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守夫人的右臂硬生生地被那道蛮横地力量给震碎,血水在一瞬间溅开,带着浓重的腥味。
这绝对是让人看一眼就会做噩梦的画面。
谢无衍的手段一向残忍。
甚至没有给出让人反应的时间,就这么将一整条胳膊给震得连块完整的骨头都找不到。
没了这股力支撑,沈挽情整个身体往后一倒,却被谢无衍捞了起来,横打抱在了怀里。
“疼吗?”谢无衍问。
“……疼。”
“活该。”
谢无衍语气很差,他抬眼扫了下旁边倒在地上,反复翻滚的太守夫人,将眼稍眯了下。
“等等,谢公子……”风谣情撑起身,“留她一命吧,不然——”
“风姑娘。”谢无衍说,“你得庆幸,今天没人因为你那善良丢了性命。”
风谣情闻言,眸光稍动,她垂下眼,神情中全是自责:“抱歉,我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
她按住小腹的伤口,艰难地站起身,似乎是准备过来查看沈挽情的伤势。
而在这时,纪飞臣他们也终于赶了过来。
一群人提着灯闹哄哄地围了过来,见到眼前这血腥的场景,有不少人吓得往后退了几步,发出干呕声。
“阿谣!”纪飞臣连忙收了剑赶过去,一把握住风谣情的胳膊,将她往自己身前一拉,“抱歉,我来晚了,让我看看你的伤。”
风谣情将身稍转,摇了摇头:“去看看挽情吧,她比我伤得重。”
纪飞臣转头,这才看见躺在纪飞臣怀里的沈挽情,松开风谣情的手,赶忙靠了过去:“挽情!怎么回事?怎么伤成这样。”
谢无衍眼眸中的冷意清晰可见。
风谣情望着面前的人群,眼眶微微发红,却偏过头,一句话也没说。
[女配系统:
系统提示!女主对宿主的防备指数成功清0,请再接再厉。但额外提示男女主亲密度-5,现阶段亲密度76!请宿主注意!]
疼得快混过去的沈挽情气得差点竖起中指。
算是明白了,这个系统根本没有心!
兴许是看出沈挽情是真的很疼,谢无衍非常干脆地一记昏睡咒,让她睡了过去。
“夫人!夫人怎么变成这副样子了?”终于有胆大的下人靠近,但却始终不敢伸手去扶。
“我来。”
纪飞臣的修为更高,镇压咒效果明显更好,但还是隐隐约约产生了几分排斥。
何方士连忙赶了过来,帮忙让不断暴动的太守夫人安静了下来,他皱了皱眉:“这到底是……”
谢无衍突然开口打断,他抬眼,目光慢悠悠地掠过每个人的脸:“纪公子,你说这活人收集人的魂魄,多半是为了什么?”
纪飞臣一愣:“的确是有通过吸收炼化别人的魂魄来提升自己修为的邪术,不过这种邪术往往会反噬修炼者自身。除了这个用途,还可以……”
“复生。”风谣情同他几乎不约而同地开口。
这句话瞬间点醒了在场的所有人:“谢兄,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这件事无聊的很,原本不大想管。”
谢无衍垂眼轻轻扫了眼怀里的沈挽情,突地笑了,将声音微微拖长:“但没想到,有人逼着我管。”
第三十九章
“…谢方士眸色阴郁, 双手不断地颤抖,眼眶通红目眦欲裂,整个人如同修罗一般散发着可怕的气场。他压低声音, 让周围的人都不寒而栗:‘放心, 我会让伤害你的人偿命。’说完, 站起身,‘我一定要找到这位幕后黑手,生扒了他的皮……’”
“好了好了。”沈挽情银耳汤都没心情喝了, 她放下手中的碗, 打断了江淑君声情并茂的朗诵。
原本只是随口问了句‘那天晚上我昏过去之后发生了什么’, 没想到江淑君现场给自己安排了一段言情小说。
她甚至怀疑自己之前看过的《迷情绝情谷》是江淑君开马甲写的话本。
江淑君笑眯眯地说:“虽然有一点点夸张成分,但是谢公子看上去,真的很喜欢你呢。”
沈挽情一口银耳汤呛在嗓子眼, 咳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谢无衍喜欢她?
连开个小玩笑都要气上一晚上的人会喜欢她?
但自己撒的谎,含泪都要承认。
于是沈挽情艰难点头:“那确实。”
“我听说纪大哥是你的兄长, ”江淑君若有所思, “所以, 难道就是他不允许你们在一起?”
沈挽情:“?”等等,这是什么奇怪的逻辑。
江淑君边说着, 边义愤填膺道:“没想到纪公子居然是这么狭隘的人, 连妹妹的亲事都要管。”
沈挽情试图解释, 但发现自己根本拦不下一个小说创造者的发散性思维, 于是整个人生无可恋地瘫在床上放弃挣扎。
她是彻底喝不下银耳汤了,只能心情复杂地放下碗,但立刻又想起什么,问道:“对了,除了最近这件事, 之前这满月楼有没有和人结下梁子?”
“之前?”江淑君想了想,“其实吧,自从满月楼不在太守夫人娘家名下之后,就没再出过什么大事了。据说新楼主是个挺漂亮的女人,又会做生意,又左右逢源,基本不同人接梁子。”
“听你这话,新楼主没来之前,应该是出了不少事?”
“那确实。”江淑君说,“之前满月楼没这么有名,就是个普通的青楼,太守夫人家又不怎么管这块地方。当时的满月楼对楼里姑娘也不大好,毕竟要么是被爹娘或者人贩子卖到这里来的……”
话说到这里,她顿了顿,眼神有片刻的落寞。
江淑君也是被父母卖到青楼的人,难免也有些共情。
沈挽情没说话,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手。
江淑君强颜欢笑般的摇摇头,然后继续说:“除了这些,大多都是些孤儿啊什么的。平时里不是打就是骂,随便客人折腾,我听人说啊,当时有不少姑娘都被那些客人们活生生给折腾死了。”
“死了?”沈挽情一怔,“有哪些个?”
“太多了,一年下来,这样的事情得发生好多次。”江淑君叹了口气,“那些姑娘也命苦,多半是草席一裹就往荒郊野岭一丢,反正也没依没靠,谁死了也不会在意。”
“我明白了。”沈挽情若有所思。
江淑君:“好了,我也不叨扰你了,这些天你就按照风姐姐的吩咐,好好休息便是。”
说完,她拂了拂裙子,准备离开。
结果一拉开门,就听见“桄榔”一声。
“徐公子?”江淑君惊讶道,“您怎么在这?”
在门口偷听的徐子殷被抓了个包,但还是伸长脖子往里瞅:“啊,我是来探望……”
“沈姑娘睡了。”
“可我刚刚还听到她的声音!”
“那是在说梦话。”
“你骗人!”
就这样,两人拉拉扯扯地离开。
徐子殷在发现江淑君有写东西的天分后,便天天缠着她教自己写情诗,但是在这方面实在没有天分。
太守看了几篇之后连夜派人收走了徐子殷房里的所有笔墨纸砚,非常诚恳地建议他不要再搞创作了,就呆在家里啃老。
但这并不能打消徐子殷的创作激情,所以他开始每天偷溜到江淑君的房间,两个人关上门和窗偷偷摸摸地学习写诗。
在知道她遭遇之后,便大手一挥,留她在府上给自己当师父。
沈挽情觉得江淑君有点暗恋徐子殷,毕竟他长得有点小帅不说,还非常捧场,每天都夸她小说写的好看,甚至都忽略了自己在里面是个恶毒男配。
但是江淑君不但不承认,还气得从此以后再也不给沈挽情送糕点吃,并且大手一挥在《我和我的救命恩人》这本小说里删减掉了她大量的戏份。
沈挽情合理怀疑江淑君是在害羞。
但是她还是很感谢江淑君删减掉自己的戏份。
*
挺少有人记得太守原配的真名,大多都是喊她绣娘。
听说绣娘人长得很漂亮,绣活儿也做得精致,所以大家就这么绣娘绣娘的喊她。
绣娘和自己那个当猎户的爹相依为命,后来同还是穷书生的太守拜堂成亲,没有要一分钱的嫁妆,还熬坏了一只眼睛做刺绣,攒了钱来给太守,送他去考试。
后来一个雪夜,绣娘的爹为了给刚生完孩子的闺女补补身体,一把老骨头了还上山去打猎,结果一脚踩空,从山坡上滑了下去,当场就没了命。
绣娘等不回来自己的爹,家里也没个人帮衬,于是只能自己提着灯笼上山去找,找了一晚上,只找到已经盖在雪下完全冰冷的尸体。
她坐在尸体旁边哭了很久,然后站起身,一点点地将爹的遗体搬回去安葬。但她身子虚,一个人背了许久,走走歇歇。
然后,在半山腰,发现了个还剩一口气道士。
如果任由他在这里躺着,随时可能丧命。
绣娘想了很久,最终还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活人就这么死在自己面前,于是冲着自己爹的遗体磕了头,将道士先带回了家。
等折回去找的时候,才发现父亲的遗体已经不见了,兴许是被狼叼走,又或者是被暴风雪吹下了山。
谁也没见过这道士,听说病一养好,人就走了。
村里人嘴碎,骂绣娘傻,自己爹的遗骨都不管,救了个陌生人,还讨不到半点好。
绣娘只是笑。
后来一天早上,绣娘将儿子托给邻居家的婶子照顾,自己上集市去卖绣品,结果一去就没回来。
没人知道她去了哪,有人说是跟男人跑了享福,也有人说可能是一脚踩空跌进了湖。
后来太守带着人回到了村子,将容城上上下下找遍了,都没找到绣娘,于是只能带着儿子回到京城。
这些,就是纪飞臣一行人赶往从太守原配夫人在的村子后,打听出来的消息。
风谣情琢磨了下这个故事,皱了下眉:“你说,这绣娘救的那个道士,会不会是何方士?但既然是他的话,为什么要向太守举荐我们?”
“或许因为,我们这群人里,有他感兴趣的人。蚀梦妖一除,不过几日我们就会离开这里,所以他得制造出些动静,找理由把我们都留下。”
纪飞臣:“或许,他是为了挽情。”
远在太守府坐在床上啃桃酥的沈挽情打了个喷嚏。
……总觉得闻到了工具人的味道。
*
夜里风大。
茅屋原本就破烂,被风这么一刮,屋顶上的稻草整整齐齐地被掀开了一块儿。
屋子里充斥着浓郁的死气,隐约闪烁着微弱的火光。
蜡烛整整齐齐地摆成一个阵的形状,阵的中心放着一枚玉佩,通体透亮,隐约可以嗅到灵力涌动。
何方士就坐在那儿,带着一身的酒味,头靠在椅背上呼呼大睡,看上去吊儿郎当的,压根每个正行。
风从窗户缝里蹿了进来,吹得烛火晃动了下。
何方士睁开眼:“我许久没用过血鹤了,但早知道您今晚会来,所以特地做了手准备。如果我一死,这血鹤就会飞出去,到时候天道宫和全天下人,包括跟在您身边那几个修士,都会知道您在这里。”
谢无衍手搭着膝盖,坐在窗台上,手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抛着一粒石子:“是么?”他语气听上去无所谓,反而自嘲般的笑了声,“然后呢?”
天道宫的修士有自己一套学术。
旁人看不出,但谢无衍却能很明确地分辨出,天道宫的人施法时同其它门派弟子的区别。
“昨晚那句话,我听出来谢公子是在警告我。。”何方士笑了声,坐直身子,“但巧的是,虽然我没见过您,但我知道封印咒是什么样的。锁心咒和封印咒的形态的确看上去一致,但纹路走向可完全不一样。”
谢无衍抬眼。
“昨晚您救那小姑娘,太心急了,所以我一眼就认出,您身上的封印咒。”
何方士走到他面前,揉了揉自己那乱糟糟的头发:“谢公子其实本不用来这儿一趟,我听说那对道侣已经去了张家村,不用多久,也猜得出倪端。”
“但他们没有证据,所以他们八成会用沈姑娘引我露出马脚。”何方士眯着眼睛笑了,“谢公子,您说对不对?”
谢无衍看上去依旧兴致缺缺。
他礼貌性地听着何方士发表完一大通思想感情,然后敷衍地点了点头,接着将手一抬,干脆利落地掐住他的后颈。
的确。
按照正常逻辑,纪飞臣他们很有可能这么做。
但谢无衍不喜欢拿沈挽情当诱饵。
就算心知肚明她不会死。
明明可以直接掐死就能解决的事情,他不喜欢大费周折。
何方士双脚离地,脸涨得通红。
他当然知道以自己的力量,拿谢无衍完全是无可奈何,但还是咬着牙,一字一句道:“我、我知道,怎么找到孤光剑。”
孤光剑。
曾经将谢无衍封印的那把。
作者有话要说: 《我和我的救命恩人们》
直到那天,我才知道沈姑娘和谢公子,明明相爱,却不可言说的原因。
原来,沈姑娘的兄长,纪公子,曾和谢氏是宿敌。两家人关系剑拔弩张,水火不容,只因为祖上三代纠缠,每每斗个你死我活。
但谁曾想到,沈姑娘却在某一日,邂逅了行走江湖侠肝义胆的谢公子,两人坠入爱河,私定终身。
然而纪公子知道了这件事,狠心地将沈姑娘关于门中:
“你怎么能和他在一起!你忘了我们祖上三代的仇恨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