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落捂着脸,坐在自己屋子里的窗前,看着天空一轮月,不知道为什么有些脸红。
哦,是因为刚刚外祖母说起了嫁人的事情。
她有些羞涩地闭上眼睛。
脑海里却突然闯进上午时,安王低着头问自己要不要吃烤红薯的羞涩样子,她以为自己当时脑海一片空白,却没想到,现在回忆起来,连他睫毛颤动的幅度,她都记得一清二楚。
这一幕循环在她脑海里闪过,她难得失眠了,抱着被子在床上滚了大半夜才终于睡过去。
第二天一大早,看着江落眼下两个黑圈圈,樱桃吓了一跳:“小姐,您怎么了?”
江落勉力支楞起自己的眼皮,斜斜地看了樱桃一眼。
翡翠已经快手快脚剥开了一个水煮蛋,握在手里晾凉了些,小心翼翼地在江落眼睛下面滚了滚。
江落闭着眼睛,自己的手指揉着太阳穴,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翡翠不免有些抱怨地说她:“您昨晚是什么时候睡的?怎么就搞成这个样子了?”
江落觉得因为缺觉,自己的脑子里像是有一大群蜜蜂在嗡嗡叫,吵得她头疼极了,一把抱住了翡翠的腰,柔声道:“你就别说我了。”
翡翠叹了口气,没有说话,只一个劲地替她敷着眼下一片青黑。
樱桃站在门口,看着老夫人的屋子,等那屋子里亮了灯,回头小声跟坐在床上的江落讲。
江落叹了口气,努力睁开眼睛,又让樱桃去用冷水拧块帕子来,冰凉的水盖到脸上,她一下子彻底醒了过来,然后飞速地换衣服梳头发,紧赶慢赶终于在老夫人弄好之前到了正屋里。
老夫人皱眉看她眼底的青色,问道:“昨晚没睡好吗?”
江落无奈地点了点头,声音含含糊糊的:“嗯,晚上做了个噩梦,被吓着了。”
闻言,老夫人没有再问,只是手掌在江落头上摸了摸,带着怜惜地说:“那待会儿,你就去再睡一会儿,补补觉。”
索性她带着落丫头来,也不是让她去和自己一样礼佛就是了。
江落笑着摇头道:“不用了,我现在好很多了。”
闻言,老夫人便没有再说什么,坐在八仙桌那边,服侍的人已经把饭菜拿来了,在食盒里放着,还热气腾腾的,被一一摆上了桌子。
可是这个早餐,是注定吃不好的一顿饭。
江落捧着白粥小口小口地喝着,一口没咽下去,听突然被带进来的荣家下人的话,她差点失态地吐了出去。
饶是如此,她还是噎着了,咳了好一会儿才缓下来 ,看着躬身说话的婆子,惊诧到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我哥哥现在怎么样了?”
婆子是老夫人院子里的人,最是忠心耿耿,她看了一眼阖眸的老太太,见她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才对着江落说道:“表少爷没事。”
没事就好。
江落心里松了口气,坐了下来。
老夫人的眉头越蹙越紧,“川”字形越发明显起来,呼吸也沉重了不少,像是被气极了。
她狠狠地拍了桌子一掌,沉声道:“收拾行装,我们这就回去。”
同样心急的江落迫不及待地应了,急匆匆地回了自己屋子里,支使着樱桃和翡翠快收拾行李,她自己则是在屋里转来转去,心里七上八下的,恨不得马上就能回到荣家。
她算是明白了,荣家看着平静,实际上住着心累极了,不如趁着这次机会,和哥哥一起搬出去,到自己家里住着,也比这提心吊胆的日子好。
两边的速度都很快,收拾的行李有条不紊地放到了马车上,江落扶着老夫人进了前面一架布置舒适的马车。
一路上,老夫人都是闭着眼睛的模样。
江落纵然心里焦急,却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并着腿,看从裙摆下钻出来的一截绣鞋,看它们的花纹,平纹绣的莲花纹,后面跟着枝枝蔓蔓的叶子,没入到裙摆的遮挡之下。
好在大清早的,马车并不多,虽然大佛寺离着荣府有些远,但还是在午时之前到了府里。
今日是朝中休沐的日子,荣府的老太爷和大爷二爷都没有上朝,听到下人禀告老夫人回来了,一大家子的人一起迎了出去。
老夫人被扶了下来,依旧是冷着脸的样子。
江落左顾右看,没看到江蔺的身影,不由自主地咬着唇瓣,心里越发急躁起来。
荣老太爷捋着胡子,几步追上了老夫人,跟在后面想说话,却被她一个白眼给瞪了回来,他摸了摸日渐稀少的头发,很是委屈地又跟了上去。
这也不是他的错啊,早知道这样,他昨天就去和老伙计们下棋了,才不掺和进这些家事里面,省得被夫人看着烦躁。
荣大老爷身边跟着两个嫡子,讪讪然追了上去,几个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尤其是二表哥,那种愤懑就快逸出来了。
荣二老爷身边站着赵氏,还有一双儿女,倒是不急不缓的,赵氏依旧是温婉柔和的样子,见江落心焦的样子,招了招手让她过来,才小声道:“你哥哥没事,你放心,昨晚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不会责怪你哥哥的。”
江落勉强地笑了笑,点了点头:“谢谢舅母。”
一大家子的人,往前厅去了。
隔着远远一截,江落就看到了江蔺的身影,他穿着一身素色长袍,落落大方,淡然地坐在角落里,不像是受到什么打击的样子,江落一直悬着的心才彻底放了下去,脚步也不像刚刚那么急了,反而慢了些,跟在赵氏他们后面进了屋。
进了正厅,江落才发现,里面不仅坐着江蔺,还有事情的另外一个主人公荣雪。
只不过比起江蔺的坦然随意,她就要胆怯很多了,尤其是看到老夫人进来的时候,更是畏畏缩缩起来,恨不得把自己团成一团才好。
也是,荣雪在老夫人眼里,一向都是无关紧要的那个人。
比起她庶出的尴尬身份,其实老夫人更多的是因为她的那个不安分的姨娘,而迁怒于她。
老夫人和老太爷坐在上首,其他人也依次坐下了。
江落担忧地看了在角落里的江蔺一眼,见他镇定自若,还迎着目光对她笑了笑的样子,江落的心也算终于平安落地了,坐在荣初缨的下首,静默地看着事态的发展。
婆子说的语焉不详,毕竟这也算丑闻,所以知道的那一瞬间,赵氏就对所有下人下了封口令,哪怕派去的是老夫人的心腹,也没有让她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也只有此时,一家人坐在一起,所有的下人都被打发下去了,老夫人才微微抬起下巴,沉声说道:“行了,可以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了。”
荣雪下意识地往后一缩。
荣大老爷眼尖看到了,眼里满是怜惜,又愤怒地瞪着理着衣袖施施然走上前来,清风霁月一般温润的江蔺。
江蔺顺着视线看向荣大老爷,微微扯出一个不屑的笑,恰好让他看了个完全,又收了回去。
荣大老爷心里气炸了。
这个小子是什么意思?在鄙视他吗?
江蔺没什么别的意思,毕竟他根本就没把这个行事荒谬的大舅当成亲人,尤其是出了这件事之后,他还一副看仇人的样子看他,也不怪养出了一个不知廉耻的女儿来。
荣老太爷声音沉着,开口对着江蔺说:“这下你可以把昨晚的事说清楚了。”
江蔺跪在厅堂中间,把事情娓娓道来:“事情是这样的,昨晚我和平时一样,用过晚膳,绕着院子转几圈消消食,然后再回去继续看书,因为我有时候看书会不太注意时间,睡得很晚,所以书房里有个隔间,可以直接过去睡觉。”
“然而,当我昨晚要宽衣睡觉的时候,却发现屋里子有人,我再细细看了一圈,却不知道为什么三小姐躲在我房间的柜子里,而且,要不是我手疾眼快关了柜门,现在怕就是变成了,她哭诉着说我污了她的名声,一定要娶她了。”
顾忌着还有不少人,江蔺叹了口气,还是没把荣雪躲在柜子里穿着轻薄,听到他回来的动静便要解衣往他身上扑的行为说出来。
“你、你胡说!”还没等江蔺话音落下,荣大老爷就气得跳了起来,耳红脖子粗,指着江蔺气急败坏道。
“老大!”荣老夫人眯着眼,狠狠瞪了他一眼。
荣大老爷讪讪地闭了嘴,还是忿忿地看着江蔺,视线转到荣雪身上时,又多了几分怜惜。
他的雪儿那么乖,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举动来?
这分明就是污蔑!
荣雪眼里含着泪水,一身同样素雅的衣服衬着,果真是柔弱可怜极了。
但是也只有荣大老爷看到这一幕,会对她生出些关切而已。
老夫人听完江蔺的话,并没有对他说什么,只是和老太爷对视了一眼,让江蔺起来,又招手示意荣雪过来,说一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荣雪脸色苍白,像是风霜雨打之后枝头一朵梨花,摇摇欲坠的样子,落在别人眼里是可怜,但是在江落看来,却可恨极了。
她只听到那婆子含含糊糊说,表少爷和三小姐有了苟且,当时便吓了一跳,觉得哥哥一定是被人陷害了,却没想到,荣雪竟然使出了这样龌龊的手段。
要不是哥哥机敏,现在可真是有理说不清,她不仅要捏着鼻子认下这样一个嫂嫂,哥哥在孝期有过败坏行径的事再传出去,他的名声就没了,还怎么继续读书?
荣雪跪在绒垫上,继续哭,一直哭,就是不说话。
不要说坐在最上面的两位大家长了,就连荣初缨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低声道:“哭有什么用?她真以为随便哭一下,什么事情都没了?”
江落听到了她的吐槽,淡声道:“还是有些用的,你看,大舅舅正准备给她说话呢。”
她语音刚落,荣大老爷就站起身来,腆着脸道:“既然这样,不如我做一回媒人,把雪儿说给外甥吧。”
作者有话要说: 求预收《重生后我宠冠后宫》
上辈子,容琉信了身边婆子的话,
父母双亡后,她不信容家人,硬是上京投奔当了王府侧妃的姑母。
没想到,那却是她一生噩梦的开始。
因为容貌太过,被所有人排挤妒忌,被王府一群男主人觊觎。
到了最后,因为嫡亲姑母的算计,她被王府世子夺了清白。
世子被废黜,她则是因为一碗落胎药一尸两命。
好在,她重生回来了。
这辈子,她绝对不会再走那条路,她还要让那些曾经明里暗里害了自己的,一个个得到该有的报复。
至于该怎么做?
就比如,现在,趁着帝王巡视江南,去攀一攀那泼天富贵。
第29章 穿成炮灰表姑娘
他是疯了吧?
江落心想, 又环视一周,发现几乎坐着的所有人,都一副“你怕不是在开玩笑”的惊诧模样。
果然, 荣大老爷的脑回路, 真的没人跟得上。
也只有荣雪眼里一下子亮了起来,期冀地看着他,希望他再多说几句,可能和江家表哥的婚事, 就真的能定下来了。
这本来也是她预想的后路之一。
如果没有直接扑到江蔺身上,快刀斩乱麻地把污水泼到他身上,逼着他不得不定下这门婚事, 那唯一的生机,便是荣大老爷了。
而且,舅舅为大,一个无父无母还有个妹妹拖累着的外甥,要什么没什么,能够攀上京城大学士荣家的门第, 就算是和庶女结亲, 也是他们家高攀了。
这是她奋力一搏之前, 母亲秦姨娘拉着她的手一一吩咐的, 荣雪到现在还记着她的一字一句。
她才不想嫁给那个穷秀才呢, 凭她的容貌, 怎么也得嫁给一个金龟婿,虽然说最好是王公贵族,哪怕是个妾室都无妨,只是老夫人从那件事之后,看着大房就越发紧了起来, 她找不到机会对着外面的人下手,她和那个秀才的婚事也在紧锣密鼓准备着,所以越发急切的母女二人才把目光投向了寄住的江蔺身上。
毕竟比起那个要家世没家世要钱没钱的秀才,江蔺怎么说也是荣府的外甥,多少还有人照拂提携,而且嫁给他也不用搬出去,荣府的富贵荣华她离也不想离开。
一片寂静里,荣二老爷的笑声便格外明显起来。
他长得疏朗俊秀,笑起来眉眼舒展开,显得随意而从容:“大哥,你怕不是在开玩笑吧?”
荣大老爷一梗,气哼哼道:“我开什么玩笑?雪儿冰雪可爱,和外甥不正好是一对良配?”
他话音未落,老太爷直接提起手边的茶杯,砸到了他面前,瓷器与坚硬地面碰撞的清脆声音,吓得他浑身一颤。
他抬头,看到荣老太爷似笑非笑的样子,不知为什么浑身一冷。
只是这份胆怯在看到跪在地上的女儿眼带孺慕地看着自己时,烟消云散,他挺直胸脯,试图把那个顶天立地的父亲形象撑起来,义正言辞地劝道:“爹,您别生气,我是真的觉得这桩婚事可行,雪儿是我的女儿,外甥又是妹妹唯一的儿子,他要是娶了雪儿,不就真成了一家子了吗?以后在京城,我们也好名正言顺地提携他啊。”
荣老太爷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目光悠悠地看了荣大老爷许久,才变了脸色斥责道:“你在做梦!”
“我,我怎么在做梦?”荣大老爷下意识回道。
他是真的觉得自己的想法不错,而且还正在沾沾自喜呢,他固执地认为,想必江家也需要这样一场婚事来紧紧联系起荣家和他们的关系,毕竟他的娘亲去世了,只是外孙外孙女,老夫人他们在世还好,等之后都走了,关系也就淡了,但是如果结了亲,就是再亲密不过的女婿,这样的好事,难道江家这小子不应该撵着上来吗?
是,雪儿就算是庶女,那又怎么样?说句大实话,他看雪儿,比嫡妻所出的那两个女儿还要重视些,雪儿的哥哥不也是少年得志,学业很是不错吗?等日后,还不知道有什么大造化呢。
要是江蔺这小子知些情/趣,就该果断地答应了这门亲事。
荣老太爷看着困惑的大儿子,气到两边胡子摇来摇去,差点没一挥手给拔了泄愤:“你是不是蠢啊?是这几年江家在朝中无人,你都快忘了你的妹夫出身哪里了吗?”
能够与当年离内阁仅剩一步之遥的荣老太爷当亲家,江家自然也是有声望的,当年江老太爷,也就是江落的祖父,在京城也是重臣,天子心腹,再说江家背后是百年传下来的言情书网,纵然现在有些败落,但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