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是暗香盈袖——山有嘉卉
时间:2020-10-27 10:20:42

  苏盈袖眨眨眼,“吃什么不重要么, 不值得你深思么?”
  许应失笑, “你想吃什么?”
  即便是大年初一,也还是有很多商家尤其餐饮业在营业,苏盈袖低头开始翻点评软件,挑感兴趣的来看。
  半晌问许应:“云南菜你吃不吃?”
  许应等她做决定等得久了, 已经有些疲惫, 闻言叛逆心起, 想要跟她作作对,于是眼皮一阖,“我要是说不想呢?”
  “那......”苏盈袖没发觉他的情绪有异, 愣了愣, “广东菜?”
  “太清淡了。”
  “川菜或者湖南菜?”
  “太重口了。”
  “火锅?”
  “没意思。”
  “......”
  几个来回之后, 苏盈袖终于不说话了,眼睛一瞪,“你到底想吃什么?不吃你就回去吧,我自己吃去。”
  许应抬起眼来,看着她气呼呼的模样,眼珠子一转,“这样吧, 咱们猜拳,谁赢了听谁的,你赢了咱们就去吃云南菜,行么?”
  苏盈袖不情不愿的点头,伸出个拳头来,“1、2、3——”
  “三局两胜啊。”许应笑着提醒道。
  苏盈袖点点头,“赶紧的,我肚子饿了!”
  两个成年人,加起来都六十岁了,居然还像小孩子一样,在寺庙门口就猜起拳来,幼稚得很。
  片刻后苏盈袖一收手,得意洋洋的看着他,“我赢了,你得听我的。”
  许应开局就先下一城,结果后面还不是被她连赢两盘,哼哼。
  “吃云南菜?”她一面说,一面虎视眈眈的盯着他,虽然还是以疑问结尾,却不见得他能说不了。
  许应慢吞吞的收回手,好像之前出拳故意慢一点不是他干的,有些懊恼,“哎呀,阿盈你在的时候幸运之神都不光顾我了。”
  “行罢,就吃云南菜。”他叹口气,慢悠悠的,眉目却舒展带笑。
  苏盈袖一扬头,“你能跟我比么?”
  “是是是,我哪能跟您比哇。”许应忍着笑,看她走在自己前面,就伸手去拍了一下她脑后的包包头。
  苏盈袖甩甩头,娇斥道:“放开你的猪爪子!”
  许应一笑,把手收回来,缩进大衣的衣兜里,快走两步和她肩并肩,边下山边跟她说着其他事,“兰溪她生了么?”
  “生了,男孩,七斤三两。”苏盈袖淡淡的道,“不幸发生了肩难产,所以产程比较长,不过大人孩子都没事。”
  看似平淡普通的一句话,却因为难产二字沾染上了惊险,许应有些沉默,不知当时如何惊心动魄。
  苏盈袖却笑了一声,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弧度,“她还担心我会害了她,到头来......还是我接的产。”
  许应一下子就想起昨晚去探望罗兰溪之前,在护士站那儿听到的只言片语,原本已经快忘了的那种心酸委屈突然又浮上心头,“阿盈......”
  他想安慰她什么,却又说不出恰当的语句,从没觉得自己如此笨嘴拙舌,连安慰人都不会。
  苏盈袖却像是终于找到一个可以宣泄的垃圾桶,忽然打开了话匣,“你知道么,我看到她说她是我母亲的时候......我觉得,怎么会有人这么不要脸这么无耻......如果可以,我宁愿将一半的血肉都还给她......”
  那些在漫长人生里已经早就淡忘和抚平的痛苦,又被李宁曼亲手掀开,鲜血淋漓。
  可是这一次,她再也没有刘敏会抱着她,温柔的抚慰她,说她是最好的女儿。
  她垂着眼,看着脚下的台阶,“我记得有一天,我想她了,就坐车去找她,站在她们小区对面的马路上远远的看,我进不去,就想,她会不会出来,会不会见到我......”
  “我一直都记得是没有,爸爸也说以后不要再去找她,打扰人家的生活不好。”
  “其实后来有一次做梦,我梦见那天她其实看见我了,就在小区门口一辆黑色的小汽车里......我分不清是现实中就有,还是梦中有虚构的成分......”
  她絮絮叨叨,好似要将以前从没对别人说过的话全都说出来,许应静静的听着,一言不发。
  直到长长的阶梯全部走完,苏盈袖脚步停了停,抬起头去看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看我,跟你说这些不高兴的事做什么,今天是过年......”
  “吃糖么?”他抿着唇,没说别的,只摸出一颗糖来,递过去。
  他好像会随身带着糖,苏盈袖有些奇怪,“你是不是有低血糖的毛病?”
  许应一愣,目光一闪,点头含糊的嗯了声,“......好像是。”
  顿了顿,他又道:“别想那些不高兴的事了,以后你不想见就不要见她们好了......也不对,该见还是得见,叫他们见到你过得好好的,幸福美满,跟谁都要好就不理睬她,这就是最好的反击。”
  “是这个理儿。”苏盈袖失笑,抬头望一眼眼前的参天大树,树冠凌空高耸,睥睨人间。
  而同一时间,一附院妇产科的VIP病房里,罗家母女也在谈论这场生产,李宁曼看着摇篮里的大胖外孙,心满意足,她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生一个儿子。
  “你生了儿子就不用愁了,是你婆家的大功臣,以后好好教育,就是你这辈子的依靠。”
  这样的话罗兰溪以前没少听母亲说起过,可她也并不觉得生了儿子就是有了依靠,往常总是左耳进右耳出,可这次却忍不住想反驳,“女儿不好么,如果是女孩,她也可以成为我的依靠我的骄傲啊,就像姐姐那样。”
  李宁曼一愣,“......什么?”
  “我说姐姐......”她以为李宁曼没听清楚,便想再重复一遍,却又被李宁曼粗暴的打断,“别提她!”
  “她连生母都不肯认,能是什么好东西,女生外向......要不是宋医生,你说不定就出事了!”
  罗兰溪顿时沉默,心说如果我是她我恐怕也不会认你,“可是妈妈,宝宝是姐姐接生的,一点问题都没有。”
  “那是因为产房里还有其他人,要是只有你和她......新闻都有说过,一个外科医生因为记恨前妻,就能趁割阑尾的机会把前妻的输卵管割了!”
  “妈妈,你不要把人想得那么龌龊好不好,你说她不认你,可你也没有认她啊,如果我和姐姐换个位置,你会这么想我么?”
  罗兰溪想要劝解,她觉得母亲这两天已经钻了牛角尖,这样下去始要出问题的。
  李宁曼被她问得一怔,回过神来又立刻反驳,“你怎么会做这种事,她都是叫她爸和后妈教坏了!”
  罗兰溪闻言立刻道:“可是你又没有见过人家后妈,而、而且......当年是你先做错事对不起叔叔和姐姐的。”
  她一反常态地和自己争执起来,这是二十多年都没有过的事,李宁曼有些恼羞成怒,“你怎么回事,是不是觉得自己的翅膀硬了?!”
  罗兰溪神色严肃,“我是觉得您做错了,既然您早就放弃了姐姐,就不要要求她现在还认您这个妈,也不要用自己的想法去揣测他人,这很不道德也很过分!”
  “你......”李宁曼伸手指着她,半晌说不出完整的话来,胸脯一起一伏,显然是气极了。
  可是罗兰溪更失望,“您从小就教育我要做一个善良正直、心胸开阔的人,可是妈妈,你自己就做不到。”
  她嘟囔的话语传进李宁曼耳中,眼前是她略微带着谴责和失望的眼神,她忽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的一幕:
  小小的孩子抱着一个推土车玩具站在门口等她回家,把握在手心里的糖果塞进她嘴里,“我今天帮助小朋友了,老师奖励我糖果,给妈妈吃,以后袖袖会给你挣好多好多的糖。”
  她想起这些旧事,忽然觉得有些站不稳,踉跄着退了一步,看见自己放在沙发上的爱马仕皮包,神智倏地回笼。
  她定定神,弯腰拿起包,转身对罗兰溪道:“小溪,你刚生产完,应该好好休息,不要想太多别的事,妈妈还有事就先回去了,明天再来看你。”
  说着她走到门口,抬手握住门把手,动作顿了顿,“还有,不管我是什么样的人,至少对你,我没有半点私心。”
  说完她一拧门就走出去了,留下罗兰溪一个人在病房里,有些怔怔的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许应和苏盈袖按照导航找到了这家距离南山寺并不远的云南菜馆,没想到大年初一居然也要等位。
  服务员小哥给他们拿了凳子,又送了一人一杯饮料,说是酸豆做的,口感微酸而清凉,苏盈袖边和边看菜单,和许应讨论吃哪个比较好。
  “要个腾冲土锅子吧,热乎。”
  “好,黑松露火腿贴乳饼好像是他家招牌,你看旁边有大拇指标志。”
  “那就要一个,破酥包要一个?咸口的吧,应该好吃。”
  正说到这里,忽然便听见有人叫苏盈袖的名字,许应觉得声音好像听见过,于是和她一起回头去看。
  “蔡师兄?”苏盈袖愣了一下,随即又笑,“真巧,又见面了,咱们好像在医院就见不着,上次也是在酒店见的。”
  蔡远点头笑笑,看见坐在她身旁的许应,有些惊讶,随即也向他点头笑笑,“是啊,真巧。”
  顿了顿,他又看一眼许应,这才道:“你这是......跟男朋友出来?”
  “听师姐说你快要结婚了,嫂子也跟着来容城了吧?”苏盈袖没纠正他的说法,而是反问他道。
  蔡远愣了一下,苦笑着摇摇头,“我们分手了,我想回来,她不愿意过来,又觉得还是不合适,所以......”
  苏盈袖没想到会是这样,当初她和师姐还开玩笑说快要送人红包了,结果这红包倒不用送了。
  愣了愣,随即忙安慰道:“没事,天涯何处无芳草,师兄你这么优秀,肯定会找到更好的。”
  “借你吉言。”蔡远苦笑,刚要说什么,就见许应站了起来,走到门口的叫号处,又回头叫她,“阿盈,到我们了。”
  他便道:“快去吧,我不打扰你们了。”
  苏盈袖巴不得走,于是点点头说声回头见,就转身飞快的走到了许应身边,进门的时候许应走在后面,扭头看出去,正好和他四目相对,他笑笑,许应面无表情的别过头。
  直到坐下了,他才哼了声,乜斜一眼苏盈袖:“我没想到你这师兄心思怪有趣的,怎么,跟女朋友分手了就想起小学妹了?”
  苏盈袖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耸耸肩,叫服务员来点菜。
  “这种人你少理他,好马还不吃回头草呢,不过说回来……你们当初为什么没在一起?”许应好奇的问道。
  苏盈袖摇摇头,“以前我根本不知道,还是去年去厦门开会,师姐偶然说起我才知道的。”
  许应吃惊的看着她,哦豁一声,“姑奶奶您这反射弧够长的啊。”
  看他作怪,苏盈袖立刻就瞪过去,“你少在这里阴阳怪气,我认真读书不行吗,以为都像你,一心二用谈恋爱。”
  “我没有,你别冤枉人啊,我那会儿沉迷打辩论,无心男女情爱。”许应立刻为自己辩解。
  苏盈袖斜着眼看他,“也对,林修都说过你宁愿当光棍也不愿意帮女朋友白干活。”
  许应喝着茶水,回头看看,“怎么这么久还不上菜,不然没事做净顾着互相揭短了,这多影响团结友爱。”
  “嘁——”苏盈袖见状忍不住嗤笑一声。
  菜上来了,先来的是土锅子,碳还火红着,一股热浪扑面而来,丸子魔芋蔬菜和小酥肉在锅里咕嘟嘟的冒着香气。
  许应先给苏盈袖舀了一碗,道:“度假山庄的梅花早都开好了,明天去看看?反正咱们也正好不用走亲戚。”
  苏盈袖点头应好,但有前提,“天气好就去。”
  许应夹了一块小刀鸭,啃了两口,“嗯,就为了能让你去赏花,这天儿也必须好。”
  作者有话要说:  苏医生:今日份娇俏(bushi)傲娇许律师:)
  许律师:????
 
 
第70章 
  吃完午饭, 许应问苏盈袖困不困,苏盈袖摇头,精神还好,而且现在不敢回去补觉, 这样晚上是要睡不着的。
  “那就去逛一下花街?”许应见状提议道。
  苏盈袖点头应好, “刚好家里没买新花, 去买几支应应景。”
  容城一年一度的迎春花市向来都是在靠近城郊的花卉基地附近,那里又恰好有一个很大的广场, 从前是一个购物广场, 后来因为经营不善倒闭,几净辗转到了政府手里,就改建成了附近居民休闲娱乐的市民广场,经常搞些展览之类的活动。
  花市入口架起红色的拱形门, 门上贴着金色的“欢度春节”, 挂着红灯笼, 穗子在空中随风飘扬,往里走一点,是一只巨大的用鲜花组装起来的“春”字, 到处都是《恭喜发财》和《财神到》一类歌曲, 一首接一首。
  “真热闹呀。”苏盈袖看着两边的花卉档口, 回头对许应笑道。
  年节的喜庆粘在她的眉梢和嘴角,衬得她整个人都活泼起来,笑盈盈的,眼里一泓秋水像是掺了糖浆,甜得许应心里发颤。
  他垂了垂眼,应了声是,有拉住她的手往路边走, “小心点,人多。”
  苏盈袖难得乖巧,顺着他的力气就往他旁边靠,在一个卖糖画的摊子旁边站好,看着眼前繁花似锦和人海如潮。
  “我已经好几年没来过了,”苏盈袖略微有些感慨道,“没想到现在比以前更加热闹。”
  “往年都值班?”许应问她,又看看旁边的糖画摊,“给你画一个?”
  苏盈袖应了声是,也好奇的看过去,问师傅都能画什么,师傅说:“只有您想不到,没有我不会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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