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倾天下后我重生了——不问参商
时间:2020-11-07 08:07:19

  见裴蓁蓁说得严重,在场的少年纨绔忍不住道:“哪有这般严重,不过是个歌姬,便有了孩子,纳为妾室放在后院便是。”
  桓陵面色冷肃:“既然有心算计,哪有那般简单。”
  是啊,哪有那么简单。
  萧云深娶了清梨,从此南魏再无世家女肯嫁入萧家门,他真以为那个孩子是他的女儿,待她如珠如宝,他也对清梨一心一意,舅舅要为纳几名妾室他也不肯。
  他未曾怪过清梨抱着女儿上门毁了他的名声,还后悔自己未能及时找到她们,叫她孤身生下孩子。
  直到几年后,清梨卧病在床,临死之前才说出真相,她早已服下丹药,再不能生育。而生下的女儿,也是他人血脉,她要女儿,去寻自己的亲生父亲!
  萧云深的仁善,最后尽数化作利刃,插在他心口。
  缓缓站起身,萧云深复杂地看向清梨:“将你背后之人说出,我可饶你和腹中孩子一命。”
  “没有...真的没有...”清梨仓惶地摇着头,如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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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夜色浓重, 树梢挂着一弯明月,风吹过林间,有蝉声窸窣。
  锦绣低眉敛目走入房中, 行走间烟青色的裙摆没有丝毫晃动。
  “奴, 见过大人。”锦绣俯身下拜,额头紧紧贴在地面。
  男人端正地跪坐在桌案前,手中握着一卷书册,闻言缓缓抬头, 嘴边勾起一抹笑:“起身吧。”
  他衣着与南魏人丝毫无异,但比常人更深的眼窝和高挺的鼻梁,还是显出他胡人的身份。
  锦绣站起身, 微垂着头,并不敢直视他。
  男人轻笑一声:“怎么,我这样可怕,叫你连看一眼都不敢?”
  “大人威严,奴不敢直视。”锦绣恭敬而谦卑。
  男人放下书册,一步步走到锦绣面前, 捏着她的下巴抬起:“果真是个美人儿, 怪不得洛阳城中那么多世家郎君, 都做了你的裙下臣。”
  锦绣目光低垂着:“谢大人赞。”
  “听闻这些时日, 就连中书令萧明洲也常来听你抚琴?”男人又问。
  “是, 他常同三五好友一道饮酒, 让奴抚琴助兴。”
  男人放开手,声音阴冷潮湿,如同吐信的毒蛇一般缠绕上锦绣的脖颈:“日日对着那般人物,你是不是,也想常伴他身旁?”
  锦绣立刻跪了出去:“奴不敢!奴对大人忠心耿耿, 绝不会有二心。”
  “怕什么?”男人笑了起来,“若是今夜之事能成,便让你入萧明洲后宅又如何?”
  锦绣眼中却并无喜意,她死死掐住掌心,压下心中惧怕,说:“锦绣此生,只忠于大人!”
  “最好如此。”男人背过身,“今夜之事,你的手脚应该足够干净吧。”
  “大人放心,从头到尾,我都未曾露面。”
  *
  与此同时,朝芳园中。
  清梨摇着头,只说不知道,甚至连她腹中孩子生父是谁也不肯交代,萧云深不免心寒。
  见实在问不出什么,裴清行上前道:“如今已过宵禁,不如先将她关起来,明日回萧家交给舅舅,调查清楚之后再行处置。”
  告诉小叔叔?萧云深的脸色有些不自在,若是叫小叔叔知道…
  裴蓁蓁冷冷瞥他一眼:“你莫不是认为,到了这时还能瞒住舅舅?”
  萧云深心虚地低下头,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见他老实,裴蓁蓁对桓陵道:“桓家郎君,今晚我兄妹在此打扰一晚,还望见谅。”
  桓陵摇摇头:“女郎客气,若非我设宴,云深今夜也不会遭人算计,你放心,我桓家也会助云深查明真相。”
  朝芳园的侍女领着裴蓁蓁进了客房,正要为她更衣,被裴蓁蓁抬手止住:“你先下去吧,我自己动手。”
  见她脸色不佳,侍女识趣地退出门外。
  房中蜡烛静静燃烧,寂静的夜里,裴蓁蓁坐在窗边,慢慢阖上眼。
  裴蓁蓁追着女童来到破庙前,枯败的树叶落了满地,女童被石子绊了一跤,摔在地上,吃痛地捂住腿。
  裴蓁蓁走近她,女童害怕地往后退了退,却没有放开手中钱袋,反将钱袋往怀里藏了藏。
  “将钱袋交出来,我便不计较你偷盗之事。”裴蓁蓁冷声道,她下半张脸都被布巾缠了两圈,只露出一双冷冽的眼。
  女孩儿咬着唇,脏污的脸上表情倔强,她摇了摇头。
  “你想让我抓你见官?”此地偏远,未有兵祸,官府尚有威严。
  “爹爹,治病,钱。”女孩儿终于吐出几个字。
  “你爹爹病了,同我有什么关系。”裴蓁蓁冷漠道,这世上可怜的人太多,她连自己都救不了,又何来心力救别人。
  女童瘪下嘴,抽泣两声,终于大声哭了出来。
  这般动静终于惊动了破庙中的人,青年披散着头发,杵着一截树枝走出。
  “念念?念念?”他高声唤道,面上带着急切,却怎么也走不快。
  他很快看见了大哭的女童,和她牢牢护在怀中的钱袋,再有冷眼站在一旁的裴蓁蓁,顿时便明白了。
  “念念,你是不是偷了别人的钱?!”他厉声道,“爹爹平日怎么教你的?!还不快将钱袋还给这位女郎!”
  男人训斥完女儿,又转过身,弓着腰有些可怜地对萧蓁蓁赔礼:“女郎见谅,我女儿年幼无知,我定会好好罚她,请你原谅她这一遭…”
  裴蓁蓁的目光落在他褴褛的衣衫,散乱的长发,还有空荡荡的右腿裤管上。
  “表兄…”裴蓁蓁只觉得鼻尖酸涩,她哑声唤道。
  青年僵住了,她弓着的脊背慢慢挺直,这动作叫他有些陌生,因为他已经很久没有站直过了,要在这乱世中活下去,必须学会弯下腰。
  他看着裴蓁蓁被布巾掩住的面容,动了动唇,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是他想的那个人么?她还活着么?
  裴蓁蓁解开脸上布巾:“是我,表兄,我是蓁蓁。”
  狰狞可怖的伤痕横在她脸上,将娇美的容颜全然毁去,从五官中却还依稀辨得出年少模样,萧云深眼眶泛红:“蓁蓁,你还活着,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我们都以为,都以为你在洛阳城破之后便自尽了…”萧云深抹了一把脸,艰难露出一个笑。“若是小叔叔知道,他一定会很开心的。”
  他踉跄着上前一步:“蓁蓁,你的脸,你的脸又是怎么回事?!”
  他伸出手想摸摸她脸上那道长长的伤疤,却发现自己指尖全是黑灰,又沉默地收了回去。
  “是我自己划的。”裴蓁蓁淡淡道。
  她说得很是轻描淡写,萧云深却明白,对一个女郎来说,何等境地才会亲自下手毁了自己的容貌 。
  “若是小叔还在,见你如此,不知会多伤心…”萧云深低喃道。
  他低下头,叫过女童:“念念,来,叫姑姑,这是你姑姑。”
  小小女孩儿怯生生地看着裴蓁蓁,抹着眼泪唤了一句:“姑姑。”
  南魏兵败如山倒,萧云深带着女儿逃亡的一路,断了右腿。他重伤在山洞昏迷时,是萧念哭求了山中采药人为他敷上伤药,才侥幸捡回一条命。
  伤了右腿的父女俩一路到此,全靠山间野果为生,近两日栖身破庙,萧云深断了的右腿疼痛难忍,几乎叫他无法入眠,萧念才动了偷盗的念头。
  偏巧偷到裴蓁蓁头上。
  裴蓁蓁身上的银钱,若她一人倒是足够北上,但萧云深的腿伤太过严重,治了几日便将钱花得七七八八。
  为了赚些药钱,裴蓁蓁不得不去当地豪族家中做些浆洗的活。
  萧念跟在她身边,小小的身体举着衣物挂起,寒冬腊月,两人的手浸在冰水里冻得通红。
  “饿不饿?”裴蓁蓁将她被风吹乱的额发理顺,温声问。
  萧念摇摇头,露出稚嫩的笑容:“不饿的。”
  怎么会不饿?裴蓁蓁摸摸她的头:“今日为爹爹买了药,姑姑给你买一串糖葫芦怎么样?”
  萧念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还是摇了摇头:“不用的,存下来,给爹爹治病。”
  “一只糖葫芦罢了,不会影响爹爹治病。”裴蓁蓁眼神温柔。
  走出药铺,裴蓁蓁牵着萧念,停在街口小贩面前:“一支糖葫芦…”
  她放开萧念的手,从袖中摸出铜钱交给小贩。
  结果一转身,却不见了萧念。
  “念念?念念?!”裴蓁蓁一手提着药包,一手拿着糖葫芦,扫了一眼四周却没看见人,走了两步,终于急了。
  “念念!念念你在哪里?!”
  街口处,一辆马车狂奔而过,驾车的仆人扬着马鞭,街道两边路人纷纷避让,路中却有一个小小女孩儿蹲着身,不知在做什么。
  裴蓁蓁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幕,萧念娇小的身躯被马车撞飞,她翻滚一圈,最终毫无声息地躺在地面。
  “不——”
  裴蓁蓁手中的药包和糖葫芦落了一地,她冲了上去,抱起躺在血泊之中的萧念。
  “姑姑…”萧念虚弱地睁开眼,断断续续地叫她。
  裴蓁蓁的手发着抖:“念念,没事,姑姑这就带你去看大夫…”
  撞了人的马车终于停了下来,马夫骄横之色不改:“好端端地往路中跑,分明是找死!我家郎君心善,这串大钱拿去,休要纠缠!”
  一串钱被扔了下来,落在血中。
  裴蓁蓁赤红着双眼抬头:“你以为这点钱就能买我念念的命!”
  马夫冷哼一声:“真是贪心不足!”
  他只觉得这女子想借着这意外,狮子大开口。
  车厢中的人好像说了什么,马夫点头哈腰谄媚应是,转头面对裴蓁蓁又是另一副面目:“我看你们分明是故意跑到这路中,想讹钱罢了!我家郎君说了,你若不服,尽管去告官便是,我家郎君乃钱氏三郎,千万别弄错了人!”
  说完这番话,他一鞭挥下,马车便将裴蓁蓁甩在身后。
  “姑姑,我好疼啊…”萧念呢喃道。
  裴蓁蓁深吸一口气,忍住眼泪将萧念背起:“没事,念念,姑姑这就带你去治伤,你不会有事的!”
  她咬着牙,一步一步走向医馆,萧念身上的血液顺着裴蓁蓁的脖颈流下,染红了她的衣襟。
  “姑姑…我不是故意要讹钱…我只是去捡…阿娘留下的珠子…”萧念靠着裴蓁蓁的背,气息微弱,“念念不是坏孩子,爹爹教过,不许偷钱…念念不做坏事…”
  裴蓁蓁哽咽道:“姑姑知道,姑姑知道念念最乖了,你再忍一忍,不要睡好不好?姑姑答应了给你买糖葫芦,你还没有吃呢…”
  这个孩子会把她冰冷的双手放在怀中取暖;会因为新编的辫子开心一整天;会仰着脸笑着对她说,姑姑,我不饿,你吃。
  她还那么小,她还没能看看这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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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那日在破庙之中, 萧云深等来的,只有一具幼小而冰冷的尸体,萧念手中, 还紧紧握着那颗不值钱的翡翠珠子。
  那是清梨留给她的, 留给她去寻亲生父亲。
  萧云深当时就疯了,可他什么也做不了,断了右腿,他连走动也难, 再也不是当年洛阳城中英姿勃发,枪挑高丽使者的萧家大郎君。
  最后,他不顾裴蓁蓁的阻止找人写了一张状纸, 将钱三郎告上公堂,为萧念讨一个公道。
  可这乱世之中,哪还有什么公道。
  前脚两人被赶出县衙,后脚钱家的马夫便带了人找上他们。
  棍棒加身,萧云深紧紧将裴蓁蓁护在怀中,痛极才发出一声闷哼。
  破庙被大火点燃, 钱家的人放下话, 若裴蓁蓁两人还敢留在榆县, 便叫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裴蓁蓁背起腿伤复发的萧云深, 继续向北边去。
  端王已在盛安称帝, 萧云珩在他麾下征战, 是有名的谋士,裴正也在盛安,只要到了盛安,他们就有法子报仇!
  “蓁蓁,放我下来吧。”萧云深气息微弱, 脸色灰败。“你一个人,到盛安去,别管我了。”
  “别说话。”裴蓁蓁吃力地背着他走在荒原上,“我会带你到盛安,你一定能活下去。”
  我们一起活下去。
  可萧云深不这么想。
  裴蓁蓁永远也忘不了那个清晨,当她从睡梦中醒来,只看见萧云深的头无力地垂下,尖锐的树枝刺进他的胸膛,伤口的血液早已凝固。
  “萧云深!”萧蓁蓁扑上前,不可置信地抓着他的肩膀。
  他的身体已经冰冷,无法再给裴蓁蓁任何回应。
  裴蓁蓁抱着萧云深,呜咽声顺着风传得很远。
  “萧云深,别留下我一个人!我什么也没有了…别留下我一人…”
  萧云深是因为萧念的死了无生意,还是因为不愿拖累裴蓁蓁而选择自尽?
  裴蓁蓁不知道,她永远也不会知道了。
  她只知道,自己再一次地,被放弃了。
  幽暗的夜,天空中无星无月,积聚乌云似乎预示着一场狂风暴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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