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此时用膳必会乱了妆,若是太子突然进来便不好了。
“放着吧,本宫不饿。”
“可是娘娘一天没吃东西了,殿下可能要晚些才回来。”
陪侍宫女拿着食盒顿时为难的顿住,这是殿下特意交代的,娘娘不要,她要拿回去吗?
长蓉知道自家小姐所想,可是小姐身体本就不好,这都一天都没吃什么热食了,胃里怎么受得了。
“小姐,要不先喝点燕窝莲子粥,小心些也不会花了妆。”
楚玉嫏蹙眉:“已经过了这么久了,不过再多等一会,何必这么急。”
陪侍宫女无可奈何的提着食盒下去了。
楚玉嫏以为要等很久,却不想没过一炷香时间,外面便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接着,门便被从外吱呀一声推开了。
长蓉和候在房内的宫女赶紧,行礼:“婢女参见太子殿下。”
楚玉嫏的腰脊一下子挺直了,放在膝上的手也不由揪住了衣摆。
“你们都下去吧。”
“诺。”
一阵脚步声之后,门吱呀一声又被重新关上了。
一双黑金色的锦靴出现在了视线,楚玉嫏还没来得及准备,放在膝上揪着的手便被攥住。
一阵低沉好笑的声音传入楚玉嫏耳中:“孤竟不知,你也会有害怕的时候?”
“殿下……”
楚玉嫏一直以为自己很冷静,从今日的成绩梳妆从今日的晨起梳妆拜别父母,到入宫拜堂祭祖。她内心一直保持着波澜不惊,思索着如何化解从前和太子的那些恩怨。
然而到如今,在这洞房之中,司马静就这样站在了她面前,好似平常夫妻那般牵起她的手。
太子的心思太难以捉摸了,她觉得棘手。
烛盏上一对臂儿粗的喜烛燃着,烛火微微跳了跳,火光噼啪的跳了跳。
司马静看着她披着凤冠霞帔,端坐在这朱砂帐中,内心就有一阵的满足感。
他松了手撩起了帐子,拿起了桌子上的玉如意。
轻轻挑起了盖头,盖头下。青丝绾起,凤冠衔珠。美人垂首,螓首蛾眉,动人心魄。
司马静看着她,一瞬间呼吸顿时一滞,眸中流露出惊艳之色。
在见过今日楚玉嫏这般盛装打扮之前,他一直以为楚玉嫏就适合那样清淡优雅的打扮,不需要多么重的妆容,举止投足间便是优雅贵气。
然而今日看见她这盛装打扮的模样才知道,什么是国色天香。
“殿下?”
楚玉嫏抬头看见司马静目光直直的看着她,不由的心下微紧。藏在宽大的袖子中的手,揪着衣摆,昭示着她的不安。
司马静回过神来,将玉如意放到了床边的多宝架上。
“凤冠这么沉,快些摘了吧。”
见他绝口不提从前的那些事,楚玉嫏自然不会自讨没趣,她垂了垂眸,由着他摘下凤冠。
“殿下前头酒宴结束了吗,怎么回来这么早?”
司马静顿了顿,只丢下了一句:“孤醉了,便回来了。”
楚玉嫏心道,这可半点儿看不出醉意。正这么想着,就真的闻到了一阵清冽的酒香,这是真的喝了酒?
司马静起了身道:“孤让人重新带了饭菜过来,正巧在席间也没怎么用膳……”
他顿了顿回过头,烛光映在凤眼之中,一片潋滟之色。
“嫏儿……”
薄唇轻吐出这两个字,带着莫名的缱倦。
司马静说不上来这是什么样的感觉,就好像这个名字从今后,只属于他,还有眼前这个人。
他神色微软,道:“坐那做什么,过来用膳。”
“谢殿下。”
楚玉嫏起身走了过去,两人在桌子边坐下。
司马静拎着酒壶,往杯子里倒了酒。
“孤知道你自幼受了许多苦。你大可以放心,既已经做了太子妃,便无人再敢欺你。”
楚玉嫏眸色微动,看着他白皙骨节分明的手,捏着缠着红线的银酒杯,将其递过来。
她接过那酒杯,两人的酒杯被红线相连着,举杯的时候还能感受到一阵牵引力。
司马静抬眸看着她:“这个时候了,你还是不愿嫁给孤?”
纵然,楚玉嫏只字未语,神色也是低眉温婉的模样,司马静却还是感受到了她的抗拒。
烛光映在她美艳的脸上,投下一片暖色的光亮。
楚玉嫏抿唇笑了笑:“殿下怎么如此想,从前是嫏儿不懂事。殿下风姿卓华,对嫏儿如此情深意重,嫏儿又岂是那种不知好歹的人呢?”
美人很美,一颦一笑皆牵动人心。
她还在演戏,司马静望着她的笑容,心一寸一寸的凉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遇到大剧情就卡文,下一更我尽量快一点。
第77章
楚玉嫏望着他的眼睛, 蹙眉:“殿下莫非还在记恨那一掌?我原以为,殿下送嫏儿那些东西,是已经不怪嫏儿了。”
司马静看着她,他身为男子对于自己女人来说, 自然不会太过计较什么。
如果那个人不是楚玉嫏, 而是别的什么人, 怕是早已经尸骨无存了。但是,这些话却是不能和她说的。
楚玉嫏试探着, 却从司马静的脸上感知不到任何情绪, 内心开始不安。
那样骄傲的人,被她那样打脸,这本身就是一根剧毒的针,插在人心上。
“都是嫏儿的错。”
说着, 楚玉嫏咬了咬唇, 就要放下手里的酒杯下拜请罪, 却不料一把被攥住了手腕。
她抬眸,看见司马静笑了笑,烛光下隽美异常:
“过去的都过去了, 喝合卺酒吧。”
她真是惯会卖惨, 却偏偏又抓住了他的软肋。
*
红烛下的光晕下, 两人凑近手腕交叉穿过,大红的喜服华丽无比。
楚玉嫏将那酒饮尽,只觉得那酒苦涩的很,舌尖都有些发麻了。
她望向司马静,却见对方浑然不觉似的,放下酒杯竟然又倒了一杯。
合卺酒本来寓意就是夫妻同心,同甘共苦, 所以它是苦的。
“不知你爱吃什么,便让人多做了些。”司马静抬眸看她。
桌子上已经摆满了菜,各色各样的,有宫里特有的,也有从前在楚家楚玉嫏动过筷子的。
“妾也没有什么喜好,不知殿下爱吃些什么。”楚玉嫏抿唇,眸色温婉,从善如流的道,“今后殿下的喜好便是妾的喜好。”
司马静蹙了眉,这个称呼听着别扭的很:“在孤面前,别这么自称。”
楚玉嫏顿了顿,不解其意。
司马静却没有解释,只抬手给她夹了一块子青菜,这是从前在楚家,他见过她吃的最多的菜。
“谢殿下。”楚玉嫏赶紧道。
“也不要叫孤殿下!”司马静抿唇看着她。
楚玉嫏唇边笑容僵了僵,太子果然喜怒不定,实难伺候。
司马静眸色沉沉的看着她,楚玉嫏实在受不了这灼灼的逼视,不由垂眸问:“那不知嫏儿该称呼什么?”
按着礼法,她本该是这么称呼的。
“就叫孤……”
司马静顿了顿,还真想不出,该如何称呼了。
只是殿下这个词,充满了疏离感,冰冷的很。所以人都叫他殿下,这是尊卑天堑。
静郎?或者唤表字?
然而却不想下一刻,楚玉嫏抬眸试探:“夫君?”
声音极轻这般氛围下便自带了缠绵娇软之色。
房间里安静的很,只听见烛台之上的花烛清脆的炸开,烛火跳了跳,仿佛都雀跃了起来。
司马静端着酒杯的手便是一抖,险些洒了。
眸中一瞬震色,一息之间才回过神来。心中分明是喜。却努力将上扬的唇角压下,只故作淡然的道了一声:
“嗯,以后都这么叫吧。”
楚玉嫏细细看着他的神色,不知是否是错觉,明明面色没有什么变化,她却觉得他心情分明好了不少。
“用膳吧。”
司马静为她盛了一碗汤,道:“人总该是该有什么喜好的,孤的喜好怎么能等同你的?”
楚玉嫏没想到他还会纡尊降贵做这些,下意识便道:“谢殿下。”
才一脱口便意识到说错了,她便赶紧改口:“谢夫君。”
这三个字才说出来,就感到一阵别扭僵硬。
好在,听的人不在意。
“这蒹葭宫从此便是你的地方了,今天匆忙,这内殿的陈设你可还喜欢?”司马静看着她,想要从她眼中看到喜欢的神色。
只肖楚玉嫏细心看一看,便可以发现,这殿中的陈设和她在楚家时有多相似,包括那极为相似的殿名。而这一切都是他一手布置的。
然而叫他失望了,楚玉嫏奔波了一天了,哪里会注意这些。
她抿唇而笑:“这东宫自然是极好的,嫏儿喜欢的紧。”
司马静看了她半响,道:“你喜欢就好。”
楚玉嫏用起膳来慢条斯理的,只夹面前的菜。
司马静用着膳,不由蹙了眉。
从前是他误会了,楚玉嫏哪里是喜欢吃青菜,她是只吃面前的菜。
这个女人,当真是没有半点喜好。就连青菜这样寡而无味的菜,她从前都能吃上这么多。
“尝尝这个。”
莫非是没有味觉?司马静凝眉,为了验证这个问题,给她夹了一块剁椒蒸银鱼。
“谢夫君。”
那银鱼极其的辣,楚玉嫏却依旧吃的面不改色,只是额角起了一层薄薄的汗。
辣是痛觉,还有这些酸的甜的,这些都能吃得下,应当是和味觉无关了。
她好像对一切事物的喜欢都这么淡薄,连带着厌恶的情绪也是淡薄的。怪不得他派出去那么多人,都不曾打探出她的喜好,就连她身边的长蓉和苏芷怕也都不知。
因为她根本没有什么喜恶。
司马静很少见她有什么激烈的情绪,仿佛对一切的态度都是这般淡然。
司马静不曾见过楚玉嫏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她的一切情绪感情都是淡淡的,除了牵扯到那个小傻子。
唯一见过情绪最激烈的那次,也不过是那日在楚家他告知他料理了楚家三房,和虞家的事,她狠狠的给了他一巴掌。
为何?就因为比起他,她更想嫁司马勋一点吗?
是了,她一向单薄,却为了能与他退婚,费尽了功夫和心机。
司马静转着酒杯,眸中暗潮涌动。
内心郁气难平,总想做些什么,他抬眸看楚玉嫏,企图从她脸上再找寻些许的感情来。
楚玉嫏却丝毫不曾察觉他的异样,姿态优雅的用着膳。任凭她怎么想也想不到,就因为一筷子菜,也能叫他联想脑补出这么些事情来。
司马静看了她一会儿,将酒盏里的合卺酒喝了个干净。这酒苦得很,然而他却感知不到似的。
*
寝殿内,司马静一向不喜欢有宫女伺候。他来了便让所有人都退下了。用完了膳他沉声唤了一声:“有喜。”
很快,有喜便恭敬的带着宫女进来将残局收拾了,便将残羹冷炙碗碟食盒收拾了下去,打扫了个干净。
几个着着一等宫女宫装的婢女进来了,为首的那宫女长得讨喜的很,笑着道:“偏殿的热水已经备好了,殿下和娘娘同浴?”
同浴?
楚玉嫏一僵,看着司马静挺直的背脊,生怕他一冲动真的应下了。
司马静斜斜的看了她一眼,转身对楚玉嫏,道:“嫏儿先去吧。”
同浴,倒也不用那么着急。
“是,殿……夫君。”
楚玉嫏顿了顿,眸中带着有礼的微笑,盈盈行礼。
看着楚玉嫏踏门而出的背影,司马静坐在桌边紫檀木凳上,给自己倒了杯茶。
“殿下,这茶凉了,奴婢去换一盏吧?”留下的宫女有些怯弱的道。
“不用了,退下吧。”
司马静捏着那杯子,看着那澄澈的茶汤,抿了一口,“凉些,才好呢。”
他真不知,楚玉嫏为何一定想要嫁司马勋,难道对于司马勋来说,他便差这么多吗?
*
楚玉嫏披着单薄的寝衣回了房,候在门口的宫女恭敬的为其掀开了珠帘。
紫铜麒麟香炉里暖香缕缕,大红的帐幔被垂丝金勾起,垂下金丝香球。
房间空无一人,司马静也不在。地上铺着厚厚的大红的狐裘毯子,白皙的脚赤着踩在上头,软软的。
楚玉嫏从前在楚家时失眠就很严重了,一直靠着助眠安神的熏香入睡。然而寝殿里现在燃着的这个,却明显不是助眠安神的。
门吱呀一声来了,楚玉嫏听到外间有宫女行礼唤:“殿下。”
她看着这四下遍布的红色,突然觉得有些晕。眼前的一切都旋转起来,一阵一阵的发黑。她看不见自己面前是什么,就只能一直站着没动。
身后有人将她揽在了炙热怀中,那人下颌抵着她的发,轻嗅她发见的清香。
她听见那人叫她:“嫏儿……”
眩晕感褪去,楚玉嫏僵硬着身子,抗拒的动了动:“殿下?”
司马静蹙眉松开了她,语气凉下来:“孤从来不喜欢勉强谁。”
他要走,这怎么行。
大婚当夜,太子就丢下太子妃独守空闺。她几乎可以想象,今晚太子如果从这里出去,明日下人包括这后院的妾室会如何议论她?
不行,绝对不行。
意识回笼,楚玉嫏转身便将人环腰抱住,单薄的大红丝绢寝衣往上滑去,白玉一般的藕臂环上司马静腰身,脸颊贴于胸膛前。
她抬眼,眸中波光潋滟,朱唇:“殿下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