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快把披风系好,下意识地弯了弯嘴角。
“好了,殿下。”江晚站起来。
她原想着钟离昭的身子不好,怕是不宜陪自己回门。但现在看着,又觉得他的身子没那么虚弱,所以想了想到底还是没有说扫兴的话。
钟离昭沉默片刻,抬抬眼皮,伸手松了松披风的带子。
虽然什么也没说,但江晚从他的眼神和动作中读取到,他被勒到了的信息。
“......”江晚尴尬地低下头,掩饰性地轻咳一声。
“走吧。”钟离昭语气淡淡,看不出什么。
江晚有点尴尬,她安静地跟在钟离昭身后,很快便到了王府门口。
停在门口的马车低调奢华,马车门口挂着一块玄色木牌,上面写了一个荆字,昭示着马车主人的身份。
车夫放下垫脚用的板凳,钟离昭自轮椅上起来,撩开车帘,阔步上了马车。
江晚看着他的背影,在看着这个高大宽阔的马车,提着裙子低头上了马车。
撩开帘子进去,钟离昭已经落座,她顿了顿,规规矩矩地坐到钟离昭右手边。
“殿下喜欢喝清茶,常看的书在后面的抽屉里,里面还有流云给王妃准备的糕点,王妃若是肚子饿了可以垫一垫。”
魏砚在外面交代了一番,便翻身上了马。
马车里只有江晚和钟离昭俩人,她有些坐立不安,觉得这马车里的空气中都带着冷意。
钟离昭没有理会她,上了马车后便翻开了一本书,拿在手上垂眸看着。
江晚偷偷地看了他一眼,见他这个模样反倒是放心了许多。她想了想,魏砚的话在她耳畔又响起,于是便拿起煮茶的紫砂壶开始泡茶。
时下流行的煮茶方法都是里面放上花椒和盐等物,但魏砚说钟离昭喜欢喝清茶,所以就没放那些东西,只是捏了一撮茶放心去。
她泡茶的时候很认真,全副心思都放在上面,等水咕噜咕噜地开了,便用帕子裹住茶壶把,给钟离昭和自己各倒上一杯茶。
江晚没说话,只是安静地把那杯茶推到了钟离昭的面前。
做完这一切,刚抬起头,却发现钟离昭正看着自己,眼神晦暗不明。
她没看懂他的眼神,眨眨杏眸,犹豫片刻,试探地问 :“殿下不如尝尝我泡的茶?”
钟离昭的目光落在那杯淡绿色的茶清茶上,“嗯”了一声后,又低下头继续看手里的书。
江晚泡完茶,看到旁边放着一沓书,想了想从中抽了一本看了起来。
过了许久,钟离昭拿起了那杯茶喝了一口,然后评价了一句:“尚可。”
江晚从书中抬起头,“您不讨厌便好。”
钟离昭慢悠悠地喝完那杯茶,目光落在江晚手中的话本上,眉头忽然皱了皱,“这书哪来的?”
“嗯?” 江晚抬头,老老实实地回答,“我见桌子上放着一沓书,刚好又先来无事,便随手拿了一本。”
钟离昭垂眸,在那沓书里翻了一本出来,“这种书没什么好看的,要看便看这个。”
江晚放下手中的书,乖乖地拿起他选的那本书。
钟离昭选的书叫《孟子》,是再正经不过的书了,可惜她看不进去。
她想到他刚才眼神似乎有些怪异,又忽然不叫自己看那本书,心里直犯嘀咕,于是她偷偷瞄了一眼自那本书,想要看看哪里不对。
这一看,就看到了不得了的东西。
话本的名字是《浮华录》,看起来很正经。
但它下面的小字一点也不正经——溺宠小娇妻:腹黑王爷爱上我。
“......”
江晚张了张嘴,有心解释一番,但又觉得钟离昭什么也没说,自己好像越解释反而越心虚。
但什么都不说,又觉得有点憋屈。
她看了钟离昭好几眼,但他面无表情,什么也看不出来,最后还是悻悻的低下了头。
第6章
就在江晚无奈的间隙,马车在江府门口停了下来。
采风和魏砚来到马车前,撩开帘子先是将她扶了下来,然后她又扭头去扶钟离昭。
一双白嫩纤细的手出现在自己的面前,钟离昭微微一顿,目光在她面前扫过,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掌。
他的手掌很大,江晚的手在她被完完全全的握住。
江晚:“......”
回过头,便见江父一脸欣慰地看着她,而继母身后的两个妹妹眼中满是艳羡之色。
她只是想扶一下他,并不是叫他牵自己的手啊.......
众目睽睽之下,她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江父对二人很恭敬,与钟离昭说话时脸上带着巴结讨好,甚至对江晚这个女儿也态度好了许多。
只不过江晚仍然记得他要把自己嫁给老鳏夫的事情,所以并不爱搭话。
“晚晚母亲早逝,下官这个做父亲的没有教好,难免有些顽劣。若是她哪里惹殿下不高兴了,殿下只管教训便是。”江父瞥了一眼江晚,巴结讨好地冲钟离昭道。
他的话叫江晚忍不住皱眉毛,甚至想回怼一句。
但还没开口,钟离昭便说话了。
他的声音微冷,脸上的笑也寡淡了几分,“她既已经嫁与本王,便是本王的王妃,规矩便是松散一些也无人敢说闲话。”
是了,钟离昭深受皇帝宠爱,他的王妃再不好谁敢说上一句不妥?
即便是江父再没眼色,也知道这话是对自己说的,他老脸一臊,拱手道:“是下官僭越了。”
钟离昭没说话,气氛当时便有些僵。
江晚有些意外,悄悄歪头看她,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出言维护自己。
正在出出神,没想到钟离昭刚巧偏头看了她一眼,她便撞上了他的目光。
他的眸色疏离,在她看过来的时候,唇角往下压了压。
“以后在人前不要这般。”他松开她的手,声音低沉,只有他们二人能听见。
江晚:“......”他果然误会了。
脸上有些烧,但她又不好解释,只能点点头,“嗯”了一声。
江父一直弯着腰,但钟离昭不开口,也就不敢起身。
很快,他额头上便落下了汗珠。
明明是阴冷的天气,他的后背却起了汗。他想错了,原以为这位荆王殿下看着温和,自己又是他的岳父,无论怎样他都会给自己几分颜面的。
可没想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荆王竟然在江家门口便给了他一个下马威。
江晚竟然也不帮自己说两句话,枉费他养她长大,真的是个白眼狼。
还是江晚的二妹,江愁余打破了尴尬。
“外面冷,姐姐和姐夫快进屋吧!”继母何氏是个懦弱少言的性子,但她生的两个女儿却不是。
江父很喜欢江愁余,就是因为她十分贴心。
钟离昭没接话,江晚则像个小媳妇儿似的,立在他身后推着轮椅。
江愁余仿佛不觉得尴尬,她的目光落在钟离昭身上,带着一丝无奈。
钟离昭的手放在轮椅的扶手上,轻轻扣动,沉闷的声音仿佛敲击在众人的心头。
过了许久,他对江晚道:“推本王进去。”
“是。”她低着头,推动轮椅往江府里走。
江父见此松了一口气,欣慰地看了一眼江愁余。
他的二女儿是好的,不像是大女儿江晚,冷心冷肺的。早知道她对自己有怨气,还不如就把她嫁给自己的上峰做填房。
现在让她做了荆王妃,她仗着有靠山,直接骑到自己头上来了。哪里还记得为江家谋好处,提携他这个父亲。
进了江府后,江父让继母何氏请江晚去了后院说话,自己则带着嫡长子江风留在前厅招待钟离昭。
有了刚才前车之鉴,江父说话小心了许多,言语间透露着恭敬和拘束。
*
江晚和继母其实没有什么好聊的,何氏性子沉默不爱讲话,她没出嫁前,十天半月才和何氏说上一句话。
倒是江愁余和江秋茗姐妹俩话多,她刚落在便笑着与她闲聊起来。
“大姐姐,听说荆王殿下之所以能够醒来,全是因为你是个有大福气之人。”江愁余为人温柔,声音也很舒服,“不知道事情真相究竟是怎样?”
她说话的时候,眼中带着探究之色。
江晚在钟离昭面前怂,但不代表着在江家人面前也怂,相反她其实是个不好惹的人。
只不过她懂得审时度势,在自己没能力的时候,便是一副温柔胆怯,与世无争的模样。
一旦她有了底气,便绝不会忍气吞声。
这不知道算不算的上是小人得志,江晚有些好笑的想,顺便怼了江愁余一句,“真相自然是你听的那般,我福泽深厚,刚进新房殿下就醒来了。”
她撑着下巴,笑吟吟地看着江愁余。
都是千年的狐狸,你跟我玩什么聊斋。她文能婊气冲天,武能摁着人扇巴掌,还看不出江愁余的绿茶本质?
“妹妹要是不信,你可以亲自去问问殿下。”
江愁余柔柔一笑,“妹妹只是好奇,这种事情哪里好意思拿到殿下面前去问。”
“对了,听说大姐姐肚子里有了小世子,陛下因此给你赏赐了十几箱东西。是不是因为这样,陛下才选大姐姐冲喜的?”江秋茗天真地问到。
“......”
这又是从哪里听来的谣言,她还是个清清白白的大姑娘。
江晚露出一个假笑,“你都说是听说来的了。怎么还要问真假呢?真的还是一如既往的没脑子。”
江秋茗究竟是真天真,还是假的天真,自己与她相处了整整十三年,怎么会不清楚真假呢?
这俩姐妹,性子真的是跟何氏天差地别,像极了江逢鹤。
“大姐姐,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江秋茗一脸委曲,“你原来不是这样的,怎么才嫁给姐夫两日,就变了。”
不好意思,我一直是这样。
江晚微微一笑,“我记得你以前从来不叫我姐姐的,都是喊我江晚的,怎么现在学乖了?对了,姐夫不是你能喊的,乖乖喊殿下。”
“你!”江秋茗气呼呼地看着江晚,没想到她竟然看走了眼。往日唯唯诺诺,连顶嘴都不敢的江晚,竟然在拐弯抹角的挤兑自己!
“好啦!大姐姐和你开玩笑的。”江愁余拉住江秋茗的手,无奈道:“谁叫你一直没规矩,快去给大姐姐赔个不是。”
江秋茗扭过头,不说话。
江愁余叹口气,对江晚道:“大姐姐你别生气,她被母亲惯坏了。”
“她不止被惯坏了,还蠢的恶毒。”江晚喝了一口茶。
江愁余有些尴尬,何氏则唯唯诺诺地向江晚道歉,江晚见她这样,心里叹了一口气,也就懒得和江秋茗计较了。
说实话,她挺感谢何氏的。
因为她脾气懦弱,所以从来不为难自己,不像有的人家使劲儿的磋磨原配嫡女。
几人尴尬地坐了一会儿,午膳便好了,何氏松了一口气,迫不及待地站起来,邀请江晚去前厅用膳。
到了前厅,钟离昭已经在那里了,等江晚在他身旁落座后,他忽然问了一句,“不高兴?”
江晚有些讶异,以他冷清的性子,竟然会主动关怀自己。想到今日他亲自陪自己回门,又出言维护自己,江晚对他也有了些许改观。
而且,他竟然还能看出自己不开心,明明她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
她低着头,拿着筷子戳了戳碗,“也算不上不开心,只不过是两位妹妹问我是不是因为有孕,才嫁给殿下的。”
“有孕?”
“是呀,嫁给王爷两天就有孕了,王爷开不开心?”江晚偏头,大胆开了一句玩笑。
钟离昭放下筷子,漆黑的眸子看向她,“怎么回事?”
“自然是因为前些日子陛下说的话,还有那十几箱东西。到今日就已经传成了我怀有身孕,陛下高兴赏赐我十几箱东西。”
“明明那十几箱东西我摸都没有摸过!”她小声嘟囔道。
“......”
“回去我叫魏砚把东西搬去你那。”钟离昭侧眸看了她一眼,语气中有些好笑。
“我不是这个意思。”江晚忙摆摆手,有些不好意思。
她只是生气江秋茗造谣怀自己的名声,倒没有打过那些东西的主意,毕竟那些东西都是皇帝给他的。况且流玉今早才送了许多东西来,她怎好再拿他的东西?
钟离昭见她似乎真的没有要的意思,便没说了。
许是因为他在的缘故,饭桌上很安静,就连筷子轻轻磕到晚上的声音都很明显。
这时候,系统的提示音就更加明显了。
熟悉的滴滴声响起,江晚心里一咯噔,抬起头。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祸福旦兮。你正在和江家人一起用膳,品尝碗里鱼汤的美味,坐在你旁边的丈夫突然痛苦呻.吟,你连忙放下碗筷查看。
你发现,他被一根鱼刺卡住了。
你想办法救他,却发现他呻.吟声渐小,突然没有了呼吸。
皇帝震怒,下令赐你白绫让你为丈夫殉葬。
为了自救,你选择:1握住丈夫的手,深情款款地说:“殿下,我钦慕你已久,请一定一定要叫我给你生猴子。”
2喝掉饭桌上所有的鱼汤,让你的丈夫无鱼汤可喝。]
江晚:“......”
第7章
饭桌正中央放着一盆鱼,那盆的大小也就和脸盆差不多。
雪白的鱼肉,入口即化。鲜香的鱼汤,喝一口就回味无穷,一分钟前江晚还觉得自己可以喝两碗。
可现在,她面无表情地盯着那盆鱼,思考的只是自己吃完这盆鱼,出事的人会不会变成自己。
她就不信了,新婚夜的情况是属于不可抗力,她被逼着不得不做下选择。
但今天的情况属于可抗力,她只要让钟离昭不碰那盆鱼,他就一定不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