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暄笑笑,清晨他和陈逾白分开,一回到府中就听见段文忠说三皇子那边已经有了万全之策,他们父子只需要见机行事配合就好。
万全之策是什么对策?之前明明还商量如何逼宫,怎么突然就传信说有了万全之策,段暄细细想来,除了传位诏书,在没有什么能称得上万全之策了。
他早就听陈逾白说,皇帝在病中已经将传位诏书给了镇国公,那皇后手中的必定是伪造的。
段暄继续说道:“现在请卫尚书取来陛下为太子赐婚诏书,再请殿下派人到悦延公主处取来和亲诏书。这两份诏书中两位皇子的名讳皆全。”
此话一出,众人一惊,镇国公哈哈大笑,“好呀,大家请看,这两份诏书,陈字的写法,略有不同,虽然都是一样的笔触,但却在陈字上有细微的差别。段郎君聪慧,是我肤浅了,段郎君好法子。”
皇后和三皇子心里都紧张了起来,他们知道,自己的这份诏书是假的,本来以为没有诏书这回事的,或者另一份诏书也是假的,但是现在看镇国公的样子,他手里的诏书很有可能是真的。
段暄行礼,“皇后娘娘放心,是真是假一会就能水落石出了。”
陈逾行看着段暄的样子,对皇后耳语:“段兄可能以为我们手里的诏书是真的,想帮我们,早知道我就把这件事向他言明了。”
站在一旁的关阁老说道:“段暄这次恐怕要帮倒忙了。”
皇后却冷笑:“无妨,这一步棋失策了,还有其他的棋。”
很快,悦延就手拿诏书走了进来,“诏书在此。”
她打开诏书,众人纷纷涌上前,结果一目了然,镇国公手里的诏书才是真的。
镇国公见此,大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昭曰。”
所有人都齐刷刷的跪拜在地,只有皇后站在原地,她心里真的很恨,虽然早就知道皇帝将禁军兵权给了太子,传位之意已明,只是没想到早就写好了传位诏书。不知道皇帝多久之前就写了这份诏书,还在自己面前时不时赞扬她的孩子,让她的希望从来都没有破灭过。
伺候了皇帝这么多年,任劳任怨这么多年,这个男人一点都不记情分,只言片语都没有留给他们母子,却把最多的宠爱都给了太子。
陈逾行虽然跪地,但他却很果断的给了鹤云一个狠戾的眼神,鹤云偷偷消失在人群中。
镇国公看着关皇后道:“皇后娘娘,这是陛下给天下的传位诏书,请皇后娘娘跪下听旨。”
关皇后木然的跪地。
“朕为巩固国本,以绵延祖宗社稷,太子陈逾白日表英奇,天资粹美,堪当天下大任,兹传位于太子陈逾白,谨告宗庙。”
镇国公高声念罢,双手举起诏书,双膝跪于陈逾白身前:“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所有朝臣齐声喊道:“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喊声响彻天际。
“冲啊——”紫宸殿原本大开的殿门突然关闭,四面八方立时冲出来很多黑衣人,同禁卫军厮杀了起来。
第102章 逃
跪拜还未结束, 所有朝臣都吓的缩在一处,瑟瑟发抖。
皇后大声喊道:“若你们臣服于三殿下,可保一命!”
何六安二话不说拔剑而出,直指陈逾行。
皇后身边的十多个小太监即刻飞身而起, 手里的匕首向陈逾白这边刺来, 却又在霎那间被东宫的护卫隔开。
一时之间紫宸殿混乱无比, 小太监护着关皇后和陈逾行往后退去。陈逾白站在阶梯上,看着这混乱的一切, 突然明白过来, 为什么前世他固若金汤的皇宫会被攻破,为何今日紫宸殿会有这么多黑衣人,这哪里是黑衣人,这些人都是皇宫的太监,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 鹤云就已经换掉了皇宫里许多太监, 让这些身怀高强武艺的人代替,是一支随时可以作战的队伍。
从得知鹤云有武功到此刻不过一日多,时间太短了, 他根本来不及思考这么多, 如今明白过来, 确实有点晚了,但也不足以撼动他的安排。
“保护朝臣!”陈逾白大喊。
很多禁卫军不是黑衣人的对手,死伤严重,这些黑衣人明显是以一敌十的练家子,怪不得自己东宫的护卫会跟丢人,他对何六安吩咐:“快让骑兵营前来救援。”
“可是殿下,您身边……”
“快去, 不必担心我,陈逾行心狠手辣,再晚一些,怕是这紫宸殿要血流成河了。”
何六安飞身而出,却在看到紫宸殿外的情形惊呆了,不知从哪里攻进一支军队,已经和守在外围的禁卫军厮杀了起来,不过这些人的武功没有那些隐藏的太监武力好,禁卫军明显占了上风,但整个皇宫如今已成为了战场。
陈逾白亦飞身而起,看清了整个皇宫的境况。
怪不得陈逾行和皇后如此有底气,他们做的努力也不小,紫宸殿里是隐藏武功高强的太监,殿外是各府的府兵,帝都定然也有军队攻城。
不过这次,他倒是没见守备军的人影,看来陈逾行被罚静思塔思后,皇帝彻底收回了他守备军的军权。
如今的守备军倒是在这场争夺中置身事外了。
即使这样,陈逾行的兵力已然够威胁到他了。的确,若没有这样的实力,他们也不敢这番叫嚣。
陈逾白知道此战不易,府兵和攻进帝都的兵力他全部都想到了,还想到守备军是否也会听从陈逾行的号令,如此原本打算对付守备军的骑兵营倒是可以各方支援了。
只是他唯独失算了这些武功高强的太监。
何六安拿着太子令牌,赶到了骑兵营,骑兵营早就整装待发。
队伍浩浩荡荡往皇宫行进,却被一支守备军拦住,何六安以为他们是来阻止的,不想守备军将军下马说道:“陛下人心所归,吾等愿效忠陛下!”
原来守备军自交到陈逾行手中,他刚愎自用,未得人心。此次夺位,守备军时刻留意皇宫情况,在得知先皇已下诏书传位陈逾白,即刻决定表忠心。
何六安道:“好,我们为陛下赴汤蹈火。”
有如此精锐的两支队伍支援,很快就平定了混乱,陈逾行眼见大势已去,皇后慌忙让鹤云带陈逾行离去。
鹤云却舍不得走,“皇后,你不能独自留在这里,跟我们一起走吧,天高水远,一起过普通的日子。”
皇后却道:“我大半辈子都活在这深宫中,与其苟活不如死,但是逾行不能死,你快带逾行走,这是我求你的最后一件事。”
鹤云道:“娘娘是怕拖累我们吧。”皇后不会武功,她逃不出的,现在的她无比清醒。
陈逾行说道:“母后,我们一起走吧,先活着最重要。”
皇后摸着陈逾行的脸,“逾行,母后老了,走不动了,你快走,陈逾白手里还有你通敌卖国的证据,你留下必死无疑。”
假造诏书,她可以一力承担,但是通敌卖国她却无能为力。
眼看着他们身前的太监已经抵挡不住,皇后大喊道:“云大哥,我求你了!”
鹤云一怔,捏紧拳头,依依不舍的看了皇后一眼,一把拽起陈逾行,轻功飞起,从怀里掏出几个烟雾|弹,投了下来。
当烟雾散去,人们再看时,鹤云和陈逾行已经不见了踪影。
陈逾白心中一紧,前世陈逾行死而复生而来的噩梦,已经缠绕他良久,这次绝不能让他逃脱。
“追!”
何六安一看身边,刚在宫门口和他一起来的英姑已然追了上去。
他立刻带上人,寻着英姑的踪迹追了上去。
确实,英姑在混乱的厮杀中,发现这里很多黑衣人武功格外熟悉,再看看指挥着他们的鹤云,那武功的路数,明显就是南无派的上乘武功,刚听见大家都喊他云公公,莫非真的就是自己的师叔鹤云?
而刚刚他带着陈逾行逃跑时用的烟雾|弹,让她更加肯定了。南无一派制作的烟雾|弹,同江湖上普通的有些区别,烟力更猛更多,但这种烟雾却挡不住英姑,她不过片刻,就追了上去。
陈逾白吩咐道:“看好皇后。”
轻功起,也追了上去,陈逾行他是要亲手抓回来的。
追到帝都郊外,英姑沿路留下了很多记号,但鹤云武功高强,她不确定自己还能追多久,也不确定何六安什么时候能跟上来,大喊道:“鹤云师叔!”
鹤云一愣,不由的放缓了步子,英姑用尽内力,跟了上来,说道:“鹤云师叔,师祖病了,快死了,他老人家想在生前再见见你,师父练功伤了身体,南无派没落了,师父让我找你回去继承掌门之位重振我派,我找你很久了,师叔你快跟我回去吧。”
鹤云一时回忆起了很多年前年少时在南无山上的事,看着英姑眼神复杂,发现自己竟然丝毫都没有否定身份的想法。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落脚在何处?我之后再来找你。”
但很快,他就发现有什么不对劲,他似乎在哪里见过这个女子。对了!是调查太子妃的时候,同卫婵沅亲近之人的画像中就有她。
“你是英姑?是太子妃的朋友,刚才就是你和何六安一同杀进紫宸殿的。”
“是!我是英姑,可是师叔,我会求太子殿下饶你一命的,你不会死的。”
陈逾行看见此中情形说道:“云公公,你忘了答应我母后什么?你不能让我死,你回去死不了,但是我回去就是死路一条!”
鹤云看一眼陈逾行,坚决的说道:“我和南无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你走吧。”
说着就要带陈逾行走,英姑突然拔剑拦住他们的去路,“师叔,这是个卑鄙小人,不值得你保护,我们南无一派一惯不愿同这样的人为伍,师叔你现在怎么了?”
鹤云眉头紧皱,“我不想伤害你,你走开!”
“你们走不了了!”
何六安带着大批人马将三人围在了中央。
英姑说道:“师叔,你把陈逾行给他们,我保你不死!”
鹤云一掌推开英姑,拦腰带起陈逾行飞身而起
何六安暗器射出,直直射中鹤云的后背,他吃痛,功力不济,跌了下来。
英姑擦去被震的吐血的嘴角,跑过去,“师叔,别再挣扎了,你们逃不掉的。”
暗器打在了鹤云的经脉上,他想要再度运功带着陈逾行逃走,飞身而起。何六安皱眉,这人为何这么执着,明摆着就是死路一条何苦还要挣扎?他又向鹤云大腿处扔过去两个暗器,鹤云是半步都无法再动了。
陈逾行不甘心,丢下受伤的鹤云自己逃跑,可是他哪里能逃得出去,很轻易就被何六安擒住,捆绑了起来。
陈逾白此时赶到,正巧看到英姑扑过去跪在受伤的鹤云身边说着话。
何六安上前,将前因后果说与陈逾白。
陈逾白走到鹤云身前,“皇后已经压入大牢,现在陈逾行也即将入狱等着审判,而你,我看在英姑的面子上,只要肯改过自新,提供皇后和陈逾行的罪证,我就免你不死。”
鹤云哈哈大笑起来,“我鹤云,为一人甘愿进宫为宦,成为残缺之人,你现在让我背叛,岂不是可笑?我现在就跟你回去,就算是死我也要陪着她。”
陈逾白却突然动容,鹤云也算是有情有意,只可惜所爱非良人。但感情之事,谁又能说得清楚呢,执着了一辈子,现在要让他改变,显然是不可能的,倒不如成全了。
“好,我就将你和皇后关在一处。”
将两人带回皇宫,打入天牢,派重兵把守,又吩咐何六安送英姑回了卫府,陈逾白急匆匆的回了东宫。
寝殿的门一打开,他就看见阿沅斜靠在床边,随意翻动着手里的书,看的认真,并没有察觉到他进来。
不自觉地嘴角上扬,这一处的安静就像是涓涓细流,洗刷着他心中的疲倦,那低头的温柔就像是冬日的暖阳,抚平着他的不安。
自重生以来做的所有的事,似乎都是为了今日,为了众人叩拜高呼万岁,为了眼前之人的安稳,现在他都拥有了,却又生了胆怯,面对阿沅,始终觉得就是一场透明的梦幻,他想牢牢抓住,又害怕破灭。
卫婵沅察觉到有人,抬起头来,看见站在不远处的陈逾白,微微一笑,轻轻喊道:“殿下。”
第103章 治不了
她掀开被角, 想下床。陈逾白奔了过去,握住她的双手,激动的说道:“阿沅,一切都过去了, 从今往后, 我会给你这天下最好的。”
卫婵沅温柔的看着他, 慢慢问道:“殿下,文芯怎么样了?”
陈逾白一时语塞, 他让人把文芯带回清心殿治伤, 再没过问,有些底气不足,“已经让太医诊治了,阿沅你别担心。”
“殿下, 我想去看看文芯。”卫婵沅语气平静, 眼底却有些焦急, 清晨她在丧钟声中醒来,知道该逝去的人终究还是逝去了,她静静地待在四周围满了护卫的东宫正殿, 等着这场争斗结束。
牵挂着陈逾白, 牵挂着文芯, 但她知道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看着窗外的天空,听着那不断的厮杀声。
直到厮杀声消失,天渐渐灰了下来,她终于等来了晟朝新的君主。
就像是上一世,她也是这样默默等着这一切结束。只不过今生,她的心中不再是酸楚。
“好,我陪你去。”陈逾白扶她起来, 替她穿上外衣,发现她的脸色越发的惨白,想起太医说过,阿沅受了刺激,他偷偷观察卫婵沅的情绪,没觉察出异样,不由的小心问道:“阿沅,你现在身体可有不适?要不我先去看文芯,你就不要去了。”
卫婵沅道:“我一清醒,徐太医就来过了,我现在很好。或许是因为陈逾行给文芯灌毒药时的情景我记的太过清晰,不过今日,我想通了很多事,也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殿下,就让我去见文芯吧。”
比起前世文芯被活活打死,今生即使是哑了,也好过阴阳相隔,只是希望文芯这一劫算是过去了。
她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好。”陈逾白搂着她的肩膀往清心殿走去。
整个东宫,都挂着白色的布条,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卫婵沅看着自己身上披着的墨绿色的披风说道:“殿下,我们要不要回去换件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