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掷地有声的话已抢先一步灌进了耳朵。
“方玉蝶?”严振山气笑了,“母亲,好好的日子不过,你整这么一出,就是为了你的外甥女方玉蝶?她给你灌了什么**汤,才来咱家多久,就让你鬼迷心窍对付起自己儿媳妇了?”
说罢,严振山狠狠掰开老夫人的手,一把震开抱住他的老夫人。
老夫人险些没站稳,踉跄一两步。
见状,萧青青忽然热泪盈眶。
萧青青心跳
停了,呼吸也停了,整个人仿佛坠入一个美美的梦境里,满世界的鸟语花香,男人踹开一个又一个狐媚子,拨开层层叠叠的烂漫花枝,对藏在后面的她,张开双手骄傲地笑:“青青,你看,我别的女人都不要,我只要你……”
老夫人哪里见过如此犯倔的儿子,一时震惊得双眼瞪大,嘴巴张开。久久才回过神来,茫然道:“振山呐,方玉蝶为了救你,胸口中箭掉入河水里,你们不是……”已经那般过了吗,玉蝶清白都没了,不嫁给你,还能嫁给谁?
后面的话,老夫人顾忌萧青青在侧室,没敢说出口。但她以为如此提醒,儿子会明白的。
严振山君子坦荡,哪里明白,直接质问道:
“母亲,我跳下河救起方玉蝶是事实,但仅仅只是从水里打捞了上来,远远没到必须负责的地步吧?那点身体触碰,就要逼迫儿子纳妾,那给她拔箭、治疗伤口的军医,岂非该一剑刺瞎了双眼?简直荒谬!”
老夫人懵了,儿子这话,怎的跟方玉蝶描述的大相径庭?
见老夫人发愣,严振山多熟悉自己老母亲啊,立马醒悟点什么。他蓦地想起女儿噩梦里的坏女人,专门靠撒谎,来达到挑拨离间的目的。这个方玉蝶,八成采用了同样的招数,哄骗了老实巴交的母亲。
鬼使神差的,严振山又想起老船夫说的话,今日河底,方玉蝶衣襟散开,裙带也散开,一副见不得人的狐媚样子沉在水底。
当时,严振山不信老船夫的话,眼下有几分信了。若不是女儿临时昏厥,沉入水底救人的就是他严振山啊,那般一来,还真就一张嘴说不清,要对方玉蝶负责了。
“其心该株!”严振山大喝一声,大步奔出祠堂,丢下震惊万分的老夫人,气势汹汹径直去了方玉蝶的西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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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西厢房,红纱帐下,方玉蝶卧在锦被里,痴痴望着头顶绣蝴蝶的嫣红纱帐,一个恍惚,上头绣着的仿佛不是蝴蝶,是一只只象征爱情的活鸳鸯……
恍恍惚惚中,一对男女站在桃花树下,男的身姿挺拔,一身银白铠甲在明媚阳光下泛着白光,头戴玉冠,玉树临风。身旁并肩站着一个桃粉色襦裙的姑娘,看身段十四五岁,一头乌黑秀发垂落腰间,与长裙一块随风飘动,宛若古画里走出来的窈窕美人。
“蝶儿,委屈你了。”男的一把抱住姑娘,圈在怀里,满脸的抱歉。
“振山哥哥,蝶儿不委屈,只要能做你的女人,是妻是妾,蝶儿都愿意,真的。”姑娘微微仰起面庞,白皙清秀的脸上泛出红晕,满满都是幸福。
“傻蝶儿,”男人双手捧住姑娘脸,大拇指轻轻刮过她红艳艳的双唇,额头贴上她额头,给了承诺,“表哥怎么忍心一直让你做妾,你放心就是,只要你生下儿子,就抬你做平妻。”
“真的?”姑娘面泛惊喜。
“自然真的,我怎么舍得咱们的儿子是庶子,傻瓜。”男人亲昵蹭她额头,嘲笑她傻。
姑娘羞涩万分,见表哥逐渐低下头来,想躲,但整个人被死死圈住,躲不掉,就那样没了初吻。
“表……哥。”忽然身上一凉,姑娘臊得不行,但嘴被堵住,说不出完整的话来,姑娘家家的也没有什么力气,挣扎了一会,便任由男人一把压去了青青草地上。反正迟早都是表哥的人,早一天,迟一天,又有什么要紧的,还能早点怀上儿子,那样就能早点成为平妻,干掉萧青青。
念头一起,姑娘抱住表哥,越发配合起来。为了表哥满意,姑娘努力摆出小册子上的花样,后来呜呜咽咽哭惨了……
“你的真好,比萧青青的好多了,蝶儿,蝶儿,我要你,要你,只要你一个……别哭,别哭,再忍一下就好……”
“表哥……”方玉蝶哭着求饶,却突然“咚”的一声响,一头撞到了地上,“啊!”额头和鼻子疼死了。
方玉蝶晕乎乎地趴在地上,睁眼一看,青青草地和整片桃花林都不见了,她趴在冷硬的青砖地上,身后嫣红纱帐垂落在玉白小腿上,轻轻拂着,茫然四望,哪里还有表哥的身影?
方玉蝶逐渐回过神来,原来方才是做梦,激动时,小狗趴的姿势一头栽下了床。
虽然是做梦,可身体的愉悦仿佛是真的,方玉蝶浑身热乎乎的,下头还隐隐湿乎乎的。坐在地上,再次回味梦里的情景,方玉蝶情不自禁陷入了傻笑。笑着,笑着,忽然起身坐到了梳妆镜前。
镜子里头的姑娘,粉面桃腮,红潮滚滚,那层红,早先扑的白.粉都遮掩不住。
实在是梦里情境太让她……热血沸腾,浑身血液都活了起来,直往面上冲,能不红彤彤嘛。
不知羞涩了多久,忽然院子里传来一阵脚步声……
方玉
蝶先是一愣,随后一喜,八成是纳妾的事儿成了,有人来通知好消息。
念头一起,方玉蝶满脸掩饰不住的喜色。到底还残留了几分理智,麻溜扑了层厚厚白.粉,掩盖住面颊的绯红,才火速钻回被窝,面朝墙壁躺好。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方玉蝶心底的喜悦越来越浓。
终于,“嘎吱”一下,房门推开,有人走进来,听脚步声的沉重,是个男人。
——
是表哥亲自来了?
方玉蝶心头泛喜,察觉到表哥拐过屏风几步跨到床榻前,方玉蝶忙阖上双眸,伪装出一副割脉自杀后面色苍白还在昏睡的可怜样,尽可能地博取同情,日后换来表哥更温柔的对待……
一只大手忽然摸上她肩头,隔着薄薄春衫,摩挲她单薄肩膀。
方玉蝶先是一愣,随后心花怒放,方才的梦里,表哥就是这般对她的。她就知道,表哥是看上了她的,一旦萧青青同意纳妾,你瞧,表哥就急切起来了。
梦里的一幕幕纷至沓来,方玉蝶浑身酥.软,反正过不了多久就要洞房花烛了,眼下没有再矜持的必要。方玉蝶忍不住转过身去迎合表哥,她愿意像梦里一般将她所有的美好都给他,毫不保留地给他……
转过头来的那一刻,方玉蝶僵住了,这个陌生男人是谁?
正要失声尖叫时,男人开口了:“方姑娘,这么快就忘记我了?今日河底,我才刚吻过你,碰过你。”
河底?
方玉蝶浑身一哆嗦,细看男人脸庞,终于记起来了,颤声道:“你,你是那个老船夫?”说罢,惶恐地推开老男人,想下地逃走。
船夫是做粗活的,远比方玉蝶灵敏多了,她双脚还没下地,就被船夫一把抱起抛回了床上,一左一右按住方玉蝶肩头,美美的姑娘死死陷入嫣红色被褥里,满头青色散乱,面色刷的苍白。
“你现在一副嫌弃的样子摆给谁看?河底下,你还那样一副骚样子勾引我。怎么,这么快就忘了?我可还记得呢,你衣襟敞开,裙带松开,整个裙子松松垮垮,露出里头的大红色绣鸳鸯肚兜……”船夫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她勾引船夫?
方玉蝶见船夫误会了,慌得摇头直哭:“不,不,我不是为了你,是给我表哥看的。我没想到,表哥没下来救我,反倒是你来了……误会,误会……”
——
“没听清,”船夫一把掐住方
玉蝶白皙下巴,“你别哭,你再说一遍。”
方玉蝶整个人慌得不行,老船夫叫她干什么,她就干什么。连忙忍住不哭,尽量声音清晰,再次解释道:“船夫大哥,我今日之前都不认识你,怎么可能会故意在水下勾引你。今日真的是误会,我当时等的是我表哥,那副样子,也是给我表哥看的……”
“你表哥,就是今日那个玄色衣袍,高高大大,浓眉大眼那个?”
“对。”
“那你可够
贱的啊,我明明看到,你表哥有媳妇的,两人还很恩爱啊。姑娘,做人这么贱,可不行啊,小心遭报应!”
船夫丢下这句,果断离开方玉蝶身子,下了地。
见终于解释清楚了,误会解开了,她安全了,方玉蝶浑身一松。却不想……
“砰”的一下,有人一脚踹开了房门,紧接着横在屋子中央的屏风也被一脚踹倒,差点砸伤方玉蝶。
“啊!”方玉蝶惊慌失措,完全没弄明白发生了何事,忙从床上跳下地,却见屋里多了一个玄色衣袍的男子,抬头一看……
严振山身子如山岳一般挺立在地,面色铁青,双眸瞪向她,里头怒火滔天。
方玉蝶吓得双腿一软,往后退了一步,贴在床柱上。
这时,有人拄着拐杖走进来,方玉蝶偏头看去,却见老夫人满脸怒色而来,手指颤抖着指向她面门:
“方玉蝶,你,你可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啊!你……**!”
“姨母……姨母……”方玉蝶这回彻底慌神了,脑子一片空白,“姨母”了半天,没吐出别的话来。
完了,她完了,她对船夫解释的话,全被老夫人和表哥听去了。
如玉飞快上前,扬手就是一巴掌。那力道狠啊,如玉是萧青青身边的大丫鬟,将她家郡主所受的委屈尽数发泄在了这一巴掌里,打得本就腿软的方玉蝶一头扑倒在地,磕破了下巴。
“那番话,若非我亲耳听见,我这辈子都想不到,我可怜的妹妹居然会生出你这么个玩意来!”老夫人气得浑身发抖,拿起拐杖就朝方玉蝶背上打去。
方玉蝶不敢躲,生生受了,疼得泪流满面。
此时此刻,方玉蝶哪能不明白,船夫进来,就是套她话的。她傻啊,居然全盘托出,分毫都没保留。
“表哥,表哥……”方玉蝶趴在地上,两手抓住严振山袍摆,一寸一寸拉近距离。
爬到严振山脚下,方玉蝶仰起脸庞,可怜兮兮哭诉道:“表哥,玉蝶有错,但也只是错在太爱你了,一时偏激想走捷径。玉蝶对表哥的情有多真,不用看别的,单看几个月前,我愿意为了表哥去死,便能完完全全知晓了。表哥,我对你的心,天地可鉴……”
方玉蝶苦苦表白,试图获得原谅。
却不料,严振山一脚踹开她扯住他袍摆的双手,踹得方玉蝶身子翻转过去,割腕自杀的伤口再次崩裂开来,鲜血渗透纱布,疼得方玉蝶龇牙咧嘴。
“方姑娘,本将军现在只问你一件事,当日你身中毒箭,我除了将你从水底捞上来,可还对你做过别的?”严振山冷声喝道,“再敢撒一句谎,后果自负。”
方玉蝶整个身子都僵了,“趴在胸口给她吸毒血”,确实是她哄骗老夫人的。她不想当着老夫人的面承认,可表哥一副要弄死她的语气,吓得方玉蝶哪里还顾得上脸面,立马颤抖声音澄清事实:
“没有,当时表哥只是单纯捞我出水,后续的事情全都是军医处理的。表哥和我,是清白的。”
听到这话,老夫人的心宛若被一个大手捏住,透不过气来:“玉蝶啊,玉蝶,你害得我好苦啊!”
她的郡主儿媳妇啊,善良又孝顺的儿媳妇啊,祠堂施压之前,婆媳关系多好啊,祠堂之后,萧青青神色淡淡,别说亲昵唤她“娘”和“母亲”了,连“婆母”都不叫了,只淡淡称呼一句“老夫人”,便带领一群丫鬟婆子绝尘而去,摆足了郡主派头。
巨大的悔恨,老夫人眼前一黑,一头栽倒。
第38章
老夫人一头栽倒,眼疾手快的严振山立马扶住,抱回了老夫人房间。把过脉,府医道是情绪过于激动,寻常的昏厥,休息好便能无事。
——
严振山也就放心了,交给妹妹和大丫鬟好生伺候,再次返回方玉蝶的西厢房。
“严将军。”船夫战战兢兢跪在长廊口,给严振山磕头,“将军吩咐草民做的事,草民已经完成了,可否放草民回家。”
原来,船夫会出现在方玉蝶房里,全是严振山吩咐的。从祠堂怒气冲冲出来,严振山脑子很快清醒过来,没直接去质问方玉蝶,而是去了关押船夫的下人房,给船夫下死命令:
“你若能诱使方姑娘说出河底‘勾引’实情,证明你所言非虚,本将军不仅释放你,还大大有赏!五十两白银!”
船夫惊喜坏了,五十两白银啊,有这等好事?他撑船一辈子,都赚不回来啊!
哪怕不为了银子,就为了人身自由,安安全全回家,船夫也得绞尽脑汁办到啊。这不,知道姑娘家最害怕什么,进入方玉蝶房间,船夫立马一副要上她的样子,吓得方玉蝶什么都招了。
但手段着实有点卑劣,船夫有自知之明,是以事后,船夫见严将军迟迟不放他归家,心里头直打鼓,这才战战兢兢跪到了跟前来。
“哦,是船夫啊,你放心,本将军言出必行,承诺你的事情一样都不会少。”严振山招手吩咐小厮,去账房取五十两白银来,一双黑沉沉的眸子再次看向船夫,“出府回家的事,稍后,等会还另有惊喜给你。”
惊喜?
船夫得了银子,已是满心激动,将军居然还另有赏赐?船夫双眼都亮了。
严振山大步绕过船夫,径直去了方玉蝶西厢房。
——
方玉蝶割腕自杀的手已重新包扎好,没再流血。经过方才的变故,她整张脸不用扑粉,都已是苍白无血色,再加上那层厚厚的白.粉,整个人跟女鬼似的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