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这位克里维斯的公主行事周到, 品行高洁。既没有在明面上偏袒任何一派势力, 也没有强烈的干政愿意, 所以亨利八世除非是疯了,才会让心智不成熟的凯瑟琳.霍华德将他努力平衡好的局面给打得稀巴烂。
可是要让诺福克公爵眼睁睁地看着威廉.都铎登基也是不可能的。他已经过了向威尔士亲王投诚的最佳时期,再加上安妮.博林跟阿拉贡的凯瑟琳的旧怨。即便威尔士姐弟能够接纳稚子无辜的异母妹妹,玛丽公主也绝不会原谅诺福克公爵对她母亲的冒犯。
而威廉.都铎的妻子胡安娜王妃也不太喜欢满脑子都是个人利益的诺福克公爵。身为恩里克二世精心教养的继承人,胡安娜王妃能够容忍诺福克公爵像萨福克公爵那样,在看不见的地方偷偷攒点家私。但是在关系脑袋的大是大非面前,胡安娜王妃只想把诺福克公爵的天灵盖都给掀翻。
…………
……
“苏格兰最近有些不安分,相信国王陛下很快就会跟苏格兰的詹姆斯五世进行会谈。”诺福克公爵或许曾干过一番大事业,但是在长年累月的投机取巧中,他已经丧失了对大格局的认识与判断,只能在看不见的黑路上走到头破血流:“国王陛下必须得保证威尔士亲王继位后,詹姆斯五世不会趁机入侵。”
毕竟一个刚登基的君主,尤其还是一位少主,无疑是趁火打劫的最佳对象。
尤其是詹姆斯五世正当壮年,又在两国冲突中被舅舅扇了不少巴掌。
詹姆斯五世要是不趁机将巴掌扇回到威廉.都铎的脸上,估计所有人都会以为他是魔怔了。
“你趁着国王陛下与詹姆斯五世会面之际,说服他将约克公爵接回伦敦。”诺福克公爵想起西摩兄弟的投诚,以及他们眼里无法遮掩的贪婪,差点没笑出声来。
那对郁郁不得志的兄弟还以为他是用过就甩的梯子呢!
不过这两蠢货也算是给诺福克公爵提了个醒,让他想起了王位继承人也不都是阿拉贡的凯瑟琳的后代。
远的不说,眼前不还有一位英格兰王子吗?
毫无实权的西摩兄弟根本就不足为惧,只要约克公爵登了基,诺福克公爵有自信挤下爱德华.西摩,成为新王的护国公。
“苏格兰那边最近有些不安分,所以温莎城堡的约克公爵并不安全。”警告过凯瑟琳.霍华德的诺福克公爵又恢复了颐指气使的神态,然后轻轻顺了下凯瑟琳.霍华德的鬓角,漫不经心道:“如果不是给霍华德家请功,这种小事你是能办到的。”
“可是约克公爵……”凯瑟琳.霍华德虽然愚蠢,但也知道这不是她能随意插手的领域:“我可以跟伊丽莎白小姐搭上话,但是约克公爵是真正的王室成员,国王陛下不可能……”
“弗朗西斯.迪勒姆已经抵达了我在伦敦的宅邸。”诺福克公爵十分粗暴地打断了凯瑟琳.霍华德的哀求,丝毫不在意对方苍白如铅粉的脸色:“我今晚就会安排他进宫,相信你们会有很多共同语言。”
“所以凯瑟琳,你能办到我的要求,对吧!”
面对诺福克公爵的威胁,凯瑟琳.霍华德只能绝望地点了点头,然后在自己的寝室里等着弗朗西斯.迪勒姆的到来。
罗切福德子爵夫人从未如此痛快过。
瞧着凯瑟琳.霍华德惴惴不安的样子,她感到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感。若不是诺福克公爵警告她不能让凯瑟琳.霍华德过于消除,罗切福德子爵夫人绝对会肆无忌惮地嘲笑凯瑟琳.霍华德的愚蠢。
以罗切福德子爵夫人的角度来看,凯瑟琳.霍华德完全是在强装镇定,甚至都无法控制轻轻颤抖的肩膀。
夜晚的寒风突然钻进房内,导致凯瑟琳.霍华德条件反射地打了个激灵,差点从床上跳起来。
她看了眼身旁的罗切福德子爵夫人,发现对方满脸都是讥讽之色。
而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有规律的敲门声。
罗切福德子爵夫人起身将房门开了条缝,确定来者是弗朗西斯.迪勒姆后,才拉开门让他进来。
门开了,薇拉小姐走近了房间,她身后跟着一个穿着斗篷的高大男子,他站在阴影中,凯瑟琳看不清他的样子。
“凯瑟琳,真是好久不见。”弗朗西斯.迪勒姆解下自己的披风,十分放肆地甩到凯瑟琳.霍华德的床上,然后将一旁的椅子拉到情人的对面,满脸轻蔑地打量着凯瑟琳.霍华德的样子,好似他跟罗切福德子爵夫人是一对亲兄妹:“你真是以前是什么样,现在就还是什么样。从兰贝斯宫的破床滚到了国王的房内,也不知道你那方面的技术增长了多少。还是说,你很满足一个又老又丑,又肥又瘸的老男人?”
凯瑟琳.霍华德被弗朗西斯.迪勒姆气地脸色发红,恨不得将身旁的披风撕个粉碎:“你真是……真是无礼至极。”
这一刻,不知是不是想起来诺福克公爵的长期操纵,凯瑟琳.霍华德的面容变得十分扭曲,甚至想跟眼前的这些人同归于尽。
“无礼?”弗朗西斯.迪勒姆玩味地咀嚼着这个词儿,唇边的讽刺越来越深:“你曾答应过我的求婚,但却转身当了国王的情妇,还让老公爵夫人对我肆意侮辱。”
“凯瑟琳.霍华德,你永远别想轻易摆脱我。托你的福,我早就不是当初的毛头小子,所以老公爵夫人打发我的几百英镑,还远远不能抚平你曾给予我的伤痛。”弗朗西斯.迪勒姆得意地舔了舔嘴唇,语气暧昧道:“也不知道你成为国王的情妇后,有没有变得更加诱人。”
“哈!英格兰国王的女人也曾躺在我的身下,还有什么比这更让我感到得意的。”弗朗西斯.迪勒姆说罢,还想将凯瑟琳.霍华德按倒在床上。
看够戏的罗切福德子爵夫人这才咳嗽了几声,示意弗朗西斯.迪勒姆别做过火:“宫廷的侍卫还在门口巡逻。先生,你是想把国王陛下引过来吗?”
“啧!诺福克公爵的爪牙真是无处不在。”弗朗西斯.迪勒姆厌恶地看了眼罗切福德子爵夫人,毫不留情道:“两个抛弃丈夫的毒妇凑到一起,还真是绝配。”
“你……”罗切福德子爵夫人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这个被诺福克公爵找来的混球居然连她的面子也不给。
“马上就要天亮了,你就说你想要什么吧!”凯瑟琳.霍华德无比憔悴地松下了紧绷的肩膀,再也无法直视这副她曾爱过的面容:“你是想要钱,还是要土地?如果你愿意将以前的事情全都遗忘,我会帮你在国王面前请一个地方长官。”
在宫里呆久了的凯瑟琳.霍华德也学聪明了,知道将弗朗西斯.迪勒姆远远地打发走才是最优之选。
“哈,我亲爱的凯瑟琳,你以为我会被蝇头小利蒙蔽了眼睛,放弃你这只肥羊吗?”这一刻,弗朗西斯.迪勒姆的容貌跟诺福克公爵微妙地重合,令凯瑟琳.霍华德重温了她在大伯父面前的无力感。
“我说过,你不可能轻易摆脱掉我,所以我会成为你眼前的一根刺,让你永远都记得你曾背弃过我。”弗朗西斯.迪勒姆穿上他的斗篷,如鬼魅般悄然而来,也如鬼魅般悄然而去:“诺福克公爵已经为我找了个宫廷侍卫的职责。我亲爱的凯瑟琳.霍华德,相信我们的未来会很有趣。”
说罢,弗朗西斯.迪勒姆并没有在房内多呆,而是尽快离开了宫廷。
凯瑟琳.霍华德直接瘫痪在床上,随即用枕头捂住脸,发出绝望的,撕心裂肺的哭泣声。
第91章 第 91 章
今年的冬季比往日都要漫长且肃杀。就好似去年的一连串喜庆都只是梦里的惊鸿一瞥, 正如湿地里的墙壁,在雪白的劣质油漆剥落地干干净净之后,里面的污垢让人看一眼就只想将整座房屋摧毁。
一砖一瓦都不留。
针对苏格兰愈来愈不安分的举动, 亨利八世本着能和谈就和谈, 不能和谈就开打的态度, 已经在周边部署了军队与物资,甚至让胡安娜王妃写信给恩里克二世,拜托他帮忙截断法兰西的军资船。
对此,犹豫不决的苏格兰内部也被分为了主战派和主和派。
以詹姆斯五世为首的亲法派自是主战的那一方, 而以玛格丽特.都铎和安格斯伯爵为首的前任摄政联盟, 当然是想借着英格兰的支持去削弱王权。
然而就在两方僵持不下之时, 一件突如其来的噩耗让詹姆斯五世下定了开战的决心。
他的母亲, 英格兰的玛格丽特.都铎公主于佩思郡的梅斯文城堡去世,享年五十二岁。
至此, 亨利八世的所有兄弟姐妹都先他去世, 这让英格兰的老国王感到分外沮丧,甚至一度不愿意去面对玛格丽特.都铎的死讯。
甭管这位英格兰公主生前搞出了多少骚操作, 但是在维护两国安定方面,她还是做出了无法比拟的贡献。尤其是在亨利八世的眼里,玛格丽特长公主唯一的错处就是像玛丽长公主那样, 在婚姻大事上过于的随便。除此外, 这位都铎公主至始至终都站在亨利八世(的金钱)那边。
这也让玛格丽特长公主的死后形象在亨利八世的心理无限地拔高。
而就在这时, 一则来自苏格兰的消息彻底地点燃了亨利八世的怒火, 同时也让安格斯伯爵一派彻底地倒向了亨利八世那边。
“也就是说, 我的那位苏格兰好表兄搜刮了我大姑母的全部遗产,用以投资接下来的两国战争?”威廉.都铎在前往诺森伯兰郡的途中,接到了来自苏格兰的消息,忍不住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有意思,真有意思。”
“拿着英格兰人的钱去打英格兰。我没想到苏格兰已经寒酸到要在淑女的尸骨上榨钱,这消息怕是要让苏格兰成为全欧洲的笑柄。”威廉.都铎虽然从未见过玛格丽特.都铎,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为此感到不满。
一旁的威廉.帕尔也是顺势接话道:“托马斯.克伦威尔先生已经在欧洲各国宣扬詹姆斯国王的所作所为,另外,安格斯伯爵也向詹姆斯国王提出控诉。”
虽然玛格丽特长公主是詹姆斯国王的母亲,但是她跟这个自小就不在她身边的儿子并不亲厚。相反,她最喜爱的是与第二任丈夫所生的小女儿玛格丽特.道格拉斯。因为在玛格丽特长公主接连被弟弟,丈夫,乃至儿子所背叛的人生里,小女儿是唯一支持并陪伴在她身边的人。尤其是在玛格丽特长公主与安格斯伯爵因为政治利益彻底地决裂后,这个可怜的姑娘便成了玛格丽特长公主一直都放心不下的存在。
毫无疑问,安格斯伯爵会合理运用这个拥有王室血统的女儿,甚至会将其视作与詹姆斯五世和谈的投名状,或是借由女儿来获得妻子的全部财产。
然而玛格丽特长公主的生前遗愿便是将财产都交由小女儿绑身,所以她才极力促成弟弟与大儿子和谈,又让玛格丽特.道格拉斯嫁给诺福克公爵的侄子,好让安格斯伯爵和詹姆斯五世都无法控制小女儿的人身自由与财产。
只可惜,一番慈母之心的玛格丽特长公主还没熬到将女儿送到未来女婿的手上,詹姆斯五世便提前控制了他的母亲,然后隔月便传来了玛格丽特长公主的死讯。
“毫无疑问,这就是谋杀。”被迫中断了和谈的亨利八世在汉普顿宫里雷霆震怒道:“我的姐姐玛格丽特从未掩饰过她对我的信任,而我的外甥女玛格丽特.道格拉斯虽然是苏格兰贵族,但却一直在英格兰的宫廷里长大,并且还嫁了两任英格兰丈夫。我知道我的苏格兰外甥对我,对我的外甥女有诸多的不满,但是这并不是他能弑母的理由。”
“这是对英格兰,乃至所有基督教王室的蔑视。”
甭管现在是多教对立还是改革盛行。
迄今为止,还没有一国会公然毒杀或者砍头别国的王室成员,尤其是在这方面具有特殊豁免权的女性王室成员。
诚然,你可以在战场上杀死一位王子乃至国王,但只要他成了你的俘虏,你就必须保护他的人身安全。
这是多国默认的潜规则。
虽然现在还没人敢对玛格丽特长公主的死因妄下定论,但现实就是,玛格丽特长公主死的时间实在是太过蹊跷。因为按照她的原本行程,两国的国王会在英格兰的东部边境进行友好和谈,然后一起参加玛格丽特.道格拉斯的再婚庆典。
而玛格丽特长公主作为两位国王的近亲兼玛格丽特.道格拉斯的母亲,自是这两场大事里不可缺少的人物,
可现在,这位大人物一死,苏格兰和英格兰便彻底地绝了和谈的任何可能,就等着对方先动手。
因为国王陛下和威尔士亲王都要忙着对苏格兰的战争,所以今年的圣诞节变得分外冷清,只是一众女眷在汉普顿宫里小型庆祝一番。
当胡安娜王妃带着伊丽莎白小姐抵达汉普顿宫的宴会厅时,克里维斯的安妮还未现身,所以在场的所有来客都围着花枝招展的凯瑟琳.霍华德,就好似她才是这里的女主人一般。
胡安娜王妃咋眼一瞧,发现宾客里有很多年轻漂亮的生面孔。他们显然是没受过完善的宫廷礼仪,所以穿着举止无一合理,对着凯瑟琳.霍华德高谈阔论,咧嘴大笑的样子,实在是称得上群魔乱舞,吵闹至极。
“王后陛下一走,这宫廷里竟然轻浮至此。”从未见过如此场面地约翰娜忍不住睁大了眼睛,只身挡在胡安娜王妃面前,好似不想让眼前的景象玷污了女主人的眼睛。
而一旁的阿什利(伊丽莎白小姐的家庭教师)见状,也是学得有模有样。
“看来凯瑟琳.霍华德小姐将一些老习俗重新引入了英格兰的宫廷,倒是挺有神农索的风范。”胡安娜王妃拉了下约翰娜的手臂,示意她不用担心自己:“只可惜神农索的主人(弗朗索瓦一世的情妇)已经滚出了女人的城堡,所以不知道凯瑟琳.霍华德小姐什么时候能迎来她的命运。”
而就在这时,被众人包围着的凯瑟琳.霍华德也注意到了胡安娜王妃的身影,于是推开眼前的谄媚贵妇,身姿婀娜地上前行礼道:“王妃殿下,王后陛下还未到,不如我们到一旁先聊聊?”
约翰娜看着眼前笑靥如花的少女,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想要为胡安娜王妃谢绝邀请。结果在快要开口的那一刻,被自己的女主人给制止了。
“如果是你的邀请,我也得给国王陛下一个面子。”胡安娜王妃瞧了眼身旁的伊丽莎白小姐,后者十分识趣道:“我正巧有些不方便,还请您允许我暂且告退。”
说罢,伊丽莎白小姐便带着教廷教师暂时离开了宴会厅,这让凯瑟琳.霍华德稍稍松了口气,但却一时间不知道该对胡安娜王妃问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