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王爷的火葬场之路——妙一
时间:2020-11-08 09:08:39

  李延玉整颗心如被一双无形的手给掐碎了,再给捏成粉,那种难以形容的挫痛。
  一会儿,像是门帘子轻动,有人在轻声说话。“小姐,这是您给王爷新做的糜垫子吗?”
  久瘫卧床的病人容易生褥疮,故而,除了给他时时勤换内衣裤子,并用最好最舒爽透气的吸汗冰蚕丝面料,还要给他时时翻身擦洗,自然,这些糜垫子之类更是要时常更换。
  接着,蔻珠如溪水般清澈缓慢的声音低声说道:“这是水垫,用这种垫子,比那糜垫子可舒服多了。好了,素绢,你进来帮帮我……嘘,小声点,这人好像睡着了,别给他弄醒。”
  “……”
  李延玉一身冷汗,就这样被女子软柔如风的声音、将他从噩梦中拉醒了过来。
  一室熏香,炉烟袅袅。
  静静的暖阁厢房里,女子亲自动手,和丫头素绢窸窸窣窣,就那样专注仔细整理他床铺。
  李延玉闭了闭眼睫毛,慢慢抬头,从胸口处深吁了一气,似乎终于缓过来,努力撇去噩梦中一幕幕——曾经,对他来说,就发生在少年过往时光最最真实的一幕幕。
  他从袖中掏出手绢儿擦额头上冷汗,心里再次回忆方才噩梦场景。
  桌上,那首陆游的词儿仍静静地搁置在玉案上。
  他把那方才所亲笔写过的笔墨纸张拿起。“念累累枯冢,茫茫梦境,王侯蝼蚁,毕竟成尘——”他瞧看看着,心口又被利刃重重一刺,不禁扭转过头去,目光复杂,看那女人的背影。
  “本王要解手——”
  他脾气火爆地,将那写着小词儿的雪浪纸一撕,又揉成了团。
  脸上愤愤地,再往地一扔。
  蔻珠愣了一愣,放下手中所正收拾的床铺褥垫。“素绢,你先出去吧,王爷要解手了!”
  素绢当即会意,福了个身,“是”。
  赶紧掩门退了。
  ——
  蔻珠开始动作熟稔地帮李延玉解裤子腰带。
  “王爷,是要我去给你拿香壶过来,还是推你去里面净室解决?”
  “……”
  李延玉用一种古里古怪眼神盯着她,俊面喝了酒似酡红,又像极力忍什么,实在要把蔻珠给生吞活剥了一般。
  调整呼吸半天,强制淡定。“注意你的手,要是断了,本王做鬼,都不会饶过你的。”
  蔻珠:“………”
  作者有话要说:  请帮预收下一本坑,《弟妻》
  【文案】
  ①男主版:
  平亲王世子慕容鼎得了厌女症。
  两岁时,他亲妈跟一个野男人跑了,将他随弃乱葬岗,以至差点被饿狼咬死;
  七岁时,他继母天天举着鞭子将他吊起打,直到成年,一剑将女人刺死,才终结被家暴的命运;
  十三岁时,他首次情窦初开,为了那个女人命都不要,结果那贱人竟为了奸夫对他骗心骗财,跑路不说,差点给他送上断头台。
  总之,他这辈子不知被多少女人坑过。
  ——
  终于黑化成功,眼见帝业在手,结果算命大师推出,必须要找到一个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女人,并与之成亲结合,诞下男胎,才能保证平安顺遂。
  他好容易找到了,还好巧不巧的是——
  那个女人,既是继母的私生女,还是蚊子血的亲妹妹,最最重要的,还是弟弟的新媳妇。
  ②女主版:
  人人都说,新帝慕容鼎有个极其宠爱的妃子,身份十分神秘,他以金屋藏之,每日都要临幸怜爱。
  众人艳羡不已。
  然而,只有陈晚晚才知道,面对这样的“宠幸”——她宁愿碰死。
  (附:古早渣贱虐恋爽)
 
 
第十四章 
  蔻珠还是把他推去了纱橱里面的小净室房。
  里面少有烛灯,俩人的影子落在画屏有些影影绰绰。
  她一边把他推着,却并没注意,此时男人正把俊眉侧过来,面含复杂,在打量她、琢磨她。
  从窗透进来的夜风,鼓动得人心犹如婴儿出牙时又红又肿龈肉的痛痒。
  她也压根没注意到,他的那双眸子,渐渐地,有了浮动变化的味道。
  多少年的日常琐碎,正从这间小小的净室一幕幕拂过,就跟狗抖毛似的,只稍微一抖,便有无数的尘螨虱子从皮毛间掉落下来,落得满地的碎屑与感伤。
  这间净室,也可以说,是他们这对夫妻唯一可以情感共通的桥梁,他的狼狈在这里展现得淋漓无疑——而只有她,也才可以有机会在这里、将他的狼狈撞见得毫不遗漏。
  绘画着山水花鸟的缂丝小叶紫檀木十二折屏风背后,须臾,就有一阵哗哗哗的“流水”声、直冲往便盆恭桶。
  蔻珠问:“王爷,你还有吗?”
  言下之意,还有没有更多的需要她帮助。
  这间小净室也是专门为他设计,男人为了那点荒唐毫无价值的尊严,不管自己站不站得起来,还是要让她一个弱质纤纤女流拼命使出吃奶的气、帮他硬支撑着站起。他则,将所有全身力气集中在两侧掌下的那专为他而制鎏金扶栏。
  站直了,才像一个人吧。
  他大概还是始终无法接受,那可恨的老天,就连这点微薄体面都不给他。
  “……没有了,完了。”
  他闭眼深吁一气,抖了抖,很舒服的样子。
  蔻珠点头,倒是很知情识趣,动作又是熟稔麻利,蹲下腰,细心帮他整理衣裤系带,并细致到,整理好玉带上每一个结扣。
  窗外的日影,时浓时淡,慢慢爬移到缂丝屏风,逐渐地又消失了。
  或许,一个男人的自尊,就是这么奇特难辨。蔻珠也每每总会在这时,不由自主会想起——九岁之前,无论是弓马骑射,还是和诸皇子比试摔跤拳术,英俊骄傲的美少年,目光总是透着坦然,玉树临风,何等从容潇洒,何等的气派高贵——他就像天上的一轮明月,四周的群星都被映照得黯淡无光,多少人仰着头,在翘首等待着他破云而出的那一天。
  可如今,谁能想到,竟败在这些日常生活的琐碎小事中……
  到底有多小呢?
  小到,他翻一个身;小到,她帮助他每每抬一次腿;再小到,吃喝拉撒,哪怕系个自己的腰带,穿一条裤子……
  收拾打理完了,她将他又用轮椅轻轻推出去,开春了,难免湿寒料峭,她想了想,还是和往日平常,总免不得有些细心给他盖上一层薄薄的毯子在膝上。
  他还在用那意味难辨的眸光打量她。
  她像是早已经养成的一种习惯,总会在他每次方便完后亲自洒扫收拾净室,点炉焚香,又忙上忙下,来去进出。
  他把她盯着看着,微翘的嘴角很不自在扭了扭——他突然分不清自己如今这空虚如暗夜的生命中,到底为何会有那么多不值当的卑劣与仇恨。
  是啊,为什么会有那么多。
  他头一阵剧痛,更不知到底为何,总是那般执着地想用尽各种方式折磨她,去折磨一个女人,折磨他的妻子——
  并且,不把她折磨得生不如死,他就心里不痛快。
  他这辈子,注定在地狱爬行一生,必须地,她就要陪他一起,不是吗?
  可然而,他心中那般疯狂怪戾,致使他身体里似乎又有两只猛兽在相互厮咬。
  那所代表着恨与折磨的凶兽,在咬着另一只。
  那一只,是每每在折磨对方之后,所表现的抗议、挣扎与痛苦——
  另外那只兽让他胸口一阵又一阵猝心劳累的难受。
  他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四分五裂,想把自己用斧头劈成两半的欲望——
  平王李延玉调整了半天呼吸,好容易才缓过气慢慢说道:“你过来,别再去弄这样那样的了。”
  蔻珠怔住,淡着眉眼看了看手中的茶碗说:“王爷刚才不是说口渴了么,想要喝茶?”
  意思是,她这要去准备给他倒。
  李延玉用一种审视淡漫的墨眸再一次紧盯对方。
  紫瞳那臭小子,已经不知有多少次提醒他——“主子,奴才求求您别再这么下去了,我怕万一有天,王妃会选择离开你的!”
  李延玉微微起伏胸口,浑身难以言明的刺痛,像细针扎在他皮肤各处,偏看不见一丝痕迹。
  说这个女人变了的,事实上,不止有紫瞳,还有其他王府好些下人。
  李延玉心中冷冽讽笑——看她目前的样子,还果然是,和从前大不一样了。
  一会儿,她便给他倒来了蜂蜜茶,他漫不惊心小口小口啜着。
  眼皮时不时掀起来去瞅着对方——
  碰地一声,手中的那盏青釉杯粉身碎骨,突兀往地板被他一砸。
  “你想烫死我,是不是?!”
  他挑眉,故意厉声恶语,胸口作排山倒海发怒状。
  蔻珠正继续帮他整理身后床上的铺盖垫子等物,闻得声音,转过脸来,愣了一愣,微微笑,冷淡道:“这茶,妾身已经凉了有好半日了,王爷要是还觉得很烫——是不是,”她用手指指自己的脑门心,意思是,莫不是脑子引得味觉也出现了问题。
  “好了!”
  她冷冷冰冰地又说:“今日妾身该做的分内都做完了,余下,王爷要是觉得有哪里不舒服,觉得我伺候得不好,我这就传其他人来——若她们都做不好,无法令王爷你满意,妾身就去叫紫瞳来,紫瞳也无法令王爷满意的话,王爷可以把侧妃叫来陪你,不好吗?”
  拍拍手,整整钗,便要离开。
  李延玉却是笑了。“吃醋了?”
  “……吃、醋?”
  她微微有些愣怔,也笑了。“吃谁的醋?她吗?袁蕊华?——哦,不,她不配!”
  事实上,你们都不配。
  “……”
  李延玉俊面抽颤着,手捂着胸,极力装作是因呛着咳嗽不止才有的动作。
  蔻珠道:“王爷,您要妾身是帮你叫其他的丫头们过来,还是紫瞳?还是侧妃也可以?”
  “……”
  那天的平王李延玉,急火攻心,差点气得咳得吐了一坛子血出来。
  反了反了!这女人,果真要反了!
  ***
  蔻珠这天忽然得了一串珠子。
  是她婆婆刘妃、亲自从手腕上抹下来、又亲自戴在她手上,以示感谢。
  “这串手珠,分别有五种颜色的玉,红玉、白玉、青玉、紫玉,黄玉连串起来,每色共有两颗,它们所代表是风、雷、水、火、土,五种属性,又把它叫五灵珠。你可知它是怎么来的?——呵,说来也巧,本宫十三岁就入宫,却十六岁才被陛下封为贵人妃子,就那样一步步熬着,像熬油似的。但凡后宫荣宠,除了姿色心机才华,靠的还是子嗣,我跟陛下三年,一直都未有妊娠迹象。终于,有一天,我遇见了一个老和尚,他几度开光念佛祷——就把这颗五色灵珠赠卖于我,说是,这经过他亲自渡化开过光的珠子特别有灵气,一定会帮助我的,呵,果不其然,没多久,我就怀上了头一胎——就是你夫君。”
  蔻珠说不要,好几番推拒。
  但刘妃却又说:“千万拿着吧!这是我用来谢你的!”
  如此推搡一番,蔻珠也不想多纠扯,就接受了。
  刘妃接着又笑笑:“为我们这一脉开枝散叶吧,本宫希望,早日能听到你肚里的好消息,你和玉儿,如今已成婚多年,还没有孩子,但愿这个珠子能帮助你们!”
  “……”
  蔻珠回到她跟李延玉寝室厢房,坐在床沿往里一倒,就把珠子面露厌嫌地从手腕上给抹下来,也不拘搁那儿,随随便便一丢。
  她记得,跟婆婆刘氏道别走出来的最后一句是这样说:“母亲,您这次说要感谢我,不惜还把这珠子赠送与儿媳,如此心爱宝贝物件儿——想想,如果儿媳猜得不错,下一次,当你不痛的时候,身体也舒坦时候,你也用不着我、也不需要我,你该翻脸时候,照样会翻得比书还快!——我说得对吗?”
  “如此,你现在这样感谢我,有什么意思?”
  她如此态度桀骜冷漠,也不多说,摇摇头,便走了。
  刘妃听完这话之后,整个人反应蔻珠不得而知,她只觉心口憋了压抑多年的闷气,仿佛终于释放了一回。
  刘妃的那病,太医们几个轮流全看完,都弄不出一个效果应验的好方子。
  其实,这也多亏了苏友柏,不,确切说,其实这是多亏了她夫婿李延玉——多年以前,从闯下那场滔天大祸,宫中太医一个个都对四皇子那双已经彻底废掉麻痹的腿束手无策,那时,蔻珠把自己成日关在将军府的闺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除了翻医书,就是研究各种医理——一颗小小、而又承受着太多原罪负债的心灵那时便许下一个宏愿:要治好他!学好医,不为治病救人,单单就是李延玉的腿。
  ——
  然而,可惜的是,她精进不休,任凭如何悬梁刺股、坚持不懈,还是没有找到所谓的医治办法。
  反倒是其他的歪理杂学医书旁收一大车,了解很多很多其他方面知识。太医们论医正源,凡事讲究临床、讲究医理,但是蔻珠却因歪打正着旁门关系、喜欢不停去尝试做试验。尝试一个药方有无问题,在小猫小狗身上,或者她自己本人身上。太医们说,如今婆婆那病必须要服用什么小金丹、六神丸,用各种昂贵的参或地黄来养着,但是,她偏偏认为,尤其和苏友柏的一起研究讨论下,便一致觉得可以尝试不同的药敷和针灸……这话自然说得长了。
  蔻珠有时候会想:关于婆婆刘氏——女人对女人之间,尤其面向对方身上的那种隐晦难言、甚至令人羞耻的疼痛病症时,她总忍不住悲悯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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