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让安东尼奥.吉斯莱乌里成为教皇,那么腓力二世就能用现成的理由,将本该属于您的大公之位,再拖上几年乃至十几年。”
“公爵殿下,您又为何认为,西班牙人不会支持保罗四世的亲信?毕竟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
“如果能跟法兰西人重修旧好,再将新教徒们压制下去,那么腓力二世会很乐意卖给法兰西和教皇一个面子。”
第177章 第 177 章
威廉三世的对外政策很简单, 那就是竭力挑拨哈布斯堡家族和瓦卢瓦家族的关系,使得法兰西和西班牙无法结成有效联盟,同时也离间哈布斯堡的内部关系。
虽然查理五世是这个时代里的天选之子, 靠着其祖父的联姻政策, 坐拥庞大的领地与天主教双王留下的殖民地, 但是随之而来的,便是内部关系的融洽不当与上一辈留下的无数外敌。
哪怕查理五世算是历代皇帝里的佼佼者,无论是政治, 军事, 还是外交, 都在一定程度上压过了亨利八世和弗朗索瓦一世, 可即便是他, 也无法兼顾内外地打造一个梦想中的天主教哈布斯堡大王朝。
威廉三世正是瞄准了查理五世的野心与实际达成能力的不符,再加上他的独子腓力二世虽然在勤勉上不亚于其父,可是在胸襟与谨慎上,却比不过经历了继位磨难的查理五世。
用威廉三世的话来说,就是腓力二世被查理五世保护得太好了, 所以从出生到继位, 都没经历过较大的磨难。要是让他跟威廉三世换一下生长环境,估计会被都铎宫廷里的氛围弄得怀疑人生。
也正因此, 腓力二世无法像查理五世那样,对附庸实行张弛有度的管理政策。
要是换作查理五世, 估计会在意大利的局势稳定后, 扶持科西莫一世成为哈布斯堡家族在意大利的代理人, 然后让其与另一股臣服于西班牙的意大利家族——法尔内塞实行相互牵制的并肩统治。
只可惜查理五世在意大利的政策, 并没有被他的继承人所接受。
对于疑心和掌控欲都很重的腓力二世而言, 让科西莫一世成立大公国, 无疑会削弱西班牙对于佛罗伦萨的掌控程度,所以他才会与保罗四世达成协议,以支持保罗四世的亲信成为教皇为由,与法兰西议和,并且推迟科西莫一世成为托斯卡纳大公的时间。
这对于为此奋斗了一生的科西莫一世而言,无疑是最大的屈辱与愤怒点,令他恨不得立刻与西班牙翻脸。
英格兰大使见状,也是乘胜追击地火上浇油道:“如果不是在西班牙皇帝那儿迟迟得不到回应,我想您也不会这么急迫地想让一位美第奇成为新任教皇。”
“这么看来,英格兰的威廉三世倒是比我更清楚西班牙国王的心思。”科西莫一世自嘲道:“也不知阁下跟我说了这么久,是否带来了英格兰想与美第奇家联姻的意思?既然西班牙看不上我们美第奇家,那么英格兰的威廉三世,是否也和傲慢的西班牙人一样,还在拿几百年前的眼光看待现在的美第奇。”
英格兰大使闻言,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国王陛下并没有合适的联姻对象,虽然国王陛下的侄女诺丁汉女伯爵正处于妙龄,但是考虑到宗教原因,以及诺丁汉女伯爵还要代替里士满公爵执政威尔士,所以国王陛下并不希望她远嫁。”
说到这儿,英格兰大使还意味深长道:“况且用婚姻缔结的联盟,最终还是要看利益说话,对吗?”
“这倒是句实话。”科西莫一世十分赞同道:“如果西班牙在意大利这边有什么动静,我会及时告诉威廉三世。也请英格兰的国王不要吝啬于两国的友谊,能够多多支持美第奇家族。”
这便是让威廉三世多给钱,别急着催债的意思。
科西莫一世说到这儿,还不忘强调自己对于威廉三世的价值:“法尔内塞家族的小帕玛尔公爵已经被送去西班牙宫廷,我想您的国王陛下会很担心尼德兰的未来。”
看在佛罗伦萨还要跟英格兰合作很长一段时间的份上,科西莫一世决定向威廉三世卖个好:“腓力二世可是从未掩饰过他想拿回尼德兰的野心,而亨利二世也对法兰西失去加莱等地颇有怨恨。”
科西莫一世的话让英格兰大使的脸色稍稍一变,但是很快便恢复如常地感谢道:“我会将您的话带给国王陛下,同时也给您一个小小的建议。”
英格兰大使在离开前有意说道:“奥地利的斐迪南大公也对腓力二世有所不满,如果您能跟斐迪南大公结成儿女亲家,那么已经退位的皇帝陛下,兴许会意识到您的不满。”
科西莫一世合十在膝盖上的手微微一紧,似乎在考虑英格兰大使的话。
“我们的国王陛下有句名言,叫‘会哭的孩子有糖吃’。”英格兰大使微笑道:“希望您能好好考虑一下。”
科西莫一世点了点头,将英格兰大使送走的同时,也赠给了威廉三世一份厚礼。
当佛罗伦萨公爵所收藏的达.芬奇的著作——《拈花圣母》抵达威廉三世的白厅宫时,他恰好收到了恩里克二世和弗朗西斯.拉伯雷接连去世的消息。
自打昂古莱姆的玛格丽特去世后,恩里克二世的健康状况骤然极下,甚至在纪尧姆回到英格兰后,便严重到需要卧病在床的地步。
虽然威廉三世让卡尔达诺陪着胡安娜王后回到比利时,但是受限于这个时代的科学技术,恩里克二世的健康状况依然没有好转,最终在1555年的五月辞世于比利时的根特城堡,由他的独女胡安娜王后主持其葬礼,并且当众宣读了恩里克二世的遗嘱。
按照比利时国王的临终遗言,他的王国将由胡安娜王后及其后代继承。倘若胡安娜王后盛年而逝,那么将由里士满公爵继任为比利时国王兼佛兰德斯伯爵,并且在他成年前,由其父威廉三世代为摄政。
而要是里士满公爵,纪尧姆,以及琼安都无嗣而终,那么比利时和佛兰德斯的继承权将由恩里克二世的妹妹伊莎贝拉及其后代所继承。
可以说,恩里克二世的遗嘱堵死了想要闹独立的比利时贵族们的全部退路,让他们不得不在法兰西和英格兰之间,做个痛苦的二选一。
当然,要是比利时的贵族们还是贼心不死地想要闹独立,那么意大利就是很好的参考对象——毕竟西班牙和法兰西每次打仗都会扯上米兰和威尼斯。
既然是要开战,那肯定是在别人家开战,好过收拾自己家的残局。
而比利时卡在英格兰和法兰西中间,现在能保持和平,一半是靠对外贸易,而另一半,自然是靠胡安娜王后与英格兰的关系。
要知道亨利二世不是不敢打比利时,他是怕打下比利时后,威廉三世会跟西班牙联手打他。
况且比利时里也不全是闹独立的人,毕竟贸易频繁了,国内的移民数量自然也会随之上涨,同时也会分离掉传统贵族们的话语权。
一些眼光长久的贵族们都很清楚比利时不可能在战争四起的欧洲,保持绝对的独立。因为英格兰和法兰西都不会允许它像瑞士一样,成为永久的中立国,所以如何选择一位能带给自己利益的主君,才是比利时目前最该做的。
“陛下,您真的不去参加恩里克二世的葬礼吗?”理查德.克伦威尔看着奋笔疾书的威廉三世,犹豫后还是小心翼翼地问道:“王后陛下是恩里克二世的唯一子嗣,想必他的去世,会给王后陛下造成极大的悲伤。”
“正是因为胡安娜处于悲伤之中,我才要留给她收拾心情的空间。”威廉三世的母亲去世时,他还只是个六岁的儿童,而且因为亨利八世的安排,他也没有机会与父母培养出很深的感情,所以并不能体会到与父母分别的痛苦。
“况且我现在去比利时,也只会给胡安娜带来压力。”威廉三世当然考虑过恩里克二世的葬礼状况,所以让荷兰的总督代替自己前去比利时吊唁,同时也加强了荷兰、亚眠,以及加莱的驻军,防止法兰西趁机骚扰比利时和佛兰德斯的边境。
“比利时的贵族们才不会在这个时候欢迎我的到来。”威廉三世吹了吹牛皮纸上的杂物,冲着理查德.克伦威尔冷静说道:“他们只会认为我想趁机控制比利时和佛兰德斯的政权,将胡安娜架空为傀儡女王。”
“我认为您不会这么做。”理查德.克伦威尔和卡文迪什爵士是最靠近威廉三世的近臣,所以很清楚威廉三世从未动过想要染指比利时政权的念头。
即便是放眼于全欧洲,威廉三世也称得上是最好的国王兼丈夫。
虽然他跟胡安娜王后的感情还谈不上生死相随的地步,但是威廉三世绝对是将胡安娜王后放到了最亲近的位子上,并且结婚至今也没有闹出一丁点的绯闻。
这对于私生活放荡的贵族,尤其是男性贵族而言,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理查德.克伦威尔总觉得威廉三世太过于理性,以至于很多时候,他都感觉不到自己的君主所拥有的个人情绪。
这对于统治者而言,既是优势,也是劣势。
总之理查德.克伦威尔也说不清威廉三世的处理是否得当。
只是胡安娜王后在接到威廉三世的来信后,也只是微微失望了一会儿,然后便擦干眼泪,十分冷静地加强了比利时和佛兰德斯地边境驻军,让人时刻注意着法兰西的动向。
“陛下,按照您的要求,我已经给拉伯雷先生的家里送了一百英镑,并且许诺他的夫人和子女每年都能得到拉伯雷著作的分红。”一身丧服的约翰娜处理完贵族们来信后,向胡安娜王后汇报了近期的要事:“另外,法兰西和西班牙都派遣了吊唁的使者,您要去接见他们吗?”
“你去安排他们的下榻之处,注意不要让那些摇摆的贵族们与其接触。”胡安娜王后小心翼翼地收好了威廉三世的来信,同时也嘱咐道:“让亚历山大代替我去接见这两国的使者。”
“既然我的长子是父亲定下的第二顺位继承人,那么有必要在葬礼和外交上,强化亚历山大的继承权。”
第178章 第 178 章
胡安娜王后不同于那些个要闹独立的比利时贵族, 她的立场就是要自己的后代坐稳比利时和佛兰德斯的王位。因此,将这两地并入英格兰,是胡安娜王后在退位或去世前, 一定要做的事情。
至于她统治期间的比利时或者佛兰德斯该如何治理, 其实早在威廉三世跟她结婚前,恩里克二世与亨利八世便有了安排, 并且将其写入了两国联姻的条列中。所以在胡安娜王后退位前, 英格兰无法干涉比利时和佛兰德斯的政策。但是在胡安娜王后继位后,威廉三世能拥有比利时国王兼佛兰德斯伯爵的称谓, 并且在特殊情况下,能够替他们的孩子摄政。
为此,比利时的贵族们在联姻条列中的“特殊情况”上,进行了各式各样的解读与推测, 完全是将威廉三世比作奥地利的“美男子腓力”,可谓是竭尽所能地要将威廉三世排斥在比利时和佛兰德斯的权力中心之外。
然而当威廉三世在怀特岛,南安普顿, 以及上诺曼底等地建设好海军基地,直接垄断了英吉利海峡的航线后,别说是一直闹腾的比利时贵族, 就算是法兰西的亨利二世,也不得不捏着鼻子跟威廉三世进行和谈, 只求对方能大发慈悲地放过那些可怜的商船。
用胡安娜王后的话来说,就是威廉三世很难变成吃亏的那个。
对待客气的同盟有双赢的办法,而对待不客气的墙头草, 他也能用钢板将对方左右摇摆的身躯定死在墙上。
“殿下, 对于恩里克二世的去世, 我感到十分遗憾。”西班牙大使冲着比他矮了不少的里士满公爵行了个脱帽礼, 那副哀戚至极的样子让里士满公爵差点以为恩里克二世的亲外孙是他。
“阁下,您的到来与问候,将给比利时的女王陛下带来弥足珍贵的慰藉。”里士满公爵很少会在外人面前称呼胡安娜王后为母亲,尤其是在如此庄重的场合里,官方的称呼能够在一定程度上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西班牙大使十分欣赏里士满公爵的得体行为,然后不由自主地将其与西班牙的阿斯图里亚斯亲王进行比较。
毕竟在年龄上,里士满公爵只比阿斯图里亚斯亲王小一岁,而双方都是广阔领地的继承人,并且里士满公爵的父亲威廉三世,也只比阿斯图里亚斯亲王的父亲腓力二世大一岁。
这种微妙的追逐差,总是让人不由自主地将两国的国王和继承人进行比较。然后在父辈难以一决高下的情况下,将里士满公爵和阿斯图里亚斯亲王摆到了天平的两侧。
同为天主教双王的后代,里士满公爵的父母虽然也是远房亲戚,但是胡安娜王后的父系与母系同威廉三世是三代以外的联系,再加上英格兰自爱德华四世起,就暂缓了与法兰西的频繁联姻,所以里士满公爵的近交指数,远不如近亲联姻频繁的西班牙王室和葡萄牙王室。
要知道阿斯图里亚斯亲王的母亲,祖母,以及高外祖母都是葡萄牙阿维什王朝的公主,并且他的父母,祖父母,以及外祖父母都是关系极近的表兄妹,这也导致他只有四个曾祖父母和六个高祖父母。
基因的缺陷令阿斯图里亚斯亲王不仅在长相上不如里士满公爵英俊清秀,并且在行为举止上,也不像个正常人。
有时候,腓力二世都怀疑上帝是不是在惩罚他没有结束异教徒在人间的足迹,所以才会让玛丽亚.曼努埃拉(腓力二世的第一任妻子,葡萄牙公主)死于难产,然后留下一个怪物般的孩子。
也正是因为阿斯图里亚斯亲王表现得不像个正常人,腓力二世才会将法兰西的联姻人选换成自己,然后迫不及待地想要迎娶法兰西的伊丽莎白公主——即便她还是个十岁的孩子。
“阁下,您远道而来,想必要在面见女王陛下之前,先去换一下衣服。”里士满公爵见西班牙大使对着自己除了神,还以为对方是累了,所以代替胡安娜王后表现了下东道主的客气。
意识到失礼之处的西班牙大使满脸歉意道:“很抱歉在您面前做出失礼的行为,还请您允许我收拾一下情绪,然后向比利时的女王陛下表达自己的歉意。”
“您请便。”里士满公爵目送着西班牙大使离开,然后对上了笑容完美的法兰西大使。
“阁下,您的到来也令我惊喜万分。”里士满公爵的表情跟之前对待西班牙大使时一般无二,但是熟悉他脾气的人,都会明白他的态度比起刚才冷淡了不少。
因为法兰西的大使是吉斯公爵。
按照姻亲关系,吉斯公爵也算是里士满公爵的舅舅,但是考虑到玛丽.德.吉斯的死亡跟吉斯公爵拖不了干系,所以里士满公爵也不想认这个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