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是句实在话。”威廉三世赞同道:“所以你想让法兰西给你什么样的补偿?”
“嗯?”纪尧姆没跟上父亲的跳跃思维,所以多问了一句:“您不是说法兰西出不了公主的嫁妆吗?”
“我可爱又单纯的儿子啊!法兰西的底蕴可不是英格兰能比得上的,尤其是我们的祖先还曾是法兰西的封臣。难道亨利二世除了钱,就拿不出别的东西吗?”威廉三世觉得在机灵劲儿上,还是里士满公爵更胜一筹。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纪尧姆没有先入为主地对玛戈公主产生芥蒂,所以威廉三世也不必担心他们会成为一对怨侣。
“哪怕亨利二世不可能给玛戈公主陪嫁土地,但是法兰西的艺术品可不少……而那正是你最喜欢的。”威廉三世的话让纪尧姆眼前一亮:“弗朗索瓦一世……也就是你未婚妻的祖父曾将达芬奇邀请到他的宫廷,并且还花了二十多年的功夫,去收集文艺复兴时的瑰宝。”
“毫不夸张地说,但凡是你能想得到的名字,都有真迹被收藏于法兰西的宫廷。”
“包括让达芬奇不惜逃离佛罗伦萨,也要留下来的《蒙娜丽莎》。”
威廉三世提议道:“现在就看你想要什么,然后我再让人跟法兰西大使商谈。”
“想必对于亨利二世……”威廉三世一提到这个名字,就忍不住唾弃道:“算了,还是说说真心在乎这场联姻的凯瑟琳王后。”
“虽然艺术品不是什么保值的东西,但是在这种情况下,也能勉强让双方的颜面都过得去。”
第198章 第 198 章
玛戈公主的祖父, 也就是法兰西的前任国王弗朗索瓦一世,并不是个在政治生涯和战争野心中,多有建树的国王。如果不是威廉三世带来的蝴蝶效应, 这位国王在历史上给人印象最深的, 就是他比以往的任何君主都要靠近人文主义, 并且还拖垮了路易十二努力平衡的法兰西财政。
弗朗索瓦一世的前任都是拿人文主义当个镀金佛衣, 免得他们打下意大利后,会被冠上个“野蛮人皇帝”的称号。然而弗朗索瓦一世不同,他是真的沉迷于人文主义的光辉, 并且为几百年后的卢浮宫贡献了至少三成的文化收藏。
虽然现在的卢浮宫里, 并没有三宝齐聚的场景, 但是靠着弗朗索瓦一世的一掷千金, 诸如达芬奇,提香,米开朗基罗, 以及拉斐尔的作品都被抢购到了法国。甚至弗朗索瓦一世还想把达芬奇的壁画——《最后的晚餐》, 也搬去法国, 只可惜因为难度太大, 所以弗朗索瓦一世只能遗憾放弃。
威廉三世的妻子是弗朗索瓦一世的外甥女, 曾不止一次地抱怨过舅舅的爱好过于奢靡,差点将王室的财产榨得一干二净。
其实论收藏, 弗朗索瓦一世的姐姐, 也就是威廉三世的丈母娘昂古莱姆的玛格丽特也是个大收藏家, 甚至将这一爱好遗传给了女儿和纪尧姆。然而昂古莱姆的玛格丽特喜欢收藏书籍, 对于雕像油画的爱好并不热切, 所以在对文化的开销与赞助上, 还不到弗朗索瓦一世的十分之一。
胡安娜王后也跟其母一样, 比起油画雕像,她更爱收集书籍,尤其是一些偏冷门,需要到小店里淘宝的孤本。
可是纪尧姆就不同了。
他的爱好是这个时代里最烧钱的,哪怕是恩里克二世和昂古莱姆的玛格丽特都将财产留给了这个次孙,威廉三世也不能保证这个儿子到了晚年,还能出得起棺材钱,而不是拿昂贵的油画直接拼一个棺材出来。
“《蒙娜丽莎》,《宰相洛兰的圣母》,《田园音乐会》,《蹲着的阿芙罗狄蒂》还有……还有米开朗基罗心心念念的《三美图》。”纪尧姆表情严肃地跟塞西尔爵士商量了半天,才列出了他最想要的几件艺术品。
闲着没事干的威廉三世,趁着纪尧姆与塞西尔爵士商议之际,拿走了纪尧姆用来做选择的草稿纸,然后念出了上面被划掉的名字。
“你这是要把卢浮宫里的艺术品都搬空吗?”威廉三世不知该庆幸纪尧姆还尚存一理智,还是该担心这孩子会像弗朗索瓦一世那样,为了爱好倾家荡产。
纪尧姆不清楚父亲的忧虑,而是十分认真地回答了威廉三世的问题:“我也没那么贪婪。要是把卢浮宫里的东西都搬走,那不是变相将法兰西的国库也搬走了吗?”
“……你难道没想过这么做吗?”威廉三世眯了眯眼睛,试探性地问道:“你给我说句实话。你像藤壶扒着岩石那样,成天腻在米开朗基罗的身边,是不是受到了弗朗索瓦一世的启发?”
威廉三世至今都记胡安娜王后曾向他抱怨达芬奇,远比法兰西的克洛德,以及奥地利的埃利诺,更像是弗朗索瓦一世的妻子。
哪怕是对待自己最宠爱的情妇,弗朗索瓦一世都没有像对待达芬奇那样,轻言细语,极尽呵护,甚至让对方死在自己怀里。
用胡安娜王后的话来说,除了萨伏伊的露易丝,就没见过弗朗索瓦一世对别人的死,这么伤心过。
可萨伏伊的露易丝是将弗朗索瓦一世扶上台的亲妈,又替儿子搞定了帕维亚战争后的赔偿问题。
达芬奇他能在亲属关系,国家贡献上,与萨伏伊的露易丝同台竞技吗?
他不能。
所以胡安娜王后搞不懂自己的舅舅为何对达芬奇“爱”得死去活来,连最喜欢的宫殿都能让达芬奇独占。
而眼下的纪尧姆……
威廉三世战略性地抱起胸来,眼睛眯得像是地铁老人看手机。
“到底是你将米开朗基罗接过来的?还是我将米开朗基罗接过来的?”
有史以来第一次,从不吃亏的威廉三世觉得自己在儿子这儿吃了大亏。
更无语的是,纪尧姆从不掩饰自己的目标,甚至直白地让一旁的塞西尔爵士都感到万般无语。
“您又没时间招待米开朗基罗先生,那肯定是由我代劳了。”纪尧姆说到这儿,还上前拥抱了下威廉三世,差点没把塞西尔爵士给吓死。
“父亲,有你当父亲实在是太好了。”
威廉三世盯着结婚比他还早的小儿子,决定有必要让他想想今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毕竟诗和远方都是建立在面包大得能撑死人的经济基础上。
而纪尧姆的爱好开销……总不能让老父亲或者哥哥负担一辈子吧!
“不管你是多大的男人,结了婚就得考虑自己的未来。”威廉三世拉着纪尧姆坐下。
而一旁的塞西尔爵士也很有眼色地离开了国王的房间。
威廉三世喜欢把家里的事情摊开了说。
哪怕里士满公爵和纪尧姆都互相戒备着对方,但是在威廉三世这儿,该你,不该你的,从一开始就没有隐瞒的必要。
就像纪尧姆很清楚里士满公爵会继承所有的王冠,而琼安也有一份嫁妆和终身制的本地收入。
里士满公爵也知道外祖父母的私房钱,以及一个王室次子应有的公爵封号与领地,都是纪尧姆应得的东西。
甚至不出意外的话,威廉三世创立的皇家公司,胡安娜王后和恩里克二世在尼德兰建立的代理商公司,都会让里士满公爵和纪尧姆对半继承。
至于琼安,考虑到她外嫁后会自动放弃对英格兰的王位继承权,所以在琼安的有生之年里,里士满公爵和纪尧姆都会拿出个人利润的百分之三十,作为琼安终身福利。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琼安的子女也能享受到这些分红。
毕竟嫁了人的姑娘,夫家那边也不会是一毛不拔的铁公鸡。
按照欧洲的结婚惯例,除了担任王室要员所应得的年薪,琼安还会在结婚的第二天,得到丈夫所送的“晨礼”。哪怕是在丈夫死后,她也能享受到“遗孀”应有的土地奉养与津贴,甚至还有几座城堡的终身使用权。
亨利八世去世时,克里维斯的安妮作为国王的遗孀,得到了一份七千英镑的年薪,以及几座城堡的终身使用权。
甚至她还有结婚时,亨利八世送给她的土地收入。
同样,威廉三世在与胡安娜王后结婚时,送了爱尔兰的土地作为新婚的“晨礼”。
玛丽.斯图亚特和里士满公爵虽然没有正式成婚,但是威廉三世已经将威尔士放到了长子名下,所以玛丽.斯图亚特在新婚后,也能得到威尔士的一片土地作为“晨礼”。
至于纪尧姆这儿……
“虽然你们两并不符合宗教的结婚年龄,但是法兰西国王拿到了教皇的赦免书,所以在玛戈公主嫁来后,你得考虑要送给玛戈公主什么样的晨礼,以及你未来要如何养活自己。”说罢,威廉三世还补充道:“依你现在的消费水平,仅凭年薪和领地收入,是不可能支持得起婚后消费的。”
“为什么?”从未想过金钱问题的纪尧姆十分懵逼道:“我难道会缺钱吗?”
“你难道以为金钱都是从树上长出来的吗?”威廉三世甚至给纪尧姆算了笔账:“身为一个公爵,你不仅得有常住的庄园,还要确保能在伦敦的市中心,以及度假的黄金地域里,拥有一套符合身份的豪宅。而维护这些豪宅,需要三班的仆人二十四小时轮转,所以一年下来,至少需要五千英镑,这还不包括你的私人管家,以及玛戈公主的贴身侍女们的收入。虽然低级贵族们会将他们的女儿送到大贵族家里,以保证他们能得到最好的教育和一张通向宫廷的卡片。可是你身为对方的领主,总不能让别人的女儿给你白干活。”
“以你母亲的贴身侍女约翰娜为例,她拥有二百英镑的年薪和胡安娜在尼德兰公司的分红,每逢节假日还能得到胡安娜的礼物与不少人的‘善意表达’。”
“而除去这些基础开支,你还得购买符合身份的家具,皮草,珠宝,乃至偶尔还要在家里举行宴会。”
“这都是公爵所不能避免的开支。”
“还不算上你和玛戈公主的子女出生后,花在寄养儿童,请家庭教师,布置学习场所的钱。”
威廉三世一笔笔地算下来,让纪尧姆彻底地明白了什么叫来自社会的毒打,然后不着边地感叹道:“难怪您从来不找情妇。”
“废话。找情妇的话,我还得安排她的工作与婚姻,一夜后还得送几件昂贵的珠宝。要是弄一个法兰西式的王室情妇,我还得给她一笔终身的年薪,某某夫人的称号,以及一座城堡或者庄园。”威廉三世回忆着亨利八世给安妮.博林,以及凯瑟琳.霍华德的待遇,顺着儿子的话补充道:“如果你不做这些,光是别人的嘲笑,就能让你无地自容。”
“所以从另一方面来说,情妇更是一种‘我有钱’‘我已经步入上流社会’的象征,而不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
不知为何,威廉三世的声音里,透露出过来人的沧桑:“毕竟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当你花费太多的时间在别的事情上,就不会觉得其它方面的需求,强烈到让你辗转反侧。”
以威廉三世为例,他跟胡安娜忙了一天后,都是倒头就睡,哪里还顾得上夫妻生活与灵魂碰撞。
不猝死就不错了。
还搞什么浪漫啊!
纪尧姆拿着父亲列好的开支单,从未想过婚姻生活居然这么麻烦:“那我该怎么办?您总不会看着我去卖地还债吧!”
“……你要是敢这么做,我就把你丢到修道院里。”威廉三世警告道:“卖地是绝不允许的,不过你可以去问一下亚历山大。”
“毕竟他正在跟玛丽计划着婚后生活。”
“估计你们两的婚事也会一起办。”
纪尧姆:“……?”
第199章 第 199 章
里士满公爵未来要花钱的地方, 肯定是比纪尧姆要多得多。光是看亨利八世和威廉三世的宫廷排场,就不难想象里士满公爵哪怕是在这个基础上减一半,也不是他的年薪能够负担得起的。更别提威廉三世还把威尔士给了他, 所以里士满公爵偶尔还要给威尔士的居民们发些福利, 毕竟你去威尔士巡游, 总不能什么都不表示吧!
至于诺丁汉女伯爵所管理的皇家织布厂和港口, 那都是威廉三世的财产,所以在国王夫妇去世前,不管是里士满公爵还是纪尧姆, 都无权过问。
琼安倒是可以定期从这些工厂里拿到分红, 因为她是女孩, 所以威廉三世提前让她享受到了出嫁后, 才能得到的东西。
“一分钱难死英雄汉,国王也有几门穷亲戚。”里士满公爵在与纪尧姆交谈时,难得放下芥蒂地与纪尧姆大吐苦水道:“你不知道我们第一次全家游时, 玛丽花了我多少钱。”
“……那不是琼安出生前的事情吗?这都过了多少年了, 你怎么还记得?”纪尧姆在难以置信的同时, 也燃起了八卦之心, 于是凑近了悄悄问道:“玛丽那次到底花了你多少钱, 让你心疼到现在。”
里士满公爵幽幽地叹了口气,比了个数字七的手势。
“七千?”纪尧姆给了个比较保守的回答, 结果得到个苦涩味儿十足的微笑, 以及摇头, 不由得将声音提高了八度:“七万??!!!”
“准确说, 是七万六千二百英镑。”里士满公爵肉痛道:“还不算上给中介商和船员们的小费……你知道的, 父亲就在我身边, 所以我也不能表现得太吝啬, 对吗?”
“嗯!毕竟你是王储嘛!所以除了父亲,当时就你打赏得最多。”纪尧姆露出一副“我很理解你的表情”,只是里士满公爵怎么看,都觉得对方的脸上写着“幸灾乐祸”四个大字,于是报复性地说道:“你知道米开朗基罗先生刚来到英格兰时,父亲花了多少钱才留下他吗?”
“多少?”纪尧姆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十万英镑的颜料费加上修建画廊和酒庄的钱,就不下十六万之数。”这回轮到里士满公爵幸灾乐祸道:“这还不算上酒庄和画廊的服务费,仆人的年薪,以及定期从尼德兰拉来的货物。”
纪尧姆被里士满公爵的形容吓得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说道:“有这么一个父亲真是件非常幸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