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卿卿入我心——五点零九
时间:2020-10-28 09:54:51

  冯家的那几个丫鬟见张三娘子走了,忙过来询问自家主子:“娘子,没伤着吧。”
  卫若书也着急查看妹妹的伤势,没和张三娘子一般计较。
  “小妹,没事吧?”
  “我安好,二哥不必担心。”
  冯小娘子捂住还怦怦直跳的心口,对着卫婵沅深深行了个大礼,“今日多谢卫家妹妹搭救,若不是妹妹扶住我,只怕我已经滚落石阶了。”
  看着绵延到山下的石阶,冯小娘子心有余悸,继续说道:“若是真的滚了下去,只怕会伤了性命,今日心神有伤,我且回去调养,改日必定携带重礼去妹妹府上答谢。”
  卫婵沅此番救人只为心安,不求回报,“小娘子不必客气,不过是举手之劳,何须记挂,你好生休养,我和哥哥先去寺庙祭拜了。”
  说完回了一礼就往山上去了。
  卫婵沅边往山上走,边觉得自己一重生就救了一人,心情大好,想着这是一个好的开始,说明自己是有改变卫家命运的能力的。
  “二哥,你说,人的命是不是真的可以改变?”
  卫若书轻笑一声,看看卫婵沅已经有些凌乱的发髻,示意他们在旁边的大石上坐下,又扬扬下巴让文芯给妹妹整妆,这才开口,“我此番四处游学,见过锦衣玉食,高床软枕,纸醉金迷的生活,也见过食不果腹,挣扎求生的乞儿,似是每个人自出生就命数已定,小妹可知我们卫家先祖本是世代耕种,不过是因为高祖征伐开朝,祖上机缘之下跟着高祖一同在战场上论过生死,后世代苦读诗书,改换门庭,自此后代不必再弓身耕种,得了个好门楣,而爹爹为官也是不易,伴君如伴虎,但凡有一点差池,我们卫家也就没落了。”
  卫婵沅心头一凉,那差池何止是没落,是连命都没了。
  “如今我们卫家,也算是顺风顺水,但也需得时刻堤防,现今朝中局势尚不明朗,就怕一朝天子一朝臣,得小心行事啊。”
  卫若书说完突然自嘲的笑了起来,“小妹不过问了个改命之事,我倒说上朝政了,走吧,我们继续上山。”
  卫婵沅看着二哥,觉得自己生前从来没有好好了解过他,大兄虽然思敏善断,但是论大局势,却是二哥看的明白。
  “二哥,我也不小了,今后朝堂有什么事可否也说与我听?”
  卫若书好奇的看着她,“你怎得关心起朝政了?”
  卫婵沅耸耸肩,“没什么,就,突然感兴趣了,二哥,我就当你答应了。”
  卫若书笑着点点头。
  文芯把卫婵沅的发髻摆弄好了,几人继续走石阶向前而去。
  “小妹你刚才也真是跑的快,香包都不要了。”
  “二哥你给我拿来了吧。”卫婵沅话音刚落,立刻就看见卫若书把那只蚱蜢香包从腰间拿出来放到她手上。
  卫婵沅闻了闻,香气清淡,颇有林间风味,随口叹道,“就是不知是什么配方。”
  “听说是独到的方子,早些年无言法师从海外带了一些药材,别处无法存活,只能长在这黄粱寺。”
  “还有这等稀奇的事情?”卫婵沅很是惊异。
  这无言法师她是知道的,颇有些名声,据传只要是他说出的话就没有不应验的,往常来这黄粱寺她从没刻意找过无言法师,但重生这样的事落在了自己头上,倒是很想找无言法师请教一番。
  两人说笑之间已经到了黄粱寺山门前,红墙绿瓦,古刹庄严,因是十五法会,几位僧人正在山门口迎客。
  双双行完礼,知客僧将他们迎了进来。
  “今日十五法会,无言主持正在前院讲经书法,不知两位施主可要去听一听?”知客僧边在前面引路,边说道:“讲经结束,两位还可到大殿进香。”
  “小妹,我们先去正殿上香吧。”卫若书知道自己妹妹并不是听讲经说法的人,于是提议。
  卫婵沅今次其实是想听法会的,但想到此时前院怕是让人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了,她又不愿去和旁人挤,就点点头表示同意。
  跪在正殿佛像前,卫婵沅双手合什,闭上眼,先是感谢菩萨让自己重生,又默默祈求这一世爹爹与两位兄长能够保住性命,卫家能够平平安安的,想到自己与陈逾白,她颇有些难为,毕竟此时她已经表明了心迹,生前的这个时候,她都不知道为陈逾白缝制了几件衣服,绣了几个荷包了,这一想就想的多了些,一来二去跪的时间也久了些。
  见妹妹在佛前许久,卫若书也不打扰,安静的站在一旁等着。
  “住持!”殿外有僧人喊道。
  卫婵沅从思绪中回过神来,回头看见无言大师向殿内走来,她忙站起身。
  无言单手挂着佛珠,行礼:“两位施主有礼了。”
  卫若书和卫婵沅恭敬还礼。
  无言上下仔细打量了卫婵沅几眼,忽然开口道:“这位女施主乃我佛渡化的有缘之人,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卫若书听闻无言如此说,好奇的看向卫婵沅。
  上一世卫婵沅在今日并没来此,无缘遇到无言大师,进宫之后便没再来过黄粱寺了,重生后她本就有意相问,现下最好不过了。
  “大师相邀,小女不胜感激。”
  无言伸手将她引到了禅房。知客僧则引卫若书去了两人隔壁的厢房饮茶。
  两人对坐,小沙弥沏上茶便退了下去。
  “爱别离苦、怨憎会苦、求不得苦,施主重活一世,可是想都躲过吗?”无言边斟茶边说道。
  卫婵沅轻笑:“大师果然都知道。”
  无言将斟好的茶推到卫婵沅面前:“这个世间,最不能预料的便是人心,本是无爱无欲数十年的帝王,因动了不该动的心,被屠戮者杀死,致使天下苍生变了命数。这当然得拨乱反正。”
  卫婵沅突然不解:“大师是说当今圣上……”
  无言摇摇头,眼前女子身亡的早,自是不知后续如何,这其中因果,即使命回,他亦不可讲清。
  “非也,非也。前世之人不可知后世之事,贫僧已然是越界了,现有一句话送给施主,还望你谨记。”
  “大师请讲。”
  “知你心中有怨,但你需知,旁人不知的天命,不可违,你只能促成,万不可阻拦。你若要救想救之人,唯有放弃至高荣耀,方得所成。”
  天命不可违?那也就是说陈逾白必定会登基为王,而女子的至高荣耀莫过于母仪天下,也就是说自己此生万不可成为一国之母。
  “那凤冠与我好似禁锢,非我所愿,理应舍弃,我会躲的远远的,和他不再有纠葛。”
  “并非简单至此,回魂之时记忆未消,你们前世造了什么因,今生要成什么果,全看造化。红线已然结了,又生出许多疙瘩,若是躲不了,施主自当做好取舍,或许能两全。”
  卫婵沅听的云里雾里不甚明了,“大师,什么意思?”
  “贫僧已经言多了,不可再言,施主日后自会明了。”说完无言站起身来向卫婵沅施礼。
  她赶忙起身还礼,“多谢大师。”
  离开了黄粱寺,卫若书围着妹妹问道:“小妹,大师给你说了什么?”
  卫婵沅不能说自己重生之事,这种事说出来不但没人相信,还会被当做是疯子吧,只得胡乱说道:“就是说我与佛祖有缘,你也知道和佛祖有缘的人不多,大师自然是多讲了几句,我也没听懂。”
  卫若书摇摇头:“即是有缘人,你参悟佛理也太差了吧,无言大师说的当真一句都没听懂?我看你不是个假的有缘人吧。”
  “真的假的有什么关系,我饿了,我们快下山吧。”这卫若书还真是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个性,卫婵沅转移话题,不想和他再说这件事。
 
 
第4章 衣袍
  山脚下的集市依然热闹,两人走走逛逛,突然听见有人呼喊,朝那声音看去,居然是秦善。
  “阿善!”
  “阿善兄长。”
  “阿沅,若书。”
  秦善正坐在一个小摊前,接过小摊老板娘递过来的汤碗,里头浮着些馄饨,撒了香葱,实在是喷香,“你们吃过午饭没有,这里的小馄饨很不错,快来尝尝。”
  “赶巧了,阿沅刚还说饿呢,这小馄饨就在眼前了。”卫若书倒是不客气,冲着老板娘说道:“再来两碗馄饨。”
  秦善把自己的那碗推到卫婵沅面前,“阿沅先吃。”
  自小,秦善就总让着她,她已经习惯了,不客气的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秦善是卫婵沅爹爹突然带回来的孩子,他来时已经十多岁了,在府中住了几年,过了束发之年就出府了,在军中当值,现今时不时的还会回卫府。
  “阿善是来参加十五法会的吗?你来晚了,无言大师的经已讲完了。”卫若书说道。
  “我可不是来参加法会的,是特意来找你们的,今日无事到府中探望,听闻你们来了黄粱寺,就前来寻你们了。”
  秦善正说着,老板娘就把刚煮好的馄饨端了上来,这时卫婵沅已经吃完了。
  “二哥,阿善兄长,你们吃着,我去那边看看。”说着就朝一个卖首饰的摊子走去。
  她仔细的挑了一个玉簪,满意的点点头,给完银子刚转身,突然与一人撞了个满怀。
  玉簪掉在地上碎成了两半,撞她的人似是有急事,匆忙说完“抱歉”就往山下去了。
  卫婵沅听见这说话声音先是一愣,只因撞她的分明是男子,说话却是女音,想来是因为着急,这女子忘了压低声音。
  她抬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背影,怔住,这不就是刚才在台阶上救了她和冯家娘子的人吗?
  一瞬间似乎有什么记忆涌了上来,这人的面容和声音交错在脑海。
  她想起来了,是英姑。
  前世,她曾救过自己,是个在江湖上武功颇高的侠女,最后不知何原因被人害得武功尽失。
  今日她们本不该遇见,但因为她来了黄粱寺所以遇见了。卫婵沅想都没多想,提起裙角直奔前头追去。
  这集市虽然不大,但人群流动性却很强,她气喘吁吁的跑了好远,却连英姑的背影都没看见,只得站定。
  回过神,发现自己已经快跑到了山脚下,干脆寻了一处平稳的石头坐下等卫若书和秦善。
  等了好久,才等到两人。
  只见卫若书衣衫不整,脸上怒气未消。
  “二哥你这是怎么了?”
  “阿沅,你说你喜欢谁不好,非要喜欢那个太子。刚才他不分青红皂白的就给了我一拳,还说我胆敢穿他的衣服,若不是秦善阻拦,我都要被他打出个好歹来。”卫若书越说越气,“皇宫中什么好的衣服没有,堂堂太子居然说我穿了他的衣服,阿沅,这衣服是你前几日花了心思给我缝制的呢,昨日你刚给我,我还没穿热乎呢,你看都破了。”卫若书拿起破损的衣袖气鼓鼓的说着。
  “我瞧着太子殿下怕是误会了什么,刚出手时并没认出你我,之后我阻拦,正面相对,殿下在看清是你我后,即刻就停下,还道了歉,你可忘了?”秦善性格耿直,实话实说。
  “道歉就能让我的衣袍回到被扯破之前了,阿沅好不容易替我做件衣服,才穿了一天就坏了。”说到底,卫若书还是没消气。
  卫婵沅听两人说话,第一个想法竟然不是生气,而是觉得刚才自己在追英姑的时候,有可能和陈逾白擦肩而过,只是单纯的想一想和他擦肩而过就足以让她心跳加速了。
  不行,自己不能这样,难道在他那里受的伤还不够吗?这一世她绝不允许自己再犯错了。
  平稳了一下心绪,看了一眼卫若书身上穿的衣服,突然想起来,这应该就是前世自己允诺要给陈逾白缝制的,只是重生后她改变了主意,把衣服送了卫若书。
  可是,她觉得有些奇怪,前世她给陈逾白这件衣服的时候,也不见他多么喜欢,怎么今日却要从二哥身上抢衣服,真是稀奇,想来不过是对属于自己东西的占有欲罢了。
  “我现下已经不喜欢他了,二哥你不要乱说。这衣服倒是简单,你若是喜欢,我回去给你补补就是。”
  卫若书瞪大眼睛看着妹妹:“不喜欢了?前两天不是还因为他没送你玉簪子哭呢吗?”
  哎,卫婵沅无奈的摇摇头,你说重生就重生吧,可偏偏是她把喜欢陈逾白这件事闹到人尽皆知后,若是在此之前,想必很多事都简单多了。
  “我那是鬼迷了心窍,反正从今日开始,从现在开始,我,兵部尚书卫瑞阳的嫡女,卫婵沅,不喜欢他陈逾白了,二哥,秦善兄长,你俩即刻给我作证。”
  卫若书笑了笑,耸耸肩;“好好好,你说什么都好,天不早了,我们上马车吧。”
  本和卫若书并排走的秦善,嘴角微翘,慢走了两步和卫婵沅并排往车架旁走去。
  “阿沅,我何时也能穿上你亲手缝制的衣服?”
  卫婵沅现在可没心情做衣服,这衣服也是她前世痴迷陈逾白时做的,但既然秦善开了口,她也不好回绝,很是不自然的笑笑:“过几日,过几日。”
  秦善高兴的说:“不急,不急。”
  卫婵沅心想,不急就好。这一想,她就把这件事忘了个一干二净。
  等回到卫府,卫婵沅在文芯的服侍下换过了衣裳,倒在床上就睡着了。
  这一觉睡到了天色将晚,等转醒之时,正好卫若谦和卫瑞阳回来了。
  “娘子,郎主从北地回来了,和大郎君在正厅等着你用晚膳了。”文芯说着就为卫婵沅挽了个简单的发髻。
  “我知道啦。”
  爹爹回来了,是三年前的爹爹。卫婵沅身子抬了一半,又冲着铜镜摆弄了一下发髻,突然在铜镜里头看见自己稚气的样子,猛然回想起在东宫那些日子,身子不自觉的一哆嗦,今日不过听了个他的名字就心跳加快的事决不能再发生了,或许是前世自己喜欢太久,成了习惯,但从今日开始要开始摈弃这个习惯了。
  她看了眼前厅的方向,想着爹爹和哥哥都在等自己吃饭,心里生出了坚定,打定主意不再因为陈逾白的一点风吹草动就牵心,这番心里暗示做下来,再抬眼时觉得远处夕阳的红晕更美了,云在天空中漂浮地也更轻了,风吹着庭院中的花草也更欢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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