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德比伯爵的使者到了。”因为胡安娜王妃要带着伊丽莎白小姐在宫廷里进行上流社交,所以威廉.都铎和诺丁汉女伯爵先一步回到了威尔士的彭布罗克城堡。
已经四岁的诺丁汉女伯爵早已退去了出生时的瘦弱可怜,变得像普通孩子那样充满活力。因为威廉.都铎很少限制小玛丽的活动范围,所以女伯爵的侍女们不得不有双长跑运动员的小腿,以便陪着小玛丽上蹿下跳。
彭布罗克城堡的佩罗特总管见状,还特意给诺丁汉女伯爵挑了两位模样周正的农家女孩做玩伴,并且支付她们六便士一天的工资。
没了小玛丽在一旁干扰,威廉.都铎的精力都放在发展威尔士经济上。
得利于同尼德兰还有施马尔卡尔联盟的通商协议,威廉.都铎能将之前因为查理五世的禁令而积压下的羊毛卖出去,所以这几日招集熟工将那些旧羊毛拆开清洗,纺织成线。
而就在这时,德比伯爵的使者突然到访,令威廉.都铎不得不中断与威尔士商人的交谈,让人将场子尽快清出来。
“殿下,我家主人向您问好。”德比伯爵的使者显然不希望别人知道他是谁的人,所以打扮得跟普通的威尔士商人一样,在面对威廉.都铎时显得过于拘谨:“我家主人听说您要增加威尔士的羊毛出口量,所以想跟您共赢一把。”
“共赢是件好事,只是你家主人总不会特意派你来告诉我这件事。”威廉.都铎没兴趣跟他猜谜语,所以直截了当道:“直接说说那些不能摆在明面上谈的事情。”
“到底是诺福克公爵开始行动了,还是加德纳主教又要给克伦威尔先生使绊子了?”威廉.都铎细细打量着使者的脸色,试探道:“还是说,他们准备联手将我斩于马下?”
“殿下,您知道他们所作所为都是痴心妄想。”使者很清楚自己的主人有多想逃离诺福克公爵这艘沉船,所以对着威尔士亲王宫恭维了几句:“在您的慧眼之下,一切阴谋都将无所遁形。”
“上帝作证,您才是英格兰的天命之主,所以那些个小人也只是提前将自己的脑袋套进绞索,然后故作聪明地踢掉了脚下的凳子。”
“听你的口气,怕是我的那位好弟弟已经得到了加德纳主教的支持,对吧!”除了约克公爵,威廉.都铎实在是想不出加德纳主教还能支持谁。
眼下的亨利八世对克里维斯的安妮还算满意,再加上克里维斯公国在施马尔卡尔联盟里还有几分话语权,所以加德纳主教一时半会儿都没法将克里维斯的安妮拉下马。
既然如此,还不如找个现成的去拿捏。
想必西摩兄弟也会在王位诱惑下,与加德纳主教达成一致。
“你的主人查清楚他们想怎么对付我了吗?”威廉.都铎屈指敲了敲桌面,令使者的心尖一颤。
“很,很抱歉,我的主人并没有与加德纳主教走得太近,所以不太清楚这些。”使者不敢去看威尔士亲王的眼睛,所以只能盯着自己的脚尖,仿佛那里能开出一朵花。
威廉.都铎故意冷了下德比伯爵的使者,在对方的心里承受能力即将突破临界值时,骤然冷笑了一下:“回去告诉你的主子,想跟我合作就拿出点诚意来。”
使者战战兢兢地行了个脱帽礼,在快要跨出房门的那一刻收到了威尔士亲王的警告。
“1530年至1537年的这段时间里,德比伯爵应该和诺福克公爵一起,没少从修道院的废墟上获得好处,对吗?”
使者的双腿被固定在门槛处,脊背僵硬的仿佛上面盘旋着一条毒蛇。
“我让人抹掉了德比伯爵在‘求恩巡礼’中干过的好事,也希望你的主人不会令我感到失望。”威廉.都铎瞧着使者落荒而逃的背影,忍不住叹了口气道:“要不要现在就收拾掉西摩家族?”
老实说,自打珍.西摩去世后,西摩兄弟便退出了亨利八世的核心圈子,这让他们身上的一系列爵位都显得有些可笑。
即便威廉.都铎现在要做掉西摩兄弟,亨利八世也不会多说什么,只是这样一来,国王就会意识到自己的长子已经有能力威胁到他的位子,从而对他进行打压。
也许他应该让亨利八世亲手收拾掉西摩兄弟。
威廉.都铎侧头看着窗户外的小鸟,想着他抛出的诱饵能不能打下一窝敌人。
与此同时,胡安娜王妃已经带着伊丽莎白小姐抵达了王后的寝室,冲着前来迎接她们的罗切福德子爵夫人露出一个完美的假笑:“王后陛下现在能召见我们吗。”
虽然胡安娜王妃的宫廷地位在克里维斯的安妮之下,但是她表现出的态度绝不像个位卑者。
罗切福德子爵夫人知道这是个不好惹的女人,所以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道:“当然,王后陛下已经恭候多时了。”
说罢,罗切福德子爵夫人朝着胡安娜王妃点了点头,领着她进了王后的寝室。
“欢迎你,我亲爱的胡安娜。希望我的邀请并未与你的日程表相冲突。”此时此刻,克里维斯的安妮矜持的坐于上手位,在与胡安娜王妃相见礼后,又拥抱了下伊丽莎白小姐:“还有你,我亲爱的伊丽莎白小姐。上帝作证,你真是一位可爱的女士,希望你不会在这儿感到拘谨。”
“陛下,您的温和让我感到受宠若惊。”面对新王后的热情,伊丽莎白小姐依旧表现得让人挑不出错,甚至比胡安娜王妃更像一尊完美的雕像。
而在三个女人貌似热情地寒暄一番后,王后的寝宫终于落下了大锁,将里面的交易隔绝在许多人的耳目之外。
第82章 第 82 章
因为克里维斯的安妮想要跟胡安娜王妃私下聊聊, 所以除了两人从老家带来的贴身侍女, 所有人都被隔绝在寝室外的壁炉边,围着伊丽莎白小姐做针线活。
罗切福德子爵夫人不时看一眼紧闭的房门,真的很想听听克里维斯的安妮在跟胡安娜王妃说些什么, 但是瞧一眼沉默的伊丽莎白小姐,她又生生将这股子念头给压了下,只得在绷直的布上胡乱地缝了几笔, 差点破坏了整幅刺绣的和谐。
“伊丽莎白小姐, 是否需要我给您拿些点心?”心烦意乱的罗切福德子爵夫人冲着伊丽莎白小姐温和一笑, 只可惜寡妇打扮的她并不精于掩饰情绪, 所以伊丽莎白小姐一抬头,便看见一张阴沉苍白的微笑面容。
“夫人,感谢您的好意,只是我与您同为宫廷侍女,您远不必对我如此客气。”伊丽莎白小姐沉静地笑了笑,然后起身说道:“排字论辈,也该是我来拿酒水点心给各位, 就不麻烦您了。”
这下别说是当事人, 就连一些侍女也都向罗切福德子爵夫人投来不赞成的目光。
毕竟谁都知道罗切福德子爵夫人打着什么主意,甚至在场的侍女里也不乏其他势力派来监视王后的钉子,然而大家都清楚王后的心腹暂时不会是英格兰人, 所以在这种特殊时期里, 她们唯恐王后会找借口将她们赶出去。
然而罗切福德子爵夫人要是偷听被发现了, 克里维斯的安妮便有现成的借口将身边的侍女清出一部分。
想必胡安娜王妃也是出于这种考量, 才会让她们陪着伊丽莎白小姐在壁炉边做手工活。
毕竟伊丽莎白小姐明面上是胡安娜王妃的首席侍女,可实际上,谁敢把她当侍女看待?宫里有人服侍,有人授课的侍女就她一个?连胡安娜王妃都是好声好气地对待这个身份存疑的小姑子,甚至拜托亨利八世给伊丽莎白小姐提升了待遇。
保不准伊丽莎白小姐出嫁前就会得到一个爵位。
“罗切福德子爵夫人,我们今天还要给王后整理好巡游的衣服,要是将酒水点心放在这儿,保不准就会污了裙子。”西摩兄弟的另一位姊妹伊丽莎白.西摩顺势打了个圆场,于是一行人又都低着头做针线活,像是有块板子压在她们的脖子上,令所有人都胸腔发闷地喘不过气。
而在王后的寝室里,胡安娜王妃让自己的侍女拿出一本英文版的《圣经》,上面用金线绣着“H&A”字样,显然是为克里维斯的安妮特别订制的。
“陛下,祝您一切顺利。”胡安娜王妃看得出克里维斯的安妮在婚事上并不顺利,所以有意撇过婚姻话题,只跟她谈论英格兰的目前局势:“还请您原谅威尔士亲王无法亲自为您送上祝福,不过他已经在威尔士以您和国王陛下的名义捐助了一笔钱,好让上帝保佑您们事事安顺。”
“我能理解威尔士亲王的繁忙,也感激他为我和国王陛下所做的一切。”克里维斯的安妮也有意拉开她跟威尔士亲王的距离,所以很高兴继子能如此地懂分寸:“横竖有你在伦敦,就跟威尔士亲王在这儿并无区别。”这便是要结盟的意思。
胡安娜王妃的笑容不免真诚了几分,但是并没有放下警惕,而是试探道:“我听说一些国王陛下十分担心您无法很好地适应英格兰的宫廷生活,所以特意拜托罗切福德子爵夫人和伊丽莎白.西摩夫人来服侍您。她们都是服侍过前三位王后的老人,对英格兰宫廷的了解远胜于其侍女。”
“亲爱的胡安娜,虽然我是路德教土,你是加尔文教徒,但我们都是远嫁到英格兰的外国公主,远不必这么生疏。”克里维斯的安妮半是埋怨,半是亲密地打趣了一句,脸上也露出相当怀念的表情:“路德先生曾说过‘现在世上有三个人要承受魔鬼的攻击—我、梅兰希顿还有加尔文’,我想这句话用在我们身上,也是再合适不过的。”
胡安娜王妃对上克里维斯的安妮的眼睛,发现对方并没有多少隐瞒。
“如你所见,我不是国王钟爱的那类女子,所以国王陛下也无意与我有男女之情,怕是不会给予我做母亲的机会。”克里维斯的安妮突然示弱道:“然而我来英格兰的主要目的也不是为了延绵都铎血统,而是保证德意志新教与英格兰的同盟关系,以及英格兰,尼德兰,还有施马尔卡尔联盟的商业合作关系。”
“眼下的西班牙皇帝虽然接受了关于宗教平等的协议,但是天主教和新教的矛盾可不是小打小闹所能形容的。万一西班牙皇帝哪天与法兰西议和,我们便又会陷入到危急之中。”克里维斯的安妮深知让胡安娜王妃放松警惕的办法就是树立一位共同的敌人:“以新教联盟的实力,还不足以与天主教王国相抗衡。而奥斯曼帝国是基督教世界的共同敌人。一旦发生大型战争,我们还是要跟天主教国家进行和解。”
“陛下,我很清楚您的意思,但还是想大胆地问您一句。”胡安娜王妃收起脸上的笑容,无比严肃道:“您的目标是成为法兰西的玛格丽特(爱德华一世的第二任妻子,比爱德华一世小了四十岁,但是在婚姻期间一直作为继子和丈夫的关系协调者,并没有篡夺亲子夺取王位,最后光荣退役),对吗?”
“当然。”克里维斯的安妮毫不掩饰道:“我也相信威尔士亲王不是爱德华二世,而且我也没有可以用来赏人的嫁妆地,还得麻烦威尔士亲王给我一些微不足道的津贴。”
“这些都好说。”对于胡安娜王妃而言,能用钱解决的事情都不叫个事:“劳烦您多多关注那位凯瑟琳.霍华德小姐,诺福克公爵让她入宫可不是为了当一个小小的情妇。而国王陛下对于心爱的情妇容忍度极高,想必您也知道伊丽莎白.勃朗特小姐和安妮.博林的事迹。”
“当然。”克里维斯的安妮还想让凯瑟琳.霍华德来挡住亨利八世,她可不想服侍一个又老又胖的暴君:“凯瑟琳.霍华德小姐可以成为国王的情妇,但也只是情妇罢了。毕竟您也不希望诺福克公爵的人成为王后,对吧!”
胡安娜王妃没有回答克里维斯的安妮的问题,这让后者有些心虚。
“凯瑟琳小姐是个过于天真浪漫的姑娘,这种女孩既容易讨人喜欢,也容易让人生厌。”胡安娜王妃漫不经心道:“她喜欢珠宝,您就给她珠宝,她喜欢舞会,您就让她跟英俊的贵族们共舞。她喜欢什么,您都像母亲般纵容着她。”
“当一个人的胃口被欲望|撑|大,即便是国王,也会有吃力不讨好的时候。”胡安娜王妃离开前还特意暗示道:“凯瑟琳.霍华德是诺福克公爵的人。”
“所以诺福克公爵得为她承担所有风险,您说是吗?”
克里维斯的安妮在与胡安娜王妃告别后,特意送给每一位侍女一件珠宝。而给凯瑟琳.霍华德的那一件尤为精致,甚至上面还有一颗很难搞到的宝石。
面对王后突如其来的好意,凯瑟琳.霍华德并没有感到意外,反倒是罗切福德子爵夫人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您怕什么?横竖是王后不得宠,所以得多多依靠我才是。”凯瑟琳.霍华德不以为然道:“法兰西宫廷里不还是有王室情妇吗?她们穿着王后的衣服,津贴比王后还高。”
“可是这里是英格兰,而国王陛下也不是弗朗索瓦。”罗切福德子爵夫人警告道:“你别忘了王室情妇也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克里维斯的安妮决不是个简单角色,况且她还跟比利时的胡安娜交好。那可是个敢坐海盗船横跨欧洲的狠人,她可是加尔文教的支持者,绝不会对我们有好脸色。”
“行了,她们再怎么厉害也只是女人,只要国王陛下相信我就是了。”凯瑟琳.霍华德索性耍起了小姐脾气,自打她被内定为亨利八世的情妇后,霍华德家的很多人都对她顺从了起来,以至于她都忘了这里是汉普顿宫,而不是霍华德家:“我今天晚上还要见国王陛下,所以您别跟我说话,以免破坏了我的好心情。”
说罢,凯瑟琳.霍华德甩头离去,丝毫不在意罗切福德子爵夫人几乎滴墨的脸色。
而另一边,回到圣詹姆斯宫的胡安娜王妃收到了威廉.都铎的来信,在记下上面的内容后将其放在蜡烛上烧的一干二净。
“殿下,您真的相信王后陛下会站在威尔士亲王那边吗?”胡安娜王妃的首席侍女约翰娜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我瞧着王后陛下急需一个同盟,而我们也该在汉普顿宫里有一个朋友。”
“这种朋友你只能相信她们三分,也许克里维斯的安妮打着坐收渔翁之利的主意。”胡安娜王妃不以为然道:“在她生下王子前,我们还是盟友,只是威廉想要收拾诺福克公爵,所以我们这边也得行动起来。”
“王后陛下会处理凯瑟琳.霍华德,您只要坐收渔翁之利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