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直接一票否决了。
一栋大楼的隐患,留不得,万千人也都和他一样,有自己想要守护的家人。
家人那两个字太过遥远,遥远到如果没有她再度到来, 他早就该遗忘了——
直到年底的又一场纷飞大雪,他才打起精神,鼓足勇气去见那个女人。
他的车速失了控。
虽然没出现什么交通事故,但他早已发觉,只要是自己在面对有关她的事情,他似乎永远也无法理智。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副驾的位置上多定了两杯果茶。
这个时节,喝这些太冷了。
可他再度经过那个高速休息站,却发觉车子里再也没有一点也不乖却等着自己的人了。
有的时候,有些联系真的很奇妙。
如果他们从未去过马丘比丘,是不是一切都还是原样,就算她刁蛮任性,但也不至于用欺骗自己的方式最后选择离开。
沈恪之无法克制了。
他想要见到她,管那些命运的暗示有什么用,走他们自己的路,才是他作为一个男人本应该做的。
只是沈恪之经历最后一段沿海公路,最后打了方向盘,一个转弯,停在离虞敛月工厂不远处的入口一侧。等他下了车,这时才猛然发觉那个近在眼前的破工厂前,竟然停满了车子。
看着去年轻一点的Polo应该是那位姜虬的座驾,而装逼而不自知自以为儒雅绅士的宾利应该是顾景行的杰作,而另一辆红的骚包的车也就只有陆庄周开得出了。
还有一辆,稍微低调一点的蓝色超跑。
没错,还有一个男明星。
他们这一群人,脑子事都有病吗?好好的除夕夜不呆在自己家里,跑到别人家老婆公司前,这是连最基本的礼仪道德都不顾了吗?
他迫不及待地钻进这个沉闷的工厂。
却从未想过,众星捧月的虞敛月好像压根儿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存在。
倒是刚走进来的一位大妈和他主动打了招呼。
“你也是月月请过来帮忙的吧?”
当然,有这么好的理由沈恪之不可能会选择拒绝。
“是。”
“车间的流水间人家车间的流水线已经在准备测试升级了。资金也有人提供了,宣传费也有大明星不要了,看你这种人来,可能也没有什么大作用了——”
“虽然你脸长得不错,但比起年轻小生,还是没有别人白啊。”
在大妈的感慨声里,沈恪之差点就要怀疑人生了。
他这张脸,原本就是人神共愤,怎么就轮到没资格和年轻男人做比较了?
就算过了年,也才三十。
“小伙子,别瞻前顾后了,不说别的了。最早的都快来了这里一个月了,哪里还轮得到你挤到别人那里呢。”大妈使了个眼色,让他的视线从以虞敛月为中心的那群人身上慢慢收回。
一个月。
也就是说,从他放走她那天起,就有男人不知好歹盯着他家虞敛月了。
可真是不要脸。
“小伙子我看你也还算老实,不如给你安排一些工作,好让你顺理成章留下来?”
“……”
就算心里有无数只野兽正在咆哮,沈恪之还是点到为止,“谢谢。”
沈恪之怎么也没想到,安排给他的工作叫做“清洁”。
他不知道多少年没有打扫过了。
对方阿姨热情的看着他,指挥着他再爬一层梯道,“你这么高的个子,不去擦天花板多浪费啊。”
“是虞敛月要求你们擦的吗?”
“当然不是,月月最会心疼人了,总不舍得我们这些老婆子干这些……”
所以,你就找我?
没几下,硬撑着的沈恪之明显感觉到了什么叫做腰酸背疼。
但他执着地坚持了下去,耳边依旧听着大妈的念道起“月月是个好孩子,就是我经常听收音机,听到她老公不是个好东西,明明身价数千亿,还让她去下面工厂死干,可真是个会吸血的资本家。”
“你干嘛停下来,人一愣,吓死人了——”
沈恪之踩在扶梯上,冷不防回头去看远处的虞敛月。
她依旧包围在众人之中,时而与那一群人说起什么笑话,那些男人们总是配合着笑着,却从未料想过这会是看似无害的的女人对自己的至高评价。
“还不快干活,马上就要过年了,我给月月保证过,要给她一个全新的工厂。”
沈恪之赌气,一把甩开抹布,“那你自己来擦吧。”
“现在的小伙子哦,做些事情急躁的不得了了,”大妈忽然掏出一个金光闪闪的东西,老式的金属钥匙泛着冷光,“都快不明白坚持就是胜利的道理喽。”
“这是……”
“当然是敛月家的钥匙,她租的单元楼和我在一栋,有时麻烦我打扫,就把钥匙给了我了。”
沈恪之二话不说,套上了雨靴,袖套重新系好,将清洁器喷头对准了有着陈年污垢的天花板。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写小说时被发觉了,其实和家人摩擦倒还好,他们总以为我在写什么类似于抖音广告那种狗血故事,谁能想到我写得更狗血呢,哈哈~
但在沟通解释以后彼此觉得都应该给予更大的自由。
之前的小事。
朋友渣男前任呢,我和他聊了聊,之后就把可以证明他劈腿的事实录音发给我朋友了,她要怎么处理是她的权利。
然后,感恩等待,沈狗痛彻心扉的二轮追妻还在路上。
第60章 烟火
最后一盏忽明忽暗的灯。
白炽灯。
在早该被废弃的年代, 竟然奇迹般出现在这个工厂里。
沈恪之旋转着,换上节能灯。
那边的大妈催促着,“小伙子, 你好了没有, 我这老婆子也要赶回家过年呢。”
“差不多了。”
沈恪之转上最后一圈。
他沉声:“你是不是应该……”
金灿灿的钥匙从空中一路抛到了他的掌心。
“你确定这是虞敛月家的钥匙?”
大妈一笑, 也不正面回答,“反正肯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看着有人等待的大妈也迈出了工厂大门。
整个工厂彻底寂静起来。
灯光灭了。
虞敛月亲手按下所有闸门。
她在收门,绞尽脑汁送走了这一群人,只剩下一个原地的她, 除夕夜与其与一群人周旋, 一个人的安静反而格外闲适——
但好像也没有。
她从不远处看见一个记忆中反复出现的男人。
“这么晚了, 你怎么会来这里?”
手机的手电功能的强光打在他的侧脸时,沈恪之就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 如同一个通缉犯现了身。
“我想来看看你,不过你比我想象的要过得好很多, ”强光格外刺眼, 他却忍不住通过这强光继续眷恋地看着她的眼, “看来是我多虑了。”
“沈恪之,谢谢关心。”
虽然冒昧突兀,根本不像是沈恪之的作风,但除夕这一天,没必要为过往的事纠结, 收到关心和祝福应该是一件很美好的事。
“也祝你新春快乐。”
“你不去看沈攸寒吗?”
“去啊,但不是今天,初二流水线要改造,我得等这边的事都结束了才会过去,恐怕要到初三了。”
她说的是“过去”, 而不是“回去。”
“听你的语气,你偶尔也会想沈攸寒吧。”沈恪之说这话是竟然有些底气不足。
“当然。”
“不管我们之间经历了什么,这都不影响我和沈攸寒之间的母女情分,这一点,我想你比我更清楚。”
“虞敛月。”
“我来不只是为了和你说一声有关小孩的事,还有我……”沈恪之在手电下的人影晃动着靠近她,终于挡在了她身前。
“你怎么了?”
“难不成你想我啊?”虞敛月声线日趋清冷,甚至不复哄骗他时故作的柔软,“还是离婚协议条件变更,我反正也无所谓的。”
他勾了勾她的腰肢。
“你真的无所谓吗?”
他迫不及待要把他知道的一切告诉她,同样的经历不应该驱散他们一样疲于奔命的人,他们当下当然有主动选择的权利。
沈恪之涣散的目光渐渐收敛,一如再次见面的大胆与并不克制的疯狂,“我要是把MIF亲手送给你你也会收下吗?”
虞敛月手中拎的包猛然坠落到大片斑驳的水泥地上,“你疯啦?”
“好像见到你,我就会不由自主地发疯。”
沈恪之却意外承认了。
这话却……很撩很不像眼前的固执且骄傲的男人。
虞敛月深吸一口气,高跟鞋随时想要越过他身边却又被禁锢着道,“我不会要你一手打造的公司,我没有觊觎过他们,而且,凭我对你们的付出,也不配得到那家公司。”
“虞敛月,能继续一直讲理由吗?”
“怎么?”虞敛月明显不快,她方才是说了句不配得到他的公司,这个男人就这么舒心吗,虞敛月低头目光落在他固定在自己腰上的手,狠狠地掰开他的指骨关节,“你就那么希望我不断贬低自己,完成你内心的升华?”
“不是。”
如果她继续说下去,还有一刻钟,就是十二点,她就陪着他过这个年了。
他们分开的五年里,他有多排斥这个唐人街的新春,他如今就有多渴望和这个女人共度这个全新的春节。
“那我就劝你不要做一些大跌眼镜的事情了。”
“你应该是个成熟稳重的大人,可以给沈攸寒她想要的生活,你支撑得起你的家庭,也会拥有……未来无尽的一切。”
“沈恪之,拜拜。”
虞敛月找不到继续和这个男人相处下去的理由了。
如果他那只手继续安分地固定着,她还能巧妙地躲闪,万一那张大手游离在本不应该出现的位置——
耳边,整个工厂很安静,只有他一个人暗沉沙哑的说话声。
“还有十分钟。”
“怎么,准备了烟花秀,”女人的眼底亮晶晶的,故意道,“湖光这里没有禁止烟火燃放,这个点子还不错,我很期待。”
没……没有。
可沈恪之见到虞敛月的眉毛呈现出难得的弧度视角,他忍不住立马给章生打电话。
可虞敛月眼睛定定地望着他。
“开玩笑,等会会有很多免费的,一起看吧。”
“你在邀请我过年?”
“你不要想太多。”
这不过是暂且让他和自己隔一米远的办法而已。
他们一起迈出工厂。
到更开阔的地方,听着海风,手边各自拿着一罐湖光啤酒。
虞敛月搭在金属铁架上的指尖触碰到了凉意,她想起那一年,她们还在校园没有走出国门那一会,她没收到过年礼物,气得要命,虽说沈恪之是个穷小子,但是没礼物就代表别人没把她放在心上。
他们在那一年也是一样的看烟火。
可是她气鼓鼓的腮帮子,一定也落在他眼里。
沈恪之也霎时想起,“我记得那年陪你看烟花了,我什么也没给你买,你特别不高兴。”
虞敛月:“你还好意思提?”
虞敛月还是不由自主地埋怨起来,直到男人隐约眼角的小褶子提醒她,物是人非了。
沈恪之的笑容却愈发明显。
其实说起旧事,虞敛月并不觉得理亏,她只是难受,她的幼稚,她对世俗的无能为力,却又对这个男人的过分偏爱——
好像一切都可以是悲剧的根源。
“十二点了。”
火花在他们头顶绽放,蹭蹭渲染天空,不过未多久取而代之的便是烟花燃放的烟尘味。
虞敛月轻咳了一声。
烟火里无数尘埃闪烁,有用一瞬间的美丽划过他们人生的长河。
“虞敛月,给我一个补偿的机会。”
“怎么会?”虞敛月手紧紧抓着栏杆,抬眸去问,“你难道不怨恨我了?反而想要去补偿……”
按理说,她那天没有任何解释的离开,他早该记恨于心了,那才是沈恪之情理之中的做法。
眼下,男人沉着冷静。
“是我对不起你。”
“你完完整整经历了什么,我都知道了。”
“什么意思?”
虞敛月不知道是因为简单的熬夜还是说这绚烂过后的头皮发麻,她一时间不知道男人在说什么。
难道他那一双幽深黑眸冲破了黑暗——
“沈恪之,你把话说清楚。”
“你死后,我也没活多久。”
拉了拉易拉罐,沈恪之发觉他的手还是不小心划过的易拉罐开口的地方。
他全都知道了!?
虞敛月错愕地看见他指缝的血丝,她急忙拿出一张纸巾,压制在他伤口流血的地方——
她甚至来不及去思考。
“沈恪之,不管你想起了什么,这和当下的我们都是无关的。”
小地方的烟花秀总是结束得特别早。
“你还是在害怕,所谓的不可抗力,不是吗?”
“所以,远离我,疏远孩子,这一切都解释的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