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宫的掌事们也得了消息说贵妃要迁宫至此,用心打点,重新打扫干净又搬来精美的家具摆设,虽然此处寝殿不及未央殿大,也收拾得有模有样。
于心然上了楼独自坐到梳妆镜前开始卸钗环,一喜她们不知忙什么去了?还是太累睡着了?正要喊她们,身后突然晃出个身影,从镜中能看见其人身姿挺拔。
“去哪儿了?”
观星月时与其他妃嫔又喝了不少酒,玩得不亦乐乎,忘记皇帝今夜要来此。
“去了摘星台,臣妾这就命人打热水伺候皇上沐浴。”正要起身,双肩却被按住了。
皇帝并未责怪,抬手亲自帮她卸金钗,“贵妃饮酒了?”
“臣妾在宴上饮的,夫人们来敬酒,臣妾不好推却。”
他手上动作温柔,慢条斯理地,不似之前那次扯痛她头发。“去年生辰,朕赏赐的那套粉碧玺首饰怎不见贵妃戴?”
皇帝果然见到嫡妹的装扮,故意问的这句,于心然转了转眼眸,也不敢随便编个理由搪塞,只能说实话,“臣妾将那套首饰她赏赐给了六妹妹于安然。”
“贵妃自己不喜欢?”
“臣妾很喜欢、”她急忙道,粉碧玺并非十分稀有,可那套首饰一共八件,镶嵌的粉碧玺硕大透亮毫无杂质,尤其是项链上那颗,是世间少有的珍品。
“既然喜欢,还将它赐给别人?”
“......”她不知该如何回答。并未料到皇帝会真在意这件事,他都可以命她将寝宫让给淑妃,她送出去一套首饰又怎么了?即使再珍贵,也只是女子的装饰之物罢了。
“贵妃的亲姐妹真不少,而且各个在你心里重要非常,各个能将朕比下去。”
他卸下她头上最后一支步摇,青丝瞬间泄下。于心然如蒙大赦,背后人的存在仿佛重石般压在她心上,叫她浑身紧绷着。
一双手依犹未离开,反而轻轻搭在她肩头要褪她的外袍。
“臣妾自己来。”觉得怪异,按住皇帝的手。
镜中看不到皇帝的脸,只能见到他的修长劲腰与这双白玉般温润修长的双手。隐约觉得他此刻强势,不似白日在书房那么好说话了。
未过多久缎绣外袍落到内室地毯上,露出里面的金丝白纹窄身长裙。
“贵妃这条裙子是不是小了?”
腰身合适,只是胸口勒得紧了些。因是圆领,显出脖下一片白皙滑腻,探入衣襟边缘要继续褪她的裙子,雪白的肩胛立即感受到一丝寒意。
于心然看着镜中自己衣衫半解的的模样,羞耻感涌上心头,恍若在被一点点地温柔地凌迟着。忍无可忍按住皇帝肆无忌惮的手。
他一定要这么羞辱她,以此发泄心中怒气吗?
皇帝终于停止手上动作,只是他忽然弯腰俯下,亲了亲她耳边。
“诶?!”只觉得一阵晕眩,皇帝忽然拦腰将她抱起放到旁边的罗汉榻上,塌上并未铺陈任何软绵织物,硌得她背疼。
男人变了个样,压抑的喘息萦绕到耳边,他急切吻住了她,一边去扯她的腰带,“皇上,臣妾还未沐浴。”皇帝这样她怕极了。
又心生厌恶,忍不住侧过头去躲闪。
她越如此皇帝便越不依不饶,只是腰带不知何时成了死结,他越急着扯,手上青筋凸起,越勒得紧。
“皇上弄痛臣妾了!”她呜咽着喊道,双手推拒着施暴之人的胸膛,皇帝终于清醒了些,从她脖间离开,双眸略带迷蒙,面上清冷不复。
即使他半个月未招人侍寝,也不必急成这样吧?!若非为了自己的性命,于心然真想狠狠一脚踹开他。
“将它解开。”皇帝起身去倒茶,凉透了的茶水被他一饮而尽,又将茶杯重重搁置回桌上,神色凛然地看着她,下了势在必得的决心。
她一双手的指甲养得极好,可以轻易解开这死结,可于心然不顾皇帝脸上阴鸷神色,学了他方才为她卸钗环的样子,慢条斯理地。
“朕没什么耐心。”皇帝等了一会儿又欺身压过来,亲手扯了她的腰带。他此刻哪里还有半分在月合殿的温和君子模样,真该叫众人来瞧瞧,他们眼中仁慈君王的本来面目!
“贵妃想朕了么?”他一边在她脖间流连细吻一边问道,长臂揽过她的腰。
日日都见面,什么想不想的,绵长的缠、吻过后,于心然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忽得听见了楼梯的动静,有人上楼来了。
左不过是一喜或者宜枝。
“姐姐——”
皇帝也听见动静,在木塌上交、缠着的二人停了下来。
“是臣妾的妹妹!”她一急推开皇帝,上半身几乎无衣物遮蔽,人已经要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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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她立即跳下木塌, 逃命似地捡起地上的缎绣外袍披上,穿好绣鞋,又去梳妆台前照了照。反观皇帝, 只是意犹未尽地坐在罗汉塌上靠着墙, 手搭在曲起的膝盖上,眼神沉沉地看着她忙得团团转。
“皇上可别出声!”
幸而内室外室之间隔着一道琉璃屏风,于心然急着往外扑拦住嫡妹。只是腰间的菱纱带子被皇帝突然伸手扯住,害得她踉跄一下差点摔到塌上。他龙颜不悦, 压低声音道,“打发走,朕没什么耐心。”
没什么耐心就去谢清那儿, 难道她很想伺候他吗?!于心然抽回腰带步出了内室,果然见嫡妹正好进来。
“姐姐,你这地方可真小。”
星阑阁确实小,内室外室加起来还不及从前寝殿的一个花厅大。
于安然心里惊魂未定,勉强装出个端庄仪态。见身后还跟着两个侯府婢女抬着行李箱子。
“你这是?”
“姐姐,山底下的房子空空荡荡的妹妹实在住不惯, 能不能与姐姐一起住, 你上次说皇上一个月才招幸一次, 我保证那夜躲得远远的绝不碍事。”
“宫里有规矩......”
“如今不是在宫里了姐姐。其他好几位妃嫔都接了自己的妹妹去小住, 为何我就不行?”于家六小姐打定了注意要留下。“难道真如母亲所言, 姐姐介意我并非是你一母同胞的妹妹?不愿与我同享富贵?”
“当然不是、”
嫡妹使了个眼神命婢女们放下行礼箱子, “姐姐总偏心七妹妹,明明你们也不是一个娘生的。”
“没有的事。”于心然心里想着法子如何赶走她。
“母亲说了,要我进宫与你一道服侍皇上。如今淑妃当宠,有皇后勉强压着她,若淑妃将来越过皇后, 后宫还有姐姐喘息的余地吗?可若我进宫就不一样了,你我姐妹二人能互相帮衬。”嫡妹挽了她的胳膊,“正好趁此机会,姐姐告诉我皇上有哪些喜好。”
谁要她帮衬?若嫡妹真入了后宫,定会给她招来数不清的麻烦!
“留下可以,等我明日禀告皇后,再接你来住。否则私自留宿,若被皇后知道了,你我二人都要被罚。”
“内室什么声音?”嫡妹忽然道,竖起了耳朵仔细听。
什么声音?于心然脸色微变,“大概是风、诶?”
嫡妹没听解释,直接绕过仙鹤琉璃屏风往里去。
糟了!皇帝还在里面!于心然惊慌失措,反应过来后赶忙跟上去扯住她的袖子,“你等等!”
嫡妹轻易挣脱,进入星阑阁内室要看个究竟,于心然仓皇至极。
“没有人啊。”
果真内室空无一人,她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皇帝人呢?内室的窗户大开着,大概没了耐心翻窗离开了?
嫡妹往罗汉榻上一坐,眼梢含魅地看向她。“这里只有你我姐妹二人,姐姐今夜就同我说说皇上在床上喜欢什么样的?不过妹妹先要为姐姐鸣不平,姐姐长得可不输淑妃,却一直不得皇上宠爱,定是你在房事上花样少放不开,寡淡无趣,皇上才一月只来一回。”
侯夫人请了青楼花魁教导嫡妹房中之事,一个好好的贵女竟然成了这幅口无遮拦不知羞的模样。
“你先将这套碧玺首饰摘下,以后不许再戴。”皇帝方才已经生怒,绝不能叫他再看见,于心然伸手要去摘。
“姐姐小气。”嫡妹躲开护住了首饰,“你先说了皇上的房事喜好,我再摘,否则我不依。”
于心然咬牙恨极了!她到底造了什么孽!
姐妹俩僵持着不下,一个主意突然冒了出来,嫡妹不是喜欢打听吗,不若就此吓吓她,叫她打消进宫的念头。
“姐姐,你真不愿助我进宫?那我去金陵告诉母亲去!”于安然沉下脸。
“你等等!”于心然慌忙按住嫡妹的肩,思索片刻开口,“妹妹说得没错,皇上确实不喜欢平淡无趣之人。尤其房事上,尽出折磨人的花样。”
于安然一听她终于要说,满怀期待,双眸透出兴奋,“快说说什么花样?”
“皇上喜欢......喜欢将人绑在床头,用刀子划出伤口,叫得越惨皇上越尽兴。”
听了这话,嫡妹于安然顿时没了笑意,睁大了双眸难以置信,“真、真的?”
“妹妹定听说过那桩事吧?恭王爷在房中弄死过好几个妙龄少女。”于心然见嫡妹脸上渐渐有了惧意,不自觉想笑,“皇上与恭王可是叔侄。”
嫡妹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事实摆在面前,无可辩驳啊。
“皇上还喜欢掐人,每月侍寝那夜过后,我身上再也没有一处皮是能看的。”于心然一开始还难以启齿,可一旦放下矜持就不难了,配合神情双眸渐渐湿润,“他不把我当人看。”
“可皇上容貌出尘如天上谪仙一般,他、他为何要这样?”嫡妹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忧心忡忡地问道。
“因为皇上那处不济事。”于心然继续编,越来越离谱,怎么这谎话越说她心里越舒坦了,“没有一次是成的,皇上就将恨意转移到我身上,打骂是家常便饭。一月一次算少吗?等妹妹进宫受过这种惨无人道的折磨,便不会在觉得少了。姐姐每月侍寝,都痛苦不堪,只能极力忍耐......”
“真的?”嫡妹用帕子捂着嘴,瞠目结舌、惊恐万分。
“否则你当皇上为何这么多年都无子嗣?事关皇室辛密,不能对外人道罢了。”
“原是这样......”嫡妹一听这话,便再也无丝毫疑虑,君王没有子嗣也是摆在眼前的事实。
于心然继续添柴火,又编了好几种花样。恭王房里弄死人的事众人皆知,她曾经听宫里头其他妃嫔说过细节,为了吓住嫡妹叫她不要以为进了宫就能过人上人的奢侈生活,于心然将这些细节全安到了皇帝身上,将他描述成了丧心病狂的好色之徒。
嫡妹已然被震惊到了九霄云外,平日里机灵狡黠的小脸变得苍白至极。于心然从边上取了把小纨扇遮了唇忍不住笑,微风透入小轩窗,吹动她腰后青丝,凉意阵阵,“妹妹还想住下么?”
嫡妹妹脸上浮现一瞬间的疑虑,“我、我......”
此时门口忽然有了一阵动静,于心然只当一喜她们打热水上来,也并不在意预备继续多编几句谎话吓唬嫡妹妹。
“皇上他、”
说话间,一个修长身影立在了屏风边上,于心然手执着小纨扇望过去,笑容顿时就僵在了脸上,被震惊得再也无话,他、他不是走了吗?
“给皇上请安。”嫡妹比她更快反应过来,立即从罗汉榻上翻身跪到地上。
于心然手中纨扇落了地,与木板相撞发出响声,这才立即行礼,好险好险,幸好后面半句泼脏水的话没说出口,若被听了去自己怕是再也当不成这个贵妃,皇帝不杀她算是开恩了都。
“你是于侯的嫡女?”皇帝面上波澜不惊,别过眼看向于安然。
得了皇帝注意,嫡妹抬头欣喜回道,“回皇上,臣女正是。”皇帝于她如天上日月般遥不可及,如今近在咫尺注意着自己,于安然心中既狂喜又慌张。
皇帝垂眸凝视着她头上首饰,沉默半响才开口,“朕特意命匠人为贵妃制的首饰,怎么到了你头上?”
淡然疏离的语气瞬间令于安然的心揪紧了,双手微微颤抖,平日里聪明机灵的人,此时脑子懵然不知该如何回答,忙向于心然求救。
于心然自身难保哪里还管得了她!
“头饰摘下滚出去。”素来温和的皇帝眉宇之间尽是厌恶,摄人心魄的容颜叫人再不敢直视。
于安然不敢耽搁片刻,迅速摘下身上这套强要过来的粉碧玺首饰,行了一礼慌不择路地奔下楼,楼梯间脚步仓促,从前她只知皇帝权势滔天,今日倒是体会到了什么叫伴君如伴虎,能轻易左右人生死的君王,一言一语都叫人心慌。
嫡妹倒是溜得快,于心然无处可躲,立在桌边静若寒蝉。
脚边忽然有了动静,她往边上挪开几步。皇帝拾起她落在地上的纨扇,执着扇面递到她面前,狭长幽深的双眸直直看向她。
袖下的手不敢去接,一双眸子警惕地打量着皇帝神情。忽然想起他说过的句话,他说他没什么耐心,这样拖着不是法子。
于心然只能伸出手握住扇柄。心中忽然有个了荒诞的想法,他不会翻窗出去躲在露台,将自己与嫡妹的话听了个遍吧?!
她的神情皆入了他的眼,皇帝捏着扇面不肯放。他以为除去初次那夜,两年间其他无数缠绵的夜里,他的贵妃与他一样,是快活不尽的。
“贵妃一直以来痛苦不堪么?”
真全听了去,于心然眼神躲闪着,暗自叫糟,那些大不敬的话冒犯君王,若真追究起来她这条小命还保得住吗?
“极力忍耐?”
“臣妾、”她曲了膝要跪,却被皇帝扶住了手臂不许她跪。
以为皇帝会盛怒离开,他却神色照常的传人送热水。她也如往常一般伺候他沐浴,只是两人之间再也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