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婚——景臣
时间:2020-11-03 10:38:18

  到达会议的地方,柏菡首先见到了原作者“却见”,这在她的意料之外。二人客气地交谈了一会儿,发觉彼此之间很有共同话题,拉进了关系。
  会议室内陆续有人进来,大多都是年轻的面孔,女性占比较之前的剧组也大大提升了,整体气氛上就显得轻松愉悦,不似上一个那样压抑。
  “导演堵在路上了,大概还需要十五分钟,他让我先跟在座的说声对不起。”
  副导演一到就打开了投影仪,把准备好的资料投映在白墙上,“我们先开始吧。”
  她是个看起来三十出头的女性,扎着低马尾,头发乌黑发亮,身着白西装,气质可以用得上高贵冷艳来形容。
  《长巷》讲述的是一个白人士兵和本地学生的故事,时代背景是架空的战乱时期。
  年轻的士兵并不喜欢打仗,也见不得血,但在那个时代,他的身后有巨大的车轱辘推着他向前走,他只能漂洋过海来到异国,跟随着自己的部队扎在一个名叫“梧阳”的城市。
  女主是本地的学生,成日扎着低低的双马尾,穿过一片银杏林、绕过水塘,再穿过一条长长的窄巷才能到家。
  他们便是以这样的身份相识相遇的。
  毫无疑问,故事以分别作为结局。
  士兵走后,女生终生没有婚嫁,她拿着积蓄在若干年后独自踏上了士兵的国度,她想找到他,但终究是没能如愿。
  待垂垂老矣时,她收养的子女送她回到了梧阳,葬在长巷后的墓园里,墓碑前新种了银杏的小树苗。
  副导演把剧情的梗概大致梳理了一遍,正打算讲几个重要的改编点时,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了。
  “Sorry,我没想到临城的路这么堵。”
  柏菡和其余人一起抬起头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傅承德,你们也可以叫我Roman。”
  汉语里带着口音,显得生疏。他从背后取下包,放在椅子上,双臂一展撑在桌上,弯着腰。
  “请多多指教。”
  他环视了一圈所有人,在看见柏菡时稍作停顿,嘴角上扬,歪了歪头,神情戏谑。
  会议结束后,傅承德找到了柏菡。
  “See, I told you. 我们不久就会见面。”
  柏菡盯着他,“确实没想到是这样的方式。”
  “所以是意外的缘分。”
  “录用我,是……”她的眉头微蹙。
  未等她说完,傅承德就大笑着说:“No,我向上帝发誓,不是因为我才录用你的。顺序是这样的:他们选择了你,然后告诉了我,我仔细看过后,觉得你ok,没有私心。”
  他举起双手,上身向后倚着,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说起话来还带着股译制片的腔调。
  柏菡低下头,默不作声,半晌蹦出“谢谢”两个字。
  傅承德打量了一眼,“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坐地铁就可以。”
  闻言,他拍了拍手,表情真挚,倾身靠近了说:“我还没坐过临城的地铁,你带我坐一次?”
  柏菡愕然,“那你开过来的车?”
  他摇摇头说:“谁说我是开车来的,我坐公交车来的。我喜欢公共交通工具。”
  挺别致的爱好。
  那日在龙凤市场见过的男人看见他们齐齐进了地铁站后,又鬼鬼祟祟蹲在路边打了通电话。
  “柏菡小姐和一个男人一起进了地铁站。”
  “不是我看过照片的那两个,是个陌生男人。”
  “是2号线,可以到柏菡小姐住的附近。”
  说是傅承德送她,实际上反而是柏菡送他。
  一方面柏菡并不想让一个刚认识的男人知道自己的住址,另一方面他人生地不熟的,如果晚上要一个人回去,恐怕搞不清方向。
  柏菡把他送到了离他地址最近的站头,让他一人下地铁,就道别了。
  绕了一大圈路,多坐了十几站,柏菡才终于到了自己要下车的站头。
  出站时道路两旁的路灯都已经亮起,她无力地一笑,慢悠悠地散步回家。
  她走得出奇地慢,盯着地上的砖格数着数,神游在外。
  大约四五十分钟后,她终于走到了居民楼底。
  “柏菡。”
  她抬起头,怔住。
  晏沥靠在楼底的防盗门边已久,腿有些麻,缓缓走到柏菡跟前递给她一个袋子。
  “你身上的不适合你,你真正喜欢的是这套。”
  她垂下眼,视线落在宽大的袋子上,这个品牌logo正是她那天要买却买不起的。
  她的声音微微发颤,双眼倏地凌厉抬起,“你跟踪我?”
  晏沥哑然,举在空中的手垂落。
  “我只是找不到你。”
  柏菡拧着眉,顿了顿。
  “找不到我就可以跟踪我?即便我们现在是夫妻关系,你也不能这么做,更别说现如今我们是陌生人。”
  “陌生人?”晏沥哼笑一声,袋子发出被他捏在一起的声音,“那今天和你一起的男人就不是陌生人?许临、段成,现在又来一个,你的行情真不错。”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却收不回来了。
  “如果你的脑中只有一些龌龊的想法,那也没什么好说了。”
  她看着被他揉搓在一起的袋绳,有一丝被羞辱的感觉。
  晏沥审视她的表情,哑声说:“我们很久没见了。”
  “那又如何。”柏菡抬头。
  挣脱枷锁后的她极度讨厌着一切都被他掌控的感觉。他这样轻易查到她的信息,令她很不适。
  “请你不要再打扰我的生活,更不要跟踪我,我不希望我的个人隐私被侵犯。”
  “西装你拿回去,我身上的这套我很满意。”
  晏沥垂眸,无视了她的第一句话,“它很廉价。”
  柏菡无动于衷,“我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  晏沥不会说话的话可以闭嘴的.jpg
  晏沥现在是个很多毛病的人,他从小养成了这样的性格,会纠正过来的(?ì _ í?)
  明天有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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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柏菡?你回来了怎么不上楼, 在和谁说话?”韩馨透过厨房的窗听见了柏菡说话的声音,于是趴在窗前冲楼下喊。
  柏菡立即抬头,伸手把晏沥往防盗门前的雨棚下一推, 让他正好站在韩馨的视线死角出, 随手捏了一个谎言回应:“没事, 我突然想起和朋友还有个约,晚一点再回来。”
  也不知道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听的,这里楼层太低,开着窗就能很清晰地听见楼底的声音。
  “好的, 别太晚了!不安全。”
  她仰着头, 忘了注意自己的位置, 等确认韩馨缩回了脑袋她才把视线收回,晏沥露了一截的锁骨撞入她眼里。
  刚想退后半步, 晏沥却眼疾手快捉住了她的手,重心偏了, 整个人向前一跌, 鼻尖磕在他的肩上, 闷哼了一声。
  她抬起头正要责问,却听见晏沥低沉缱绻的嗓音钻进耳中。
  “下雨了。”
  回望,天空中果然飘起了小雨花,落在地面上,一点一点将浅色的水泥路染成深灰的。
  防盗门前雨棚下的那一小点空间成了躲雨的唯一地方。
  “趁雨还没下大, 你回去吧。”柏菡说。
  晏沥却问道:“你刚才说和朋友还有约?是谁?陪你坐地铁的那个男人,还是许临?”
  闻言,柏菡翻了翻眼,降低了分贝没好气地说:“那是我搪塞舍友的话,我不希望她发现我和前夫在楼底争论。我站在楼下说了这么久的话, 却没有上楼,她会觉得奇怪。”她停顿片刻,略带讽刺的笑着说:“刚才看天还没下雨,打算找个地方和你把话说清楚。不过既然下雨了,你还是趁早回去吧。”
  “雨变大了。”
  “嗯。”所以呢?
  “我没带伞。”
  “……你跑去车里。”
  他低头,“我没开车来。”
  “你觉得我信?”
  “陈叔送的。”这几天雨下得多,膝盖隐隐作痛。
  “那你再叫陈叔来送你回去。”
  “他女儿生病了,向我请了假今天提前回家照顾。”
  柏菡的耐心被磨完了,她挪了挪步子,扁着嘴说:“叫朋友来接你,或者叫辆网约车,随便什么都行。奔三的人不至于要我教你怎么回去吧?”
  ……
  “我的意思是,像你刚才说的那样,找个地方谈一谈。”
  他话里的意思有这么难懂吗?她以前说话这样带刺吗?
  柏菡打量他。
  今天不是半个哑巴了,会说长句子了。
  “就在这长话短说吧,”她压低了声音,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慢悠悠道,“最近几个月的你很反常,不厌其烦地出现在我周围。安城是、片场是、曲州也是,现在甚至跟踪。为什么?”
  她的话像打了一拳在晏沥的喉头,他默不作声。
  面对这样的晏沥,柏菡已经习惯了。
  “我不知道我的单身生活是哪处吸引了你的注意力。”
  喉结一滚,晏沥的掌心和袋绳摩挲发烫,哽着声平静说:“我后悔离婚了。”
  柏菡放下了她侃侃而谈时不自觉升起的手,扶在绿色的防盗门上,指尖蹭刮着上面的铁锈,表情看不出喜悲。
  雨越下雨大,雨点儿落在树叶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几只夜猫轻轻呜咽了几声,身影飞快地从草丛里窜过,躲到有遮蔽的角落。清风徐徐,裹挟着雨花斜吹进雨棚下。片刻之间,面对面站着的两人都被打湿了身子的一侧。
  “为什么?”
  “我们认识了十九年,我追着你跑了十几年,你都没有把我当回事过。我们离婚仅仅几个月,我想,理由应该不会是你突然爱上我了。”
  柏菡不介意他的沉默,因为并没有把他和他的话往心里放。
  “郑书艺呢?你们的关系没有更进一步吗?”
  晏沥终于动了动嘴巴,“我和她没关系。”
  “没关系你千里迢迢带我去布拉格帮她挑礼物,没关系早上她从你房间里出来?我以前或许是心瞎,但我眼没瞎,你不用这样诓骗我。”
  “礼物是因我欠她了许多年,带你去是……”
  柏菡截断他的话,“欠她了许多年?你也欠我许多年,你给了吗?十九年间你只有三次记得我生日,送过我三次礼物,你欠她的有你欠我的多吗?”
  她越说语气越显得焦躁。
  他不提还好,他一提,她好不容易抛到脑后的所有委屈又涌了上来。
  “还是别提她了,”柏菡主动转移话题,“你不是后悔离婚,你只是不习惯。”
  “你习惯了有人在身边仰望你,你习惯了掌控我的一切。现在一切都变了,你的控制欲开始作祟。”
  “你记不记得高中时全校师生一起看了部电影,回家的路上你说剧中的破镜重圆看着特别没有意思。你说好马不吃回头草。”
  “所以我们都别回头。”
  晏沥向外向前挪动了一步,横在柏菡和斜打进来的雨水间。
  他伸出双手抵在门上,柏菡被圈在他的臂弯与门之间,他凑得很近,温热的鼻息互相轻抚对方的脸颊。
  “当初的事,是不是余平露和柏志远策划的,而你事前并不知情?”
  柏菡微微曲着膝盖,拉远自己和晏沥的距离。
  “我之前就说过。”
  “你没有骗我。”
  他用的是陈述的语气,可在柏菡听来像是疑问。
  “你爱信不信,无所谓了。”
  “有所谓。”
  以前他不信,因为他心里先入为主,带着抵触的心情。现在他信,因为他有私心。
  他确实不习惯没有她的日子。
  从九岁起,她就一直在自己身边,仿佛从未离开过他的视线范围。可仅仅这几个月,她忽然把自己当作了空气,有了新的世界。
  从前她的所有朋友,都与他的世界有交汇,在他的掌握之中。可现在她的那些新朋友,他一个也不认识。她和他们有说有笑,畅游在距离他十万光年外。
  这令他很不悦。
  这种不悦,让他的理智宕了机,不断忆起年少往事,发觉自己并不讨厌她。他以前太想当然地认为柏家的人都是居心叵测的,即使心底里有个声音不断在说“柏菡不是”也不愿信。
  高中时不止一次地梦到柏菡,他将其简单地归于青少年的性冲动,克制了下去。
  晏沥的背已全数湿透,西装袋子被丢在了地上,淋着雨早已湿透。
  他的脸离得越来越近,鼻尖与柏菡的鼻尖轻轻擦过。
  楼道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防盗门从里侧被打开了,滴地一声。里面的人发现门推不动,透过门上的缝隙冲着外头喊。
  “干嘛压着门,还让不让人出去了?打情骂俏换个地方。”
  柏菡用力一推,晏沥踉跄着向后倒了几步,暴露在越下越大的雨中。
  居民推开防盗门火急火燎地走出来撑开伞,还没忘了回头看二人一眼,“啧”了一声。
  在门关上之前,柏菡跑了进去,门又自动关上,发出沉重的巨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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