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吃里爬外的女人。”亨利八世并不在乎这些已经送出去的首饰,但是被底下的人这么戏弄,还是让他感到一阵阵的反胃:“直接将那个女人以同谋的罪名送入伦敦塔。“
在亨利八世的心里,安妮.西摩跟曾经的罗切福德子爵夫人是同一类人,明明逃过了丈夫的牵连,却还学不会老实做人。”
“是。”坎特伯雷大主教在心里松了口气,想着待会儿能向威尔士亲王复命,但是为求稳妥地又提了一句:“那安妮.西摩夫人要经历贵族审判吗?”
“你见过家里的爵位都被拿干净的贵族吗?”亨利八世不以为然地摆摆手,表示自己并不想再谈下去:“看在她曾照顾过约克公爵的份上,将绞刑减为砍头。”
“是。”终于放心的坎特伯雷大主教起身向亨利八世行了一礼,然后动作极轻地离开了待客厅。
亨利八世冷冷地看着坎特伯雷大主教离去的背影,过了很久才指了指随从捧着的项链,语气比刚才又冷了几分:“把这个送给威尔士王妃,然后给威尔士亲王带一句话。”
“就说他干得不错。”随从虽然不是亨利八世用惯了的老人,但也能听出国王话语里的讽刺。
“只是他的心还不够狠,做不到赶尽杀绝。”亨利八世决不相信威廉.都铎在托马斯.西摩的毁灭路上,没有推波助澜。但是托马斯.西摩要是没有让约克公爵取而代之的念头,那么威廉.都铎的小把戏也不可能成功。
这要是搁在亨利八世还年轻时,威廉.都铎怎么也得被削一下。但是威尔士亲王的发作时间挑的十分巧妙,所以亨利八世生气过后,也不得不将此事按照威廉.都铎预料的那样,尽数扣在托马斯.西摩,还有安妮.西摩的头上。
了解全部过程的随从心惊胆战地将珠宝送到圣詹姆斯宫的主卧里,然后亲自将亨利八世的原话,一字不漏地转述给威廉.都铎。
胡安娜王妃这才知道她回来的路上曾发生了什么,惊恐之余,也对威廉.都铎的前程感到忧心忡忡。
相较之下,身为当事人的威廉.都铎倒是没什么表情变化,不仅十分淡定地让胡安娜王妃收下了首饰,甚至还给亨利八世的随从封了三十英镑的跑路费。
“辛苦你了。”威廉.都铎让约翰娜亲自送了送亨利八世的随从,转身便看到胡安娜王妃露出拿烫手山芋的眼神。
“我总不能真的收下前任王后的首饰吧!”胡安娜王妃十分纠结道:“这要是你母亲留下的东西,我还能厚着脸皮戴一戴,可这是……”
胡安娜王妃注意到送人的约翰娜已经回来了,于是冲着她比划了个出去的手势,等心腹侍女关上房门后,才继续说道:“前任王后肯定在众人面前戴过这个首饰,没准就有人记着它们长什么样。”
“这有什么难得?你先把它们收起来,等我找个金匠将它们重新打一遍,然后等爱德华结婚时,你再转送给他的妻子。”威廉.都铎并不在乎这些东西,毕竟他有钱,而且胡安娜在爱尔兰也有不少收入,再加上恩里克二世偶尔还会给小夫妻拉一船的货物。所以现在的胡安娜王妃过得十分富有,完全想象不出她在历史上,曾一度拮据得要当自己本就不多的首饰。
不过比起这些注定压箱底的东西,胡安娜王妃的关注点还是在约克公爵的未来上:“你父亲……打算什么时候让你弟弟结婚?”
威廉.都铎抬了抬眼,不出意外地对上胡安娜王妃满是探究的眼神。
毕竟新教的神职人员是可以结婚的,所以约克公爵依然是威廉.都铎的潜在竞争者,再加上胡安娜王妃又不确定自己跟威廉.都铎会不会有第二个儿子,所以当他们的次子降生后,这爵位……是不是该换个人?
“你觉得我父亲能活到那时吗?”威廉.都铎数了数日子,知道亨利八世很快就会迎接上帝:“如果我不批准爱德华.都铎的结婚申请,那么他的孩子都将是没有继承权的私生子,并且他本人也犯了违逆罪,理应被关入伦敦塔。”
“至于约克公爵的位子……”威廉.都铎想了想亨利八世那副冷酷无情的性子,十分肯定道:“你放心,父亲在死前肯定会处理好这一切。”
“如果他不希望十几年后,又出一个白金汉公爵。”
胡安娜王妃这才安心地去做自己的事情。
与此同时,苏格兰的林利思哥宫里,被安格斯伯爵囚|禁的苏格兰王太后玛丽.德.吉斯,不仅没等来弗朗索瓦国王的赎金,更是要面对一份让她倍感屈辱的协议。
“阁下,我不明白您这是要做什么?”玛丽.德.吉斯恨不得将眼前的协议撕个粉碎,甚至连声音都提高到几乎要尖叫的地步:“身为詹姆斯五世的合法配偶,我的婚姻和财产受到上帝的祝福与保证。”
“可是夫人,您的财产来源于斯图亚特家族,而不是将您抛弃的法兰西国王。”安格斯伯爵对于这个曾将他赶出苏格兰的女人毫无尊敬之心,甚至连口气都变得毫无敬意:“按照苏格兰的惯例,如果国王陛下先离世,您身为王后,将终身拥有一部分城堡的所有权,以及相应土地的收入——前提是你没有拿这些钱去做出买通敌国,背叛苏格兰的事情。”
安格斯伯爵让人压上一个苏格兰侍女,后者已经在严刑逼供后,敲掉了所有的牙齿,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论起通敌叛国,我还比不上成为英格兰走狗,将女王拱手让给豺狼的在座各位。”玛丽.德.吉斯狠狠地拍了下桌子,冷笑道:“身为王太后,能审判我的只有苏格兰女王。还是说在座的各位要将我严刑逼供?直接打入苏格兰的地牢?”
“陛下,我们是苏格兰人,并不是未开化的野蛮人。”安格斯伯爵很看不上玛丽.德.吉斯的傲慢做派,直截了当道:“只要您签了这份协议,我们还能保证您享有苏格兰王后的退休金,否则就只能走议会的审判程序,宣布您被剥夺苏格兰王太后的身份,永远不能进入到苏格兰国内,更不能接触到女王陛下。”
第119章 第 119 章
玛丽.德.吉斯知道自己只剩下一个空架子, 毕竟她被囚|禁后,法国那边根本没派出协调的使者,更别提安格斯伯爵和阿伦伯爵完全不想分出已经切割好的摄政蛋糕, 所以二者都有意让玛丽.德.吉斯听见娘家被打压的消息。
而这一切的一切, 都是为了今天的彻底摊牌。
“我们调查了您这一个年的领地收入,发现有些地方对不上账。”安格斯伯爵可是有备而来的, 所以将玛丽.德.吉斯仅剩的几个仆人全都审问了一遍, 然后将“润色”后的结果展示给玛丽.德.吉斯。
几乎跟指着她鼻子说她叛国没什么两样。
“虽然您拥有这些领地的暂时所有权,但是当您去世后,它们都将被苏格兰女王所收回,并且按照詹姆斯五世所留下的遗嘱, 这里面还包括玛丽.厄金斯小姐的年金,以及他跟玛丽.厄金斯小姐所生的几个私生子的抚养费, 尤其是已经有爵位的莫里伯爵。”阿伦伯爵示意安格斯伯爵别做过火, 然后接过安格斯伯爵的话茬,继续说道:“我们询问过玛丽.厄金斯小姐, 她已经一年都没收到孩子的抚养费和自己的年金,所以请我们来询问您。”
“然后在后续的调查里, 我们发现您将自己的收入用以收买苏格兰的边境官员, 然后放进一些试图将您偷运回国的法兰西探子。
“这可真是有够好笑的。”玛丽.德.吉斯生前就没少忍受丈夫对玛丽.厄金斯的偏爱。虽然詹姆斯五世在结婚后就没见过自己的情妇, 并且也没让私生子们在两任妻子的面前晃悠。但是玛丽.德.吉斯知道自己的丈夫一直都没忘掉他们,甚至还从詹姆斯五世的遗物里, 找到了通信的证据, 以及他对心爱之人的安排。
“我居然要支付我丈夫的情妇,还有私生子的费用。”玛丽.德.吉斯每每想起此事, 就感到一肚子的火:“难道苏格兰的王太后都这么窝囊?连个小贵族和私生子都做不了主?”
“小贵族?”阿伦伯爵难以置信道:“陛下, 玛丽.厄金斯小姐也是苏格兰名门望族的女儿, 如果不是詹姆斯五世要与法兰西结盟,我们也不至于接受一位年幼的女王,还要去受英格兰的气。”
“并且没有玛丽.厄金斯小姐,你以为你的丈夫是怎么把我赶出苏格兰的?”安格斯伯爵眯眼打量着摇摇欲坠的玛丽.德.吉斯,嗤笑道:“他在迎娶法兰西公主之前,一直都用王冠诱惑着厄金斯家族帮他卖命。毕竟苏格兰的国王一向不长命,所以厄金斯家族还以为自己能过一下摄政王的瘾。况且给情妇买单的先例,还是你们法兰西人先开的头。”
面对安格斯伯爵的冷嘲热讽,玛丽.德.吉斯仿佛卸了王冠的爱德华二世,无力地做不出任何反应:“反正你们都知道我要说什么,也不必在这里惺惺作态。”
玛丽.德.吉斯知道自己的唯一价值,就是作为苏格兰女王的母亲去维护法兰西和苏格兰的关系,不让英吉利海峡的岛屿彻底变成新教国家。一旦她失去了这个身份,那么不仅是法兰西国王,就连她自己的家族也会放弃她。
“那就请您签署这份放弃领地所有权的协议,我们还是会保证您每年的退休金。”阿伦伯爵终于松了口气,心想着玛丽.德.吉斯所放弃的这些权益,终究是会落到他的手里。
毕竟苏格兰女王距离亲政还差十几年,哪怕这些领地不属于阿伦伯爵,他也能在摄政的过程中,谋取足够的利益。
然而拿到签字协议的阿伦伯爵并没有高兴得太久,就被安格斯伯爵,还有带着莫里伯爵的玛丽.厄金斯小姐截了个正着。
“辛苦您了。”养尊处优的玛丽.厄金斯小姐,显然比心力交瘁的玛丽.德.吉斯看上去年轻得多,几乎跟二十岁的年轻夫人没什么两样。
自打詹姆斯五世去世后,厄金斯家族就开始走下坡路,所以拉上了曾经敌对的安格斯伯爵,试图借着莫里伯爵的血统,在女王的摄政团里谋得一席之地。
“夫人,您这是要做什么?”阿伦伯爵脸色僵硬地看着玛丽.厄金斯同安格斯伯爵相谈甚欢,仿佛下一秒就会原地出现一对老夫少妻。
“我只是来拿回我儿子应得的东西,并且跟安格斯伯爵商讨一下莫里伯爵的未来。”玛丽.厄金斯满脸慈爱地看着她引以为傲的儿子,直接将阿伦伯爵打了个措手不及。
“我不记得詹姆斯五世曾说过莫里伯爵的婚事。”阿伦伯爵看了眼满脸阴险的安格斯伯爵,终于明白了他在什么主意。
詹姆斯五世临终前,曾希望自己的私生子莫里伯爵能为苏格兰女王摄政。
虽然各国对于成年的标准不同,但是你总不能说一个成了家的人是未成年。
而莫里伯爵进了摄政团,少不得倾向于安格斯伯爵。况且道格拉斯家族和厄金斯家族都不是省油的灯,所以阿伦伯爵的话语权势必会遭到削弱。
这样一来,他这位首席摄政王就成了空架子。
【他被安格斯伯爵算计了。】
阿伦伯爵突然明白安格斯伯爵为何热切于让玛丽.德.吉斯放弃领地的所有权,毕竟莫里伯爵比他更有资格去接手苏格兰女王的私产,所以安格斯伯爵能借此谋得一份利益。
“既然莫里伯爵要结婚,那么是否该请示下女王陛下。”阿伦伯爵突然想到了远在英格兰的玛丽.斯图亚特,觉得亨利八世应该不会让詹姆斯五世的私生子,去沾染他孙媳妇的财产。
可谁料玛丽.厄金斯的笑容又深刻了几分,让阿伦伯爵感到一丝丝的不妙:“女王那边已经批下了莫里伯爵的婚事,并且还送来了英格兰国王的祝福。”
“毕竟莫里伯爵要迎娶的,正是英格兰国王的女儿,萨里女伯爵伊丽莎白.都铎小姐。所以这门亲事,也算是加深了英格兰和苏格兰的联系,您说是吗?”玛丽.厄金斯死死地盯着阿伦伯爵,恨不得从他的身上咬下一块肉。
因为阿伦伯爵的关系,玛丽.厄金斯才失去了成为苏格兰王后的机会。
这个墙头草在法兰西和英格兰之间不断地摇晃着脑袋,所以也该让他付出点代价。
而在苏格兰的□□面发生天翻地覆的同时,英格兰的宫廷里也很不安宁。
随着时光的一点点流逝,亨利八世的苍老身体再也承受不住病痛和旧伤的折磨,终于迎来了他人生的最后一刻。
白厅宫的奢华大床上,亨利八世的意识有时清醒,有时混沌。但是在回光返照的那一刻,他觉得周围的一切都碍眼极了,因为所有人都等着他死去,而他又不想在毫无生气的白厅宫里,迎来自己的终结。
“父亲,您还好吗?”威尔士亲王身为国王的继承人,兼他病重时的代政者,自然有权利坐在最靠近国王的位子上。
而克里维斯的安妮作为国王的合法妻子,在这个特殊的情况下也无心与威尔士亲王争夺座位的顺序,毕竟亨利八世一死,他们所有人都得服从威廉.都铎的处置。
“你来了……我的儿子”老国王浑浊的视线在看到威廉.都铎的那一刻,骤然清明了不少,仿佛是在冥河边徘徊的亡魂等来了他的卡戎:“我刚才做了个很可怕梦,那梦里没有你,也没有胡安娜。我的王朝断绝在爱德华的手里,我的王冠被苏格兰人所取代。”
说罢,亨利八世的视线跳过身旁的威廉.都铎,死死地盯着被克里维斯的安妮怀抱着的苏格兰女王。
可怜的玛丽.斯图亚特还只是个不到五岁的孩子,被老国王的恐怖眼神吓的将脑袋埋进了克里维斯的安妮的怀中。
胡安娜王妃见状,赶紧安抚道:“英格兰的国王也曾娶过苏格兰的公主,况且玛丽也是亚历山大的未来妻子,您说是吗?”
亨利八世看了眼佯装镇定的胡安娜王妃,突然笑道:“是啊!所以那只是个噩梦。
然后他又看向克里维斯的安妮,后者心领神会地将玛丽.斯图亚特交给伊丽莎白小姐,然后跪在国王的床边,握住对方的手,深情款款道:“陛下,我在这儿。”
“我现在要说的话,将是我对英格兰的最后安排。”亨利八世的声音骤然提高,示意书记官和御前大臣们仔细聆听:“在我死后,将由我的长子,威廉.都铎继承王位。”
“倘若威廉不幸去世,那么将由里士满公爵继位,并且由胡安娜王妃,伊丽莎白小姐,以及御前会议的各位阁下替他摄政至成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