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关键的是,他还不知道是谁糊的。
学生们也算是给自己报仇雪恨了,外面看热闹的别的班的学生鼓掌叫好,称六班的人是替天.行道的英雄好汉。
宁舒抱着一束玫瑰花站在一旁,笑得肚子疼。
心想学生们这次还是太冲动了,往届的毕业生找年级主任报仇一般都是在高考前的最后一次离校之前。
宁舒记得很清楚,有一年陶主任被“报仇雪恨”的毕业生们满校园追,最后跳进景观河里游到对岸,又爬上树,才得以逃生。
整蛊年级主任是每年毕业季的必备项目。
宁舒为自己的学生担心,他们这么早就敢报仇了,不怕陶主任反击吗。
再忍忍,等到高考前几天多好。一般来说,年级主任怕影响学生们高考,被整得再惨也不会为难他们。
陶主任接过宁舒递过来的一盒纸巾擦了擦脸,看着这帮熊孩子:“今天看在宁老师的面子上,不跟你们计较,下次别让我逮着。”
说完往教室门口走去,临走之前说了句:“地上的蛋糕不好清理,班长找一下学校后勤部清洁员,费用报我名字。”说完关上门走了。
一个经常被陶主任抓去主任办公室挨训的男生操了一声:“有生之年居然被女神感动到了。”
晚自习下班回到家,宁舒把学生们送的花修剪好放在花瓶里。
洗好澡,宁舒盘着腿坐在沙发上,靠着严乔的肩膀,看学生们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一个手账本,里面有每个学生的照片和写给她的一段话。
宁舒一边哭一边看,看到一半严乔就不让她看了,怕她把眼睛哭肿了。
宁舒又拿出手机,问拿着手机拍照的学生要照片和视频。
她不会p照片,连滤镜都不会加,网上查了查,倒腾了好一会,把加了滤镜的照片发朋友圈。
从她焦急地从办公室跑出来,到接到谢成成手上的玫瑰花,看见楼梯扶手上系着的气球,教室里的大蛋糕,戴着生日帽的她自己,被糊了满脸奶油的陶主任,黑板上的高考倒计时,手账本的封面等等。
这个很少发朋友圈的人一口气发了七八条,语气是掩饰不住的骄傲和炫耀。
低调的宁老师第一次高调,秀的是师生情。
严乔:“……”
“我不配在你的朋友圈拥有姓名吗?”
宁舒抱着手机,盯着看别人给她点赞和评论,百忙之中转过头,敷衍地在严乔脸上亲了一口。
严乔摸了下被宁舒亲过的地方:“原来我在你心里只能排到第四十九位。”
六班一共四十八个学生。
宁舒转头看着严乔:“错了哥哥,你在我心里没有位置。”
严乔敛了下眉,神情有些不悦:“什么意思?”
他听见身侧的女人甜甜地笑着对他说:“因为哥哥已经融入宁宁的骨肉血液里了呀。”
严乔突然被撩了一下,老畜生脸红,把女人压在沙发上亲了一会,声音低哑“哥哥想跟宁宁生孩子。”
孩子是骨肉血液融合而后的结晶,长着两个人的模样。
宁舒被严乔的声音撩得耳朵痒,仰着头躲避他的嘴唇,红着脸小声道:“你别这样说话,我一听到你的声音就想怀孕。”
两人在沙发上撕缠了一会,宁舒气喘吁吁地推开严乔:“不能再亲了。”很容易擦枪走火,让她黄花大闺女的身份不保。
严乔带着坚强的大宝贝走到窗边,吹了吹风冷静了一会。
宁舒正在收拾书桌,发觉桌腿有一点晃:“哥哥,帮我修桌子。”
严乔看了看,回自己房间拿了本书过来,撕掉几页,剪成小圆片垫在桌腿下面:“好了,这样就不晃了。”
宁舒捡起地上严乔撕下来的那本书:“教师考编书,你就这么给撕了?”
严乔满不在乎:“我们组长硬塞给我的,反正我也不看,给你垫桌脚用也算发挥它的作用了。”
宁舒认真地把书放在书桌上:“你真不打算考编了吗,要是想考,我可以帮你,带着你一块学。”
严乔摆了下手:“不用,你还带着毕业班呢。”
等严乔回房间之后,宁舒重新翻开严乔的考编书,开始一页一页地帮他划重点,万一有一天用上了呢。
现在社会就业压力那么大,企业生存艰难,说不定哪天青柠就倒闭了,他工作的配音工作室也倒闭了,同时他还被一中开除了。
能考个编制就好了,先把教师这碗饭端稳了,将来也不至于沦落成无业游民。
宁舒睡下没多久严乔就出门了,他又接了些活,骑着摩托车出门。
前往工作室的路上,在一个路口停下来等红灯,严乔听见街边便利店门口传来女孩们说话的声音,是在讨论他。
他转头看了一眼,她们年龄并不大,二十不到的样子,穿着打扮却很成熟,露脐装,短裙,染发,浓妆艳抹。
浑身上下透着一股不符合她们年龄的做作和放纵。
严乔只看了一眼,没认出来化了浓妆的宁霜,就算认出来,跟她也没什么好说的。
严乔走后,几个女孩继续讨论。
其中一个是这群人里的大姐头,附近技校的,从小就很社会,其他人都在讨好她。
大姐头吸了口烟:“刚才那男的长得不错,身材也好,还有钱,就他那辆改装过的摩托车,没有二三十万拿不下来。”
宁霜刚加入这个小团体,急于讨好老大:“那个人我认识,那是我姐夫。”
大姐头:“姐夫,结过婚了?”
想到宁舒,宁霜眼里涌上恨意:“没。”
大姐头调笑着说了一句不堪入耳的粗俗话:“小姨子是姐夫的半个屁股。”
其他人开始哄笑,宁霜没吭声。
另一个女孩说道:“别的不说,问他要点钱花总成的吧?”
其他人附和:“就是啊宁霜,你好像还没请我们吃过饭吧,去弄点钱不难吧。”
“哎呀,你该不会不敢问你姐夫要钱吧,是不是怕你姐姐?”
宁霜大声打断别人的话:“就她那个衰样,从小就是被人抛弃的命,我有什么不敢的。”
大姐头拍了下宁霜的肩膀,勾唇笑了一下:“姐姐就喜欢你这样的,有勇气有野心,将来肯定能成大事。”
宁霜恨宁舒,认为要不是她,徐美兰的精神不会出现问题,导致现在被送去精神病院。
一中校园里开始有流言散发出来,高三的宁老师从小就是被人抛弃在福利院门口的,养父养母辛苦把她抚养长大,她不感恩,不孝顺,把养母气得精神失常,也从不去看望养父,对一起长大的妹妹不闻不问。
虽然流言四起,宁舒平时的为人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没那么容易被带节奏。
尤其是六班的学生,听见有人背后嚼舌根,必然要去理论一番,有几次还差点跟人打了起来。
方名雅特地找到宁舒问了一下,宁舒没有否认自己是被人收养的事实。
其他罪行,她不认。
宁舒觉得方名雅有些奇怪,他平时不是一个会对流言感兴趣的人,他的教养也不会允许他当面打探别人的隐私。
宁舒没有多想,也没有被流言影响到情绪。带毕业班已经很忙了,她没那么多闲心陪宁霜玩。
有人问她就解释一下,没人问她就忙别的,日子该怎么过还怎么过。
针对这件事,陶主任在全校师生会上说,学校是学习的地方,让学生们把心思放在学习上。真有老师失德,学校自会作出调查和处理。
同时,要是有人企图中伤老师,也必然会严惩不贷。
宁霜站在操场上听着校领导的发言,手指紧紧捏着自己的校服下摆,不服气地咬了咬牙。
她转头看向教师队伍,宁舒身后站着严乔,他正用手帮她遮挡太阳。
旁边的几位老师看起来跟她关系也很好,台上没人发言的时候,她们会一起说笑。
她笑得那么灿烂,那么美好。
她什么都有了,有男人,有钱,有朋友,所有人都喜欢她,维护她。
宁霜用指甲掐着自己的手心,皮肤疼了似乎就能缓解内心的怨恨和不甘。
那个没人要的野种从小就比她长得好看,她的眼睛大,皮肤比她白,学习比她好,还比她乖。
她每次一看见她讨好爸爸妈妈的样子就想吐,又觉得痛快,觉得她必须靠讨好别人来获得关爱很可怜可悲可笑。
这一切都是她活该,谁叫她从小就被人抛弃,进入别人的家庭,抢别人的爸爸妈妈。
都怪她,害得爸爸妈妈离婚,妈妈进了精神病院,她把她的家毁了。
她没有朋友,没有妈妈,学习退步,没有前途,什么都没有了。
她不戴假发像个丑八怪,周围的同学都不和她玩了,她只能找学校外面的朋友。
她一边沉沦在跟她们在一起的自由和放纵,一边痛恨自己的堕落,两股力量反复拉扯,几乎要把她整个人扯碎。
她恨宁舒,她要毁了她,让她一无所有。
校领导让一个学生代表上主席台讲话,宁霜趁机跑了上去,拿起桌上的话筒,看着宁舒的方向,声音怨毒:“宁舒宁老师,我的姐姐。”
“她不光是被人抛弃在福利院门口没人要的野种,爸爸妈妈生下我之后,她嫉妒,想掐死我,被发现之后离家出走。”
“回家之后身上的衣服都破了,九岁就肮脏的男人强女干了,整天装作一副清纯干净的样子,实际上早就烂了,烂透了!”
话筒连着广播大喇叭,刺耳的声音传遍校园每个角落。
宁霜还想继续说,被一旁的老师捂着嘴巴带了下去。
宁舒站在太阳下,耳边似乎回响着宁霜的声音。
记忆把她带回到十几年前下着的雨的那天晚上,膝盖上的疤痕隐隐作痛,沉睡已久的记忆被唤醒。
严乔抱着宁舒的肩膀,发现她的身体微微发抖,他的手稍微用力,帮她止住颤抖。
宁舒低了下头,不敢去看周围人的目光,她转头看着严乔,赶忙替自己解释:“不是,不是她说的那样,我没有,没有被人……”
“哥哥知道,”严乔柔声安抚她,“没事的。”
宁舒仰头看着严乔:“你相信我吗?”
严乔揉了揉宁舒的头发:“你在问什么蠢话。”别说宁霜在胡说八道了,就算是真的,他也不会嫌弃她抛弃她。
他每天每天都想把她娶回家,好好疼着。
严乔把宁舒带到学校的小竹林长椅上坐下来。
他蹲在她身前,轻轻撩起一点她的裙摆,用指腹揉了揉她膝盖上的那道疤痕:“还疼吗?”
宁舒抿了下嘴唇,低声道:“不疼了。”
似乎怕严乔不相信,她认真解释了一遍:“当时,当时那个棍子上面有个钉子,被钉子划伤的。”
她怕他不信,越说越急:“他们没碰我,因为那天下雨了,我倒地上了,滚了一身泥水,身上脏,他们嫌弃,踢了我几下就走了,我并没有多疼。”
“真的,我一点都不疼,”她终于急得哭了出来,一边擦眼泪一边解释,“我没被人碰过,我很干净。”
很长一段时间以来,严乔一直想问她,很多年前的那天晚上,她离家出走之后发生了什么,怕她有什么不好的回忆,他几次想开口都把话堵了回去。
她话里说得轻巧,只是被钉子划伤,只是被踢了几下,他不用想也知道,实际情况远比她形容的要糟糕。
她只是不是想他心疼,不想他担心而已。
他想到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她以为他是个不三不四的混混,一看到他就害怕,恨不得躲得远远的。
跟他在一起之后,平时在街上看到混混打扮的男人,她都会躲在他身后,不敢露头,生怕被人抓过去打。
这一切足以说明,小时候被抛弃和毒打的事在她心里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
他起身抱了她很久,脑子构建出来的画面挥之不去。
九岁的小女孩失去父母的疼爱,在绝望和恐惧中背着自己的小书包离家出走,她一边走一边哭,下了雨没有伞,跑到屋檐底下躲雨,被几个不三不四的小混混看见。
他们在成年人的世界里活得失败,以欺负弱小为乐。别人越怕,哭得越凶,他们就越快乐,越疯狂。
瘦小的女孩被带着钉子的棍子打得倒在地上,膝盖上流了血,染红了白袜子,像只濒死的小猫一样被人在泥水里踢来踢去。
严乔的呼吸一滞,心脏像被人用一把淬了毒的钝刀狠狠刺穿,五脏六腑都在疼。
他从口袋里拿出来一个黑色的小盒子打开,里面是大年初一那天,他们一起逛商场,他背着她挑选的那枚粉色钻石戒指。
是他用来向她求婚的戒指。
他几乎每天都把这枚戒指带在身上,一直在找一个合适的机会给她戴上。
他抓起她的手,把她左手无名指上的情侣对戒摘掉,戴上钻石戒指,抓起她的手,低头在戒指上吻了一口:“婚礼酒店已经定好了,高考结束的那个夏天,我们结婚。”
作者有话要说: 倒计时,还有三四章就完结了,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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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00a的地雷,谢谢大家!
第68章
宁舒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只要一合眼就能看到当年离家出走的画面,腿上的疤痕突然开始疼,疼得她想哭。
她以为自己已经把那段记忆忘了,宁霜的话把她带回了离家出走的那个雨夜。
他们不是没有碰到她, 不光是用带着钉子的棍子打了她, 踢了她, 他们还摸了她。
她那时候太小了,不懂, 以为他们只是在打她。多年以来, 她也一直是这样认为的。直到宁霜说出强女干两个字,她才猛然回过神来,知道那是猥亵。
幸而当时有路人经过,不然她就真的变成宁霜嘴里的那样了。
她好不容易构建起来的安全感被宁霜的一句话锤得裂开了一个口子。
虽然孙晓倩告诉她, 在中国乃至全世界, 每三个女孩就有一个在小时候被或轻或重地猥亵过, 这不是受害人的错。可她还是难受,因为严乔太好了,他对她越好, 她越觉得自己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