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卿卿入我心——五点零九
时间:2020-10-28 09:54:51

  陈逾白的嘴角始终扬着,今日的阿沅越看越可爱,常禄和何六安哪里见过如此活泼的皇后,都有些不适应。
  文芯却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在卫府时,自家娘子就是这种开朗的性子,只不过自遇见了太子后,才变得沉默持重起来。
  老板娘很快端上来了五碗,说道:“各位先吃着,另外五碗马上就好了。”
  卫婵沅拿起筷子就往嘴里放了一个馄饨,结果把她烫的直吸溜,陈逾白马上往她嘴里吹气,“急什么,可没人和你抢,你若喜欢,我把这摊子的老板娘请进宫日日给你做。”
  “那倒不必,”这时已经不烫了,她嚼了两下,“这老板娘连卫府都觉得束缚,更别说是宫里了。”
  陈逾白吃惊的问道:“你真的想日日都吃这馄饨吗?阿沅,你原来这么喜欢吃馄饨,我都不知道。”
  卫婵沅低头,筷子在碗里搅和着,抬头笑着说:“你们都快吃,”看了一眼文芯,把筷子放到她手里,“文芯,你尝尝还是不是那个味道了?”
  文芯点点头,眼圈立刻就红了。
  卫婵沅喜欢馄饨,不过是喜欢和二哥、秦善在疯玩累了之后围在如此近的距离里,听着彼此的呼吸吃东西,即使没有馄饨,哪怕是一碗葱花面他们也能吃得津津有味,还会撑着再吃一碗,然后一路有说有笑的回府。她怀念的不是味道,而是吃东西时的那种感觉。
  如今,是再去不会有了。
  几人刚一拿起筷子,在这个小桌子上,手肘就碰到了一起,常禄和何六安立刻起身去了旁边的桌子。
  陈逾白吃了一个,睁大眼睛点着头,“真的好吃,阿沅,这么好吃的东西,你还是第一次带我来,还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是我不知道的?”
  “有呀,”卫婵沅说道:“每个月十五月圆的时候,逸江放都会放花灯,月初有集会,月末有杂耍,热闹的很呢。到了过年就更热闹了,猜灯谜,赏彩灯,若是运气好,还能看见富家千金比武招亲、绣球招亲呢。”
  这些陈逾白只是听过,从来都没有参与过,他在深宫中长大,如履薄冰,不敢行之踏错一步,哪里能记得住这些日子,都是有事要办才会出宫,也不会过多停留,这人间烟火气,离他太远了。
  看着身边的女子,突然觉得前所未有的温暖,“阿沅,你可不可以带我放花灯,猜灯谜,看比武招亲?”
  不知是他说的太可怜,还是神情太落寞,卫婵沅连思考都没有思考,就说道:“好。”
  但很快就想起来了两人如今的身份,她不再是卫府的娘子,眼前人也不是普通人家的郎君,怎么可能肆无忌惮的出宫,但又不忍心拒绝,“我们不能一下子都做完这些事,一件一件慢慢来。”
  陈逾白突然笑了起来,“傻阿沅在担心什么呢?放心,我不贪心,不会耽误政事的。快吃吧,凉了。”
  卫婵沅点点头,吃起了馄饨,一碗还没吃完,老板娘就又端了五碗上来,不知道是今日乏了,还是身体确实大不如前了,她倒是能再吃一点,却再也吃不完第二碗了。
  “好像也没那么饿,我还真是眼大肚子小。”
  最近,阿沅的饭量慢慢在减少,刚才她那么爽快的要了两碗,现在又吃不下,陈逾白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能吃多少吃多少,吃不完剩下。”
  她又拨拉了两个馄饨进肚子,放下筷子,“实在吃不下了。”
  陈逾白让文芯把自己未动筷子的一碗端过去给常禄和何六安,自己端过卫婵沅的吃了起来,“让我来尝尝是不是阿沅的这碗馄饨不好吃。”
  他大口吃下一个馄饨,用力皱眉,说道:“确实呢,没有第一碗好吃。”
  卫婵沅看着陈逾白的样子突然笑出了声,然后陈逾白也笑了。
  “阿沅,你是不是累了?我们回宫吧,改天我再陪你出来。”
  她的确有些累了,今天也没走多少路,但却觉得很疲倦。点点头,站了起来,陈逾白拉住她的手往皇宫的方向走去。
  回了宫天色已晚,陈逾白知道卫婵沅肯定是累到了,早早就让人服侍她睡下,自己也躺在了她身边,搂住快要入睡的可人儿,“阿沅今天累了吗?”
  卫婵沅枕在他的臂弯,闭着眼睛点点头。陈逾白突然单手撑起,俯身看着卫婵沅,“阿沅,你说的要带我去放花灯,猜灯谜,看招亲,可要说话算数哦?”
  她扑哧一声笑了,这人有的时候还真像是个孩子,“记得了,忘不了,陛下快睡吧。”
  陈逾白满意的躺下,紧紧搂住她,很快进入了梦乡。
 
 
第111章 圆寂
  在睡梦中, 卫婵沅好像又来到了曾经走过的那个交叉路口,她看见无言站在其中一条道上,没有穿僧袍,只着一身简单的里衣, 没有拿佛珠, 满头银发也变黑了, 却看不清面容。
  他说:“那日,陈逾白不肯回避, 我本认为不说也罢, 但细细想来,终究是放心不下,怕你以后选错了路,贪恋一时欢愉而误了大道。”
  卫婵沅想走过去, 想说话, 却发现自己动也动不了, 也发不出声音,她只能竖起耳朵,认真听着。
  “我是来告诉你, 前世你死后, 晟朝并不是太平盛世。陈逾白将你的尸体抱回来放在冰棺里, 又建了冰室,日日守在里面,极度消沉,而陈逾行乃是诈死,逼宫杀了陈逾白,登基为帝,施行□□, 四处征战,民不聊生,最后晟朝覆灭,百万大军败亡,百姓流离失所,横尸遍野。这一切皆因你而起,你本不该存在,却让他酿成了此等大祸,多少人的命数皆因此改变,扰乱了之后的天地气运。”
  “为了拨乱反正,有人不惜逆天而行,让陈逾白重生,你能重生并非偶然,不过是因为他的执念罢了,你记住,他只有这一次机会,而你也只有这一次机会,不可贪一时的欢愉,待一切回到原位,你们才会明白我的一番苦心呀。”
  无言渐渐消失在路的尽头,卫婵沅不断挣扎,想问个清楚,却猛然惊醒,出了一身冷汗。
  不停的大口呼吸,转头看看身边依然熟睡的人,久久无法回神。
  原来他还是用善意的谎言骗了自己,哪里有什么繁华盛世,哪里有什么百年,不过是满目疮痍。
  如果前世的陈逾白当真那么爱自己,在自己死后不理朝政,日益消沉,让陈逾行有了可乘之机,成为了引战灭国的暴君,那么自己可真是罪大恶极呀。
  说什么自己本不该存在,那自己该在何处呢?如果消失,一切是不是都不会发生了,难不成前世陈逾白那样对自己是活该?
  让百姓陷入战乱,继而灭国的不是自己,也不是陈逾白,怎么好像这一切都成了他们的错?那陈逾行算什么?关皇后算什么?她想问问无言,最应该承担这一切的人,现在得到了什么惩罚,是不是打入了十八层地狱,还是因为这一生没有酿成灭国之祸而躲过一劫呢?
  卫婵沅苦笑,自己的重生是因为陈逾白的执念,也是因着这执念,可以让她有机会拯救失去的家人,就好像杀死自己的人又救了自己,所以,这个人究竟是仇人还是恩人,这个人应该恨还是感谢?
  她原本已经决定将前世的陈逾白和今生的陈逾白区别对待了,现在无言告诉她是前世陈逾白的执念让她有了生的机会,难道是要让她彻底原谅这个人。
  最后却又说不要贪恋一时欢愉,那和登基大典前黄粱寺所说,在做抉择时要抛弃一己私欲,这两句怎么想都像是同一个意思。
  究竟无言想让她做什么,在怕什么,才会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强调,如果时间回转是为了陈逾白,那么她的存在究竟是对是错,如果她本不该存在,那么她又为何会存在?
  很多事情,她都想不明白。自出生以来,她一直对身边的所有人和所有事都心存善意,没做过一件心有所愧之事,还不是落得个,前世被人害的自绝而亡,今生又命不久矣的结果吗,她才是受害者不是吗?为什么要把前世一切的罪过归到她头上?
  一时欢愉是什么?一己私欲又是什么?她哪里贪恋过一时欢愉,何时有过一己私欲?都是被命运推推搡搡走到了今日,用最大的努力去救人,用最大的宽容去接纳。
  正沉浸在自己意识里时,陈逾白翻了个身,又把她往怀里搂了搂,这个动作,让她的心逐渐平静了下来。
  她的确因为无言所言,对那些过去的事有些气恼了,但此时,一切都结束了,那些伤害她的人也受到了惩罚,这就够了,无言说的那些不明不白的话,她现在也不想去明白。
  像个小猫一样,往陈逾白怀里蹭了蹭。
  好暖。她深深呼吸,闭上眼睛,放空思想,缓缓睡去。
  再睁眼,陈逾白已经去上早朝了,她懒懒的起身。
  更衣完毕,梳妆之时,文芯指指她眉间的红痕,又指指床,手里比划着。
  这段时间以来,她和文芯已经很有默契了,立刻就明白,是陈逾白走之前交代,等他下朝回来给她画花钿。
  “知道了,文芯。”
  文芯笑着替她挽发髻。卫婵沅看着镜子里的文芯,觉得文芯自从哑了之后,笑容少了很多,连同性格都一起变稳重了,突然有些后悔没在早些时候,让文芯出宫,替她找一个好人家,当初文芯拒绝的时候,自己就该强硬一些。
  现在她这个样子,反倒不放心让她离开自己了。
  “陛下万福!”
  门外有太监宫女问安,想必是陈逾白早朝结束回来了,她赶忙起身去迎,却远远见他脸色有些沉重。
  陈逾白一抬头,看见阿沅出来迎她,立刻换上笑脸,快走两步,拉起她的手直接进到寝殿内,将她按在梳妆台前,拿起细毛笔蘸了胭脂,为她画莲花瓣。
  画完,陈逾白放下毛笔,看着卫婵沅沉默片刻,才柔声说道:“阿沅,昨日半夜,无言大师圆寂了。”
  圆寂了?原来如此,想来昨夜无言是同她道别的,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究竟是有多不放心离去,才会在梦中对自己说那些话。
  下意识的,她总感觉无言所做的一切必然都有他的道理,而且不会害她。
  “陛下派人将他好好安葬了吧。”
  陈逾白问道:“阿沅,我想问问你,前世我只听过,没去过黄粱寺,你可记得寺里有无言这位大师吗?”
  这一问把卫婵沅问住了,前世,她似乎是去过黄粱寺的,但也只是去那里凑热闹,并没有听说过有什么无言大师,这么一想,似乎真的,无言此人,就是重生后才突然出现的。
  “似乎并没有这个人。”
  这个人就好像是因为他们的重生而特意出现的,又在陈逾白即位后突然圆寂。
  一切都像是个迷,随着无言的圆寂,再也没有可以问这其中原由的人了。
  “原来我们一重生这个世间就已经有了变数。”
  卫婵沅拉着陈逾白从梳妆台前起身,“别多想了,我们用早膳吧。”昨晚,她已经想了一晚上了,什么结果都没有,还不如什么都别想,开心一天是一天。
  很快到了年关,天越来越冷了。娄家婚期的日子定在了大年初二。
  本来初二这天是个好日子,一开始闵行舟和英姑也选的这天,谁知和娄家的撞了,英姑倒是没什么,可镇国公说,这是圣上赐婚,他们不应该凑这个热闹,要另选日子,这一选就选到了来年的三月份。
  过完年,娄振和娄彦又回到塞外镇守边疆。卫婵沅想,这守卫边疆的战士最是辛苦,是应该比别人多得到一些尊重和荣誉。
  而现在,对于娄汐月她也已经释怀了,没有什么仇恨还能记恨到死人头上,她突然想到,如果陈逾白没有把娄汐月拉进来,而是像前世一样果断的拒绝了,娄汐月现在会是什么样子,娄家又会是什么样子。
  继而又想起无言说的话,晟朝覆灭了,想必娄家也还是死路一条吧,覆巢之下无完卵,国破家如何安。
  但愿娄家真的能成为一代忠烈,在晟朝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这是一个暖冬,年关一过没多少时候,天就渐渐暖了起来,经过前世,陈逾白对治国安|邦有很多新的想法,越来越沉迷政务,早朝后仍然和几位重臣商议国事。
  后宫就卫婵沅一人,有时候确实觉得冷清了些,清晨梳妆完毕,突然想起来自己埋在东宫清心殿桂花树下的桂花酒,算算时日应该酿好了,喊了文芯和几个宫婢一同去取。还没走出紫宸殿,就通禀说秦善求见。
  好久没见秦善了,她很高兴,如今成了皇后,偶尔见一次爹爹和哥哥,还诸多礼仪,连话都不能好好说了。
  有时候想小侄子了,就让冯婉瑜抱着孩子进宫,整整待上一天,那一天,她甭提多高兴了。
  冯婉瑜总说让她也怀一个,可她心里清楚,许是自己身体的原因,这么久了,也不曾怀孕,月事也总是不准的,但她不能对冯婉瑜说自己的身体情况,只得打哈哈应着。
  算算,小侄子也有好久没有来了,她还想着过两天去趟卫府呢,现在每次去卫府,都看不到秦善。
  今日秦善来,可得抓住他好好问问,这守备军的军务究竟有多忙,让他在自己回卫府时,连一起吃顿饭的时间都没有。
  “快请。”
  秦善一走进来,卫婵沅就觉得他沧桑不少,本就稳重的人,如今看着越发自持了。
  “臣问皇后娘娘安,娘娘万福金安。”
  卫婵沅屏退左右,她知道秦善连自己回卫府都躲着不见,如果没有事,是不可能主动来找她的。
  “阿善兄长军务可真是繁忙呢,我回府几趟,让人去找你一起吃团圆饭,你都没来。”
  阿沅还是那个阿沅,对她的阿善兄长一直不曾变过。
  秦善道:“确实是军务繁忙。”
  卫婵沅坐下,“既然这么繁忙,怎么还有空来找我,阿善兄长能不能别像爹爹和哥哥一样,我虽然现在是皇后,但我也是你们的阿沅呀。”
  秦善眉头微皱,“娘娘,却有一事,微臣来找娘娘商议帮忙。”
  “别喊我娘娘了,旁人也就罢了,你们喊着我听着别扭。阿善兄长,陛下知道你我清白,有人在,那是规矩,现在又无人,你当成还在卫府那时对我就好,说吧,什么事?”
  话虽这样说,秦善却知道,身份这件事变了就是变了。
  “不知道娘娘,”他顿了一下,“阿沅,你可曾记得,那日你告诉我重生的时候,我说等我从北狄回来,就告诉你我的身世和我今生最大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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