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朝晖抿着薄唇,一手抱着女儿,一手作势要拉开她,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道,“山野之中的花草,难免就有一些含了毒素。扔了吧,你若是喜欢红色,等明日我给你拿一盆其他的花果来。”
闻言,谢明意哼笑一声,朝天椒有毒,这是睁着眼睛忽悠她呢。
“见多识广的侯爷,你可知道此物不仅无毒,而且是去寒湿的好物,给我千金都不换。”说着她迫不及待地将朝天椒摆到厨房那里去,兴冲冲地摘了几个辣椒亲手炒了一盘猪肉。
刺鼻的味道呛得围观的几人连连咳嗽,祁朝晖抱着女儿离了好远。
用午膳的时候,桌上就摆了这道平平无奇的辣椒炒肉。谢明意无意中发现了辣椒可以说是眉开眼笑。
猪肉纯天然无添加,她往里放了不少油和辣椒,吃起来又香又辣,简直是欲罢不能。这里的人虽然也吃茱萸,但茱萸发着苦涩的味道,辣意倒是不太明显。
祁朝晖与她一起用膳,谢明意微笑着夹了红红的辣椒给他,“侯爷,这个无毒,您不妨尝试一下?”
她笑的那般开心,祁朝晖心中一凛,将那红果子放进口中,顿时辛辣的味道冲上他的天灵盖。他慢慢地咀嚼咽下,面不改色点了点头,“滋味倒还不错,无毒便好。”
他这般淡定,有意捉弄的谢明意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难不成狗男人居然还很能吃辣?这可是朝天椒。
谢明意顿觉无趣地收回了视线,有一搭没一搭地说道,“已经八九月份了,侯爷似是颇为清闲。”往年每到这个时候,他会到江北大营去,亦或是往边关那里。
她本以为那人会和她说局势稳定,天下太平之类的话,却未想到那人饮了一口茶水,眼睛深不可测地望着她,“陛下命他人巡视江北大营,今年我便专心陪伴夫人,夫人想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他一连饮了几口茶水,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谢明意眯着眼睛,好整以暇地扫了他一眼,“我在庄子里面什么都不缺,你又有甚用处。”到这里第一日,还差点扔了她的辣椒。
感受到她话中的嫌弃,祁朝晖手下一顿将茶杯放下,神情带了几分危险的意味,“我的用处自然比那少年强的多,夫人多试试就知道了。”
一说到送朝天椒的少年,谢明意眼睛亮了,既然他能在山野中找到辣椒,就说明这并不是稀罕之物,就一定还有更多的辣椒。
猛地一下起身,她要去找那少年。
看到她眼底的欣喜以及如风一般远去的背影,祁朝晖目光有些凶狠,狠狠地灌下茶水,此物颇为辛辣,实在辛辣……
“侯爷,可再要茶水?”
“呈上。”
得了辣椒,谢明意今日心情很是畅快,晚膳的时候直接让厨子将辣椒放入菜中,反正男人也很喜欢不是吗?谢大崽和谢小崽下午动了许久,现在早就握着拳头睡着了,也不用担心辣椒的气味会刺激到他们。
红通通的膳食她很过瘾,可是祁朝晖就苦不堪言了,面无表情地夹菜,连连用了不少茶水。谢明意终于瞧出端倪来,噗的一下笑出声来,这人死要面子活受罪。
眼前的女子哈哈大笑,明亮的眸子光芒耀眼,祁朝晖轻描淡写地放下筷子,静静地看着她开怀大笑。
等到谢明意命人将膳食撤下去,少了那股刺激的气味,他才径直开口,“笑够了?”
谢明意点点头。
他哼了一声,声音淡淡,“此物劲烈伤身,我今日歇在这里。”
吃些辣椒居然能扯到伤身?谢明意睨他道,“我曾听闻侯爷战场上勇猛无敌,怎么这下便走不动了。”
勇猛无敌四字成功取悦了他,祁朝晖勾唇命人拿一把琴来,“我如今是要取悦夫人的,可不是要看紧些,时刻想着伺候夫人,与夫人欢-好。”
男人把话说的这般露骨,谢明意眼皮跳了跳,说的像是她欲求不满似的。
她咬着牙道,“知道自己的身份就好,你在楚京私宅的时候住的是我的宅院,吃我的喝我的用我的。如今到庄子里,你除了为我暖床也没其他用了。”
看着狗男人抚琴的手差点将琴弦截断,她冷声刺激,“就是暖床,侯爷做的也不甚好。以后,多多反省自己吧。”
反省什么?祁朝晖气笑了,索性也不抚琴了,凤眸幽深地凝视着她。
谢明意耸了耸肩,神色从容地去了净室沐浴,走到净室门口的时候没好气地唤他,“既然知道要伺候我,还不快过来服侍我沐浴。”
他不是要为她解开心结吗?那她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让他自己知道以往的言行举止有多么的不尊重人。
祁朝晖隐约摸到了女子的意图,唇角噙着微笑,动作优雅地脱了外袍,“愿为夫人效犬马之劳,伺候夫人沐浴旭之乐意之至。”
他一说旭之二字,谢明意灵光一闪想起了以前他的旧情人江宛宛,一口一个旭之叫的亲密极了。旭之是祁朝晖的字,除了亲密的家人和友人一般人不会这么唤他也不好这么唤他。
谢明意扯了扯嘴角,脸色淡了下来,她命那人背过身后,下了浴桶,洒的花瓣遮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段雪白的美背和乌黑浓密的发丝来。
“过来吧,动作老实些。”谢明意提前警告他。
淡红色的花瓣、雪白的肌肤和乌黑的头发交映在一起,视觉冲击之下,祁朝晖眸色骤然加深,抬手握着头发轻轻地为她清洗起来。
谢明意闭着眼睛,感受水的温热,并不说话。
等到他拿了布巾绞湿发的时候,她才淡声开口,“侯爷手艺挺熟练的。”
祁朝晖见她这般淡定自若,神色不明,低哑着声音道,“本侯十四岁便去了军中,起先是做个小兵。行军之时衣食住行都要自己动手,有时没有水十天半个月都洗不上一次澡,碰到湖泊溪流就脱了衣服清洗。”
闻言,谢明意心中一动,原是这般,看来狗男人能得军心不只是因为他的战功和家世。
头发半干的时候,祁朝晖拿了一只簪子将她的头发固定在脑后,女子修长白皙的脖颈也露了出来,再往下便是精致的蝴蝶骨。
他的眼神愈发幽深,大手覆了上去,不过并未逾矩,而是一丝不苟地为她清洗。
水已经没那么热了,谢明意却觉得背后像是贴着炽热的火,有些呼吸不稳,最后开口,“我沐浴好了,要更衣。请侯爷你出去吧。”
净室里水雾氤氲,还飘着一股淡淡的清香,祁朝晖一言不发地大步离去,只在额间有青筋凸起,显然是忍耐到了极致。
听到脚步声消失,谢明意脸色微红,翘了翘嘴角从浴桶中起身。不得不说,被人伺候的感觉是不错的,怪不得以往狗男人喜欢理所当然地使唤她。
她换上一身浅色的寝衣,拿下簪子,任发丝垂在肩膀上,慢悠悠地从净房中出来,视若无睹地经过目光灼灼的男人,打了个哈欠,“嘉安和嘉宁对庄子有些陌生,你去厢房陪他们吧,我要歇下了。”
祁朝晖被她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态度弄得神色凝起,倏而一笑一手抬着她的下巴就压下去,薄唇在她的唇上重重的碾磨,一手环着她的腰。
被迫扣在他的怀中,谢明意没有挣扎,反而主动吻他,气氛顿时热烈暧昧起来。
等到唇齿之间发麻,那人的身体热得不行的时候,谢明意笑着用力推开了他,“我刚才穿衣的时候发现我的月事来了,真是不巧。”
她的月事一向准时,料到不是今日就是明日。
“有劳侯爷照顾嘉安和嘉宁了。”施施然地将快被扯开的衣襟系紧,谢明意不急不慢地往床榻间走去,身后男人沉沉地望着她。
知道她是故意撩拨自己,祁朝晖先是咬牙切齿而后眯着凤眸笑了,“坏心眼的小滑头。”
次日的时候男子并未离开,谢明意成功摆了他一道,也不在意,她找这种朝天椒忙的是不可开交。有一人看着谢大崽和谢小崽正好不过。
只祁朝晖冷眼看着她忙来忙去,白天又是宝贝那些据说叫做红薯苗的东西,又是急着开了一块地种了不少叫做辣椒的物什。
到了夜里,人倒是消停了,安安分分地入寝,不过他也近身不得。
一连五日,佳节将至,谢明意大手一挥,终于要回楚京的太傅府了。
祁朝晖这下忍不住了,他被刻意撩拨了数日,回了楚京后依照女子的秉性约莫得有数日不得见。哄睡了傻儿子和乖女儿,他径直往正房而去,撩开了床幔,坏心眼的女子睡的很沉,隐隐约约还能听到她在说梦话,“红薯……辣椒……狗男人……”
他高大的身影立在床前,薄唇骤然掀起,语气不善,“狗男人是何人?”
“狗男人……祁朝晖……祁旭之狗男人……”女子闭着眼睛呢喃。
果然,忍耐力颇好的镇北侯额角猛跳,就不该指望女子对他会有好话。只是,他怎么就是狗男人了呢?
沉着脸盯了好久,他抬了一只手为女子盖了盖被子,终究是迈着步子离开了。
第56章
次日, 谢明意启程回太傅府的时候就发现祁朝晖的脸色有些冷,她觉得这人比她倒还像女子,情绪多变还喜欢闹别扭, 令人难以琢磨他的心思。
不过还好有开心果在,马车上的车厢中,谢小崽趴在爹爹的膝头上,软软的一团嘟着嘴巴在玩他的手指。她和爹爹很亲,见到小几上摆了点心,动了动鼻子,喊了一声爹爹,一直往点心那里看让爹爹喂她。
祁朝晖捏捏女儿的脸颊,拿了点心喂她, 谢小崽抿着嘴唇笑,笑的很是秀气, 顿时他的那点子冷意也烟消云散了。
谢大崽眼尖看到妹妹嘴巴动了, 他和娘亲在马车的另一侧, 见此也不管自己会不会走路, 小胖腿蹬着就想过去,被谢明意眼疾手快拦住了。
“谢大崽, 你也不看看你的小肚子有多鼓,马上就要吃成个小猪崽了,瞧瞧你的双下巴。”谢明意故作生气地斥责他, 用手指点他的额头。谢大崽挺着小肚子不乐意了, 他黑亮的大眼睛看向另一边, 干净利落地喊爹爹, 想让爹爹给他做主。
祁朝晖听到声音瞥了一眼蠢儿子, 长臂一伸就将他拎了过来, 放在手中颠了颠,凤眸中带着嫌弃,“是挺重的。”
谢大崽无辜地眨着眼睛,咧开嘴笑呵呵的,露出小小白白的牙根,“吃,吃。”
祁朝晖这人虽然性情冷硬,但对一双儿女是绝对疼爱甚至是宠溺的,眼中带着嫌弃但手上还是拿了一小块绵软的点心给蠢儿子。
谢明意看见这一幕突然觉得和祁朝晖接触也不是没有好处的,起码谢大崽和谢小崽能享有完整的母爱和父爱。等到他们明了事理,也定会理解为何父母亲会分开。
马车停在太傅府的门口,谢明意回过神来,抬头看过去,谢大崽和谢小崽依偎在祁朝晖身边已经快要睡着了。
她动作轻柔地抱了他们下去给婆子,随后和男人道谢,“这几日多谢侯爷细心照顾他们。”抛开他们两人之间的事情,眼前的人的确是个合格的父亲。
谢明意对此并不否认。
看着女子真诚的模样,祁朝晖示意她到马车里面,随后将马车门推上,轻声嗤笑,“你的感谢就是将本侯称作狗男人?倒真是别具一格。”
闻言,谢明意的瞳孔骤然放大,他怎会知道自己私下的吐槽?不过,纵使被人挑破,她撇过眼神,依旧理直气壮,“狗是一种极为忠诚的动物,称侯爷为狗男人是好事啊。”
看她脸不红心不跳,祁朝晖嘴角一扯倾身上前,漆黑的眸子紧紧盯着她。两人距离很近,近到他能看到女子乱颤的眼睫。
“夫人和以前相比也更为伶牙俐齿了。这几日作弄我玩的开不开心?”他声音低哑,里面含着淡淡的磁性。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更是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语气微微的往上挑。
男人低低的声音,通过耳膜传到谢明意的大脑,她觉得自己的心跳在加速,对上祁朝晖的视线,又仿佛有了底气,“自然玩的很开心。”
毫不犹豫地回答他,微尖的下巴略为往上抬起。
瞧她这副娇蛮的模样,祁朝晖的心里像是被猫爪子挠了一般,终究忍不住掐着她的腰扣在怀中,低头吻下去。
他的动作带了几分急切,在谢明意的耳边轻轻喘息,“你跟了本侯做了镇北侯夫人,本侯会让你永远开心。”他还是不死心,语言上诱惑女子。
谢明意显然沉浸在了这种气氛中,对他亲密的动作并没有拒绝。不过,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她的眼神依旧清明,眉眼弯弯地推开了动情的男人,“我以前便说过不行,以后的三年乃至十年依旧是,不行。”
她的话一如既往的伤人,祁朝晖时常怀疑自己在过去是不是对她做了十恶不赦的事情,才会被她一次又一次的拒绝。
他的眉眼往下压,咬牙切齿地看着女子从容不迫的走下马车,走进太傅府,心中产生一股郁气。
“回侯府。”除了要软化谢明意这个倔强的硬茬子,祁朝晖暗中还有大把的要事。
从东狄的使团离京后,陛下召他入宫的次数变少了很多。祁朝晖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表面上他按兵不动,静观其变,但内地里必须要弄清楚惠帝对他态度变化的原因。
尤其,惠帝最近的动作频频,是在有意削减他手中的权力。不过,他并不急,惠帝的身体状况太医院虽瞒的紧,但他早有沉疴,又要耗尽心思护住心爱的裴后和四皇子,储位未定,朝中真正的动荡还在后面。
这个节骨眼,陛下不会冒着危险来动镇北侯府,最多也只是冷落、削职罢了。
祁朝晖所料不错,惠帝的确不会动镇北侯府,更何况,他的心里还有更深一层次的打算。
玉阳佳节,宫中按例赐下年节礼,一般都会赐给重臣和公侯鼎盛之家。去年这个时候,谢太傅陷入囹圄,太傅府就未收到陛下赐礼。
但今年,谢明意跪地收到了来自宫中的赐礼,这意味着谢太傅依旧简在帝心。
恭恭敬敬送走了小黄门,谢明意按照谢太傅的意思将东西妥善放入祠堂。这本是一件令人开怀的事,但转过头她就捕捉到了谢太傅一闪而过的沉思。
“父亲,可有不妥之处?”谢明意心中疑惑,直接开口询问。
谢太傅抬眸看她,却问了一个问题,“这次你在庄子里是有人陪着的吧?是镇北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