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地府光秃秃的已经够无聊了,自己的洞府更是,除了墙什么都没有。
阿古下意识就要张口反驳。
紫薇帝君眼睛瞪大一些,忽然迈进一步,幽幽道了一声:“还不快去。”
原本舒适充足的空气,忽然变的稀薄,威压弥漫在四周,让人喘不上气。
阿古和他对视半晌,自己本就打不过他,更何况官大一级压死人,然后随意的收回视线,转身,装作毫不在意的,漫不经心回自己洞府。
紫薇帝君满意的勾了勾唇角。
人间百年,地府才一日,三日太过漫长,阿古在经过最初的烦躁不安之后,只得放下陈屿魂魄的事,耐下性子,静坐修习仙法。
一晃三日过去,阿古的仙法破天荒的晋了一个台阶,距离上一次仙法进阶,整整过去了五百年。
再出洞府,阿古觉得今日的忘川河水和曼珠沙华更好看了,正撒着花瓣消遣,鬼差扶着一个魂魄往奈何桥而来。
阿古眉头微微皱了皱。
这俱魂魄没有了心,不具备投胎资质,来地府只会魂飞魄散,不在阳间苟延残喘活命,来这做什么?
这俱虚弱的魂魄,颤颤巍巍的跪到阿古面前,显然是有所求。
“你有何遗愿?”阿古淡问。
血红色的曼珠沙华花瓣打着旋从树下飘落,天青色忘川河水微微泛着涟漪。
虚弱的魂魄一字字艰难的把遗愿说完。
“我会完成你的遗愿。”
阿古纤细的手臂一扬,魂魄虚化成一道瞬息散去。
第53章 三生情殇
三月的春闱, 午后的阳光透过凤凰松斑驳的树叶,落在身上,丝丝缕缕射进心扉, 整个人都暖融融的。
阿古睁眼, 入目是大片盛开的粉色桃花瓣。
“姐你怎么躲在这呢?”
阿古转过头, 来人是原身的堂妹于歆, 圆圆的小脸上,有属于婴儿肥特有的稚气。
“我没躲呀, ”阿古收回视线,端起手里的笸箩,笑说,“我在踩桃花,准备酿桃花酿。”
说完, 阿古踮起脚尖,继续踩桃花瓣。
于歆见自己堂姐还有心思踩花瓣酿酒, 不由有些着急。
小丫头明年才及笄,脸上藏不住话,心里藏不住事,小嘴一开一合, 竹筒到豆子一般碎碎念问出来:
“大伯父到底是怎么想的呀, 为什么要拒绝司家的提亲呢……那可是我们慕容王朝的战神……”
于歆口中的慕容王朝战神是司玉朗,生于战功赫赫的太尉府司家,十三岁入战场,便展现了超高的作战天赋, 打了一场以少胜多的著名战役。
现如今不过弱冠之龄, 已经为慕容王朝立下赫赫战功,人称战神。
他虽然是武将, 长的确是芝兰玉树,仪表非凡,再加上这显赫的家世,是都城一众千金的心头好。
上个月,司玉朗和楼兰一站大捷,前两日刚刚班师回朝,昨日司玉朗的父亲司康便带着儿子上门提亲,提亲对象便是原身于暖。
于暖的父亲是当朝帝师于霖,天下大儒,在天下儒生中,非常有威望。
于霖拒了这门亲事,但司家并未死心。
在一个动辄打仗的年代,战神是神一样的存在,人们对他有迷之一样的崇拜和敬畏,十二岁的于歆也一样,真心为于暖惋惜。
阿古微微勾了勾唇角,其实于霖是看穿了司家和皇帝之间的暗流才没有结这门亲事。
这次和楼兰一站大捷,按照以往例赏,司玉朗的父亲司康应已经晋无可晋,只能赏赐世袭的功勋侯爵之位,赐国姓,司玉朗也该升为从一品骠骑大将军。
然而,论功行赏的旨意痴痴不下来,皇帝明显是在防着司家。
自古武将多难善终,司家感受到皇帝的防范,自然想多求一份保障,像于暖这样,生父没有实权,却深受天下儒生推崇,威信极高的女子,最适合取来当正妻。
“……做战神的妻子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万民敬仰……大伯最疼你了,也许你去求求大伯,没准他就能同意了。”
于歆孜孜不倦的说,深深替于暖惋惜,“最重要的是,听说司将军长的可好看了。”
……阿古扶额,三观跟着五官走啊!
这小丫头很适合去当媒婆。
不远处有极轻的脚步声响起,来人武功极高,连呼吸声都近乎于无,大约是觉得面对两个女孩子没必要,所以才没有收敛脚步。
阿古勾了勾唇,随后吐了吐舌头,撅着小嘴,一派天真烂漫说::“我对嫁战神可没兴趣,”
又在于歆小脑袋瓜弹了一下,打趣说:
“等你及笄之后,可千万记得,一个男人如果连岳父都搞不定,那想来也没什么出息,你可千万别上赶子去嫁。”
隔着树丛的男子,削薄的红唇缓缓勾起。
倒是个有意思的姑娘。
“大姐姐你说什么呢,”于歆急的跳起了脚,“说什么嫁不嫁的,我才多大。”
似乎觉得不解恨,水葱似的指甲向于暖身上招呼起来,阿古娇笑着奔跑躲避,山野间一时充满了少女天真活泼的笑声。
笑闹了好一阵,挑战着来人的耐心,阿古挑了颗最高的桃树,脱了绣鞋往上爬。
“大姐姐你小心啊……”于歆在树下,提留着心,高喊出声提醒阿古。
阿古:……
嘴角微抽,不用等别人动手,就这高分贝,换个心脏承受力弱的,立刻就得摔下去。
嘴上吐槽着,脚没有停下,继续用力往上攀高。
正顺着一只腿力往上攀时,忽然,一颗石子夹杂着内里震上桃树,随着共振阿古脚下一滑,人从桃树端往下摔。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于歆捂着脸尖叫。
正往下坠落间,不远处,一身着白袍的男子忽然从翠绿逼人的翠绿竹海中飞出,像离铉的利剑,眨眼之间飞致阿古面前,将她拦腰揽在怀中。
俊雅的五官瞬间映入瞳孔,眉骨墨剑一般浓密立体,狭长的眼眸里瞳孔深邃幽密,鼻梁高挺,嘴唇削薄,风流韵致又兼有银树雪霜般的敖姿。
阿古瓷白的雪颊染上一片红晕,乌黑的眼眸闪着星光,一眨不眨的静静看向男子,春风漾起两人的衣袍,细长的柳枝徜徉在风中。
相对凝视的一眼,像是历经了万年之长。
两人打着旋轻轻落地,阿古反应过来,立刻从怀中挣脱,拿过一旁捂着脸的于歆手中团扇,遮在脸上。
于歆没等到于暖预料中的惨叫,手里的团扇还被拿走,松开手指,露出两只乌黑的眼珠,便看到,于暖手执团扇遮着脸站在自己身侧。
几步之外,还立着一个古雕刻画般的男子,身长玉立的站姿,像一颗矗立在山水之间的琼枝玉树。
于歆:???
阿古屈膝行了一礼,轻声开口说:“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公子可否留下住址,稍后,我命人备上谢仪,送至府中。”
男子眼皮掀了掀,如花般娇艳的面容透过薄薄的缂丝团扇,朦胧婉约,像湘江水染了一层薄雾,让人迷幻神往,声音婉转清脆如黄鹂。
不愧是帝师之女,都城所有男人最梦想娶的女子。
“姑娘不必多礼,举手之劳而已,不必挂在心上,在下告辞。”
话音落下,男子颔首,行了一礼径自远去,留下无限旖旎遐想。
于歆:……
看了看男子颀长的背影,又转头看向身侧的于暖。
阿古用团扇在她小脑袋瓜敲了敲,“快走啦。”
“哦。”于歆揉了揉小脑袋,总觉得哪里不对。
亦步亦趋跟了半晌,看着前面阿古窈窕如水仙的身姿,终于想明白了。
……画本子里,英雄救美,一见钟情……
一想到这,不由又有些惋惜,这位公子也没留下个姓名住址。
长的这么飘逸出尘,可惜了。
小跑两步追上阿古,问道:“大姐姐,他怎么不留个住址就走了?”
阿古顿住脚,看向远处的身影。
当然是图谋的更多,更大。
*
傍晚时分,弯弯的月牙刚爬上柳梢头,于歆如约而至,两人坐上马车去街上看热闹玩耍。
司家灭了楼兰,震慑了西域,边疆一带的边陲小国纷纷俯首称臣,缴岁上供。
如今都城里,常有身着异服的游牧民族出入,现下刚刚归附的婼羌,为了促进两国百姓友好交邦,这次使者来朝,还带来了朝内最有名的舞姬。
今晚,便是这西域边陲一带,最有名的舞姬--绿妖入城之日。
城门口,一早就热闹起来,人满为患,道路两旁,沿街小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
慕容王朝繁华,百姓生活富足,都城这样的地方,尤为更甚,夜晚不宵禁,日日都有鱼龙舞杂耍等娱乐项目。
这里对女子的约束,也要宽松些,女子面上敷着薄薄的纱巾,也可在街上走动。
街道两旁,铺面林立,廊下悬挂的精巧灯笼,将整个街道照射的犹如白昼,阿古和于歆边走边购置些奇巧玩意,。
忽然,街道上的人群骚动起来,阿古转头,只见人群中央,一辆宝马香车上,石榴红帐顶四周,垂着绯色纱幔飘逸,四个仅着绿色抹胸,纱质透明长裤的女子,光着白嫩的揉夷,纤细的小腿,窈窕立在四个帐角,削薄的肩臂,不堪一握的腰肢,平坦的小腹都露在外面,纤细的手臂上,披帛随着微风晃动。
如此香艳的衣着,却并不让人觉得低俗,相反,像敦煌壁画上的仙女,给人一种纤尘不染,胜似人间的高级禁欲美感。
而香车正中央端坐的女子,一身金黄色纱衣,脸上蒙着流苏,光洁的额头下,细细的柳叶眉隐向鬓角,眼型狭长眼尾微微上翘呈钩状,异域风情的蓝色眼眸,微微流转间,是藏不住的风情韵味。
立在一片绯色,绿色中间,鲜亮的金黄色并没有让人觉得眼挂缭乱,反而像立在天地之间,徜徉在秋风中长熟的麦穗一般,一把牢牢吸住了人的眼球。
所有人的视线,越过四个衣着清凉的少女,牢牢锁定在隐约朦胧的身姿之上。
人们争相拥挤吵嚷喧闹,企图离香车近一些,看的更真实些。
一声声的呼喊如浪潮,沸腾在整条街道。
阿古眯了眯眼,越过人群看去,不愧是风靡西域的头牌舞姬。
人群背后,一双黑色长靴靠近,宽大的手掌快速伸出,一把捂上阿古的口鼻,阿古的瞳孔放大,身子摇晃挣扎起来,可惜来人力气太大,将她拎小鸡一般快速将她扯向黑暗的角落。
瞳孔定格的最后画面,于歆毫无所觉,还摇着臂膀向绿妖呐喊。
而绿妖漂亮的眼眸眯了眯,似乎从挣扎着的阿古身上略过,旋即看向更遥远的夜空。
第54章 三生情殇
狭小的马车里, 锋利的刀子泛着寒光抵在纤细的脖颈,瓷白细腻的肌肤,似乎下一秒就要被划破。
绑匪脸上蒙着黑色的面巾, 倒三角眼里, 黑色的寒光淬着比刀刃更锋利的寒芒。
阿古淡淡扫了一眼利刃, 平静的和绑匪对视了几秒, 然后淡定的阖上眼眸,靠上车厢臂。
绑匪:……
瞳孔微微睁大, 捏着刀子的手紧了两分,靠近阿古的脸,试图看出些破绽。
街道上的烛火透过车帘的缝隙投射进来,漂亮的五官柔美平静,瓷白的肌肤上, 细碎的毛孔也如常的排列。
绑匪脑袋退回来,自嘲的摇摇头, “不愧是帝师之女,这胆量,一般闺阁女真是望尘莫及。”
阿古掀了掀唇角,清脆的声音穿过幽暗的空气飘过来, “你也不愧是名震江湖的江洋大盗, 明知越狱之事顺利的近乎诡异,而前方出城之路又关卡重重,不惧天下儒生的愤怒,冒着绞死之型, 劫持帝师之女, 企图出关,也算是勇气可嘉了。”
闻言, 面前的绑匪身子僵了僵,更加戒备的束着耳朵,听着车窗外的动静。
事情果然诡异,连一个闺阁女子都看出来了。
今日酉时正,狱卒送上晚膳时分,那门锁的钥匙明晃晃的挂在腰间,一身的酒味。
大理寺重型监狱,当值公差公然喝酒。
对自由的渴望,让他明知不对劲还是没有任何犹豫的就偷了钥匙。
轻轻开了门锁,乘着狱卒不备,一掌披昏了他,互换了衣服,把人锁进监牢就这么混出来了。
而京畿卫的反应也很耐人寻味,自己这么重要的人贩丢了,没有封锁城门,没有宵禁,还有这样喧闹的集体性活动。
“于暖……”随着于歆一声划破长空的尖叫,一股强烈霸道的凛冽之气忽然朝马车袭来,车厢轰然炸裂开。
绑匪手提着阿古的肩膀,利刃重又抵上她的脖颈,飞上空中。
绑匪还未来得及喘息,迎面一把银剑带着强劲的内里朝门面砍来,绑匪躲避不及,反手把阿古扯到剑下做挡箭牌。
来人却是虚晃一枪,侧了剑,绕过阿古向他的手臂砍去。
电光火石间,绑匪不甘的撒了手,阿古腰肢被来人揽尽怀中。
阿古和绑匪身体相错的瞬间,借着宽大的衣袖遮掩,一道劲道的力气输入,坚硬的利刃转回方向,以一个刁钻的角度瞬间刺进来人胸前。
还是上午那身玄色的墨袍,锋利的冰刃刺入**,深色的瞳孔微微动了动,旋即,毫无迟疑的凝聚内里全力接住阿古,从利刃中挣脱,抱着怀中人急速下落。
夜风徐徐吹起,两人衣袂翻飞,最终以一个完美的姿势,两人落地。
男子放开阿古,不顾胸口汩汩流血的剑伤,驭着内里,再次如离铉的剑,飞致绑匪面前和他打斗交缠。
人群中,有人认出来人,是--战神司玉朗。
千万人的注意力,全部放到天空,梗着脖子看两人从地上缠斗到空中,兵戎相见见碰撞出激烈的火花。
有胆小的女子,原地双手合十,替战神祈祷。
于歆在阿古落地的瞬间,苍白着小脸走进,左看看右看看,直把全身上下都检查过,没有受伤才放下心,把注意力放回空中焦灼颤斗的两人身上。
司玉朗手中的银剑犹如狂风过境,快而准,直刺之时剑气霸道,回旋之时收的漂亮,飞速旋转的剑花让人眼花缭乱,每一招每一势都带着刁钻的角度直指绑匪命门。
抓捕这样一个武功高强的江洋大盗,原本是一件血腥暴力的事情,但因为司玉朗高超的武功,剑姿飘逸,剑花样式纷繁,又兼顾力量和美感,没有一个人想起来规避。
聚精会神的看着这场战斗。
不过几个回合之下,绑匪的身上已经有十几道伤口,直至最后,剑尖抵上咽喉才罢手。
很快有京畿卫将绑匪锁上绑走,司玉朗收回剑,在千万人的注视下,牵着一匹马来到阿古面前,轻轻问,“吓着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