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女友——素光同
时间:2020-10-27 10:41:12

  林知夏摇头:“我几乎不骂人。”
  她们的谈话没再持续下去。
  因为江逾白和温旗回来了。
  林知夏差不多做好了午饭。她把饭菜都盛出来,摆在餐桌上,还将那一份煲仔饭热了一遍,用瓷碗装好端给温旗。他们四个人围桌而坐,就像同学聚餐一样,特别和谐地吃了一顿饭。
  期间,林知夏反复询问温旗:“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去找学姐聊天。”
  温旗捂着嘴不讲话。
  江逾白若有所思。片刻后,他说:“下周五,你们的导师请客吃饭,你和林知夏、学姐三个人可以提前到场,找机会聊天。哪怕你们聊得不顺利,等你们的导师来了……”
  江逾白还没说完,林知夏就理解了他的意思。她一拍桌子,豪迈道:“好计策!那就这么定了。”
  无人反对林知夏。
  林知夏轻而易举地敲定了方案。
  饭后,江逾白和温旗去洗碗,林知夏和苗丹怡坐在桌边。
  苗丹怡的裙子腰带是一根细绳。她把细绳抽出来,打了个结,林知夏突发奇想,就和她玩起了翻花绳的游戏。
  玩着玩着,出于好奇,林知夏偷偷问她:“什么叫Sugar Daddy(糖爹)?”
  苗丹怡笑着回答:“有钱的男富豪,和名校女大学生约会,给她们付学费和生活费。”
  林知夏懵懂地问:“这种情况常见吗?”
  “很少见,微乎其微。”苗丹怡手指翻飞,勾出一只蝴蝶结。
  林知夏的指尖挑起绳子:“有没有Sugar Mummy(糖娘)网站?有钱的女富豪,约会名校男大学生。”
  “没有吧。”苗丹怡说。
  林知夏若有所思。
  苗丹怡打趣道:“你想建一个Sugar Mummy网站?”
  林知夏摇头如拨浪鼓:“不不不,我正在尝试用‘解构主义’分析问题。”
  苗丹怡“啊”了一声,林知夏更详细地解释道:“解构主义的意思是,看似固定、不变的结构是可以被重塑的,从新的角度出发,就能衍生新的意义,解除中心化的固定思想……我又想起了区块链的构造,区块链的核心理论也是‘去中心化’。”
  苗丹怡沉默不语。
  林知夏滔滔不绝。她从结构主义、后结构主义谈到解构主义,又谈到卡尔·波普尔和托马斯·库恩的科学哲学理论,讲到后来,她的声音稍微提高了些,江逾白和温旗都听得清清楚楚——不过,他们完全听不懂林知夏的哲学名词。
  *
  这一天傍晚,回家的路上,林知夏牵着江逾白的手,对他讲出心里话:“我觉得,我遇到的人和事越来越复杂了。小学和中学,大家的目标都只是学习,在学校里,过着按部就班的生活。”
  江逾白应声道:“现在还不算复杂。等你博士毕业,出了校门,经常要和别人打交道……”
  “我懂,”林知夏抱住他的手臂,“韦若星学姐跟我讲了,大学教授很忙,要联系学校、企业、各级单位。教授的工作没有我想象中那么轻松。”
  她自言自语道:“我应该能适应。我想做的事情,都能做成。”
  “当然,”江逾白给她鼓劲,“我永远支持你。”
  也会永远保护你。他心想道。
  林知夏却表现得很独立。
  江逾白提议,他陪她参加导师晚宴,但她委婉地拒绝了。
  林知夏认为,她能妥善地处理这件事,平息组内的纠纷,修复大家的关系。
  她的第一步计划实施得很成功。Aishwarya学姐答应了她的请求。晚宴举行的当天,Aishwarya提前半小时抵达餐厅,与林知夏、温旗坐到了同一张桌子上。
  长桌上盖了一层白布,银质刀叉、餐盘摆放整齐,蜡烛幽幽地闪着火苗,悬挂于天花板的吊灯光辉璀璨。林知夏的座位刚好位于吊灯底下。她喝了一口柠檬水,润了润嗓子,语气欢快地向学姐打招呼。
  今天晚上,林知夏化了淡妆,身穿一条浅黑色的渐变星空长裙,还戴上了江逾白送她的心形项链——她的装束令人惊艳。Aishwarya学姐看了她几秒钟,夸她漂亮迷人,她笑得更开心了。
  然而,转向温旗时,Aishwarya的态度严厉了很多。
  她不苟言笑地问,温旗为什么要把她被投诉的事情写得那么详细?
  温旗只说:“Sorry,I am sorry.(对不起对不起)。”
  温旗的长相非常英俊。他脸型匀称,鼻梁高挺,眼角微微上挑——这本来是很好的外貌特质,但他偏要扭过脸,只用眼尾的余光偷瞄学姐,给人感觉他很瞧不起学姐。
  学姐顿时暴怒,压抑着嗓音,骂出一长串话。
  林知夏愣了一会儿,方才反应过来,学姐在说:“你听了本科生的话,就把他们的抱怨当成了事实!你知道我付出的努力吗?我为每一个本科生制定了培养计划!他们却在背后骂我是巫婆,你还帮他们狡辩。”
  林知夏立刻辩解。她相信温旗没有恶意,她希望学姐冷静。
  学姐一点也不冷静。
  她要求温旗在全组同学的面前,正式向她道歉。
  温旗陷入龟息状态。他低下头,呼吸变得缓慢。
  无论学姐怎么刺激他,他都不再回复一个字。
  林知夏试图阻止学姐单方面的进攻。
  学姐连问她三个问题:第一,学生达不到你的预期,你会不会失望?第二,你能不能控制自己不伤害任何人的情绪?不打击任何人的自尊心?第三,你在实验室里天天和同等水平的人讨论问题,以为全世界都是聪明人,脱离这个环境以后,你还能对普通学生保持平和的态度吗?
  林知夏斩钉截铁地答道,她不会失望,她能保持心态平稳。人与人之间的差异造就了不同的个体。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完全符合她的预期。
  Aishwarya的目光长久地凝注在林知夏的脸上。
  Aishwarya意味深长地引用了一句网络名言:“Just because you are right does not mean I am wrong.(你是对的,不代表我错了)。”
  这时候,组内的同学陆续出现。
  他们坐在长桌边,低声交谈起来。
  Aishwarya有意无意地瞥向温旗。
  整张桌子上的同学似乎都在看他。
  他手肘支着桌面,双手交握,挡在额头之前,众人以为他信教,正在做饭前祷告。
  他们组里还有一个金发碧眼的德国帅哥。那帅哥也是虔诚的天主教徒,就和温旗一起祷告起来,餐桌上弥漫着神圣祥和的气氛,温旗却突然出声了。
  温旗用流利的英文说道,首先,他要向学姐道歉,他发邮件损害了学姐的声誉。其次,他不是故意要写邮件的——除非提前准备了稿子,否则,他没办法通过面对面的交流来描述一件事。
  至于,为什么要把投诉事件写得那么详细……
  是因为他的记忆力太好了。
  他说:“对此我深感困扰。”
  林知夏仿佛找到了知音:“我懂你,真的很懂你,我也是……我有好多事情忘不掉。”
  然而,温旗鼓足勇气做出的解释,并未打动Aishwarya学姐。Aishwarya的脸色仍然没有丝毫缓和,直到导师带着他的夫人姗姗来迟,Aishwarya方才露出了一丝微笑。
  *
  这顿晚餐一共持续了两个多小时。
  导师压根没提学术上的事情,他讲了不少大学里的趣闻——到了这时候,林知夏才发现,导师和他夫人的情商其实都很高。他们轻松地营造出愉快的氛围,好让大家欢聚一堂。
  林知夏感觉自己学到了。
  不过,温旗和Aishwarya学姐的矛盾仍未解决。
  聚餐结束后的次日早晨,林知夏给江逾白打了一个电话,问他下一步应该怎么办?他建议林知夏不要追求完美的社交关系。Aishwarya要求温旗当众道歉,温旗已经做到了,这件事,算是过去了。
  林知夏对着手机“嗯”了一声。
  过了几秒钟,她忽然说:“学姐像一面镜子,让我看到了以前的自己。”
  江逾白声音很温柔地哄她:“你一直都做得很好。”
  “不,”林知夏自我反省道,“我和你刚认识的时候,我有没有伤害你的情绪,打击你的自尊心?你跟我讲实话。”
  江逾白隐隐记得小学四年级时,他的生存斗志就是“打败林知夏”,他梦想亲耳听见林知夏说“江逾白,你好强呀,我输了,你饶了我吧”。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早就忘记了当初的目标。
  阴差阳错之下,他听见了林知夏的道歉:“江江江江逾白,如果那时候,我让你难过了,对不起,我……”
  他打断她的话:“别说对不起。”
  他缓声道:“能从小认识你,我只觉得幸运。”
  泪水一瞬间涌上眼眶,林知夏带着鼻音说:“你真好。”
  江逾白还没回应她,林知夏就诚实地说:“我刚才给哥哥也打了个电话。我问哥哥,我有没有伤害过他,他说我一个月才给他来一次电话,他已经把我从他的记忆里删掉了……”
  江逾白冷笑一声:“没关系,你下个月再给他打电话,让他猜猜你是谁。”
  这一回,林知夏没有采纳江逾白的建议。
  她在书桌前的台历上写道:“多给哥哥打电话,从一个月一次,升级为半个月一次。”
  *
  2012年的十月末尾,林知夏的生活步入了正轨。
  研究组内,一切如常。
  温旗会在每天早晨八点准时抵达实验室,下午五点收拾东西回家。哪怕刮风下雨,天气阴冷,他从未迟到早退过一次。
  他和Aishwarya见面,还会相互问好——不过,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交流。
  为了补偿温旗,林知夏执意与他合作了一篇论文。她把论文实验的一半工作交给了温旗,温旗确实完成得非常出色。他还完善了林知夏的一个理论推导步骤,用另一个基底来表述推算式。
  林知夏接受了他的启发。连续一周,他们都在同一间办公室里商量论文内容。
  温旗发现,林知夏能理解他的所有思路。
  哪怕他形容得晦涩难弄,哪怕他描述得零碎残缺,林知夏也能飞快地领悟他的深意。他不再排斥与林知夏交谈。他们的分工协作越发顺利起来。
  到了十二月上旬,林知夏的论文初具规模。她把论文提交给导师,导师又帮她改了好几遍,赶在圣诞节来临之前,林知夏把论文投了出去。她一副喜气洋洋的样子告诉温旗:“我们一定能投中!”
  温旗说:“好!”
  圣诞节期间,学校放假,整个实验楼变得空荡荡的,欧美国家的学生基本都跑回去过节了,林知夏依然坚守阵地。
  出国之前,谷立凯老师曾经对她说,戒骄戒躁,脚踏实地,你一定能成功。
  因此,林知夏的学业目标不再是“两年内读完博士”,而是“我要在最短的时间里做完最多的工作”。
  对她来说,圣诞假期与工作日没有任何不同。她每天依然早出晚归,中午就坐在办公室里,捧着饭盒吃午饭。江逾白邀请她去伦敦过新年,她拒绝了他,因为她又有了新的研究思路——她更想待在实验室里解决自己的问题。
  新年将近,江逾白与他的朋友们去了伦敦。
  2012年12月31日晚上八点,江逾白给林知夏发来几张烟花盛放的照片。他说,他看见烟火就会想起去年八月的那天晚上。
  林知夏记得,那天晚上,她对他表白了。
  而现在,他根本没提“表白”两个字,却引发了她的浮想联翩。
  林知夏坐在寝室的床上,暗暗地想,江逾白是不是在给她下套?
  她摊开一本论文,大脑仿佛分成了两半。
  其中一半大脑在想:量子计算机的最大意义是解决量子问题,传统计算机再厉害也无法突破这样的极限。
  另一半大脑却在想:我已经有好长时间没见到他了,这是我作为一个普通人类的忍耐极限。
  她拿起手机,给他发送一条消息:“我好想你。”
  江逾白秒回:“你看看楼下。”
  林知夏惊讶地扔开手机。她跑到窗户旁边,望向地面,只见江逾白握着一束玫瑰站在一盏路灯的下方。凛冽寒风中,他站得笔直,灯光给玫瑰罩上一层朦胧雾色,就像梦中的景象一般亦真亦幻。
  林知夏的心脏狂跳不止。
  她推开房门,跑向楼梯,像是要和他私奔一样。等到她抓到他的手,才发现他的手微微发凉,她问:“你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江逾白有理有据:“听说你最近很忙。”
  林知夏信誓旦旦:“我再忙,我也有时间见你!”
  “是吗?”江逾白云淡风轻地反问。
  林知夏一下子心虚起来,仍然嘴硬道:“嗯嗯,是的。”
  林知夏把他牵回寝室,还给他泡了一杯热茶。他脱下外套,仅穿一件衬衣,安静地坐在床边,室内飘荡着玫瑰花的清香,林知夏挨近他身边,问道:“你不是去伦敦了吗?”
  “昨天刚回来,”江逾白答道,“我给你带了新年礼物。”
  林知夏指了指花瓶:“你的新年礼物,不就是那一束玫瑰?”
  江逾白放下手中的茶杯:“不止有玫瑰。”
  “还有什么?”林知夏和他对视。
  江逾白从他的外套口袋里摸出一个精巧的木盒。他打开盒子,里面装着一只银色戒指,林知夏惊奇道:“你要向我求婚吗?”
  林知夏穿着一条棉质连衣裙,裙子是最小号,非常贴合她的身体——她把江逾白带上来时,压根没注意自己的着装,而现在,她猛然钻进被子里,闷声道:“太早了,我们暂时不要考虑那些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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