能时不时偷偷彼此瞧上一眼,然后各自红了脸低头一笑,万分甜蜜。
这些小动作被阮安安看在眼里,自然又是一阵肉麻。
众人喝了酒,下棋的下棋,聊天的聊天,消磨了一整天的时光。
待到天色渐暗,因为还有公事要处理,太子偕张玉娇先行离开,霍朝则派自己的随从护送孟婉珍回府。
阮安安正要和阮怀让带柳生离开,霍朝突然说:“让哥儿先回去吧,我有话要同你姐姐说。”
阮怀让一直对霍朝崇拜不已,巴不得他的偶像以后能当自己的姐夫,一听这话,忙不迭地乐呵呵带着柳生走了。
太子私宅里只剩下霍朝和阮安安二人。
阮安安不解地看着霍朝,不知他要与自己说什么,就见霍朝面上神色不变,淡淡问道:“柳生是不是梦蝶。”
阮安安大惊,心想,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还没来得及回答,又听霍朝问:“你是想撮合柳生跟我表妹?”
阮安安顿时像被雷劈了一般,浑身寒毛倒竖,急忙辩解:“我没有……”话未说完,抬头对上霍朝没有表情的目光,心中先怂了。
不知怎地,这神武将军好似天生有着震慑人心的力量,让她觉得自己在他面前无所迅遁,不由自主老老实实吐了真言,干脆硬着头皮说:“柳生和孟小姐是真心相爱的,你不能拆散他们。”
自己给别人表妹私自牵线搭桥就算了,搭的还是个门不当户不对的穷书生,阮安安自觉大难临头,心一横,干脆看他打算怎么办,自己等着见招拆招。
她不怕被罚被告状,唯一害怕的是霍朝搅黄了柳生和孟婉珍,耽误了她的红娘事业。
谁知霍朝只淡淡吐出一句话:“我对旁人的私事没兴趣。”
阮安安诧异地抬起头来,心中的大石却卸下了,没兴趣,那太好了,不搞事就行。
她不放心,又试探着问了一句:“那,给孟大人推荐门生……”
霍朝依旧淡淡道:“柳生确有才华,我看过他的诗文,也考察过他的为人,孟大人需要门生,我答应的事,自会办到。”
阮安安这下彻底放了心,霍朝一向一言九鼎,绝不会出尔反尔,更不会戏耍别人。
心头大事解决了,她浑身轻松,语调也松快了起来,问道:“那霍小将军要同我说什么?”
霍朝却突然沉默了。
阮安安等了半天不见他回答,抬眼瞧去,见他脸上似乎有一丝局促,见她看向自己,慌乱地移开了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