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小青菜洗干净放在一边篮子里,在水面冒起咕噜咕噜的小泡泡时,先是在锅沿上把鸡蛋壳磕破,手腕一翻,把鸡蛋打进锅里去,两个圆润的鸡蛋就在锅里漂浮着,等它们成了型,她再把挂面下进去,滚开的水里,面条很快就软了,等这遍水开了,面条滚上来了,她又稍微加了些冷水,这次把锅盖关上,等这次再烧开,面条就熟了。
在把面捞出来之前,她又把青菜都了扔进去,水灵灵的小青菜,在开水里略微烫一下,便熟了,此时她把面条用筷子夹起来,放进放着猪油、酱油、葱花等调料的大碗里,卧上荷包蛋和青菜,再舀起一勺面汤浇进去,用筷子拌开,一碗还能看得过去的面条就做好了。
她端着自己的那一碗,坐在厨房边的桌子上,低下头闻着味道,满意地喟叹一声。
小白端着自己那碗走了过来,坐在徐桓悦对面,拿着筷子挑起来一撮面条,放进嘴里。
徐桓悦期待地看着他:“味道怎么样?好吃吗?”
看着她晶晶亮的徐桓悦,小白愣了一下,嘴里还含着那面条,颇有些傻愣愣地看着徐桓悦。
徐桓悦瞪他:“我问你呢!你说话啊,不许说不好吃。”
小白一下子笑了起来,像是携了一身金光而来,眯起眼睛笑的模样让徐桓悦心中一动,不得不屈服在他的颜值之下。
他笑着说:“味道很好。”
徐桓悦的手在桌子下捏住了大腿外侧的肉,才能从他这个不经意的微笑攻击下恢复镇静理智的样子:“那就行,吃吧。”
说完,就把头埋进碗里,自己自顾自地大口吃了起来。
小白看着她的头顶,黑油油的发顶上,有一个旋儿,看起来和她这个人一样可爱。
他忍不住无声地笑了起来,低头吃一口她做的面,只觉得这股暖意顺着喉管,一路往心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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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与此同时,京城虎威将军府。
一位衣着华丽,满头珠翠的贵妇人,坐在屋里正在和她几乎一个模子长出来的俏丽女孩儿说话,二人也不知道说到了什么,相对笑了起来。
门外走进来一位身材高大硬挺,容貌英俊的男子,清朗的声音响起来:“你们娘两个在说些什么呢?”
贵妇人忙起身,跟在他后面到了屏风后面,亲手替他脱了外面的衣袍,伺候他换了一身家常衣服,笑着招呼他:“先吃饭,我们边吃边说。”
男子点头答应了,又问了几句话,一家三口坐在桌前,下人们鱼贯而入,把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菜送了上来。
屋里一时间其乐融融,一看就是感情很好的一家人。
等吃完了饭,男子去前院了,女孩儿也回屋了,贵妇人倚在引枕上,和心腹叹了口气:“也不知道爹说的是不是真的,我的瑢姐儿不会真要嫁进长公主府里吧?谢家一地鸡毛,只怕瑢姐儿进去了,就出不来了。”
心腹也明白这件事,却只能安慰她:“小姐吉人自有天相,哪里会白白送进火坑里去?”
“但愿如此吧。”贵妇人的脸上有些惆怅,一时间疲惫了许多,无奈地摇摇手,“我是不愿意我家瑢姐儿受那个罪的,但愿爹在前面能拦着些,不要真到了这一步才好。”
心腹忙道:“夫人,这话您知道就好,千万不要在老爷面前说,不然又要惹他生气了。”
“知道了。”贵妇人点点头,此时倒是有些谈笑的心思,“我同床共枕十几年的夫婿,我还不知道?他这个人啊,就见不得别人说他是靠着妻族显贵的,非得要人夸他走到今天都是因为自个儿的原因,可是就他那臭脾气,要不是有我钱家在后面护着,哪里还能当上这虎威将军?不说别的,宋大将军可是看他不顺眼很久了。”
心腹往外看了眼,也偷偷笑着恭维:“果然还是夫人最了解老爷,是我僭越了。”
贵妇人摇摇手:“你说的也对,虽然我知道,但是挂在嘴上说,只会让我们夫妻感情越来越不好的,我省得的。”
心腹又说了几句话,她们偷偷说了些压心底的话,贵妇人正准备让人下去,自己略微眯一会儿,结果此时门外脚步声响起,一个丫鬟掀开帘子进来,拿着封信,和贵妇人禀告:“夫人,这是舅老爷的信。”
贵妇人笑了起来:“他怎么会给我写信?”又忙接过那封信,亲自拿着手边的小剪子把信封的边打开,展出写满了字的两张信纸来。
她先是嘴角含笑,结果看着看着,脸上的表情渐渐凝固了,眼尾垂了下来,莫名带着冷意。
屋里那阵温馨从容的感觉,突然散了,心腹和那个大丫鬟,突然感觉浑身冷飕飕的,她们忍不住抱臂,有些瑟瑟发抖。
贵妇人终于看完了信,倒是突然笑了起来,摇摇头,道:“大弟也算是有心了,这种小事,还巴巴地给我来了一封信。”边说,她边把信递给了心腹。
心腹斗胆一目十行把信看完了,眼睛瞪圆了,满是诧异:“这?这是真的吗?”
贵妇人笑着在那封信封上点了点:“谁知道呢?只不过如果弟媳都觉得那人有点像是国公夫人的话,那这件事大概是八九不离十了。”
如今京城里,谁不知道定国公家里的那回事,千娇百养、和太子皇子各家的少爷都从小一起长大的小姐竟然是假的,而真千金却流落民间,不知道在哪里。
这件事传出去,谁还不说一句荒唐?
定国公府里在寻找那个真千金的事情,京城里的世家都略有耳闻,她之前没有放在心上,结果现在她大弟倒是有缘,遇见了一个据说和定国公夫人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姑娘,年龄也大概对得上,这可真是太巧了。
贵妇人摇摇头,笑着把那封信折好,放进刚刚那个信封里,道:“还是先查一下,要是是假的,倒是不好。”
心腹明白她的意思,点点头,退了下去。
此时他们谁也不知道,这番调查的发现,倒是比她们所以为的,更要让人震惊。
第67章 壹柒
“你说什么?”
徐桓悦被徐娘子的话一惊, 差点没从凳子上跳起来,瞠目结舌重复她的话,“娘, 为什么突然要去京城?”
徐娘子温和地笑:“没有什么原因, 就是这里流言蜚语太多了,我有这样的好手艺,留在这镇上也没有意义,不如去京城里开家铺子。”
徐桓悦瞪着她:“可是……”
徐娘子看她, 虽然依旧是带笑的样子,可是眼里却是坚定与不容拒绝,徐桓悦明白了她的意思, 嘟囔几句,坐下不说话了。
除了徐桓悦,其他人也被这大雷震得跳起来——他们实在没有想到,徐娘子不过回去了几天,竟然就做了这样的决定来。
徐娘子回视他们,摇摇手叹道:“这些时日的流言蜚语, 你们也不是听不到, 我感激你们这个时候也不曾走, 等我和阿悦走之前会给你们多发两个月的月钱。”
她手掌往下压, 压住了小冬等人的骚动, 淡淡道:“那日宋将军说的的确有道理, 我是听习惯这些不堪入耳的话的,可是没道理让我的女儿也招人非议,无论如何,我肯定是要走的。”
小冬小春咬牙,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最后兄妹二人对视一眼,扑地跪下,给徐娘子磕了三个头,才起来。
徐娘子眼角隐约有些泪光闪过,她起身也不说话,进了后院。
徐桓悦看着他们兄妹,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在此之前,她是真的也不知道徐娘子回徐家村两天,结果就做出了这样的决定来。
只不过这个时候,她看着本来就是流浪孩子的兄妹二人,还是心生不忍,问他们:“你们是真的不愿意和我们一起去京城吗?”
小春摇摇头:“我们两个手拙,人又笨,真和东家、和小姐一起去了,弄不好还要你们养着我们两个,不如就在这安陶镇上待着 要是东家不介意的话,小冬和她后面也学了些手艺,开个包子铺还是能养活我们的。”
这样也不无道理。
徐桓悦点头:“那也可以,至于那些手艺,我娘肯定也不会介意的。”
小春本来还心中颤颤,听了徐桓悦这肯定的话语,他们瞬间松了一口气,看着徐桓悦的眼里满是感激。
虽然做包子馒头是体力活,要累得多,但是这也是一门吃香的手艺,凭借小冬跟着徐娘子学来的三脚猫功夫,别的不行,养活两个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徐桓悦灵光一现,倒是突然有了些主意,和小冬他们说了句“等我一会儿”之后,就窜到后面院子里找到了对着窗边若有所思的徐娘子。
她甜甜地喊了一声:“娘~”顺便丝毫不客气地往徐娘子身边盘腿一坐,头顶着她的肩膀,在她身上磨蹭,一副再黏糊不过的样子,弄得徐娘子心里软软的,忍不住把她散在外面的头发给捋到耳后,无奈道:“有事就说,做什么撒娇样子?”
徐桓悦嘿嘿一笑,头抵在徐娘子肩上,和她说起了小冬小春二人的意思,徐娘子闻言颔首:“又不是什么独家秘方,哪里有那么讲究?他要拿着这手艺求生,便去就是了。”
徐桓悦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又和她说起了自己刚刚灵光一现想出来的主意。
其实也不是什么多让人觉得诧异的想法,放到现代,处处可见连锁店,只是现在并没有这种说法,徐桓悦一提,徐娘子的眼睛都瞪大了,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这样,真的能行吗?”
“怎么不能行?”徐桓悦拍着胸脯道,就是不能行,当成一次试验,也花不了多少钱,要是成功了,更不用说,徐记早点的名声可就真传出去了。
虽然她的身体不是徐娘子的亲女儿,她自己也是来自异世的一缕灵魂,可是徐娘子温柔从容,一切用来形容母亲的词汇,放在她身上都恰到好处,久而久之,徐桓悦早就把她当成了自己的亲生母亲了,她自然也是想着她的生活能越来越好,最好让桓家那群蠢货气死的。
最终,徐娘子还是没有妄然答应,而是请来了李师傅,亲口询问他这个法子可不可行。
徐桓悦和小白坐在一边,听大人说话。
李师傅捋着胡子:“这主意倒是新奇,但也不是不能行,但要怎么样才能做到每家分店的味道都和我们最正宗的店里一个味道,这才是难题。”
徐桓悦叽叽喳喳要说话,结果被小白一把抓了下去,她一个趔趄,瞪他:“你干嘛呢?”
小白脸上的表情有遗憾,有后悔,深邃的眼里好像一片大海,包容一切。
他笑着揉了揉徐桓悦的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倒是重新起了个话头道:“我想起来我是谁了。”
他的声音不大,但是落在徐桓悦耳朵里,却像是雷电轰鸣声响起,炸得她一时间脑中思绪都清了零。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呐呐道:“那就好,那就好。”
小白看着她的样子,漂亮的眉头蹙起,难得在他脸上见到了踌躇无措。
他想起来自己是谁已经有段时间了,只是一直在和徐桓悦某种不能言传的默契里保持缄默,一直不肯开口说出这件事情,但是这次是要去京城,被逼无奈的他,只能选择坦白。
他怎么能回京城呢?
这不是狼入虎口吗?
到现在,他也不知道究竟是谁谋划了那次意外,非要置他于死地,他九死一生回来,觉得每一个人都可疑,都是伤害自己的凶手。
除了徐桓悦。
这也是他为什么一直不肯走的原因。
因为他从徐桓悦身上,找到了自己不曾拥有的安全感,她人小,但是却永远在那里,微微一笑都散发着坚定的力量来。
他这短暂的十几年光阴里,除了梦里偶尔梦见的娘亲之外,从来没有感受过这样的让人心安的力量。
他贪恋着这样的感觉。
可是现在,他却不得不和她告别,自己在京城里的熟人太多了,随便拉出一个人来,都知道他这位长公主唯一的儿子,是被当今圣上当成亲儿子养着的。
他在找到害自己的那个人之前,不能贸贸然让人知道他和徐家这些无辜的人还有些牵扯,这样对她们来说,无异于灭顶之灾。
等到……
等到他挖出凶手来的那一天,他一定要亲自上门,向她提亲。
之后徐娘子和李师傅说了些什么,徐桓悦全程浑浑噩噩,只顾着回忆刚刚小白在她耳边轻轻说的告别。
她揪着自己的耳朵,心里好像突然空了块大洞一样,冷飕飕地灌着凉风,好像让她一下子陷入了冰窟之中。
她扪心自问:什么时候小白这么重要了?可是却得不到答案。
她不知道,但是几乎从自己穿来没多久,身边就有这么一个人了,他沉默寡言不说话,偶尔还会做噩梦,梦里还会哭,像个小傻子一样,有时候喜欢泼她冷水,有时候会抢她饭吃,但是这些细微的举动,反而让徐桓悦有了些在这个世界上生活的真实感。
可是他说,他要走了。
徐桓悦虽然不想承认,可是她想到他就要离开了,一时间心里也空荡荡的。
晚上,月黑风高,风吹过,树梢上哗哗作响,像是在唱一首秋天的赞歌。
小白把自己这些日子的行李大概收拾了一下,坐在窗沿上看着月亮,顺便看一看徐桓悦对那间屋的窗户。
其实应该反过来,他只是借着赏月的理由,多看她而已,哪怕见不到人,看着她的屋子,也比什么都看不到好。
他要等最黑的时候,自己一个人悄悄溜走,也省得有那些离别的愁绪会像蛛丝一样缠上去,甩也甩不掉。
月亮渐渐上了黑幕一般的夜空正中,也是该走的时候了,他叹了口气,深深地看了徐桓悦的窗扉一眼,从自己屋子的窗沿上一跃而下,拿起早就收拾放好的包袱,准备轻轻关上门走人。
房间里的桌子上,放着一封告别信,也不算是不告而别了吧?
他虽然心里告诉自己要淡定,不要被那些情绪干扰,继续做他无情的贵公子,可是出门的时候,脚步声还是慢了下来,他还是忍不住看了徐桓悦的窗,一眼又一眼。
甚至他有些埋怨,为什么这窗户竟然是合起来的?
就在他这样的想法一闪而过的时候,窗户突然从里面被推开了,露出一个头来。
徐桓悦低着头避开他的视线,声音轻轻的,哑哑的:“你就准备这么不告而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