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一就在明湖左岸两个路口开外,车子打着双跳,一路风驰电掣,云边还没查好资料做足思想准备,车子就已经抵达急诊室外头。
她还是被边赢抱下去的。
经验老道的医生一看就示意他们放轻松,云边小腿上的红点不是蛇咬的,只是起了点疹子。
所有人都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除了物业经理依然愁云惨淡,因为医生证实那条蛇确实是竹叶青。
虽然蛇已经被边赢弄死,但谁也没法确定小区里是否还有别的蛇存在,万一再有人碰上,未必还有这么幸运。
“小姑娘吓坏了吧,面色都洁洁白了。”医生笑道,三两下帮云边把膝盖上方的边赢的裤腰带解下来,“没事了,啊,放宽心,幸亏你穿了这双鞋,帮高。”
她的腿被束缚这么久,乍一解放,血液重新流通,整个人都轻盈不少。
还有一条,但位置尴尬。
云边和边赢对视一眼,都想起了方才的画面,也通过对视看出对方想起来了,当时情急之下顾不上太多,这会却不免有些微妙了。
云边的大腿甚至还能清晰回忆起她的指骨摩//挲过肌肤的感觉,像留下了一个又一个灼人的烙印,她回避他的目光,说自己要上厕所,打算去厕所解开。
安抚了云边,医生又夸边赢的抢救措施做得很到位:“小伙子是不怕蛇吗?胆子挺大。”
边赢没有说话,牵强地扯扯嘴角。
没多久,云笑白紧急赶到,虽然边赢在电话里尽量往轻了说,但依然把她吓得不轻,她连睡衣都没来得及换,拖鞋也跑丢了一只。
“阿赢。”她惊恐地环顾四周,“云边,云边呢?”
边赢留下句很冷淡的“她没事”就径直走开了。
既然云笑白已到,他也没必要再待下去,当妈的总比他这个外人适合照顾云边。
邱洪跟云笑白打完招呼,也跟着边赢一起离开。
邱洪尚未平静,一路上难得安静,没有逼逼叨叨,走在路上更是忙着四处张望,每一步都很谨慎,生怕又碰着条蛇。
回家的车上,边赢按捺许久,尽量心平气和发问:“你在不确定她有没有被蛇咬的情况下,第一反应为什么是跑开?她今天要是被咬了,等你带了人回来,她毒都扩散了。”
邱洪愣了愣,不服气地为自己辩驳:“事情那么突然,我哪想得到那么多?再说我都吓死了好吧,到现在腿都还软着。”
边赢张了张嘴,没有再说话。
“对了,你什么时候不怕蛇了?”邱洪好奇地问。
两人从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年龄相仿的小男孩总免不了打打闹闹,邱洪几乎每次都会败在边赢手下,唯一一次大获全胜,是他拿了条假蛇吓唬边赢。
那是邱洪记忆中边赢少有的失态。
边赢没有搭腔,只是把脑袋靠在车窗上,闭上了眼睛。
待回到家,他敷衍地和迎上来了解情况的李妈说了句“没事”,便径直上了楼。
越走,脚步越急。
临近马桶的那几步,已是踉踉跄跄。
他俯下身去,吐了个昏天暗地,吐完了胃里的东西还是一阵阵地犯恶心,最后就连胃酸和胆汁都吐了出来。
老半天,他才有力气撑起身子,慢慢走到洗手池旁。
镜子里,少年双目赤红,眼尾有呕吐引发的生理盐水,沾湿睫羽,裸//露在T恤外的脖颈、手臂,竖满了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久久无法平息。
作者有话要说: 边不输:内衣我看了,人我也摸了,这要是换了古时候,她除了嫁给我没有别的法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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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云边腿脚虚软, 再加上大腿上还绑了个带子,血液流通不畅,去洗手间的路上她走得很慢, 几乎是扶着墙龟速前行。
“云边。”背后传来云笑白的声音。
云笑白跑丢了一只拖鞋,刚才随便从急诊室门口的小超市买了双新的,优雅的灰色睡裙和宝蓝色塑料拖鞋搭配在一起, 显得不伦不类。
云边诧异地瞪大了眼睛:“妈妈,你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接到家里电话, 司机带着云笑白连闯了两个红绿灯火急火燎赶过来的,不快都不行。云笑白抓住云边的手臂,上下打量着女儿, 满眼的心疼和后怕:“没事吧,啊?没事吧?是不是吓坏了,还好你穿了这双鞋……”
母亲一来, 云边安心不少, 她反过头来安抚云笑白:“没事了妈妈,我一点也没伤着。”
云笑白看她路都走不稳的模样,非要扶她进去隔间上厕所。
云边来不要云笑白陪:“妈妈,你出去吧。”
医院的厕所是蹲坑,云笑白不放心:“我怕你摔着。”
“……”云边格外坚持, “你看着我我上不出来,要不等我好了你再进来。”
虽然同为女性, 但是一直以来, 云笑白不管是洗澡还是换衣服都会避开云边, 云边进入青春期以后也是如此,从不在母亲面前裸//露自己的身体。
所以这会云笑白也没多想,只当她是不好意思, 母女俩争论一会,云笑白妥协,嘟囔一句:“跟妈妈有什么好害羞的。”
云边笑着打马虎眼。
害羞当然不是主要原因,她主要是不想让第三人知道她和边赢之间发生了什么。
虽然有救人这般光明磊落的理由,但就是莫名有种难以启齿的羞耻感,像是与他一起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
背德而禁忌。
带子缠在这般敏感的部位,任谁看了都能想象到捆绑过程中那些不可避免的触碰,云边不确定母亲能否以客观的角度看待这个问题,至少她自己心里没法坦坦荡荡。
她依然清晰记得所有的细节,记得他指骨划过她皮肤的力道和温度,记得他被薄汗打湿的额发,记得他眉眼的弧度,甚至记得夜风是怎样拂过身旁。
自己都没法泰然处之,又怎么有信心指望别人以平常心看待。
门一关上,云边第一时间撩裙子,腿被束缚太久,血液不流畅,整条腿已经泛起异常的青紫,尤其是束缚带周围一圈,更是重灾区。
当时情急之下,边赢打的是死结,而且打得很紧。
云边耐心解解不开,用蛮力扯不断,牙齿够不到,十八般武艺统统用上,可死结依然坚//挺,而她在狭小隔间急出一身的汗。
云边即便没有太多相关知识,也知道身体部位血液长时间不流通是一件很危险的事,严重起来甚至会导致肢体坏死。
她在截肢和让妈妈知道之间权衡利弊片刻,无奈选了后者——反正哪怕真闹到截肢了,那事也一样瞒不住。
“妈妈。”云边叫道。
云笑白以为她好了,要进来扶她。
云边说:“你去超市买一把剪刀好吗?”
云笑白惊疑的眼神在云边大腿根部遛了一圈,她已经大致听医生说了,知道是边赢给云边做的防患措施,不过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赶紧解开带子,云笑白以最快的速度买来剪刀,小心翼翼贴着云边的皮肤把剪刀穿进去,剪断。
肌肉舒展,血液流通,腿部如获新生。
云边由云笑白扶着,慢慢活动了好一会腿脚,才缓过来。
刚才等云笑白买剪刀的时候,她福至心灵,她完全可以说这是她自己绑的呀!真是踩蛇踩得六神无主了,居然连这么简单的理由都想不到,在那浪费半天时间,腿都差点作废。
“吓死我了,看来这腿还能用。”云边不动声色地补充道,“早知道我就不绑那么紧了。”
云笑白不疑有他,只后怕地责备她:“你记住手脚不可以绑那么久,最多15分钟就要松绑一次。”
“我知道啦。”云边跳了两下,证明自己的腿没有大碍。
云笑白不放心,让云边的腿也做了个检查。
确认了云边没事,就是秋后算账的时刻了。
云笑白平日里不是喜欢为难别人的人,但今天事关云边的生命安全,她没法大度,冷着脸质问陪同的物业经理:“如果我女儿今天穿的是凉鞋怎么办,你们负责得起吗?”
物业经理即便坐着也不忘哈腰:“这个确实是我们的失误,还好云小姐吉人自有天相,我们一定会给出说法,也给出让你们满意的赔偿方案。”
云笑白继续说:“小区里为什么会出现竹叶青,而且你们能保证小区里没有别的蛇了吗,这让我们怎么安心住着?”
“我们一定会进行全面的检查,绝对不会让类似的事情再发生……”
回家路上,加班加点的小区物业团队排查出了原因,明湖左岸有住户出于个人爱好饲养了不少毒蛇,但是一个不小心没关好笼子,让那条竹叶青跑了出来。
云笑白顿时怒了:“今天跑出一条竹叶青,那明天是不是就能跑出一条眼镜王?”
可谁能想到,他们还没上门找竹叶青的主人算账,对方倒是先发制人,情绪激动地跑到到边家栅栏外,哭天抢地:“你们赔我蛇!我可怜的小青,早上还健健康康,晚上就死于非命,死得那么惨……”
物业,边家的佣人,对方虚张声势带来的人,还有闻讯赶来看热闹的别的住户,围了里三层外三层,闹得不可开交,场面混乱不堪。
云笑白从车上下来,听佣人简单解释了一下原委,她气不过,上前理论:“你的蛇险些咬到我的女儿你知道吗?要不是她穿了高帮靴子,现在正在医院抢救。”
“那这不是没被咬到吗?”竹叶青主人嗓门更高,“我自己养的蛇我最清楚了,小青性格很温顺,从来不会主动攻击人!肯定是你们先招惹了它!”
别说云笑白了,就连旁人也听不下去了,其中一个女人是遛狗途中过来看热闹的,她指责竹叶青主人:“你在小区里饲养毒蛇还有理了?毒蛇就该弄死!你养那么多毒蛇,考虑过别的住户的感受吗,我们根本不敢继续住在这里,小姑娘幸亏没被咬到,不然就闯大祸了。”
竹叶青主人倒打一耙,咄咄逼人地质问:“你别以为我没见过你不牵绳遛狗,狗还咬人呢,狂犬病不危险吗,那我是不是可以要求你把狗弄死?”
他一通理直气壮的指责,女人脑子转不过来,一时之间无言以对。
竹叶青主人嗓门更高了:“就准你们养狗养猫,不准我养蛇,难道猫狗的生命就比蛇的生命高贵,谁规定的?都是动物,你们凭什么搞区别待遇?”
云笑白都给气笑了:“那按照你的意思,你打算怎么解决这件事?”
“我可以赔你们精神损失费,但是一码归一码,我的小青一条活生生的小生命,你们要怎么还?你们必须给我一个满意的解决方案。”竹叶青主人说着抹起了眼泪,“你们不养宠物的人根本不懂,我的蛇对我来说不只是宠物,更是亲人,我当孩子似的养着,结果……它竟然是怎么惨烈的死法,活活踩死啊!一堆血肉模糊都没法看了,我没法想象它生命的最后时刻经历了怎样的痛苦,我的小青……凶手呢,你们让凶手出来,做什么缩头乌龟,有胆杀蛇,没胆承担责任?”
能住在明湖左岸的人都是非富即贵,云笑白尽管很生气,但她担心破坏邻里关系,万一两家生意上有什么往来,伤了和气就坏事了,所以她强忍怒火,不再和对方理论,而是给尚在公司忙碌的边闻发消息让他赶紧回家。
边闻表示自己尽快赶回来。
女主人偃旗息鼓,助长了竹叶青主人的气焰,他耍赖地一把抓住栅栏:“今天你们要是不能给我个满意的解决方案,我就待在这里不走了。”
“要解决方案是吗?我给你。”一道清淡的男声从里面响起。
云边和所有人一样,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边赢抄着手臂站在人群外头,不知道已经听了多久。
两个人隔着人群对视一眼,然后极有默契地同时撇开视线。
那种微妙的感觉又来了。
眼睛看不到,耳朵却关不上。
云边觉得他的面色似乎有点病态的苍白,眼神也稍显疲态,但他一如既往的强势又让她觉得自己是想多了。
竹叶青主人像看到杀父仇人似的激动起来,要不是保镖眼疾手快把他拦住,他就要朝边赢扑过去了。
“就是你,就是你杀了我的小青,你泯灭人性,残忍至极……”
边赢不想听对方胡言乱语,打断:“第一,向我们家赔礼道歉。”
他言简意赅:“第二,你所有的蛇,都得死。”
竹叶青主人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立马激动地大叫:“你做梦!”
云边光听边赢的语气,就能不费吹灰之力想象到他那副不耐烦至极的模样,一定是眉头微蹙,眼神冰冷。
“每个字都听清楚了,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场面彻底失控。
竹叶青的主人是个不学无术的二世祖,三十好几了成天只知道在家摆弄那些宝贝蛇,父母对他百般宠溺,听闻儿子出事,他母亲紧急从牌局上赶回来,同样不觉得儿子有错。
蛇算是寻常动物里面最不讨喜的一样了,大部分人都害怕蛇,云边踩蛇一事让大家人心惶惶,生怕自己哪天走在路上也遭遇同样的噩梦,大家口径统一,纷纷指责竹叶青的主人,更是万分赞同边赢的提议。
竹叶青主人的母亲护犊子似的儿子把护在身后,强词夺理:“一蛇做事一蛇当,那条蛇已经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但是别的蛇是无辜的,我儿子都当心肝宝贝的养,死了一条他已经够伤心了,将心比心,你们舍得杀掉自己的宠物吗?”
云笑白气得浑身发抖,但一直强撑着没有发作,直到边闻赶到,她的情绪再也控制不住。
边闻抱住她的肩膀很温柔地哄了几句,他在来的路上已经弄清楚大致的事情原委,身为边家的大家长,这会自然而然接过了交涉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