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白惜月心头莫名一慌,这...这太不正常了。
“晟儿?白晟宇?”她呼唤侄儿的名字,却始终无人应答。
怎得,大家都不见了吗?
“孟怀枝!”
她立身于重重迷雾之中,对着一片白茫呼喊,他在的,他一定在的,谁都可以不在,但他一定,一定会在她身边的...
可是,可是为何无人回应?他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除了雾还是雾,她什么也看不到,什么都寻不见...这雾来的诡异,也不知是否凶险,其他人现在身在何处,为何悄无声息?是都被带走了吗?
“孟怀枝,你在哪啊?”你可不能有事啊...
分不清是因为害怕,抑或担忧,她整个身子都无端的颤抖起来...
就在此时,一只温热的手掌,轻轻握住了她近乎冰冷的右手。
“别怕,我在。”
是他!
是孟怀枝!
当这熟稔无比,温柔欲滴的声音一响起,她那一颗漂浮不定,惊慌失措的心,瞬间得到安宁。
“我还以为,我还以为...”她长长的,长长的舒出一口气,“还以为你出事了...”
“我怎会出事呢?”他轻轻一笑,淡然的语气教人安心,“这不过是师父设的障眼法罢了,你且跟着我,我带你出去。”
朦胧雾色中,一双漆黑如墨的瞳眸愈渐清晰,接着是他直挺的鼻,形状优美的唇...只听他一字一句说着,
“有我在,你别怕。”
感受他掌心的温度,听着他的温言软语,她的一颗心...前所未有的悸动着。
然而,当孟怀枝将手抽出时,这份悸动...无可避免的戛然而止。
她既困惑,又隐隐失落。
困惑失落之余,一片顺滑微凉的绸缎落入她手心,那是他的袖角。
“牵着我袖摆,我带你出去。”言罢,便转身沿着山阶,不急不缓地攀登。
白惜月有片刻的怔愣,她不明白,为何他会突然松开她的手,用一只袖角来替代...这样的举动,是想说明什么呢?
第47章 小师姐,小师弟
难道, 这便是所谓的...“男女大防”吗?
她想不通,只能跟着他慢慢地走。
不可否认的是,孟怀枝是很好看的, 就连他髻上精致的明玉冠,就连他修硕挺拔的背影...都这般好看。
“怎么只有你,其他人呢?”她问道。
“亦在这迷雾中摸索吧...”他不太确定地说。
“师父他...为何要设下这障眼法?”
孟怀枝回眸一笑, 道:“师父自有其用意, 我们随机应变就是。”
其实,她真正想问的是, 为何他能看破这术法?可转念一想,是啊, 孟怀枝可是龙族之主和至高神尊的唯一子嗣, 生来就不是凡俗...
她睇着眼底的属于他的衣袖,湛蓝色的鳞鳞水波纹在翻涌的雾气中隐隐现现,而她追逐着这起伏的波涛, 仿若一只无人掌舵顺其逐流的小船。
真是, 刚刚还说, 谁关照谁还不一定,立刻就被打脸了...
如是想着, 她松开了手中的袖袂, 那一抹清浅袖弯, 就这般无声无息松松缓缓的垂落了下去。
行于前方的身形一顿, 孟怀枝慢慢转过身来, 那神情有些复杂, 似是知道她松手的原因,却还是禁不住一阵失落。
白惜月上前两步,与他并肩, 笑笑说道:“我们一起走吧。”
他沉吟片刻,微微颔首:“好。”
其实,松手的理由各有不同,而他仅仅是,仅仅是无意触到了...她指间那朵生动的银桐花而已。
他蓦地想起,他答应过仙子,今后都不再碰的,见她惊惶,一时情切...竟差点忘了。
云雾滚滚,两人缓缓拾级而上,皆是静默着,安静的仿佛他们只是单纯来登山的,至于去不去那山顶观宇,已经不重要了。
“你觉得师父会怎么排位啊?”
孟怀枝笑了:“你怎得这么关心这件事?排什么位置...很重要吗?”
“重要啊!怎么不重要?”她噘了噘嘴,“我们四个人一起来的,按年纪算,我该是最大的...可若不按年纪排,把我贬去做老幺,那我多没面子啊?”
磨炼了四百年,这傲娇的本性倒是分毫未改,孟怀枝失笑:“放心吧,怎么着...都轮不到你做老幺的。”
“你怎会这般笃定?”她转眸看着他。
他想了想,道:“直觉。”
语毕,又是一阵莫名的沉默,期间白惜月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终是没能问出口。
她想问问,为何要松开她的手?她想问问...他曾经说过的话,还作数吗?
可是四百年了,整整四百年,无论再见多少次,无论再见时是怎样的场景...他都未曾再说过哪怕一句...类似“我喜欢你”这样的话了。
应该是...不喜欢了吧?
不喜欢也是对的,如他这般相貌,这般出身,其实最不缺的,就是别人的喜欢吧?...
她没头没尾的胡思乱想着,连业已登上了山阶顶端都未察觉,经孟怀枝提醒,她方才恍然回神。
回身,沿山阶放目望去,哪里还有云雾遮天,层层叠叠的石阶上是空无一人。山脚处的石牌门坊清晰可见,山势不高也不陡,若无迷雾障目,不出一个时辰就能登顶。
可师父,为何要施这障眼法呢?她环顾四周,伴在身边的只有孟怀枝,根本不见其他人的身影...他们都去哪了?怎么她那小胖侄子,连根狐狸毛都没见着?
“进去吧,他们应该已经进去了。”知她担忧白晟宇,他适时开口。
嗯?什么?已经进去了?
不会吧,好歹一起长大的,她那小侄子不会这么无情吧?都不等等自己的小姑姑吗?
她不信!
瞪了身边人一眼,将才大步流星地步入于莲观的大殿之中,无辜被瞪的孟怀枝也只能笑笑,随她跨过门阶行入殿中。
甫一进大殿,白惜月便傻了眼,只见殿中还有好些全然陌生的仙子仙君,虽称不上是济济一堂,但本就不宽敞的殿堂,还是显得不太松快。
殿中大约有十来人左右,分两人并排而立,站了有五排,到第六排只站着一个人,正是刚刚得见的赤瑛琪。
他俩一进门,一众人便回身盯着他们,大概是两人的外貌太过出众,皆是瞧得回不了神。
见状,孟怀枝稍稍侧身,不着痕迹地将白惜月掩于身后。
这时,赤瑛琪低声道:“你们怎得才来呀?师父都等好久了,快点排好...”
一下见着这么多同门,白惜月还真有点不适应,迷迷瞪瞪地立在了赤瑛琪身旁,孟怀枝则顺势站在了她的身后。
“姑姑,小姑姑~”
正被人盯得浑身不自在,便听见一记熟悉的声音在低低地呼唤她,她循声望去,只见白晟宇和沧云静站在最前端。
她登时气绝!
孟怀枝果真没骗她,这小胖侄子真是一点儿都没念着她,自个儿先跑上山来了,亏得她...亏得她方才还担心他,想着在门口等他。
白惜月气得脸都红了,给了白晟宇一记大大的白眼。
小胖狐狸懵了,一脸茫然地挠头,他这是...这又是哪里惹着他的小姑姑了?
白晟宇那懵逼的样子别提多滑稽了,孟怀枝想笑却也怕招惹了仙子,只得难耐地紧抿着唇。
“好啦,人已经到齐了,现在为师就来公布一下,大家的排位顺序。”于莲笑眯眯地说。
嗯?怎么这就公布了?不说进了观中,才能知晓排位的方式吗?
想起方才孟怀枝说,定不会让她排到老幺去,可这情形,他的保证还能作数嘛?她下意识地回眸去瞧身后的人,却只见那人淡淡一笑,示意她安心。
“以大家现在站的顺序,从左往右的排下去,便是各自的排位了,徒儿们大可自己算算哈~”
!!!
白惜月蒙了,这,这怎么就排好了呢??
她挨个儿的数下来,天啊,她都排到第十二了,女仙之中的垫底!就这,孟怀枝还说什么她绝不是老幺,这不是老幺这是什么??
她再次回头看向孟怀枝,神情幽怨,满脸都写着“你骗我”三个大字。
小仙君摊了摊手,带笑道:“你排在我前面,是我的十二师姐,而我是你的十三师弟,我才是老幺啊。”
啊,他说的好有道理,她竟然无法反驳...
“天呐!师父!”只听白晟宇惊喜道,“所以说,我是这一届的大师兄?”
白惜月瞬间清醒,是啊,她这小胖侄子可是排在第一位的,今后见了他,岂不得恭恭敬敬的称他一声“大师兄”?
不行,她不服!
这排行的机制也太不透明了,怎得突然就说是排好了,还给她排的这般靠后?一定是白晟宇偷偷塞好处了,这里面铁定有黑幕,她一万个不服!
“师父,惜月有异议!”
此言一出,本是吵吵嚷嚷的大殿瞬时安静下来,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后方。
“哦,小十三啊,你有什么异议呀?”于莲问道。
小仙子不禁暗下腹诽,师父真是的,不仅被小侄子收买蛊惑,这算术也不大好,从十二变十三,硬生生将她的排行又降了一位。
“惜月斗胆,敢问师父这排位的依据是什么?”
无凭无据,就是暗箱操作!
“依据啊...”于莲一脸莫名,“不就是你们到殿的时间吗?”
???
眼见小仙子不是很理解,他又补充解释:“你们这届十余个徒儿,入门的时间不一,不好对擂竞位,为师便想了这么个法子,谁从山脚到山顶的用时少,谁的排行就靠前。”
“所以说,我和孟怀枝...我们用的时间,是最长的?”她不由问道。
于莲点了点头,视线顺势落去了孟怀枝的身上,似是感觉到他探究的目光,小仙君抬起头来,向他礼貌一笑。
不知怎的,他愣是从这清浅一笑中,感受到了莫名的压迫...
眼见师父点头,而且她俩也的确是最后到的,白惜月立刻泄了气,无话可说,只得默默认了。
她很是沮丧:“是,惜月明白了。”
小姑姑没了异议,白晟宇才又敢再提,只是收敛了许多,语气也不如刚才那般雀跃了,他问道:“师父,按排位看,我是用时最少的,那我是大师兄吗?”
唉,狐族少主一脸期待地望着他,于莲都有些不忍心了,但还是轻摇了摇头:“不,你是二师兄。”
二...二师兄?!
他怎么感觉,这“二师兄”的头衔一来,他更胖了呢??
“那大师兄是谁?”他下意识地问出了口。
于莲向殿外望了望,亦是困惑:“按理讲,他该是回来了呀...”
这说曹操,曹操便到,只见远处天际一抹雪色愈渐清晰,须臾间已是行至殿门前。
“喏,你们的大师兄来了!”
顺于莲的授意,殿中十三个徒弟几乎同时回身,直直向门口望去。
彼时门外光线大甚,来者一袭白衣,身形高硕,在一片逆光的阴影中看不大清容貌。等他跨过门阶,踏进殿中后,已然适应了光与暗的眼睛,才算是将他的面容看清楚。
白惜月不由一怔,这是...
季临风?
第48章 明争风,暗吃醋
怔然的不止小仙子, 离来者最近的孟怀枝瞳孔骤然一缩,蹙起了眉头。
此时,季临风也瞧见了他俩, 微笑说道:“我们又见面了。”
“你怎得...也在于莲山?”白惜月有些意外。
“我一百年前就拜入师父门下了,当时我还是小师弟,流转至你们这一届, 倒混了个便宜大师兄当当。”
白晟宇小脸一垮, 万念俱灭,合着人家百年前就来了, 这...看来他这“二师兄”是没跑了...
“临风,上前来。”于莲唤道。
朝白惜月温和一笑, 将才从容步去堂上, 向于莲恭敬施礼:“临风来迟,望师父莫怪。”
“怎会?”于莲虚虚一扶,免了他的礼。
季临风仙资出众清举知礼, 甚得他心, 是以, 每次见着这位心爱的徒儿,于莲就心情舒畅。
他笑着同殿中的新徒弟们介绍:“这位就是你们的大师兄, 名作季临风, 四季的‘季’, 玉树临风的‘临风’。以后, 若是为师不在山中, 一切悉听大师兄的安排。”
“是, 师父。”众人皆称是,唯独孟怀枝神色冷峻,不作一语。
“来, 见见大师兄。”
“见过大师兄。”
众人皆颔首见礼,当然,除了孟怀枝。
他只是直直凝视着堂上的季临风,自始至终面容冷淡,无甚表情。却莫名教人心头一凛,竟是能察到无形的威压,隐隐盘桓于殿中...
大家都知道他是神尊的儿子,自然是不肯轻易向旁人低头的,但已经排行到尾巴尖儿上了,那么小师弟向大师兄见礼,这是理所应当且无可厚非的事。
大殿静得落针可闻,一众徒儿纷纷望向于莲,毕竟师父可是亲口说过的,既拜入同一师门下,便没有君臣主仆之分。
于莲真是压力山大,他知道这一届徒儿非富即贵,铁定会出刺头儿。但万万没想到,这第一个刺头儿就这么跳,而且还是一位,他横看成岭,侧看成峰,无论怎么看都惹不起的主...
“咳咳,”他虚咳一声,努力组织着措辞,“那什么,孟怀枝啊,是问...你也有异议吗?”
“有。”他左跨一步,立身于两列之间的空隙尽头,看向季临风的眼神很是倨傲。
天,还真有?
于莲手心都出汗了,他实在是搞不懂,眼前这位天之骄子究竟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