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家早点变成了徐记食肆,找个了吉日正式开张,崭新的牌匾挂上去,下面吊着两个大红灯笼,门联上挂着大红花,门前鞭炮声响个不停,把这几条街上的人都吸引了来。
时间不早了,正是早餐午餐之间的时间。徐娘子让人在门口摆了个桌子,上面放着刚刚出锅的包子,各种馅料的包子放在外面,味道顺着空气往外传,路上行人闻到这仿佛长了眼睛往他们鼻子里钻的香味,捂着饥肠辘辘的肚子,一咬牙还是决定去买个包子尝尝味道。
徐桓悦笑着拿油纸包起一个又大又圆的肉包子,递给他:“今儿个开业,包子半价就能买。”
这话传出去,不少本来想着自己走快点,就闻不到这味道的人,一转身一咬牙一跺脚就又折了回来,要了个肉包子。
这包子便宜,还大,一口咬下去的肉都是货真价实的 ,吃的满嘴流油,味道简直是他吃过最好吃的了。
他三两口就把这个包子给吃完了,转身又买了三个,准备带回家给家里的孩子们尝尝鲜。
反正今儿个便宜嘛!
同样,有吃了包子就走的,也有觉得好吃,就进了店里吃别的东西的人。
今天虽然忙碌,但是好在徐娘子从前几日就开始准备,倒也不急不忙,一道又一道早点往大堂上,霎时间里面飘荡着的满是香味,简直让人走都不肯走,只想多闻闻这味道了。
小馄饨皮薄馅多,一口下去刚刚好,味道鲜美,让人家欲罢不能。
芝麻汤圆咬开白色的皮,里面流淌出黑乎乎的馅料来,香味浓郁醇厚,仿佛甜到心里去了。
…………
吃完了,连喝的茶都有讲究,花茶果茶甜滋滋的,一口下去怎一个爽字了得?
到了最后,一个个都是捂着肚子走的。
至于还没走的,那就是等着午餐的了。他可看到了菜单后面还有大菜呢,连寻常的早点都能做得这么好吃,想必菜肴的滋味更是绝了吧。
果不其然,端上来的菜,就没有让顾客不满意的,送走最后一桌捂着肚子走人的客人,她们才终于松懈下来,忙碌了一天,一个个都疲惫极了,但是只要一想到他们今天的入账,好像就又有了动力一样。
第70章 贰零
徐记食肆凭着味道, 在这条街上拼出一条血路来。
最直接的感受就是,徐桓悦出门,街坊邻居指着她就道:“这就是徐记食肆老板娘的女儿。”她还有些有与荣焉的感觉来, 干起自己的活来, 动力也更足了。
她太庆幸和宋岑商合作了,他是大将军,名声地位在那里,做什么事情都事半功倍, 无论是找地方,还是找工匠,都易如反掌。
如今蒸馏的那套设备也大概做出来了, 下面就要进行现在世面上买的普通米酒的蒸馏,徐桓悦更是恨不得一天的时间都泡在里面。
这样的日子忙碌而又充实,过得却很快,不知不觉一个多月就过去了,最成功的一批蒸馏酒也终于大功告成。
徐桓悦捧着坛子,准备带回去, 让宋岑商尝一下味道, 一时不查, 倒没发现赵武凑近了酒坛, 眯着眼睛嗅着酒香, 她笑着也分了他一大坛子:“赵将军, 您也尝一尝这味道。”
赵武挠头,脸上红了起来,倒也没有拒绝,一把把那个明显大了几圈的坛子拿过来,心里想着:这徐家小姐倒是会做人, 这么多带回去,刚好和那些“土匪”一起分了。
他兴冲冲扛着酒坛回家,没过一会儿他心里所想的那些“土匪”——也就是宋岑商一起打仗的心腹,闻香而来,有直接破门而入的,也有直接□□的,一个个摩拳擦掌,倒是真合了“土匪”这称呼。
赵武见怪不怪,把酒坛往桌子上一放,一掌拍开酒坛上的封泥,一股醇厚的酒香瞬时飘了出来,这群“土匪”被馋得口水飞流直下三千尺。
赵武一脚把要抱着酒坛的人给踢走:“去去去,拿酒杯来,稍微讲些礼仪好不好?”
“礼仪?”被赵武踢走的那个叫孙乔,他挠头笑了,“赵哥,你什么时候还计较这个了?”
说起这个来,赵武就一肚子苦水:“我呸,我好心告诉你们,你们这段时间皮都紧着些,将军那边可是一直想着摩拳擦掌追徐娘子呢,如今娘们唧唧的,我上次在他们食肆吃饭稍微没那么注意,结果转头就被将军拉走骂了一顿,要我好好学一些‘礼仪’,别丢他的人。”
孙乔哈哈大笑,心里却默默把这件事给记下了。
——铁树开花,他们将军估计现在可是把人家当宝贝了,像他这么精明的人,就一定得好好去讨好一下未来的将军夫人才对。
他这么想着,一阵香味飘过来,孙乔使劲翕动着鼻翼,闻着味道很不得把那东西抢过去。他抬头一看,便看到他们之中最聪明的军事公孙离手里拿着个食盒,一身白衣悠然而来。
赵武眼尖,一眼认出了这是徐家食肆的食盒,眼前一亮,几步上前,在公孙离肩上一拍:“还是你聪明,喝这么好的酒水,不配点徐家食肆的菜,就真的太可惜了。”
公孙离抖了抖衣服,脸上温润入水的笑,谁看他都是翩翩公子,谁能想到这家伙已经心肝脾肺肾都黑得不能再黑了。
他把食盒放到桌上,也不要人招呼,自己又悠悠然拎起那壶酒,往一边的酒杯里倒了慢慢一杯,悠闲而又潇洒地品了起来,喝一口,还拿起筷子夹一口卤鸭,吃得津津有味。
赵武等人对视一眼,饿虎扑食一样冲上去,他们同生共死这么多年,这群兄弟禀性再了解不过,要是跑慢了一步,只怕碗里冒尖的菜,一眨眼就被夷平了,还有闻着味道就觉得够烈的酒,只怕连拎着坛底往下倒,也滴不出来几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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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这边吃得像是打仗一样,反观徐家那边,就要文雅很多了,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宋家父女就成了徐家饭桌上的常客,像是苍蝇一样赶都赶不走。
徐桓悦也习惯了,反正徐娘子也并不反对,她也大概知道了她的意思,更不用说徐娘子还特意找她谈了一下,这样一来,她心里那些嫉妒就被心疼取代了。
徐娘子虽然只是个寻常的农家女子,但是因为徐家外公膝下没有儿子,干脆就把徐娘子当成儿子养的,她读过书,识几个字,算盘也会,也算得上这个时代难得有文化的女性了,她这样好,却守寡了这么多年,无论如何,她要是想着再嫁,徐桓悦绝对不会阻拦。
这么想着,她也渐渐释然了,抬起头搭上了宋清的话,两个人打打闹闹说说笑笑,俨然一对欢喜冤家,倒也热闹。
但是他们开心,却也有人一肚子恼火。
钱夫人一手把八仙桌上的茶杯茶壶全都砸了下去,保养得精致年轻的脸蛋上充斥着怒气,眼神狰狞,像是下一秒就要狠狠掐上人的脖颈一般。
她怎么也没想到,不过是查一下那人是不是真的国公府真千金,结果误打误撞发现,感情换的那个是她夫君的女儿?
这都叫些什么事!
一想到这里,钱夫人只感觉自己的隔夜饭都呕出来,越想越气,脸上染了薄怒的绯红,在桌子上狠狠拍了一下。
满屋站着的下人战战兢兢,一个个跪在地上,噤若寒蝉的样子,看着钱夫人更是火大。
她努力深呼吸,把那种怒气压下去,又大喝了一口茶,好像冰凉凉的感觉,稀释了她胸腔里那阵火,现在她总算是能正常思考这件事了。
这算得上是件顶大的事情。
对她而言,要是桓郎的发妻还在,她就不是正妻了,虽然按家世按容貌,按能给桓郎带来的帮助,那个乡野出生的女子根本比不上她,但是按先来后到的规矩,哪怕是公主,都跃不过发妻。
对桓郎而言,多年的同床共枕的夫妻做下来,钱夫人不敢说了解他透彻,但也算得上是这个世上最了解他的人了,他最是重面子,但是面子与他的仕途一比,好像并不算得上是大事,要是知道了这件事情,说不定为了巴结国公,还要把徐娘子接回来,让她当妻子。
而对国公府而言,他们的嫡亲孩子回来,流淌着他们家的血脉,无论如何都要感谢养大她的徐娘子的。
还有那个在爆出身世之前在京中横着走的赵玉冉,那可是太子都爱慕的人,她的人脉在这里,无论会不会回桓家,桓郎都要把她当成掌中珠捧着的。
这么一想,钱夫人也默默做好了决定。
先把徐娘子处理了,她不过只是一个农村妇女,天天面朝黄土背朝天,就算现在开了个食肆,也不见得会有多聪明,趁着现在谁都不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快准狠把她收拾了,这局也就破了,之后再去找国公夫人,把这件事告诉她,也能在她那里得个人情,再之后就顺着事情发展吧,反正能威胁她地位的,从头说到尾,也就只有徐娘子一个人而已。
这么想着,她心里那股气慢慢也就熄火了,踱回了内室。
下人们匆匆进来,把一地的碎瓷片给仔细地收拾包好,扫了三四遍,直到确保地上没有一片碎瓷了,才松了口气。
钱夫人想到了,就恨不得立刻去做,因而一刻也等不及,直接找来了她的心腹,秘密吩咐她去找个人,把徐娘子给悄无声息解决了。
她的心腹是和她一起长大的,寡言少语却最是忠心,虽然看着不像贴身服侍的丫鬟婆子有脸面,但是却是她最信任的人,她这么一说,心腹连问都不问一句,直接就点头下去找人了。
看着她的背影远去,钱夫人忍不住松了口气,只待她给自己带个好消息来。
只是她千查万查,却没有查到如今桓父的顶头上司,也就是大将军宋岑商正磨刀霍霍、呸,是诚意满满正在追人呢,追的那个人还正是她现在恨到骨子里去的徐娘子。
而且她更想不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她以为就只有自己一个人知道徐桓悦的身世,却没想到,宋岑商身边那个多智近妖的军师公孙离,不声不响,却也把事情的真相凑出来了,厚厚一沓纸,直接砸到了宋岑商的桌子上。
宋岑商在自己家里,就没有那么讲究了,现在正把腿翘到书桌上,大喇喇地往椅背上一靠,拿着银牙签剔牙,瞟了一眼那东西,问:“什么东西?”
公孙离没好气:“和徐娘子有关。”
这么一说,宋岑商立马坐直了身子,双手在胸前一抱,示意公孙离:“你说,我听着!”
“…………”
公孙离翻了个白眼,不情不愿把事情概括了一遍,告诉这懒得让人无力吐槽的宋岑商。
宋岑商先是神色放松地听他说话,越听,神色越严肃,到了最后倒是正襟危坐起来,眼神炯炯看着公孙离,在战场上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的气势,倒是回来了。
“所以说,徐家那个丫头,就是定国公那个老狗,找到现在的亲女儿?”
宋岑商一字一顿,把这简直匪夷所思的事情重复了一遍。
公孙离点头,又道:“对了,还有,徐娘子的那个丈夫没死,你还认识呢!”
这?
宋岑商眼前一黑:“是谁?我要宰了那个兔崽子!”
第71章 贰壹
公孙离意味不明地笑, 不说话。
宋岑商咬牙切齿,试探着把自己认识的几个大龄单身未婚的将领名字一个一个报出来,公孙离听一个, 摇摇头, 再听一个,又摇摇头。
宋岑商气得一拍桌子:“你给我摇头晃脑干嘛呢?快给我说到底是谁!”
公孙离高深莫测地瞟他一眼:“将军,你就要快说出来了。”
宋岑商颓丧地往椅背上一靠,不带什么希望地随口报出了一个名字:“桓东永?”
他只是想起徐娘子家女儿名字里的那个桓字, 然后随便说了个名字。
结果,结果就看到他那个足智多谋的军事一言难尽地点了点头。
宋岑商眼前一黑,顿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过了好一会儿,才从那阵让人无语的思绪里走出来,看着公孙离:“你确定没骗我?”
“我当然没骗你,”公孙离也不卖关子了,直截了当解释道,“说起来桓东永之前还是徐娘子的上门女婿呢, 结果后来当了兵立了功, 转头就娶了钱家的千金, 现在可谓是春风得意, 哪里还记得乡下还有糟糠妻?”
虽是淡淡的语气, 可是不难听出公孙离对他这种行径的不齿。
宋岑商也是这般想法, 一拍桌子:“我就说嘛,为什么我和他一直不对付,原来他还真是个伪君子,无耻小人!”
他和桓东永可谓是十几年的老对头,彼此看对方不顺眼, 尤其是宋岑商,第一眼就觉得桓东永虚伪会装,后来又因为战场上的一些事情,二人相看两厌,势如水火,连金銮殿上的皇帝也都知道这件事情。
而宋岑商却怎么也没想到,桓东永竟然还真是个抛弃妻女的无耻小人,他露出鄙夷的神态来。
其实也不怪他鄙视桓东永,毕竟他虽然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成天耍刀弄枪,但是人品是真的不错,和发妻不说感情多好,但是给了她尊重,也算是相敬如宾,只是发妻生宋清的时候就难产去世了,他之后也没有再续娶。
主要还是一心扑在那群他一手带出来的兵上,就没有桓东永暗戳戳站队的心思。
想到这里,他蹙起眉头,问公孙离:“那现在赵家人知不知道这件事?”
公孙离摇头:“我怎么知道?只不过到现在,也只有桓东永的夫人查到了这件事,按理说,她无论如何都不会说出口的,要是说出口,也得…”
之后的话他还没说出来,宋岑商就明白了:“也得把桓东永正儿八经的发妻给搞死,才能说出来,是吧?”
他脸上带着笑说,可是跟在他身边多年的公孙离哪里看不出来,宋岑商这是怒气冲天了,他抖抖衣袍不准备这个时候蹭上去给他出气了。
宋岑商的确恼火。
老虎不发威,都把他当成了病猫是吧?要是徐娘子真被那个毒妇算计了,他找谁哭去?
他越想越气,越想越气,一时间没有发现宋清悄悄走了进来,在他悬在半空的凳子脚上跺了一脚。
他一时不察,差点额头和面前的书桌来了个亲密接触。
他捂着额头瞪着宋清:“你干嘛呢?就这么对你爹?”
宋清呵呵意思意思地笑了两声,问他:“我刚刚听公孙叔叔说,徐姨和你那个死对头有点关系?”
宋岑商疑惑地看她:“你问这个干嘛?什么意思?难不成你又不愿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