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玉——求之不得
时间:2020-11-07 08:12:44

  谭悦并不想戳穿她。
  应是也不想她戳穿他。
  ……
  谭悦身体不适,接风宴并未持续太久。
  临末,叶侯朝阮鹏程和阮奕道,“既然宁远侯已在阮府落脚,太子殿下亦尊重宁远侯意思,还劳烦阮尚书和阮寺丞多加照顾。”
  这便是东宫准了。
  赵锦诺听明白了叶侯的言外之意,谭悦在苍月京中的时候,都会住在阮府内。
  而且,是他自己要来阮府住的。
  夜色已深,叶侯起身告辞。
  阮鹏程相送。
  府中,便由阮奕和赵锦诺领了谭悦往亭湖苑去。
  谭悦随行的南顺鸿胪寺官员都在驿馆落脚,此次来阮府中的,只有身边的侍女和四五个禁军侍从,人不算多,一个亭湖苑便可以安置下。
  阮奕同谭悦在前方一面说话,赵锦诺在身后,心猿意马。
  因为临着湖,湖风有些大。
  谭悦接连咳了几声,芝芝将披风递于他。
  他披上。
  赵锦诺依稀记得有一次在南顺慈州,她同谭悦一处。
  当时泛舟湖面,她有些冷,谭悦将披风给她。
  事后,她回了苍月。
  后来听闻谭悦病了月余。
  听师母说,谭悦是小时候家中出事,在冰冷刺骨的水中泡了两日,所幸命是捡回来了,但留下了病根,治不好。
  她在南顺的时候也曾听过宁远侯。
  宁远侯是先帝的外甥,新帝的表弟,他在京中有些特立独行,但先帝和新帝都待他亲厚。
  她却不知晓宁远侯就是谭悦。
  她认识的谭悦,是心平气和画佛像的谭悦,亦会说,有事可寻他帮忙的谭悦。
  ……
  思绪间,已绕过湖边到了亭湖苑前。
  亭湖苑空置许久,却一直有人打扫,虽是十月,亦有长青的绿植在苑中。
  等入了苑中,阮奕和谭悦的目光都微微滞了滞。
  阮奕目光微滞,是因为这亭湖苑中的陈设和布置,似是做了不小改动,和苍月国中风格不大相同。尤其是外阁间中的书画和表字,让整个亭湖苑变得同早前截然不同,多了几分书画之气。
  谭悦目光微滞,是因为这亭湖苑中的陈设和布置,悉数是按照南顺国中的布置习惯来的,没有去过南顺的人应当体会不出,但眼下,他近乎可以断定,这苑中的陈设就是赵锦诺安排调整的。
  因为整个苑中都是按照他在慈州的别苑布置的,当时锦诺几人在慈州别苑呆了月余,对苑中布置很是熟悉,赵锦诺还说过这里的苑子布置的好看。
  赵锦诺有些头疼,似是赝品遇见了正品的主人。
  她也不曾想到,来的宁远侯会是谭悦。
  他余光瞥向赵锦诺时,见赵锦诺脸色似是有些尴尬,他遂没有多说,目光停留在外阁间中那幅早春啼晓图上,淡声道,“原来丹州的这幅早春啼晓图,真迹在阮家……”
  阮奕倒是意外,“宁远侯如何断定是真迹的?父亲早前也拿不准。”
  谭悦轻声道,“丹州画这幅图的时候,我就在旁边看,他这里的用墨,是一旁有人不小心溅上去的,丹州正好用这处多余的墨,韵了半朵花,这处多余的墨能辨认出真迹。”
  阮奕笑笑,“我要同父亲说一声。”
  赵锦诺心中唏嘘,这滴晕开的墨就是她一步小心溅上去的,丹州恼得要死,最后是谭悦指了指墨迹边缘,韵半朵花便是。
  丹州愣住。
  最后这一处被丹州誉为神来之笔。
  她说,那应叫拈花献佛图。
  丹州和谭悦都笑不可抑。
  她早前在爹书斋一眼便认出是丹州的真迹,却不知爹原来不知晓这是丹州的真迹。
  也确实如谭悦所说,丹州觉得这张意外的拈花献佛已是他花鸟图中的顶峰,他日后再未画过花鸟图,所以这幅早春啼晓图是丹州的花鸟图封笔,便也是被仿画过最多的一幅。
  言及此处,周亮来苑中寻阮奕,应是有事。
  屋中还有芝芝在,阮奕轻声道了句,“宁远侯,暂时失陪一下。锦诺,先替我招呼一声。”
  赵锦诺点头应好。
  芝芝福了福身,退至一侧。
  谭悦敛了早前神色,淡声道,“我顺道来看看,谁是阮奕。”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阵亡在二更上了
  好,没有三更了,明天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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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兴师问罪’ 
  谭悦身体不怎么好, 芝芝大多时候都侍奉左右,谭悦的事很少避讳过他。
  芝芝一早便知晓赵锦诺与侯爷认识。
  也知晓侯爷关心赵姑娘。
  谭悦方才那一句其实不突兀。
  谭悦说完,微微拢了眉头, 清冷添了一句, “顺道看看你……”
  赵锦诺看他。
  谭悦上前,翻开茶杯。
  见杯底上刻了津窑两个字。
  “坐。”他人不怎么精神,便也不想久站。
  两人在外隔间的案几前对坐。
  他指尖修长,指节分明, 翻开茶杯与倒茶的时候,很是优雅入目。
  芝芝跟在他身边许久,知晓该何时近前, 何时留有空间。
  侯爷与赵姑娘一处时,她少有近前。
  谭悦斟好茶,用指尖推着茶杯底部推到她跟前,眸间淡淡,“你有多久没画东西了?可知道整个南顺都在传公子若暴毙了。”
  听到‘暴毙’这两个字委实有些耸人听闻,赵锦诺睫毛微微颤了颤。她似是, 真的许久没有画过东西了……
  早前从新沂到乾州, 初回赵家, 赵家家中有祖母和王氏要应对, 还有郁夫人带了阮奕来乾州, 那时便不得空闲, 也没有心思作画。
  而后从乾州入京,一路上月余的时间都在马车上,又与祖母,龙凤胎和范逸一处,抽不出身。
  等刚到京中, 又同龙凤胎去了趟月牙湖,自月牙湖赐婚后,礼部和宫中司制三天两头就往苑中跑,婚事渐进,诸事都在赶,她分不出心思来。闲下来的时候要么同阮奕在宴相处,要么便是同沈绾、沈妙或刘宁,崔婷婷一处,似是也没有静下来心来想作画的时候。
  再往后,便是新婚燕尔,她终日都同阮奕一处……
  赵锦诺脸色微微红了红。
  这一算,从三月到十月,前前后后往少了说差不多竟有大半年,细数下来,都有八九个月之久了……
  赵锦诺心中唏嘘,怎么这么长时间没画东西了,她竟都未觉得。
  谭悦瞥了她一眼,将她的神色看在眼里,继续道,“丹州在四处找人打听,不知你可是出事了?还担心你是不是伤了手,日后再画不了东西了?”
  画师最宝贵的便是拿画笔的手,丹州应当是着急了。
  早前即便不在南顺,在新沂,她也会作画。虽然画得也慢,但大抵三两月便会有一幅图在司宝楼露面,或是赠画于旁人,这回一连八九个月没有消息,确实是让丹州他们担心了。
  谭悦轻声,“早前听说你要去南顺,最高兴的便是丹州,后来说不去了,丹州连苑子都给你找好了,你日后自己寻机会同他说去。”
  在老师所有的学生中,她和谭悦,丹州三人年纪相仿,所以走得最近。
  谭悦偏静,丹州好动。
  所以谭悦画得佛像大都让人心神安宁,而丹州的花鸟图却栩栩如生,静中藏动,让人看了心中欢快又愉悦。
  赵锦诺记得同他二人在一处的时候,时常是左耳朵与右耳朵冰火两重天,但都好过单独同谭悦或丹州其中一个在一处的时候。
  要么同谭悦一处时,他可以终日一句话不说,亦或是句句话都不好听;要么同丹州在一处时,丹州可以终日都在说话,连画画的时候都在说话,一刻都不闲着。
  但大抵现在想起来,在南顺的时光,应是当初媛姨离开新沂之后,她最快乐的一段……
  赵锦诺低了低眉头,笑意噙在嘴角。
  抬眸看向谭悦时,眸间仍有未尽的笑容,“今日见到你,我还以为认错人。”
  谭悦一直觉得她笑起来很好看。
  她的笑容似是天生带着亲和,能驱散周遭的寒冷。
  他喜欢同她一处,不说话的时候都很好。
  她画画的时候,认真,安静,修长的羽睫轻翘,明眸青睐里缀了夜空星辰,又似有柔光。
  谭悦敛了思绪,端起茶盏,漫不经心应道,“是,你自然是连我都认不出来的,但我下马车就认出你了。”
  赵锦诺叹道,“不是没认出,是以为认错,你冬日里不都窝在别苑里安静画佛像吗?你又未同我说起过你是宁远侯,我怎么会想得到,你来了苍月过冬,也不怕冻死……”
  谭悦恼意看她,她惯来喜欢怼人。
  谭悦放下杯盏,幽声道,“赵锦诺,你信不信总有一日我能将你扔到曲江里喂鱼去!”
  赵锦诺轻笑,“我会水,曲江里的鱼咬不死我。”
  连芝芝都忍不住掩袖笑笑。
  大凡侯爷同赵姑娘在一处,似是受气的时候都更多些。
  谭悦微微敛眸,不去看她,口中平淡道,“我来苍月有正事要办。这次要在苍月京中呆上月余时间。”
  赵锦诺看他,“你是特意来阮家的……”
  谭悦也不避讳,他惯来想说什么便是什么,“我是特意来阮家的,看看这阮奕有什么特别之处,让你放着好好的南顺不去,好好的公子若不做,一定要留在苍月京中,做一个世家子弟苑中的金丝雀?”
  他语调平和,若风轻云淡,字句间的拿捏都入木三分。
  赵锦诺心中忍不住叹了叹。
  早前是她说要去南顺的,谭悦也答应了帮她安排和善后。后来她让阿燕给谭悦送信,说不去南顺了,要留在苍月京中成亲。
  谭悦果真是来兴师问罪的。
  他明知她早前说过最不喜欢的便是做“金丝雀”,他今日说话偏要处处带刺。
  谭悦尚在置气。
  赵锦诺不戳破,只叹道,“那我也是一只好看的金丝雀……”
  谭悦语塞,稍许,奈何道,“你若想做‘金丝雀’,南顺就可以,何必舍近求远,在南顺,你还可以继续当你的公子若,想去踏青的时候便去踏青,想作画时便作画,去到何处都无拘无束……”
  赵锦诺端起茶盏,轻抿一口,“谭悦,我眼下很好。”
  他指尖微滞,目光停留在杯面上漾起的层层涟漪上,淡淡道,“他真有这么好吗?”
  好到她本来都决定要去南顺了,他也替她安排妥当,临到最后,她还是要留下来嫁他……
  赵锦诺应道,“他很好。”
  谭悦眸间微微黯沉,口中却平淡依旧,“赵锦诺,你才认识他多久?我只知道,有人在几个月前还在托我打听阮奕此人,她自己心中还在盘算着,等新沂庄子上家奴的卖身契拿到,就带人一道去南顺,让我帮忙安排善后。怎么这才过了几月,又忽然改了主意,要留苍月京中,我是不是应当好奇,这阮奕究竟有什么本事——是长了一张多好看的脸,还是三头六臂,还是巧舌如簧,还是生了一颗七巧玲珑心……”
  赵锦诺看了看他,叹道,“似是除了三头六臂,都有……”
  “你!”谭悦徒然语塞,许是接连说了几段大长串的话,有些顺不过气,又许是有些急火,更或是被她给气得,谭悦握拳抵在鼻尖,接连轻咳了好几声。
  芝芝赶紧上前,伸手将一侧敞开的窗户关上。似是冷风没有再灌入,谭悦的轻咳声才缓了去。
  赵锦诺将茶水递到他跟前。
  他接过,轻抿了一口润喉。
  放下茶盏时,声音如惯来清淡,“赵锦诺,你若只是喜欢他生得好看,这样的公子哥,我在南顺给你一抓一大把……身世、人品、相貌、家风,都不比阮奕差……”
  外阁间灯火昏黄,映得他的脸色又有几分泛白。
  谭悦今日一整日似是都在入京途中,而后又是接风宴,眼下一脸倦意,不怎么有精神。
  赵锦诺看了看他,喉间咽下早前的话,转而叹道,“幼稚!”
  谭悦恼火看她,“赵锦诺!”
  她却不搭理他了,遂起身朝芝芝叮嘱道,“芝芝,苍月京中不比南顺,夜间很有些寒凉,半夜记得添些碳暖,让屋中暖和些。”
  芝芝朝赵锦诺福了福身,笑着应了声是。
  临出门,赵锦诺才笑眯眯朝谭悦道,“早些歇息吧,明日见!”
  谭悦又气又恼!
  他说的,她应是一分都未听进去!
  还明日见!
  芝芝送她出屋。
  屋外风大,芝芝阖上屋门,赵锦诺在屋外轻声问,“谭悦怎么脸色这么差?要不要明日寻个大夫看看?”
  她这次见谭悦似是比早前病得都要重些。
  芝芝应道,“有随行的太医一直跟着,太医早前看过了,说是南顺和苍月的气候不同,侯爷有些不大习惯。太医也开了方子,这一路都在服药。侯爷怕冷,太医最怕他染风寒,导致寒疾复发,一直让侯爷随身带着暖手炉,侯爷就先前入了屋中才脱手……”
  赵锦诺这才颔首,“夜间碳暖若是烧得不好,你唤声苑中伺候的粗使丫鬟和婆子。”
  “好。”
  赵锦诺又道,“这处苑子临近湖边,湖风有些大,夜间别开窗了。”
  芝芝俯身应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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