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婵沅手脚带着镣铐,浑身满是泥泞,倒在山洞里,旁边的文芯亦带着镣铐,倒在她的身旁,似乎还用了刑,身上有点点血渍。
除此之外山洞里没有任何人,果真是自生自灭。
陈逾白扑过去,抱起奄奄一息的人,呼喊着,阿沅,阿沅。
“快,打开镣铐。”卫若谦吩咐刑部的人想办法打开了镣铐。
何六安和常禄也来到文芯身边,不停着喊着。
文芯醒了过来,想说什么,却只能指着嗓子发出“呜呜”的声音,一行一行的泪从她眼中流下来。
陈逾白一下子就想起来,文芯被陈逾行毒哑了,拧起眉头,沉默不言,横抱起还昏迷的卫婵沅,对何六安说道,“将文芯送回清心殿,找太医医治她的嗓子。”
又对常禄说:“走,我们回东宫。”
看着怀中的人,他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现在他要做的是尽快让阿沅得到最好的救治。
何六安和常禄早已见过之前太子妃受伤的时候,太子殿下那几近疯狂的行为,如今这样的平静,反倒让他们更害怕,那压抑的情绪若是爆发,恐怕是毁天灭地的。
一路上,陈逾白沉默的可怕,浑身撒发着冰冷的气息,紧紧抱着卫婵沅,脸色阴沉,几乎都不动一下。
谁都不敢上前多问一句。
下了马车,一路将卫婵沅抱到了正殿寝殿。
“常禄,请太医。”
陈逾白呆呆看着床上双眼紧闭的人,跌坐在床边,心突然揪了起来,好像不断有刀子,一下一下划着他的胸口。
用力揪起自己胸口处的衣服,想要让疼痛减轻一些,却发现越来越难受,内疚,后悔,自责,心疼,这些情绪一股脑儿袭来,让他无力承受。
常禄请来的是之前给卫婵沅诊治的徐太医,在来的路上,关于太子妃中毒的事,常禄纠结良久,最后还是决定让徐太医隐瞒这件事。
如今这种情况,关皇后一党不一定要做出些什么动作,薛家和娄家绝不能在这个关键时候出什么岔子,薛玲玉和娄汐月做的事情,不能让太子知道,哪怕最后,他因此失了自己脖子上吃饭的家伙,也不后悔。
在他的心里,太子比太子妃重要,整个晟朝再没有谁能比自家主子更有资格坐在皇位上了。
徐太医也是聪明人,他在诊脉的时候,发现中毒并不深,自己只需要把解毒的药加进去就好,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事。
而让他头疼的是,这次卫婵沅的身体更加孱弱了,五脏六腑和浑身经脉由于再次受到了重创,压根就不堪一击的身体,更加严重了,不但挨饿受冻还受了刺激,关于这件事,他不打算隐瞒。
“殿下,太子妃情况并不好,似乎是受了刺激,伤心过度,情况比之前更严重了。”
陈逾白的脸色铁青,压制住自己想要冲过去坎死陈逾白的冲动,说道:“你尽最大的努力给太子妃调养,下去吧。”
徐太医以为太子肯定又要发火,没想到只有一句平淡的话,不再多言,赶忙出了东宫。
“常禄!”
“在。”
“去清心殿,找两个日常伺候的宫女来,好好照顾太子妃。”
“是。”
常禄觉得奇怪,之前从假山把太子妃找回来的时候,几天几夜都是太子亲自在身边照顾,这次他以为也是一样,没想到却要喊清心殿的人来。但他能感觉到现在的太子和平常的太子有什么地方不一样。
陈逾白从怀中掏出一个帕子,仔细擦干净卫婵沅脸上的泥渍,深深看着面前沉睡的人,轻轻在她额头落下一个吻。
起身时,已是拳头紧握,“阿沅,害你的人,我绝对不会放过,不论是将你关在假山的关皇后,还是这次陈逾行的所作所为,我定然让他们十倍百倍的还给回来。”
常禄带着两个宫女走了进来,陈逾白冷冷看了一眼,仍旧一言不发出了寝殿。
“常禄,备马。”
常禄愣了一下,这个时候,太子为何要出宫?但他不敢多问。
陈逾白一身黑衣来到了丞相府前,看见段暄出来,立刻让人将他带了过来。
段暄惊讶的道:“殿下怎么没有传信,直接来丞相府了?你就不怕别人看出你我的关系?”
“走,去茶楼,我有话给你说。”没有多话,陈逾白直接往前走去。
段暄跟在身后,左看看右看看,生怕被三殿下的人发现。
陈逾白回头,“别看了,就是有人看见了,也传不进去消息。从现在起,谁胆敢给三殿下和坤宁宫传消息,杀无赦!”
段暄皱眉:“我只是听说太子妃失踪了,你去了三殿下处要人,结果如何了?看你这个样子,别是……”
“到了,我们先上楼。”陈逾白进到茶楼里直接往二楼走去。
段暄跟在身后,进了一处厢房,门一关上,段暄就忍不住了,“究竟怎么了?现在皇上还,还尚在,你限制皇后和三殿下的行动,恐怕不妥。”
“如何不妥,我告诉你,父皇随时可能驾崩,如今,整个禁卫军的兵权在我手上,皇宫布防已然重建,帝都有骑兵营,外围有娄将军的兵力,朝廷上有薛家、卫家和镇国公,一切准备就绪,就等最后一步了。”
“禁卫军已经控制了坤宁宫和陈逾行寝宫,我这次要把他们千刀万剐方能解心头之恨。”
段暄看见陈逾行的神情,小心翼翼问道:“是太子妃……”
陈逾白皱眉,“阿沅没事。对了,一年前让你查的,我的生母是如何死的,可有消息?
重生而来,交给段暄的一个长期任务就是查自己的母亲时如何死的,那时候自己小,但他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被隐瞒了。
段暄不解,在现在这个紧要关头,太子为何要问这件事。
“殿下,前皇后之死的确查出来一些眉目,但这期间发生了太多事,调查中断了很多次,事情现在尚不明确。如今陛下身体风中残烛之事朝廷上下几乎人尽皆知,关阁老和我父亲已经联合了几位世袭的侯爵,来支持三殿下,兵力尚可,宫中怕也是安插了不少人,此事比起先皇后之死,紧急不少。”
“无妨,这是多年前的往事,你慢慢查。我只是来告诉你,现在有多少证据,统统引到关皇后身上。”
“殿下你…”
“我本想给她一条活路,现在看来不必了。陈逾行之过,关皇后难辞其咎,她们母子二人屡屡触碰我的底线,是再也留不得了。我本不愿多造杀戮,但作恶之人应是受到该有的惩罚,姑息不得。”
虽然利用自己生母之死却然有些小人所为,可是,若对付的本就是小人,那用一些相当的行为也无可厚非。
“太子妃真的安好?”段暄看见陈逾白的模样,眼中早已没了最初的淡然,浑身透着戾气,不惜用自己生母之死来治罪关皇后,看来这次他们母子定然做了对太子妃很过分的事,是真的把太子惹恼了,惹怒了。
“阿沅之事,你不必多问了。如果你想拉段丞相下水,我不介意你的证据再卑劣一些。”
段暄失笑,“殿下还真是了解我。好呀,殿下既然发话了,我自然不会放过这次好机会。”
陈逾白将杯中茶饮尽,站起身来,“记住,皇宫丧钟敲响之时你带着证据即刻进宫。丧仪之上,你当站在群臣面前历数这些年来陈逾行所做的荒唐之事,他说我要用通敌卖国之事作为明君的垫脚石,他想错了,这远远不够,我要让他成为千古罪人。”
段暄也起身,这些时日,他查到了不少的事情,桩桩件件都足以引起民愤,“不是成为,这千古罪人的名头他担得起。”
第101章 诏书
从茶楼出来, 陈逾白直接去了太医院,常禄将看顾皇帝的两位太医引到他面前。
“两位太医今日辛苦了,不知父皇最近身体如何?”
两人皆叹气摇头:“已经昏迷,许是就在这一两日了。”
两名太医心中自然清楚, 自己面前的人极大可能就是今后的帝王, 而那位昏迷的, 已经名存实亡了,但同时又知道, 三殿下和皇后一党绝不会心甘情愿为臣。他们从没做选择, 却已然和太子站在了一处,避无可避。
“照顾父皇你们尽力了,现在不必再隐瞒。”
两名太医对视一眼,恭敬揖礼:“是。”
陈逾白走后, 两名太医相商, 若是皇帝病重之事昭告, 就意味这丧钟可以随时敲响,这天迟早要变,与其夜长梦多, 不如早些了结。
既然太子已经找他们询问, 就说明做好了安排, 而他们这样担心受怕的过日子,不如将事情摆到明面上。
皇帝即使用再好的药,也不过多熬一两日,他们减轻了药量,在第二日的凌晨,紫宸殿太监李总管告知各宫和皇亲,而陈逾白让常禄告知了所有朝廷重臣, 嫔妃皇亲跪在寝殿内,朝臣齐跪在紫宸殿寝宫外,哭声不绝于耳,太医以针刺脑,皇帝保持着最后的清醒,看了寝宫中众人一眼,没留下只言片语,便大行而去。
丧钟敲响的时候,卫婵沅在迷蒙中猛然清醒了过来。
帝都外集结的数十万人,齐齐整装即刻攻城,同时皇宫中硝烟四起,无数名太监突然脱去了太监的服饰,一身黑衣,随时待命。
悲鸣的丧钟敲响的是一代帝王的消亡,也是下一代帝王争夺的号角。
跪在众妃之首位置上的皇后起身,擦去泪水,站立而起,转身,拿出一份诏书,交给身旁的鹤云。
鹤云走到紫宸殿外,看着跪了一地的朝臣百官,朗声读到:“奉天承运皇帝昭曰……”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镇国公突然从百官中起身打断了他,手举着诏书,来到鹤云面前,“还请公公等一等,现在大家等的可不是你手中的诏书,而是我手中的传位诏书!”
此言一出,众人都窃窃私语起来。
面对着百官,鹤云毕竟只是一个奴才,他不敢造次。
寝殿里皇后带着众嫔妃走出,陈逾白和陈逾行自动站在了两方阵营中。
关皇后拿过鹤云手里的诏书,大声说道:“镇国公!你说你手中的是传位诏书,本宫却认为本宫手里的才是真的传位诏书!”
她原以为自己手中假造的诏书是唯一的诏书,没想到镇国公手中还有一份诏书,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或许同他们一样,都是为了夺位假造的罢了。
“没错!老臣证明,皇后手中的才是真的传位诏书,陛下昨日宣召老臣进宫,将这份诏书给了皇后。”关阁老从人群中走上前。
“既然如此,何不把两份诏书拿出来看看,是真是假一目了然。”青阳侯薛保贤也站起身喊道。
自从儿子被刺死,女儿失宠,他已经很少参与争斗,只求保身,但现在看来,如果继续支持陈逾白自己还有可能继续做这个青阳侯,如果陈逾行坐上皇位,怕是得落个满门抄斩的下场了。
薛贵妃站在皇后身后,说道:“对呀,姐姐,皇上诏书众朝臣也见过不少,是真是假大家看过后一目了然。”
陈逾白站在一旁不说话,只是冷冷的看着关皇后一党要怎么继续演这出戏。
清晨从太医院出来,他来过了紫宸殿,太监李总管告诉他半夜有人潜入,似是动过了玉玺。
现在看来,是用在了假的诏书上,但是皇帝的字迹模仿的再像也是有破绽的。
他四处瞧了一瞧,突然发现,一直服侍皇帝的李总管不见身影,按理来说在这样的时候,他应该是在场的。
对身旁的何六安耳语:“快,去查总管去了何处。”
何六安还没走,就听见有人大喊道:“殉主了,李公公殉主了。”
陈逾白看了一眼皇后和陈逾行,将两人得逞的眼神尽收眼底,果然,是他们除掉了一直在父皇身边忠心耿耿的人。
但同时他也疑惑,整个皇宫都在禁军的管控下,他们是如何杀了总管的。
是鹤云!这个从来不显山不露水的太监,武功绝对不在何六安之下。昨日刚看出鹤云武功的时候,他急着找阿沅,找到阿沅又急着找段暄,根本没来得及思考其他。
关皇后道:“太监总管李公公忠心可谓,厚葬。”
此事定有蹊跷,若是殉主,难道不应该是丧钟敲响的同时,而是在这个所有人都已经从寝殿来到了正殿,自己偷偷殉主吗?
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被他忽略了。
丞相段文忠起身说道:“本以为李公公能帮我们分辨诏书真伪,真是可惜。”
卫瑞阳皱着眉头,起身厉声说道:“陛下刚刚驾崩,你们就在这里起如此争执,陛下岂不寒心!”
关阁老笑言:“卫尚书言重了,国不可一日无君,我们如此也是为了晟朝。”
陈逾白马上让常禄下来扶着卫尚书,常禄安慰道:“卫尚书忠心一片,只是如今,整个晟朝怕是只有您这么想了,您看看如今这局面,还能如何办呢?”
卫瑞阳叹气不再多言。其实他心里也很害怕皇后手中的诏书才是真的,他想的是能拖一时算一时。
镇国公打开诏书,高高举起,“诸位请看,这份诏书,乃陛下亲笔所写,玉玺也清清楚楚。”
关阁老拿过关皇后手中的诏书,也举起,“我这份诏书也是陛下亲笔所写,玉玺亦清清楚楚。”
众朝臣都起身拥挤在正殿台阶下,仔细看着两份诏书,确实,两份诏书看着都没有问题。
但是没有问题就是最大的问题,究竟哪份是真哪份是假,现在谁也说不清楚了。
这时,段暄踱步走上前,大声说道:“我能辩明这两份诏书的真伪。”
关皇后和陈逾行,还有关阁老段文忠,以及朝中三殿下一党都高兴了起来,这段暄可是三殿下的人。
不知情的镇国公和卫瑞阳紧张了起来。
镇国公喝斥,“段家小儿凭什么来断这诏书真伪?”
段暄却不急不躁说道:“众所周知,陈乃国姓,陛下鲜少亲书。”他转身询问众臣:“给谁的圣旨中有这个字吗?”
众朝臣都皱着眉,摇摇头,确实,给他们的圣旨中这个字似乎没有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