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越想越觉得就是林松。
林松是林家的大管家,那年林姑爷去世,贾琏帮着打点家产,接洽最多的人就是林松。
林家看起来清贫,明面上的银子不多,但几世列侯,书香世家,藏书字画古董田地,究竟不是暴发户可比的。
林松打点家事熟练老道,也对主人忠心耿耿,老爷留下的家财,他每笔都力求做到出入有帐目明细。
当时林家在扬州的宅子已经卖出,两个妾室并总管、仆人、丫鬟,都搬去了林家的姑苏老宅。
清点折现给林黛玉的大部分家产随贾琏收进贾府,部分由老太太代管,部分由林妹妹自己使用。因林松盯得紧,贾琏只有在回京途中,才得以动手脚。他确实吞了一些钱财,但并不多。
前段时间财务紧缺,贾琏也想再有这样的好机会发笔财,但也仅能想想。
林松近几年只在逢年过节时,才代表府中来信问安,与贾琏并未有任何交情。如今祖宗系统提醒自己去找林松……会是什么情况呢?
不管怎样,贾琏决定去苏州一探究竟。
*
去给老太太辞行时,贾琏并不方便说自己是去姑苏的,只好扯了个谎,对贾母道:“孙儿会去清扫宗祠,盖因祖宗托梦,让孙儿看看两处宗祠。孙儿不敢怠慢,如今这边的宗祠已经清扫完毕,金陵老宅那边,也要去看看才好。”
贾母一向对祖宗保有敬畏之心,不光相信他的话,还大加褒奖。
“难得你有这份孝心,岂有x不让你去的道理。”
贾琏拜过贾母,正打算回院中,便听到“叮”的一声,系统又开始发布任务。
“请领取任务二。”
贾琏看到界面上显示着——
【任务二:携带牌位,每日三拜。】
具体内容:出发去外地时,携带祖宗牌位并小香炉,每日点三炷香,磕三个头。
任务奖励:一条线索。
“又是线索……”贾琏默默地想,“不过照这样看,我的推测应该是正确的,否则不可能会触发第二个任务。”
带个贾氏祖先的牌位与香炉,也不是难事,照办就是了。贾琏吩咐下人办好这些事宜,告别凤姐等人,带了兴儿,骑着快马前往南方。
金鸳鸯的父母就在金陵老宅看房子,贾琏抵达后,鸳鸯父亲金彩带着贾琏四处看了看。房子也没多大问题,没有主子居住,自然没有人情往来,横竖就是他们几个仆人打点,活儿不多。
贾琏在宗祠里上了香,拜了拜,次日奔赴姑苏。
*
林松把几年未见的琏二爷迎进了林府。
贾琏道:“我这次回金陵办些事,顺便受了林妹妹所托,前来探探林府情况。”
林松喜而问道:“我们姑娘安好么?”
贾琏不便说不好,答着:“一切都好。”
林松叹了一口气,说着:“我家姑娘,还没学会吃饭,就先学会了吃药,父母又去得早,要不是有外祖家疼爱,真真太可怜……”
贾琏岔开话题问道:“别光顾着问主子安,主子也惦记着你们。这些年,你们的日子还好过吗?”
林松道:“也无所谓好过不好过,仰仗着主子们留下的一些产业,收收租,凑合着过日子吧。”
林府现在只剩一位柳姨娘,林松还特地把她叫过来,见了贾琏一面。
柳姨娘端了一盘螃蟹上桌,又行了个礼,眼波流转,顾盼神飞,让贾琏突地心动。
当年贾琏在扬州也见过这位柳姨娘,但没什么特别的印象。今儿一见,约莫是柳姨娘近两年保养得宜的缘故,贾琏觉得她身上隐隐透露出尤二姐的风姿。
结果才刚动这样的念头,就听见系统骂道:“你这个腌臜货,这些年腥的臭的你也沾了不少,如今亲身经历了家族衰败,个人生死,怎么还不长记性?都到这步田地了,还惦记着别人家的女人?”
贾琏郁闷地用意念与系统对话:“我只是突然想起了尤二姐罢了,没有往那方面多想。”
系统哼了一声:“你这臭小子脑子里想什么,我会不清楚?”
贾琏气得闷了一口酒。
林松站在一旁给贾琏倒了杯绍兴黄酒,说道:“这是阳澄湖的蟹,现在吃最肥美。”
贾琏道:“一个人独饮有何趣味,你也坐下一同饮吧,我虽是客,但与你也是旧相识,不必拘着。”
林松让人搬了张矮一些的小桌,这才坐在一旁,与贾琏边饮酒边聊起来。
酒过三巡,林松有了些微醉,借着酒劲儿,话也多了起来。
他说道:“小人父亲就是林府家生奴才,连姓也改成了林,小的从小除了学会给主子打点家务,也不会做别的事情,如今老爷也走了几年,他唯一的牵念,便是我们姑娘了。”
贾琏道:“你放心,林妹妹在我们府里过得极好,老太太对她的疼爱,比府里的那几个妹子还要多。”
林松仰头一口闷了一杯酒,继续说道:“当初老爷临走的时候,让姑娘跟在你们老太太身边,未来姑娘的终身大事,自然有老太太做主。”
贾琏点头道:“这是自然,姑爷临终前也是这样交代我的。”
“哎——”林松又叹了一声。
贾琏不明地问:“怎么林管家今儿这般惆怅?才坐下一刻钟,便叹了三四回?有什么烦心事,不妨说来听听,兴许我能帮得上忙。”
“林家虽然近亲已经没有了,却还有几个远房亲戚,其中有个名叫林鸿的,不知琏二爷是否有印象?”
“林鸿?”贾琏想了想,“当初在料理姑老爷的丧事时,有个比较出挑的年轻人忙前忙后帮着打点,管家说的可是这位林鸿?”
林松点着头说:“正是他,他虽然是偏远亲戚,却是个生性聪明的,又识几个字,我们老爷一直让他在手下办差。”
“老爷走之后,他因事务熟悉,又被继任的巡盐御史看上,继续留着他办差,如今他已经在京城买了宅子,家中妻小都安置在京城。”
贾琏思忖着,现今的两淮巡盐御史是张少昌,他可是四皇子那一派的……
“他既在京城,怎的也不去找我?”
“前不久他来府里还提起过,只说自己人小卑微,又与贾府中人不相熟,虽然惦记着老爷遗孤,一时也不好唐突登门。”
“他来的时候,也是想问问我们姑娘许配人家没。说有一门绝好的亲事,若能成,是能光宗耀祖的。”
“我说可别提光不光宗,耀不耀祖的,林家已经绝后,再耀祖又有何用?老爷只盼着姑娘能平安欢愉一世即可。何况姑娘在她外祖母那边,终身大事,自当有外祖母做主。”
贾琏问:“那他如何说?”
“他也没说什么,只说这倒也是。”
贾琏却从这些话里,推测出他要找的这门亲事,定是不平凡的。黛玉本就出身侯门,若是嫁入寻常的官府之家,谈不上光宗耀祖,也只有像府里的元春那样,才叫光宗耀祖。
莫非……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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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贾琏在林府住了一宿,次日一早,照例摆上牌位、香炉,点了三炷香,认认真真磕了三个响头。
只听“叮”的一声,系统启动,任务完成,要发放奖励了。
贾琏想着也是稀奇,它可从未说过要磕多少天,莫非是知晓自己要离开姑苏了,赶紧结束这个任务,给条线索?
再一看,奖励不再是什么晦涩难懂的提示,而是写着:玄墓看梅。
贾琏不由愣住,玄墓看梅?
什么意思?这是线索奖励?可是怎么看起来更像是任务?
玄墓应该是个地名?
问了问林管家,林松道:“正是,玄墓山就在姑苏西南,传东晋刺史郁泰葬于此,安葬那日有数千只玄鸟衔土堆墓,故称玄墓山。”
贾琏又问:“那山上可有梅花?”
“有,不光有,还可多,梅树成林,梅花盛开时节,不论是达官贵人,还是平民百姓,都爱去赏梅。就连先帝爷南巡时也曾去赏过梅呢!”
贾琏惊了一惊。
“只是,现下不是梅花盛开时节,去的话没有梅花可看。”
贾琏没有参破这条线索是什么意思,与其瞎琢磨,不如亲自去探一探,便说道:“既然天子都去过,我又难得来一次,去看看又何妨?”
当即带着兴儿,骑着快马前往玄墓山。
来到山下,见梅树果然蔚然成林。贾琏看了看四周,发现此山临着太湖,若是梅花盛开时节,乘船远观,登山近赏,疏影横斜,暗香浮动,自有一番意趣。
兴儿不解地问:“二爷,我们来看这些树,有什么意思?”
贾琏道:“凡事总有缘由,非要讲求趣味么?”
兴儿更迷糊了,且一路上,总觉得二爷好像变了一个人,当下里也不敢多说多问,跟着走便是了。
牵着马走上台阶,爬到半山腰,往南面太湖一望,这才发现,此山北、东、西,都是山,三山蜿蜒接连,南面又恰好是太湖,形成一处天然的畚箕湾,湖边隐隐绰绰有一些操练水军用的桩子之类。
这个地方,果然地势绝佳,难怪林松说先帝来此巡视,特意过来赏梅兼观看水军演练。
山中有个蟠香寺,林松说先帝也曾去一游。
贾琏来到蟠香寺外,见古寺掩映在参天大树中,寺外翠竹环抱,幽深得很。兴儿牵着两匹马去了马厩,贾琏身上有些散碎银子,拿去殿中添了香火。
看了看几块碑石刻印,几乎都在记录先帝来此事宜,赞颂先帝美德之类。
走到西边一角,见寺外还有一排排房子、院落,有俗人出没,想着这也挺正常,周围的地都是寺庙的,盖些房子以低价租赁出去,既做了善事,又能贴补一下寺中运作。
该寺香火旺盛,不少家境殷实的人来来往往。但贾琏走了一圈,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又不认得寺中住持高僧,一时也没有目的与兴趣去攀谈,遂找到喂马的兴儿,说:“差不多回去了。”
“爷不吃了斋再走吗?”
“不了,下山再吃。”
这次骑马走的西边另一条道,才走了没多久,忽见一个人在草丛中大叫了一声。
贾琏起初以为是藏匿的劫匪,勒住马打算返回。
却听那人喊了一声:“救人呐,我被毒蛇咬了。”
救人一命也是积大恩德的事,贾琏使了个眼色给兴儿,兴儿马上会意,问道:“你是何人?”
那人强忍着痛,一瘸一瘸地从路下方的草窠里爬上来,须发皆白,有些年纪了,嘴唇变成了紫色。他一手拿着一把小锄头,一手肿得厉害,虎口处似乎也被咬伤了,裤腿上还有清晰的血迹。
贾琏下意识察看了一下四周环境,觉得应该不会有诈,这才与兴儿下了马,将那老人扶上马
老人想要说什么,神智不清,又说不清楚,贾琏也不管了,催着兴儿骑马回蟠香寺找人救。
门口的小沙弥看见老人,急道:“刘施主这是怎么了?”
贾琏说道:“被毒蛇咬伤了,你们寺里有没有蛇药?”
“快随我到药房找药师。”
还好这老头命硬,强撑着醒来,告诉了药师是被竹叶青咬伤的,手上、脚上一共有两处伤,药师也很会处理这种毒,所以刘老头的命算是保住了。
秋冬时节,天黑得早,弄好这一切,天色已暗。
兴儿问:“二爷,我们还要连夜赶回城里吗?”
贾琏担心路上遇到什么蛇啊兽的,摇头说:“今晚就在寺里挂单吧。”
贾琏本也不是那种凉薄之人,只是生性风流罢了,历经重生后,他更相信冥冥中自有缘法,今天既然救了刘老头一命,索性救人救到底。主仆二人把他送回了住处,还让兴儿熬了药,又捐了银子,从寺里厨房带了几样好点儿的斋饭过去一同吃了。
刘老头就住在蟠香寺西边的那一排用以租赁的房子中,昏黄灯光下,刘老头千恩万谢地说:“自己今天是遇到贵人了,还耽误了贵人回城,真是过意不去。”
贾琏好奇地问:“这会子蛇都要冬眠了,怎么还钻出来咬伤你?”
刘老头说:“也怪我,去挖药材,打扰到了人家。”
兴儿看着屋子一角放着许多干药草,问道:“你就一个人住在这儿,靠挖药材为生?”
刘老头点了点头:“算是吧,所以先前在马上,我本是想让你们不要去麻烦寺里的,自己回家弄点儿草药就行了,奈何老了扛不了。”
“你倒不错,还知道医治蛇毒。”贾琏说。
“这位爷别笑话我,只是竹叶青蛇的毒性不算太强,又很常见,我才敢托大。”
药喝下去,药效很快发力,刘老头的精神明显好转。他一边说着,一边忍痛,又去墙根的一个简易餐厨柜里,端了一个小的竹笸箩出来,上面装了几个橘子与秋梨。
“这些都是我种的,没有好东西招待贵客,请你们尝尝吧。”说着抓起几个橘子往兴儿、贾琏手里塞。
兴儿站在一边,接过橘子说了声谢谢,利索地剥开橘子皮……“真甜——爷你也尝尝吧!”
贾琏坐在一张矮凳上,问向刘老头:“你怎么一个人住在这儿?”
刘老头叹了一口气,说道:“说来话长,我在这儿是等我家的小主人,没有等到,只好种种果子,挖挖药材换两个钱。”
“你家小主人?”
“是啊,她是个带发修行的官家小姐,几年前还在蟠香寺挂单,后来随她师父去了京城。我跟着去京城找,却又听说她师父已经圆寂,兴许回来了……我绕了一圈也没找到,年纪大了,也不想出远门去找了,就在这儿住着,只盼着小主人有朝一日还回蟠香寺……”
贾琏听着,只赞道:“难为你一片忠心了。”
刘老头又问:“听你们口音,也不是本地人……”
贾琏道:“是,来姑苏探亲,听闻这个寺香火旺,遂来拜拜山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