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您给我画个熊猫?”苏盈袖随口点道。
没多会儿糖人就画好了,栩栩如生憨态可掬的大熊猫抱着一根竹子,苏盈袖看了很喜欢,“哎,我都舍不得吃。”
许应瞅她一眼,跟她往前走,“我舍得,你给我吃得了。”
他其实本意只是逗逗她,可没曾想,她竟然只犹豫了一下,就把糖人递了过去,满脸心疼,“你、你咬一口竹子就好了啊,别、别咬头......”
许应眼睛一眨,张开嘴,一下就咬在了熊猫头上,嘎嘣一声,苏盈袖的眼睛都大了一圈:“!!!”
“许应!我要杀了你!”她尖叫一声就准备锤过去,“妈的,叫你不要吃我的头还非要吃,你是不是狗?!”
许应缩着脖子,也没有躲,听凭她的拳头落在自己肩膀上,发出闷闷的“咚咚”声,嗯,挺疼的,看来宋医生平时在工作中确实锻炼出了好体力。
他皱着眼,含糊的说道:“别说,你这个猫头还挺甜。”
这不就是故意刺激苏盈袖的么,可把她给气坏了,拍他又觉得自己手疼,索性哼了声,转身甩手就走。
许应顿时有些傻眼,连忙跟上前去,哎了声,“阿盈,真生气啦?对不起嘛,我再给你买个新的,别气了行么?”
“那也不是这个了你个狗逼!”苏盈袖气冲冲的,扭头冲他嚷了句。
说着举起手里的糖人,咔擦咬一口,然后眨眨眼,“......还真是挺甜的。”
许应:“......”怎么我吃人家头不行你吃人家胳膊就可以???
苏盈袖的面色在尝到糖人的甜味之后缓和了些许,但还是很生气,“主要是你这样的行为太恶劣了,明知故犯!我都说了让你吃竹子,你为什么要吃头?你就是故意的!”
“是我错了。”许应垂着眼,站在她面前,姿态无比端正,低眉顺眼到苏盈袖说不下去。
她盯着他看了半晌,没说话,嘴角往下一撇,又哼了声,“......再有下次我们就绝交!”
明明是很孩子气的话,许应却忽然听得浑身一凛,觉得她是认真的。
然而这种自作聪明的玩笑,或许是许应突然的心血来潮,又或许是他在故意试探她的底线,不管哪个原因苏盈袖都谈不上反感,但也并不喜欢,所以不妨吓唬他一下。
许应果然被她吓住了,忙赔礼道歉,“对不住对不住,下次我都听你的,你大人有大量原谅我一回,成么?”
“看你表现。”苏盈袖举着剩的半只糖画熊猫,斜着眼朝他哼哼两声。
许应点头应是,又殷勤的问她要不要买花,刚走到一家档口前,就听见一个小朋友脆生生的跟她妈妈道:“妈妈,那个大姐姐的熊猫没有头,好惨喏。”
苏盈袖一回头,看着那孩子,当着她的面咬了一口熊猫屁股,嘎嘣嘎嘣嚼着,说:“不惨,可甜了,妹妹你吃不吃?”
“哇——熊猫好惨——”
小孩儿见状突然就哭出声来,看她的眼神就像是看一个大巫婆。
她的妈妈这时才发现小孩是在跟谁说话,看清是苏盈袖时愣了一下,“你是......苏医生?”
苏盈袖一愣,不是吧,我这是丢人丢到患者面前来了???
她有些不想承认,但对方似乎很确定她是谁,弯腰抱起孩子就走过来,“苏医生,没想到会在这儿见到你,新年好哇。”
“呃、新年好啊哈哈哈。”苏盈袖应着,觉得有些尴尬。
“你可能不记得我了,我是四年前在你们那生的孩子,那时候你好像还是研究生?”她笑着回忆道。
苏盈袖点头说是,看来人家没认错人,是她不记得了。
这时年轻妈妈又对小朋友道:“宝宝,这就是妈妈经常跟你说的把你从妈妈接到这个世界上的医生阿姨啊,你不是说想见她么?”
孩子都听傻了,愣怔半晌,哭得更响了,“哇——不见了不见了她吃熊猫——”
苏盈袖很尴尬,孩子妈妈连忙哄了几句,闹得厉害,和苏盈袖没说上几句话就匆忙道别,看他们走远,苏盈袖立刻长松一口气。
许应这时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你发现么,刚才小孩说你是大姐姐,结果她妈妈一来,你就是阿姨了。”
苏盈袖白他一眼,“关你什么事!”
“关你事就关我事呗。”许应含糊了一句,又问她,“四年前你还在读研的话,这是花了几年到主治?”
“我十七岁上大学,读的是七年制,当然现在因为研究生和规培并轨,都改成八年制了,但我读书的时候还有,毕业之后碰上规培制度实施,又在住院医阶段进行了一段时间的轮科,但时间不长,就半年左右吧,反正我是工作满两年就可以考主治了。”苏盈袖解释道。
许应这才恍然大悟,“也是够辛苦的。”
“其实我也是幸运,一考就过了,又有老师的面子,也发了论文,不然考下来证又不聘......其实资历还是不太够。”苏盈袖笑着摇头道。
说着话,两人又往前走了一段路,在一家花店门前停下,苏盈袖看了一下这家卖的桃花枝,含苞欲放的粉色花朵,是这个春风未起的时节里一抹亮眼的点缀。
摊主上前来推销,“我们这花很好的,你买回去养几天就开了,很漂亮哦,所谓一树桃花满庭春嘛,装点在家里很喜庆的。”
苏盈袖听着觉得怪有趣的,加上许应又凑上来,“喜欢么,喜欢就买几支?”
最后苏盈袖挑了几支桃花,又看中一盆开得正好的水仙,眼看着太阳要下山了,这才和许应一起离开花市,再往旁边的美食街转一圈,晚饭都解决了。
第二天天气看起来还可以,出门去度假山庄赏梅花,上一次来还没几朵花开的梅树此时已经满树灼灼,红的白的粉的,放眼看去就是一片花海。
旁边有一群阿姨在拍照,苏盈袖耐心等了好一会儿,才找到一个好的角度拍下这片美景,却没有想到自己会成为许应镜头里的风景。
“你拍我做什么?快删了。”她发现了,回头让他删照片,许应不肯,还再拍一张。
她今天头发没有扎起来,柔柔地披散在肩头,穿着一身鹅黄色地连衣裙,一回头,被轻风吹起的头发扑在脸颊上,衬得她的眼睛愈发明亮,像两颗闪光的黑曜石。
“不删。”许应把手机屏幕摁灭,断然拒绝。
苏盈袖刚要说什么,就听见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惊呼,“啊——”
接着是一阵骚乱,“快打120 叫救护车啊,有没有工作人员......”
苏盈袖一愣,和许应对视一眼,然后一起往人群走去,等挤进人群中,才看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倒在地上,旁边一个年轻的女孩正在给她做心肺复苏。
“发生什么事了?”苏盈袖问旁边的人。
有人解释道:“就走着走着突然就倒了,也不知道他家人在哪里。”
苏盈袖看一眼正在做心肺复苏的年轻女孩,她可能已经做了好几个来回,动作有些变慢,苏盈袖见状连忙走过去道:“你歇一会儿,我来。”
年轻女孩喘着粗气让开位置,苏盈袖接替她继续给患者坐着心肺复苏,一下又一下,动作专业而标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许应曾经想上前来接替她,但都被拒绝了,只让他从自己包里拿一包纱布拆了,垫着做人工呼吸。
慢慢的,患者似乎有了点起色,苏盈袖连忙俯身去听,只听见很微弱的心跳声,顿时心里一喜,随即听见有人说:“救护车来了!”
患者被救护车和随后赶来的家属接走,许应上前扶住苏盈袖的胳膊,“累不累?”
边说边替她揉着手臂,抱怨道:“我都说我来替你,你又不愿意。”
“我还能坚持嘛。”苏盈袖垂着眼,看他给自己搓手臂,声音软软的,又玩笑道,“等下次再遇见这种事,换你做按压,我来做人工呼吸?”
“......那算了吧,还是我来。”许应一想到人工呼吸得嘴对嘴,虽然隔着纱布,但他只要一想苏盈袖这么做,明知道这是一个医生该做的,也还是忍不住要别扭。
苏盈袖立刻笑了声,然后抬头看天,哎呀一声道:“天怎么这么暗了?”
“要下雪啦,你们要回城的话赶紧咯。”路过的游客听见,主动解释道。
苏盈袖一惊,抽回手来,催促道:“走了走了,不然真回不去了。”
结果还是没能走成,才下山走进停车场,就听书外头下雨了,许应看了一下最新天气预报,说了句:“怕是走不了了,半个小时后下雪。”
而这里距离苏盈袖的家,有两个小时出头的路程,碰上雨雪天,路况不好,就要开的更久了。
“要不然在这住一晚?明天再走,天这么黑,路上太不安全了。”苏盈袖提议道。
“也只能这样了。”许应点点头,从车里把东西都拿出来,和她一起走出停车场,往酒店大堂走去。
跟他们有一样打算的人不在少数,而且人家还来得早,于是等到许应去问的时候,前台告诉他:“不好意思先生,现在只剩一个标间了,请问您需要吗?”
许应顿时就傻眼了,怔怔地看着苏盈袖,“......阿盈,怎么办?要不然、等会儿看看能不能回去?”
苏盈袖抿着唇,看看外面越来越暗的天色,一时半会儿是走不了的,即便愿意等,也不知道雪会什么时候能停,更不知道会下多大,要是雪太大,停了也走不了。
“算了,住下吧。”她果断道,这时候不能犹豫,犹豫八成要后悔。
许应一愣,话都说不利索了,“可、可......只有一、一间房......”
“不是有两张床么,我都不怕,你怕什么?!”苏盈袖眼一瞪,伸手道,“身份证拿来。”
“......哦、哦哦。”许应讷讷的,只剩下这么一个音节能发出。
登记好拿到房卡,苏盈袖先绕去酒店的超市买了换洗衣物,许应跟着她,几次想说话,就想问问她,你是不是真不怕,我是个男人啊:)
像是知道他想什么似的,苏盈袖回头笑眯眯的望着他:“不知道吧,我实习轮转过泌尿外,有幸见过男人怎么做结扎呢。”
许应的后背刷一下布满冷汗:“......”这个我真的不知道!!!
“呵呵......怎么突然说这个......怪吓人的......”他结结巴巴的说道,目光闪烁。
苏盈袖神色很真诚,“我是想告诉你,不用担心我的人身安全,你不一定打得过我。”
许应:“......”我现在担心我的人身安全行么:)
晚饭是在酒店房间吃的,叫了送餐服务,苏盈袖胃口不太好,一份牛排都吃不完,许应想了想,重新给她叫了份素馅的水饺,把她剩的大半份牛排端过来。
看他吃自己的剩饭,苏盈袖眨眨眼,有些脸红,但又不好意思说话,只能坐在他对面静静地看着。
半晌才有些忐忑的问道:“吃这么多肉,会不会不舒服?”
“不然怎么办,扔了?浪费粮食可耻哦。”他抬头看她一眼,戳了块肉递到她嘴边,“吃一点嘛,吃肉身体好。”
苏盈袖不情不愿的张开嘴,吃下了那块牛肉,慢吞吞的嚼着,看向电视里播的春节晚会。
忽然想到韩晶和涂川,“你说他们俩现在在哪儿?”
“连网络都没有的山沟沟,韩晶拍电影去了,说是这部电影有机会冲击最佳女主角。”许应回答道。
苏盈袖更觉好奇,“你说到时候他们公开得多……涂律师会不会被别人说成是吃软饭?他们会不会被人说女强男弱?”
“女强男弱怎么说,看谁挣得多?”许应吃完最后一口牛排,放下刀叉,拿纸巾擦擦嘴,将纸巾在手中揉成一团,“等来日涂川独立带团队,升par,做到业内顶尖,韩晶未必比得上他,大家都是中产阶级,还不同领域,有什么可比较的。”
“再说了……”他冲苏盈袖眨眨眼,“只要心够狠,软饭都能硬吃,管别人说什么,自己开心不就完了。”
苏盈袖眨眨眼,“……我怎么觉得你这话说得……挺不要脸的。”
许应闻言眉头一挑,笑声从唇边逸出。
一夜无话,尽管俩人都心存尴尬,但又都不愿意让对方看出来,等关了灯,困意涌上来,苏盈袖很快就睡着了。
许应睡着得迟些,听着隔壁床传来的均匀平静的呼吸声,突然望着漆黑的天花板无声的笑了起来。
天色慢慢放晴,小雪下了一夜,终于在天光放亮时停止,苏盈袖渐渐醒转,手指头动动,感觉自己碰到个什么,愣了愣,睁开眼,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的睡姿都变成了侧睡,向着过道,隔着床头脸对脸。
她和许应的手也都伸出了被窝,横着伸出床沿,正好碰在一起。
指尖与指尖相碰,皮肤的温度都是凉凉的,一股凉气从指尖往上爬,激得她浑身鸡皮疙瘩起立,还有……
她突然觉得自己的心跳在加快,忍不住有些瑟缩,赶紧将手收回来,在被窝里翻了个身。
“阿盈,你醒没有?”背后传来许应模糊的询问。
“醒、醒了……”苏盈袖立刻从床上坐起来,掀开被子,“我先去洗漱。”
“好,小心点。”许应应着,睁开眼,看着她的背影叮嘱道,眼里一片清明。
半晌苏盈袖的电话声响,他凑过去一看,“阿盈,一楠的电话。”
苏盈袖一边应着来了来了,一边从洗手间出来,换许应去洗漱,刚刷完牙要洗脸,就听见她在外头乒乒乓乓拍门,“快出来!我们快点回去!”
“丁律师怀孕了!我们得赶快回去,带她去医院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