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小心探头,就见十几个人有男有女, 有些手上托抬着什么疾步而来。
“来了, 来了!”
“马车呢, 快拉过来?”
“放进去, 小心!”
“轻点声!”
“大哥, 怎么只有两个?”一个清朗的声音低低问道。
“那女的有问题, 等会再说!”领头的虬髯大汉沉着脸,一脸煞气,低喝道:“动作快点, 分开走!”
“是!”
“走!”领头人大手一挥,率先走出黑暗。
大家刚要跟上,却见他又退了回来,众人莫名:“大哥,怎……”
已经无需多问,虬髯大汉脖颈处横着一柄寒光闪烁的短剑,僵着身子一步步后退,随之出现的,竟是一美貌女子!
“铿锵”几声,震惊过后,刀剑纷纷出鞘,横在胸前,大喝道:“你是谁?”
“快放开我大哥!”
……
冰凝眸中寒霜凝集,白衣胜雪,如画的容颜没有一丝温度,周身极致的冷寒威压犹如实质般一层层加重,就像在山脚仰望天山的浩瀚,凌厉威势如同天地发威,就算面对千军万马也没有这样强势可怕的威压。
谁也不敢乱动,剑架在脖子的大汉强自镇定,微颤的嗓音还是曝露了心底的恐惧:“你、你是谁,我们和你无冤无仇……”
他刚一出去,什么都没看见就被劫持,剑架在了脖子上才反应过来,这女人到底是谁?!
冰凝一句话没有,将剑刃顶在他脖子处用力一顶,鲜血溢出,大汉瞳孔一缩,闷哼一声闭上嘴,眼珠不安分的转动。
后面驾着马车的小个男人刚要动作,众人只觉眼前寒光一闪,下一瞬‘啊!’的一声凄厉惨嚎,响彻天际,车帘上喷溅上一道红白血痕,尸体脑浆迸裂,仰后噗通滚落在地,马不安的踢踏着。
“哐啷”几声刀剑落地声,几个女的吓得筛糠般颤抖,面无人色,在那冷漠无情的目光扫过他们时,下意识后退,若非身后有人撑住,早已瘫软在地。
谁也没看清她做了什么,但这种凄惨的死况,大家只觉心如擂鼓,狂跳不止,就像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一样。
虬髯大汉骇然瞠目,心好像被一只手死死捏住,呼吸都止住了,他靠得最近,根本没察觉她的动作,可这里除了她,又会有谁?
冰凝押着他一步步走向后面那辆马车,任谁迟疑一步,那剑就往里深上些许,鲜血汩汩涌出,滴在地面上,她冰冷的脸上,没有一丝变化,漠然踩着鲜血缓缓前行,白衣飘飘却如死神降临,带给这些手上沾染无数鲜血的武士前所未有的恐慌,成半圆弧形慢慢退出一条道来,让她靠近。
“把车帘拉开!”这是她到了这边第一次开口,清冽如冰的声音,寒气从骨子里渗了出来,被她目光掠过、站在死尸旁的青年吓得浑身发抖,动弹不得。
虬髯大汉抖着手掀开帘子,抱着一丝微弱希望颤声哀求:“女侠饶命,他们没事,只是一场误会,我……”
冰凝望见车厢内被塞在麻袋、只露出脑袋昏迷不醒的一大一小,生起从未有过的滔天怒焰,怒极转身,眸中异光一闪。
那大汉离得近,见到她眼内冷芒一闪就知要糟,上身后仰就要避开,却哪有她速度快,瞳孔放大,惊恐的张大嘴,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好像有只手拨弄着他的灵魂,将之硬生生抽离出来,记忆倒带,一幕幕飞速闪过。
其他人看不见他的情形,只看到诡异的静默,大汉忽的身子往后急速飞去,鲜血喷薄而出,双眼暴突惊骇欲绝,死死捂住喉咙,发出‘嗬嗬’的声音,摔在墙上滑下一道显目红痕,一时竟未断气。
众人已知难以幸免,拼死一搏说不得还能逃出命去,绝地而生勇气,大叫着挥刀砍来,冰凝怒极之下调动大部分魂力,又岂是这些凡人武士可以匹敌,剑芒吞吐着,左手连掐几道印决,冰凌如同满天飞箭激射而出。
这完全是场单方面的杀戮,就连那些惊惧腿软的女子也不例外,数息之后,场上除了冰凝再无一个活人,死状更是惨不忍睹,灵气凝结而成的冰箭在肉体凡胎爆炸开来,没有一具全尸,另一辆马车斜倒在一边,马也死了。
冰凝嘴角溢出一丝鲜红,杀戮过后,身上杀气微敛,缓缓转身进了马车,探了探两人的脉搏,只是中了迷药,倒没什么大碍,这才放下心来。
血气弥漫的巷内,阴森恐怖,拉车的马屁训练有素,除了呼吸声,安安静静动也不动。冰凝麻布袋扯开,想了想,还是没立刻将人弄醒,把保成抱在怀里,冷冷喊了声:“出来!”
巷子里安静的针掉下来都能听见,除了满地的尸体,什么动静也没有。
冰凝手一扬,倒地的那辆马车猛地炸开,木屑横飞,里头滚出一个身影,女人的声音尖锐刺耳:“饶命,饶命啊……”
“闭嘴,老实交代,留你全尸!”冰凝冷喝道,刚才搜魂并不完整,凡人承受不住,只看到很少部分。
那女人早已吓得失了心智,只知一个劲磕头求饶,冰凝刚要下马车,忽然感应到陆续的人影竟是朝着这边而来,收回脚,一扯缰绳,马车嗒嗒跑了出去,留下一地狼籍,女子的哭叫声也嘎然而止。
没一会,骇然至极的尖叫声撕破黑夜:“啊,杀人啦,快来人啊,杀人啦!”
……
康熙迷迷糊糊苏醒,感觉马车摇晃的厉害,头痛欲裂,直欲呕吐,呻吟着唤了声:“保成……”
“喝点水。”
好像什么地方不对,康熙嘴唇碰到水袋,下意识张嘴喝了几口,头脑渐渐清明,睁眼就对上一双关切清澈的水眸,想起昏迷前的事,猛地起身:“刚才……皇后,你,你受伤了?”
就着明亮的月光,皇后白色衣衫上斑斑血迹清晰可见,唇角还有一抹鲜红,在苍白的面容下触目心惊,保成人事不知依偎在她怀里,心狠狠抽痛一下,抚上她嘴角,是血!
“我没事,过几天就好。”冰凝见他醒来,微微松了口气,努力抗拒识海翻搅疼痛,将保成移到他怀里:“你们中了迷药,快把保成叫醒,这里不安全。”
“皇后,你怎么样?”康熙担心极了,连忙接过保成,皇后的动作极轻极缓,好像怕伤到了保成一样,可这么近,他清晰听到她急促不稳的呼吸声,定是伤得很重。
“快点,我们身份暴露了,得快下车。”冰凝扶着车厢,勉励支持。
“这马车是贼人的,那些人呢?”越是危急,康熙头脑越发清明,手上不停用水袋浸湿毛巾,沾湿保成的脸,脑筋飞快转动。
他只记得当时一个劲朝人群中寻她的身影,感觉被撞了下,还没反应过来,就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有人贴近他们,他就人事不知了,现在想来,必定是早被人盯上了。
“都死了。”冰凝轻描淡写回了句,心思都在昏迷不醒的保成身上,怎么还不醒?
康熙愕然抬头,目光落在她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上,还有那溢于言表的忧心,要问的话哽在喉间,在保成人中处用力一掐。
“啊,好痛!”保成无意识挣扎,皱紧了小眉头,哼哼唧唧睁开眼,瞳孔蓦然瞠大,惊呼一声:“额娘——”
“保成别怕。”冰凝勉强勾了勾唇角,握住他伸过的小手,安抚他。
小孩水润漂亮的眼眸蒙上雾气,紧瞅着冰凝,咬紧下唇,强忍着不哭出声来,哽咽着问:“额娘,您怎么啦?”
“保成乖。”康熙抱了抱小孩,沉声道:“你额娘受伤了,咱们先得找个地方躲躲。”
保成点头,胡乱抹了下脸,乖乖坐到冰凝身边去,小心扶她。
冰凝眉眼舒展了些:“快到客栈了,我们下去。”
客栈离那集市并不很远,他们乘坐的马车一路过来都留下了血痕,很快就会被发现。
康熙虽然不知道这一点,可这是匪徒的马车,当然不能再用,扶抱着冰凝下了马车,怀里娇躯虚软无力,更是担心,回身伸出一手,让保成扶着跳了下来,示意他将马车赶远。
保成狠狠抽了一鞭,只听一声嘶叫,马车‘得得得’很快远去,留下三人站在原地,康熙下马车时已经看到了布帘上喷溅的血迹,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
过节的原因,客栈还没打烊,灯火通明,康熙将冰凝打横抱起,受伤的手点点鲜红印了出来,身边保成紧跟着,三人进了客栈,竟似没有惊动任何人。
进了屋,三人也没开灯,就着月光康熙把人放在床上:“你确定没人看见咱们?”
冰凝此刻已经坚持不住,无力道:“不会,至少还能维持七八个时辰……”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今天更晚了,年尾太好玩了,我还中了小奖呢,\(^o^)/~
第45章 画像问题
冰凝只来得及告诉他们小心当地官府, 就陷入了黑暗。
“额娘……”保成伏在床边,小声呼唤,大眼睛充满不安和害怕。
康熙也难受极了,胸口有把火在烧一般, 也顾不得自己扯伤的左胳膊, 他刚才查看过, 皇后身上没有受伤, 衣裳和鞋底却都有点滴血迹,从贼人手中将他们父子丝毫无损抢回来,怎会那么容易, 她唇角那抹鲜红刺得他眼睛灼痛。
被儿子哽咽抽泣声拉回神智, 康熙眨去眼内湿意, 将手搭在他小肩膀上, 柔声哄道:“保成别担心, 你额娘是累着了。我记得那年你出天花, 她也是受了累, 等你痊愈, 她好几月都睡不醒,连年宴都没去。”
保成回过身来, 扑进父亲宽厚的怀里, 眼泪一滴滴掉了下来, 康熙很快胸前濡湿了一片, 叹了口气, 紧紧搂住他, 轻声安慰。
哄倦极的保成躺在冰凝身边,康熙在狭窄的屋内来回踱步,今晚的事实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大清朝皇帝和皇太子若被绑架了去,这后果想想都是不寒而栗!
他们这次微服,准备还是很充分的,然而他们三人毕竟常居深宫,行事举止自然不可能与百姓相同。现在想想,康熙更是懊恼极了:若真是落魄困苦,又怎么可能没有一点愁苦之色,反倒是一路游山玩水,有心人稍一留神打听就会发现不对。
而其实他昨天已经收到了御前侍卫传书,循着他审讯所得的消息,山寨只剩下些老弱妇孺,除去死了的大当家,其他贼匪头目都已逃之夭夭,他们那天杀了山贼之后,并没有仔细搜查,说不定就会有漏网之鱼回去报讯。
正后悔着,康熙忽然听见外头人声鼎沸,轻声靠近门边,吵吵嚷嚷的,似乎在搜查什么,连忙凝神细听。
吵闹声一阵接一阵,康熙正想着定是皇后杀人的现场被发现了,再一听,急促混乱的脚步声已经临近,果然,应该乌城驻扎的正白旗兵,看那装束,为首的是位千总,看来守备府反应倒也不慢。
康熙忙退回到床边,保成本来也睡不着,听到动静连忙睁开眼,咬着下唇不敢乱动,小手紧握住冰凝的,眼睛一眨不眨。
康熙初醒来时就在盘算,出事是在那样热闹的集市上,拥挤非常,那些人敢直接下手,就得确保无人发现,当时周围必定都是他们的人,这还只是负责抓他们的,那么大的一团伙出现在这里,官府又不是聋了哑了!
尤其是山贼一事,那些人行动机敏有度,已成气候,他却从未接到相关奏报?必定是有所勾结,皇后的话更是证明这一点,康熙手按在剑柄上,全身戒备。
门‘吱呀’一声打开,小二正对着几人点头哈腰:“这里是一家三口,小孩长得特可爱,才六七岁模样,小的听说他们是特地来看放河灯的,大概玩得远了,这会还没回来。”
“哦,是一家三口?”当头的千总板着脸。
“是啊,一看就是一家人。”小二嘿嘿一笑。
“哼。”房间几乎一面了然,怎么看也不可能藏得下一家三口,千总那连进都没进来,转身就要走。
“老大,等等。”一个瘦高个挤上前,低声耳语几句。
“当真?!”千总忽然抬高嗓门,神情带了几分凝重。
“当然,小弟怎敢欺骗您呢!”瘦高个连连保证。
“那女人长什么样?”千总忽然问小二。
“这,小的没仔细瞧,就觉得冷冰冰的不好惹。”小二讪讪一笑,那对夫妻就知出自富贵人家,就是那小孩也气度非凡,他除了第一眼,连那人眼睛都没敢对上。
康熙一惊,心中警觉,握着宝剑的手微微用力,眼见那两人径直往里走来,更是朝保成使了个颜色,剑横在了胸口,蓄势待发。
好在那千总进屋后只是坐在了桌旁,除了瘦高个,其他人守在了门口。
千总一脸踌躇:“死了那么多人,不可能是一个女人做下的,何况这一家人今天白天才进城,怎么会那么快与人结怨?”
“老大说的是。”瘦高个眼珠转了转:“不过……”
“不过什么,有话快说!”
“小弟是想,既然那女人飞的方向,就是出事那儿,就算不是她做的,她肯定知道些什么,听说她本来就是和一个男人一小孩在一起的,说不定就是这家人。”
眼见老大还在犹豫,又道:“咱这县城本也不大,客栈也才三家,这可是最后一处了,什么也没发现。大人限令三天内破案,可这怎么可能,总不能没头苍蝇一样四处乱撞,咱们也就这一条线索,那女子形容。”
“若那女子当真与此案有关,又怎会自投罗网!”千总沉吟半响:“这样,我这就回去禀告守备大人,你把几位见过那女子相貌的带去衙门,说不得能画个画像,到时全城查找。”
“好主意!”瘦高个竖起大拇指。
话音刚落,两人同时打了个寒战,瘦高个抖了抖,嘀咕一声:“这屋子,怎么阴森森的,渗得慌!”
加紧走出屋子,他们的身后,父子俩相似的凤眼如出一辙杀气腾腾。
“还有几间房呢,大人您这边走,都住着人,现在也没回。”小二连忙带上门,抬脚跟上,喋喋不休的声音传来:“对了,这是在找江洋大盗吗?哎呀,听说那云台山的山贼被人挑了寨子,别是跑到城里来了吧,这也太可怕了,小的家一个远亲,前些日子打那走,就再没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