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卿卿入我心——五点零九
时间:2020-10-28 09:54:51

  陈逾白这才反应过来,他还没说陛下已经驾崩,但是阿沅却似乎什么都知道,今日那么喧嚣的厮杀声,东宫一定也听得到声音,阿沅却什么都没有问。
  他停下了脚步,“阿沅,你不问问我,今日发生了什么事吗?”
  卫婵沅轻轻一笑:“我大体都猜到了,是不是从今日起,我就要改口称殿下为陛下了?”
  陈逾白笑笑,“传位诏书已昭告天下,皇后和陈逾行也已打入天牢,我会在丧仪上治他们的罪。只不过有件事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皇后身边的云公公就是鹤云,是英姑一直要找的师叔。”
  卫婵沅思索片刻,想起自己被罚佛堂的时候,就发现皇后身边的云公公会武功,再仔细一想,在梅园被关进假山最后见到的人就是鹤云,他完全可以在那个时候杀了自己,可是他没有那样做。不自觉地用手摸了一下自己里衣领上的绣徽,这属于英姑的绣徽,自然也是属于鹤云的,或许是这绣徽救了自己。
  “我想,云公公本心应该不坏。”
  “只可惜,有时候为了一个人,他可以抛弃自己的本心,直到最后,忘记了自己曾经是个什么样的人。”陈逾白搂紧卫婵沅,“如果是我,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所爱之人走上歧途,鹤云的爱太过纵容,注定得不到好结果。”
  两人刚走进清心殿,就见文芯坐在寝宫门口直直看着外面,想来是在等卫婵沅,她心中也十分担心,但今日这样的情景,她不敢随意走动。如今看到他们走了进来,眼含泪光向卫婵沅跑了过来,卫婵沅往前跨两步与文芯拥抱在一起。
  文芯的泪一滴滴落在了卫婵沅的肩头。
  卫婵沅知道她的文芯哑了,否则这个疯丫头早就开口问这问那了。
  虽然她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但还是忍不住心伤了起来,含泪打趣道:“你这张嘴巴那么毒,不说话的时候才是最好。”是呀,文芯哑了,就不会因为逞一时口舌之快而丧命,如此说来,是不是一件好事?
  这样想想,真的会好受一些。
  文芯笑着点点头。
  知道自己哑了后,她已经哭累了,最后,还是接受了这个事实,她不能总在悲伤中,如果是这样她要如何照顾自家娘子。
  卫婵沅慢慢说道:“文芯,陛下驾崩了,皇后和三殿下已经被关入了天牢,害你变成这样的人最终都受到了惩罚。而,”她看了一眼陈逾白,“我们晟朝迎来了新的君王。”
  文芯赶忙对着陈逾白要行跪拜之礼。
  陈逾白忙上前,“文芯,你照顾太子妃有功,今后决不会亏待你的。”
  卫婵沅道:“文芯,对不起,是我没有照顾好你。”
  文芯激动的立刻摇头,摆着双手。
  卫婵沅对陈逾白说道:“殿下,我还是住在清心殿吧。”
  “也好,你在这里住不了几日了,我会把坤宁宫重新布置好。”陈逾白转头吩咐:“常禄,打理坤宁宫的事就交给你了,一切按照阿沅的喜好布置。”
  常禄高兴的嘴都合不拢了,这不就是说,后位定了嘛。
  卫婵沅突然顿住,她想起无言说自己承受不了凤位,况且自己如今这个身体,即使真的给她凤位恐怕也坐不了几日,但她不想在这个时候扫了陈逾白的兴致。
  福身道:“多谢殿下。”
  陈逾白笑的灿烂,本以为文芯毒哑,阿沅还要伤心一阵子,没想到主仆两人倒是没有什么悲痛。
  一切雨过天晴,他心情格外好,“阿沅,还有父皇丧仪的事需要同礼部商议,天色不早了,你早些歇息。”
  大步走出了清心殿。
  卫婵沅尽量如同平常一样对待文芯,文芯也尽量如平常一样做事。一个不想让对方觉察被区别对待,刻意装作不在意,一个不想让对方担心,刻意装作不在意。
  似乎一切都恢复如常。
  陈逾白刚回到正殿,就见何六安急匆匆赶来,一脸欣喜,“殿下,秦指挥使回来了,还带了一个人,说是有要事求见。”
  秦善回来了?陈逾白当真高兴。他觉得近日虽然历经了一番波折,但好在风雨已过,若是亲善带了神医来,治好了阿沅的病症,这一生,就算是圆满了。
  “请进来。”
  常禄一听,忙出去迎他们,刚从郊外回来后,太子进寝宫陪太子妃,有人送来了信,他打开一看是秦善走之前查的中毒之事,常禄思索良久还是决定这件事先不告诉太子,此次娄将军抵御攻城军队,是大功臣,不能伤了他的心,一定要等到登基大典结束后,一切都尘埃落定再说。
  当亲善领着一个俊美的男子走进来的时候,他还是愣住了。
  “神医?”
  神医看了看四周,道:“原来你是晟朝的太子,新的帝王,救你的时候,我已猜到你们用了假身份,没想到竟然是如此身份。”
  陈逾白道:“我也没想到面具下的神医却是如此俊美的男子。”
  神医笑笑:“哪里,这多亏了救你的小丫头,她的眉间血果真是好药引。”
  陈逾白马上说道:“神医,这次请你来,就是想让你救救阿沅的,太医说她经脉紊乱,恐是不能长久。”
  神医看一眼秦善,“秦将军已经把事情都给我说了,我告诉过他,丫头的身体早在雪山上我就看出来了,能救早就救了,但他非要我来,我就只好来了,可是我来了也只能说,治不好,太子,你就珍惜往后的时光吧。”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陈逾白不可置信的看着神医,“你是神医,腐蛛彩毒你都能解,阿沅这小小的病症你如何治不了?”
  他不相信,明明一切都很完美,如果阿沅有个万一,他做的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神医摇摇头,“大罗金仙来了也无法,我这次跟秦将军来,就是想见一见小丫头。”
  他既然答应过丫头不告诉给任何人,就不会对任何人说。
  欣喜和失望就是一瞬间的事,上一刻满心都是欢喜,这一刻满心全是悲戚,他有些站立不稳。
  “常禄,引神医去见太子妃。”
  “是。”常禄听着心里也不是滋味,他看了一眼秦善,对他使了个眼色。
  秦善点点头,刚常禄已经告诉了他阿沅中毒始末。他心中是敬佩娄将军的,在北狄时,他同娄将军相处良久,知道他是个有大德大义的好将军,但这也不代表能在儿女这件事上公正以待,况且阿沅已然解毒,此事当好好思虑一番,娄汐月是要惩治的,但也要考虑如何安抚好老将军的心。
  但有件事,他却是不得不说了。
  他看向陈逾白,这一路早已经问过神医很多遍了,但得到的答案和今日无异,他行了一礼,“殿下,刚何侍卫已经都告诉我了,陛下驾崩,传位诏书已昭告天下,皇后伪造诏书,三殿下造反已被打入天牢,殿下打算何时登基?”
  陈逾白努力压制住快要崩塌的情绪,道:“不急,礼部正在准备丧仪,在丧仪上我会治罪皇后和三殿下以告天下。”
  秦善道:“殿下,关于阿沅,末将觉得有件事您应该知晓。”
 
 
第104章 无法
  陈逾白瞬间紧张了起来, 未知的不安侵袭了他,难道阿沅身上还有什么更坏的事情吗?
  他现在已经觉得老天爷在跟他开玩笑了,难道真如无言所说,重生而来为的是数百万人的性命, 而非阿沅吗?
  可是从始至终他唯一期盼的不过是和阿沅长相厮守, 夺位, 杀人都是为了保全所在乎的人的性命,他想给阿沅一个太平盛世。
  这太平盛世他很有信心, 但是长相厮守却成了一件不可能的事。
  秦善看见陈逾白紧张的样子, 脆弱的好似一碰就破的瓷器,立刻说道:“殿下宽心,不是什么不好的事情,只是觉得这件事, 阿沅可能不会告诉殿下了, 但我觉得殿下应该知道, 那就让我来说吧。”
  “是什么事?”
  秦善苦笑:“我刚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以为阿沅说的是玩笑话。”
  陈逾白目不转睛看着秦善,心提到了嗓子眼。
  秦善垂眸, 沉默了片刻, 又抬眸看向陈逾白, “殿下,阿沅告诉我,她是重生而来的。”
  陈逾白愣怔半晌,喃喃自语:“说什么?阿沅,重生?”
  他觉得眼前一黑,前世自己都做了些什么事情,别人不知道, 难道自己还不清楚吗?从没有给过阿沅好脸色,不是冷脸就是禁足,间接成为了杀死卫家父子的人,甚至到了最后,阿沅心灰意冷自绝而亡,那该是怎么样的绝望和心痛。
  那场大雪,那件大雪中火红的嫁衣,那张没了生气的脸,一下子都涌入他的脑中。怪不得自己重生后所有的一切都对,唯独阿沅不对了。原来那场梦根本就不是梦,而是她真实经历过的,所以她才会那么抗拒让卫若书去浔州,所以在知道卫若书死后她才会那么绝望,而这次文芯,她没有悲伤,不是不难过,而是在庆幸在乎的人还活着吧。
  怪不得,她会从一开始就躲着自己。是自己,非要把用力逃离这场悲剧的阿沅,重新拉了进来,还信誓旦旦的说一定会护她周全,结果却让她伤痕累累。
  心里有一股说不出来的难受滋味。
  秦善见他半天不动,只是皱着眉头,呆呆站在原地,小心的问道:“殿下,阿沅一开始说的时候,我也不相信……”
  “秦指挥使你先出去,我现在脑子有点乱。”陈逾白往外走去。
  秦善不解,太子这是相信还是不相信?本以为肯定会问很多话,他都已经想好了要如何说,没想到就这样直接走了。
  他也只好离去。
  陈逾白独自来到清心殿外,只是站着并不走进,门口守卫的侍卫不解的看着,大气不敢出。
  只见太子一会踱步,一会抬腿要跨进去却又退回步子,一会又重重的的叹气,最后干脆抬头看着月色,时不时摇头皱眉。
  而此刻的卫婵沅正和神医相谈甚欢。
  “神医,你真的已经年过甲子了吗?我瞧着倒是像个翩翩少年。”卫婵沅看着眼前的神医有些不敢相信。
  神医饮下面前的茶水,笑道:“说起来,也是多亏了丫头你的眉间血做引。”
  卫婵沅笑了,“是我求你救人的,你肯救人我已经很感激了,你不过要我一些眉间血,没什么舍不得。”
  神医仔细瞧着卫婵沅眉间的莲花瓣,“我怎么瞧着丫头你不但没有毁容,有了这花钿反而觉得比之前更加有韵味了。刚才我见过太子了,我对他说了些狠话,”神医叹一口气,“有些事呀,总要面对。不过丫头你放心,我可没说你是因为救他,身体才变成这样的。”
  “多谢神医。”卫婵沅看向窗外,自嘲笑笑,“原本我已经想的很明白了,以为自己不怕死了,但是最近却越来越贪恋。”
  “真是个傻丫头,哪里有人不怕死的,只是我认为你不用怕,有如此至情至善的品性,阎王爷一定会给你好的轮回。”
  “话说,你们走了之后,我调制好驻颜丹服下,本就打算容颜恢复后,四处走走,多看看这大千世界,没想到秦将军找去了,心想,正巧我没来过晟朝帝都,就跟着来了。”
  神医却皱一皱眉头,“但是这地方我不太喜欢,浮躁的厉害,而且医馆药馆太多,百姓见了我都不信我会看病,我呀还是适合待在平静的人烟稀少的地方。”
  “神医想要在帝都立足还不容易,你可是救过即将要登位的君王。”
  神医摇摇头,“即使晟朝皇帝和丫头你都是我的朋友,但我还是不喜欢这里,见过了雪山,我想再去海边看看。”
  卫婵沅一下子就想到了逐安,她一直记得文芯姐弟的家乡,文芯早早就来了卫府,并没有多少小时候的记忆,但前世逐安来了后,对她说了很多自己家乡的事情,她记得很清楚,也一直想去看看。
  “海边很好,我记得东南地界有一个叫洛兰渔村的地方,听说那里很美。”
  神医笑道:“好呀,那我就去这洛兰渔村走一遭。”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丫头,这是用你的眉间血制成的倾心蛊毒,也算是一种美好的死法了。就算是再恶的人,心里总会有美好的期待,被人杀死和在幻想中甘愿自绝,也许后者是一种解脱吧。”
  “这毒无药可解,我给你留的这一瓶,希望你永远也别用到。”
  神医起身,“好了,我该走了,我们有缘会再相见。”
  卫婵沅也跟着起身:“神医,我送你出去吧,阿善兄长应该在东宫外等着你。”
  两人并肩走出清心殿,看见陈逾白在门口踱步,似乎十分为难的样子。
  神医笑着说道:“丫头,看来你要好好安慰安慰他了,许是听了我刚才说的话,心里难受的紧。”
  卫婵沅站在原地,神医走过去说道:“殿下。”
  陈逾白思绪万千,丝毫没留意到身边的动静,被这一声喊惊了一惊,待看清是神医时,张口就问道:“神医,有没有那种以命续命的办法?我觉得我的时日是不是有点多,若是能给阿沅一些岂不是正好?”
  神医笑了起来,“殿下,不,陛下,晟朝的新皇,我不过是医术比别的医者好一些,但终归还是医者,不是神仙,你说的这种事,怕是只有神仙才能做到了。”他看一看身后,“你看,你的小娘子这不是好好的站在这里,别再想那些根本不可能的事情了,不如从现在开始,珍惜当下。”
  陈逾白一回头就看见阿沅站在神医身后,一身素色长裙,和皎洁的月光相称,似有仙人之姿,微笑的看着自己。
  “丫头,我走了,你保重。”神医随意挥挥手,潇洒离去。
  刚刚陈逾白想了很多的话,却在看见阿沅的时候不知该如何说出口。
  卫婵沅说道:“傍晚时殿下说要同礼部商议丧仪,现在是商议完了吗?今夜可要宿在清心殿?”
  丧仪?他这才想起来,还有丧仪的事情,现在恐怕礼部尚书已经等在正殿了,但是现在他一点商议丧仪的心情都没有。
  只是这件事刻不容缓,那就让礼部尚书再等一等吧。他知道有些话他不说清楚,自己是无法思考其他事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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