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过感情的伤,她像一只蚌,紧紧关上了壳。
没当成红娘叶姐颇为失望, 坐一会领着喵喵走了, 许子慕也告辞回自己家。这边刚收拾好碗筷去洗,李静和李叶鑫又在外头敲门。
李静下班后才听说这档子事,匆匆忙忙地赶过来, 头发被风吹得乱糟糟的,她无比愧疚地向江家二老道歉:“我弟是个糊涂蛋,尽听我妈瞎白话。医药费我们出,人在这,叔叔阿姨气不过就揍他一顿。”
江柳烟刚想说不用,李静照着李叶鑫后背噼里啪啦扇几巴掌:“打人时不挺能耐的吗?现在装什么缩头乌龟!”
李叶鑫低着头,闷闷地说声“对不起”,邱含翠叹口气道:“算啦,她要不多管闲事,哪会挨打。”
李静红着眼眶说,要不是江柳烟,对方铁定要告李叶鑫故意伤人,吃牢饭都有可能,“我俩最近刚联系上,我还想老友重逢是多大的喜事,结果害她遭这么大的罪……”
江柳烟让她放宽心:“没多严重,医生说养养就能好。我也没白挨打,公司给放带薪假,可以在家多陪陪孩子们。”
江崇礼把李叶鑫叫到书房谈心,告诉他错就是错了,这回不追究不代表可以再犯。“男人动手打人最没出息,总有你打不过的吧?为人处世要讲究一个礼字。”
李叶鑫情绪稳定时挺听得进话,答应会好好反省。临走前李静非要赔偿医药费,江柳烟死活不肯收:“我有医保报销,花不了多少钱。”
李静坚持要给:“你不收我回去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以后见你一面心里都难受,这不折磨我吗?”
两人推搡半晌,乔晨乔曦弄不清状况,以为妈妈在和人吵架。邱含翠说:“医药费就免了,实在过意不去,你常来看看她,陪她说说话。”
李静这才千恩万谢地离开。
“实心眼的毛病能不能改改?”人一走,邱含翠生气地埋怨,“老同情这个同情那个,你不可怜?”
江柳烟嘴硬道:“我觉得我过得挺好。”
让双胞胎去陪狗狗玩,邱含翠压低嗓门说:“今天有人给你介绍四十岁的,再过两年指不定多大年纪的老头子。想再婚的话趁早,晨晨曦曦不是负担,实在不行我和你爸养……”
“我怎么可能因为男人不要女儿?”江柳烟真被气到了,“那样还配当妈吗?”
许子慕看会电视,上跑步机锻炼半小时,洗完澡突然感觉无聊透顶。家里空旷得可怕,一点声音都没有。
他靠在床头玩手机,点开江柳烟的微信号,输入一行字,删除,再输再删。
晚上她那一席话,令他多少明白她的心境。还没从离婚的阴影中走出来,对婚姻和爱情都非常悲观。
他想更进一步,明显不合时宜;想随便聊聊,又不知从何说起。
最后拨通万磊的电话,勒令他给江柳烟放假:“什么时候好彻底什么时候回去上班。”
万磊白天也是这样跟江柳烟说的,为逗许子慕,他偏装出一副万恶资本家的嘴脸:“那她工作怎么办?江秘书在,可帮我不少忙呢。”
“我去代她?”
“你俩到底咋回事?老婆有事老公顶上?”
都是交心的兄弟,许子慕和盘托出:“我没戏,以后少开这种玩笑。”
万磊八卦之心不死:“表白被拒啦?不可能啊,许哥要颜值有颜值,要身家有身家,你都看不上,她想找哪样的?”
“压根不想找。”
呃……毫无疑问是个死局。
江柳烟窝在家养伤,被邱含翠整天大骨汤、猪蹄汤的补着,脸颊日渐圆润。
她之前太过消瘦,胖点不仅气色更好,也显年轻。周末乔燃来看孩子们,见她戴着夹板,还以为出车祸了。
因为江柳烟单手没法开车出去,乔燃直接来的家里。邱含翠不咸不淡地招呼两声,拉江崇礼逛超市。
江柳烟自认为想得够开,哪怕他再把田琳琳带来,她也不生气。只没想到人可以没底线到如斯程度,陪女儿们玩一会,乔燃居然开口找江柳烟借钱。
“公司有优惠房源,错过这个村就没那个店。离婚时现金都给你了,我手头紧,借三十万回转一下。”
江柳烟冷笑着问:“买你和她的婚房?你怎么有脸找我这个前妻借钱?你那些年薪百万的男同事呢,钱都被包小三花光了?”
乔燃说:“理智点,说话别这么难听,我犯错没必要波及他人。而且我也付出代价了,你一辈子都要用这事拿捏我吗?”
江柳烟不由得心疼起俩孩子,“若不是为了借钱,你是不是不打算来看女儿?对婚内出轨的渣男,我没有好听话可以讲,就想祝福你们婊子配狗,天长地久。”
“江柳烟,你越来越不可理喻!”
乔燃说,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从来不说脏话、温柔贤惠的女人哪去了?
江柳烟端起茶杯泼他一身:“被你杀了!滚吧,孩子们不需要你假惺惺的父爱!”
听到二人吵架的动静,乔晨乔曦一前一后从隔壁房间跑过来,刚才爸爸哄她们去看电视,说有事和妈妈谈,爸爸怎么把妈妈气哭了?
两个小家伙过去拉江柳烟的手,“妈妈别生气。”
奶声奶气的声音令江柳烟的泪水瞬间决堤,也不管会不会吓到孩子,她蹲在地上放肆大哭。
乔晨冲过去推乔燃:“不道歉就走,你是坏爸爸!”乔曦胆子小,站在妈妈身旁陪她一起哭。狗子也来凑热闹,冲乔燃不停叫唤。
本应是生命里最爱的三个女人,乔燃却只嫌烦,觉得不被理解,“我走行吧,别人见了以为我欺负你们娘仨呢。”
他头也不回地走出窄巷,开着车扬长而去。
等江柳烟情绪平静下来,搂着女儿们讲心里话,“对不起,其实妈妈和爸爸分开了。”
四岁多的宝宝,不懂得离婚的含义,分开是什么意思?爸爸本来也总在外地,不像别人的爸爸,每天下班都能回家。
乔晨在江柳烟脸上吧唧亲一口:“我最爱妈妈,天天见到妈妈就行。”
“曦曦也最爱妈妈,妈妈别生气好不好?”
当一个女孩变成一位母亲,崩溃都是奢侈行为,江柳烟调整好心情,说:“不气了,咱们一起画画。”
乔燃觉得,他对江柳烟的最后一点感情也要消失殆尽了。他不过是犯了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不至于十恶不赦,江柳烟一副恨他入骨的样子,有必要么?
她太单纯,不知道他比许多男人都好得多,地产公司的高管们,何止出个轨那么简单?
单纯在现今社会是要吃苦头的,总有一天她会明白。
江柳烟脸上的伤愈合得差不多,医生建议到大医院美容科做激光祛疤。万磊派公司司机送她,许子慕得知后,道是自己正好有事去兖城,顺便捎江柳烟过去就行。
途中江柳烟在网上搜索,都说激光点痣都蛮疼的,弄得她越来越紧张。许子慕安慰道:“放心,再疼也不可能疼过骨裂。”
“我记得你高中和外校学生干架,骨折过?”
“嗯,还被叫家长,差点开除学籍。”
“为什么打架?”
“原因很多,瞧对方不顺眼,被挑衅,替兄弟出头,或者仅仅是中二病发作。”
“那时你从我身边经过,我感觉很有压迫感。”
许子慕勾起嘴角,“怕我?”
“有点,”江柳烟实话实说,然后话锋一转,问许子慕一个比较隐私的问题,“你有没有在交往的女朋友?”
“我说没有你信吗?”
“不太信”,有钱有闲正当年,干嘛旷着?“我没别的意思,有的话你告诉我,咱俩保持距离,免得你女朋友误会。”
许子慕笑笑,“不清楚有没有误会,要不带你去见见她?”
江柳烟一愣,“真有啊?”
“你又不信我,自己判断吧。”
医院是网上事先预约好的,到了没排多久队。但看完医生当天回珑县太折腾,江柳烟决定住一宿,当晚许子慕领她到酒吧放松。
江柳烟还是婚前和乔燃进过一次酒吧,乌烟瘴气的她并不喜欢。而这家酒吧尽管不乏穿着清凉的性/感美女,似乎没那么闹腾,表演也很精彩。
她有伤在身不能沾酒,要的是柠檬苏打水,何秀芝亲自端上来:“嗨,你就是让我们老板帮忙带宝宝衣服的美女吧?”
第26章 chapter 26
酒吧四季恒温, 江柳烟脱去外套、开衫毛衣,内里是件轻薄的真丝裙。固然款式花色偏OL风,与酒吧氛围稍显不搭, 配上长卷发倒显出几分妩媚。
若说美女, 对面这位才真真是位大美女。何秀芝不仅人美气质佳, 衣品也好, 显山露水的性感。
江柳烟不指望许子慕帮她介绍,主动报上名号, 邀请何秀芝过来一块坐。
“咱们许老板,轻易没人使唤得动他, 待你可是格外不同。”何秀芝嘴上唠叨着,内心颇有些吃味。
按理说,她与许子慕相处数年,事业上能替他助力;生活中,她也是可以为心爱之人洗手做羹汤的贤惠女子, 不应是她与他更般配么?
最终偏只落个落花有意, 流水无情。
江柳烟莞尔,“谢过啦,请他吃了顿大餐, 其实我很少请客的。”
何秀芝当她谦虚,事实上,江柳烟的确极少请客。在兖城打拼多年,她与乔燃的朋友圈逐渐融合, 每回都由乔燃张罗朋友聚会的事。
呃, 竟然又想起前夫!江柳烟低头喝口柠檬水祛晦气。
许子慕翘着二郎腿坐对面,也不说话,只冷着张脸玩儿手机。何秀芝嫌他碍事, 支使他到吧台坐。
“小周说新调了一种酒,惦记着你尝过再卖给客人喝呢。”
许子慕嘴刁,他喝着过关的酒,通常卖得都不错。待他离去,何秀芝直接切入主题:“他向你坦白了?”
江柳烟不明所以:“什么?”
“我问过许总是不是喜欢你,他默认了呦。””
江柳烟不知作何表情。
“这么怂啊?”何秀芝觉得许子慕不该是连句喜欢都没胆讲出口的人,都老大不小,还有过一段婚姻,犯得着跟小年轻似的玩猜心游戏?
江柳烟解释:“我和他打小认识,住一个大院,只是普通朋友。”
“你信?”何秀芝玩味地低头轻笑,“男人若对你没兴趣,才没空带你玩。他们啊,懒得跟猪似的。”
“可许子慕说,你是他女友……”
“阴险狡诈,拿我当挡箭牌也不是一回两回,丁点好处都不给。”何秀芝的语调,是旧友间才有的不计分寸,“这次说不定也是利用我,想借我的嘴点拨你。”
自与许子慕重逢伊始,江柳烟从未有过多余的想法。般不般配的暂且不提,光一个无法生育,足以让她不敢去肖想第二次婚姻。
或许等到孩子们长大她亦年华老去,自然便不是问题,那时她再考虑找个和善的老头儿,相携相伴度余生。
悲苦不便与外人道,江柳烟只搪塞道:“我有两个女儿要养,父母年岁也大了,根本无暇顾及别的。”
何秀芝眸中闪过一丝错愕,继而笑着说:“也好,成天有小姑娘围着他打转,该让他尝尝单恋的滋味。”
许子慕很快折返,在吧台坐两分钟,搭讪的、请他喝酒加微信的就好几个。小周乐得看自家老板被人调戏,谁叫他长得这般招蜂引蝶?
许子慕端两小杯酒回来,“还不错,你也试试。”
江柳烟下意识地伸手去接,他却只递给何秀芝,“什么情况自己不知道?还敢要酒喝。”
之前许子慕怼她,江柳烟当是彼此太过熟稔,无需多客套。经何秀芝点明后,无端生出些暧昧,大抵他内心里,觉得她比旁人亲近得多。
他很好,方方面面都是。江柳烟经历过才明白,男人学历工作社会地位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三观得正。
三观正了,才不会看轻老婆,赚点钱回家就装大爷;更不会吃着碗里想着锅里,干出下三滥的龌蹉事儿。
“常言道,好了伤疤忘了疼,说的就是我。”江柳烟讪讪地把手收回,“酒的颜色好漂亮,我喜欢这种蓝。”
许子慕:“漂亮的未必安全,酒量不好三杯倒。”
江柳烟扬扬眉:“你们卖这种烈酒,不就让某些猥琐男有机可乘?”
许子慕噎了一下,他认真在想,依照江柳烟的论断,开酒吧本身就算不上多正当。
这地儿没了灯光音乐,白天瞧着忒没劲,来的人哪个不为一晌贪欢?当然,皮/肉生意他们是不做的,可客人出了这道门,你总没权力管吧?
换作别个什么人,何秀芝会说你纪检委来的呀,假正经。不过江柳烟能把许子慕呛得哑口无言,何秀芝觉得蛮爽,她仰头把酒一饮而尽,拿着空杯与二人告辞:“味道是还行。我忙去了,让许老板陪你玩。”
舞台上有本地乐队唱歌,起先几首都很劲爆,最后是首慢吞吞的英文情歌。
原唱歌手是江柳烟偶像,她跟着轻轻地哼唱,突然想起许子慕小时候曾被逼着学过吉他。
“现在还会弹吉他吗?以前你弹得不错。”
“早忘光了。”
“有点可惜,人还是得有个爱好。”
“你的爱好是?”
“……赚钱?哈哈不对,赚钱的过程通常比较痛苦,还是花钱更快活。”
江柳烟对各式表演兴致颇浓,然九点刚过,许子慕就提议送她回家:“病号不能熬夜,睡前记得吃药。”
管东管西委实不是他的风格,江柳烟拖着欣赏完钢管舞,方才依依不舍地起身。
左肩不能动弹,单手穿外套总归不方便,许子慕十分自然地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