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王爷的火葬场之路——妙一
时间:2020-11-08 09:08:39

  机械麻木地去皇宫随便应付两下,又马不停蹄赶回来,日日如此。春雨纷纷洒洒,老天爷总似有掉不完的眼泪要洒。李延玉现在是一国之君,自然很多东西需要整理收拾安排。他得搬回皇宫里住才行,将蔻珠自然也要一并带了去,看样子,是有册封她为皇后之意。苏友柏的建议,在李延玉听来是空气。当然,现如今头衔,对蔻珠来说是不具有任何意义的。对李延玉来说,他将蔻珠侧封为后,也不过是在自己精神极度崩塌落魄中,稍微寻找那么一丝丝安慰和心安理得。
  现在的蔻珠,就是把她供为九天玄女又有什么意思,她是一个木偶空壳子,又如行尸走肉。
  这让李延玉自然又回想起很多年以前,他身体遭受重创打击之后,和眼下蔻珠整个表情都是一模一样。
  刘妃成了太后,安婳自然还是公主,那侧妃袁蕊华,李延玉也没将她做任何打算,管理后宫的大宫女或太监每每问及此事,关于对侧妃小袁氏的称呼和封号,李延玉很不耐烦。“别再来问朕这样的鸡毛蒜皮小事!你们自己看着办!”彼时,他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苏友柏替蔻珠各种针灸敷药,紧张得一颗心都收起来。“怎么样,怎么样?有没有希望。”
  苏友柏摇头,哀声叹了口气。
  李延玉刚还燃起的脸上一丝丝希望,瞬间又消失了。
  而这样的场景,是这些管理后宫太监宫女们常常见到的画面,新君荒唐,总是守在一个女人寝宫,任事不理,不时看着一个年轻俊逸大夫如何为女人医治眼疾。这些女官内臣们也只得退下,最后,唯大宫女出主意,“咱们口头,随便称呼一声娘娘吧,等陛下心情好了,得了空闲,咱们再来理这事儿。”便把那小袁侧妃不知轻重到底如何拿捏安置在一宫苑。
  袁蕊华快要气死了。关于她的种种,不在话下。
  刘妃早听闻儿子将以前媳妇安置在一院屋,听说蔻珠还在那儿为她生了一个孙子,高兴得不得了,好几次想亲自来看总是恶疾发作,又加李延玉表面的不情愿就放下了。现在,又听说好端端地,蔻珠眼睛竟然失明了,不觉大吃一惊,急急地来看时,果然,蔻珠一动不动正坐在一张罗汉榻。两只美眸安静黑漆漆,仍如往昔漂亮妩媚,然而,却没有光彩。
  “孩子!蔻珠!”
  刘妃的手哆嗦着,“告诉母妃,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成了这样子?”
  蔻珠却也不理她。心是死的,眼是,到处都是。
  刘妃哭哭啼啼好半天,只觉这人生无常变数太多,让她实在有些应接不暇,最后,终于走了。
  凤仪宫,几个宫人端来一桌子佳肴膳食,又摆碗筷,大家你看我,我看你,这凤仪宫气氛总是说不清的沉闷。
  一个宫婢道:“娘娘,您该用膳了,奴婢来拉你。”
  或者这声“娘娘”无意间刺痛蔻珠神经,那宫女好容易将蔻珠拉了请到膳桌前,蔻珠不知何故便把东西一推,一些杯碗瞬间哐啷砸碎在地。
  那些宫婢被吓了好大一跳。
  有人心下悄声愤怨:“这是什么臭脾气?这还没正式当上皇后呢,就摆这臭架子,以后还了得!”
  素绢的泪自从小姐失明之后一直没有断过。“小姐。”
  她求道:“好歹吃两口吧,人总是要活下去的是不是。”
  蔻珠也不说话。
  李延玉进来,自然触及就是眼前这副画面。
  有几个小宫婢战战兢兢立马跪道:“陛下,是奴婢们无用,娘娘一直不吃不喝坐在那里,任凭怎么劝都没有用。”
  李延玉道:“你们都下去。”
  又对素绢道:“你也下去。”
  宫人素绢全都躬身退下。
  李延玉坐过去,轻轻将蔻珠拦腰抱在膝上怀里,边展臂圈着她,像哄孩子似的,小心仔细去端桌上的一银制珐琅膳碗。
  “你闹脾气不打紧,好歹要吃东西,别的不看,就看在为夫的面子,嗯?”
  一想,心里痛得难受,自己如今在她面前还有什么面子。便又道:“你就看咱们孩子的面,好歹吃两口,好么?”
  这话似乎有了些微松口,蔻珠机械麻木地张嘴,由男人把她抱在怀里仔细小心呵护地喂着,她现在是没有任何味觉的,对蔻珠来说,吃东西,吃再好的美食——似乎从李延玉强制把她软禁下来之后,就成了一种责任和负担。她太累太累了。有时候会想,为什么当时没有被烧死。
  被烧死了,从此一了白了,没有任何人间愁绪,老天爷也不再给她任何苦难罪受。
  想及这里,她又麻木呆滞机械吃了一口。
  终于,好说歹说喝了半碗粥,不管喝多喝少,总算吃了些东西垫进肚里去。
  李延玉松了口大气,牵出自己明黄衮袖给她轻轻擦拭嘴角。
  ***
  夜里,李延玉正睡着,剑眉打着结,正睡得迷迷糊糊,他又梦见了和蔻珠以前两人之间的事——
  那是他的新婚洞房花烛夜,自以为委屈求全,竟让喜欢青睐的知音女子做侧妃,他对那高高在上的皇权,对袁皇后等人有着无限恨意。
  然而后来,事实又给他最最致命残酷一击,那个女人——是假的,而与他一直书信来往的,竟然是自己的仇敌,袁蔻珠。
  “你等着,你既如此自甘下贱、腆着脸皮想尽办法勾引本王、嫁给本王,那么,就做好心理准备吧,本王会折磨死你,不把你折磨得生不如死,我就不姓李!”
  李延玉剑眉越皱越紧。“不要!不要!”他不断梦呓,额头背心冷汗层层直冒。
  大红的墙,大红的纱幔,大红的灯笼与喜字,他坐在轮椅上,身上也是一袭华丽大红,他命令她跪着,用秤杆挑起她的鸳鸯流苏红盖。
  他紧抿薄唇,事实上,他从没有开口对她说过这样的话,但那仇恨的目光,阴鸷愤怒的表情,多年言行举动,对她进行的一切恶劣羞辱与伤害见她,早就把这话付诸行动了。
  李延玉心口疼得像是用人拿锯子在一次次锯他。“不要,不要!”
  那样的魔鬼不是他。不是他李延玉。那是个疯子、是变态。他怎么会舍得那样对她呢。
  猛地睁眼醒来,澄亮的烛光,照得满殿白如昼生辉。
  他看见蔻珠在身侧睁大着眼睛也没有睡,睫毛浓密长长的,遮不住眼神的空洞和呆滞。
  他的心彻底又被撕裂一回。小心翼翼把她抱起来。细细地亲吻,用最最温柔深情的唇齿去啄吮的唇瓣。
  喉头哽咽着,甚至无声哭泣起来,全身剧抖。“——我该怎么办呢?”
  谁来救救他。
 
 
第五十二章 
  有关于那场大火事件, 李延玉已命人暗中查得有些眉目了。
  梳理事件,如苏友柏所说,着实诡异。
  那天乳母从蔻珠手里接过孩子, 说小殿下尿裤子了便抱去洗澡。
  通常乳母给小殿下洗完澡,都要拍哄着他舒舒服服睡个午觉。乳母把小殿下放在婴儿摇篮里, 见睡着了, 一时内急, 便去解手。
  是的,那火就是短短一功夫烧起来的。正值午后春困,好多丫头都打盹四处歇脚, 等发现大火, 已经烧得非常旺盛她们再不敢进屋了。
  据说最先发现开始叫喊就是那个“小妾”柳萃娘。
  李延玉恨不得第一个先掐死的就是她, 此女人言行举止可疑极了。
  李延玉暗令刑部一酷吏专门调查此事,那酷吏手段非常, 令人闻其色变,后来, 李延玉又以她亲人要挟, 那柳萃娘这才招供——
  “我没有放火, 不是我, 真的不是我……”
  “不是?”
  那酷吏手拿一根烙铁, 将被捆绑在刑床上丝毫动弹不得的女人再次威胁, 说:“不是你,本官就把这滚烫的东西烙在你脸上。”
  如此种种, 柳萃娘方才终于说出实情。“大人,真不是我,是这样的……”
  她恨李延玉,女人说。第一次见到他时候, 以为是个好人,他俊美,雅致,将她从青楼那个牢狱地方救出来,然而,却没想,不过是一低贱的棋子工具。
  那酷吏瞬间把此话传到给新皇陛下听。
  李延玉整个身子抖起来。
  柳萃娘后来又说,为了报复,也知道如今这皇帝陛下对他前妻孩子的重视,那天,吃过晌午,她看见一小丫头在趁着乳母去茅房出恭刹时,偷偷在小殿下睡的屋外墙壁涂抹油漆。柳萃娘觉得很奇怪,一直暗中观察,后来,房子就失火了。自然而然,是那小丫头干的。她报复心起,见其他婆子丫头都在打盹,也不惊醒她们,偷偷地,直到火越烧越大,才假装去喊别人。
  李延玉差不多快要气晕死过去。
  立即来到牢房,手拿一根鞭子,将那柳萃娘七七八八好一阵抽打。
  柳萃娘满嘴满身都是血。
  李延玉道:“贱人!那小丫头是谁,爬起来给我指认!”
  柳萃娘脸色惨白,有气无力。“皇上,这就是您的报应,您知道吗?——不,我不会帮您指认的,您如此对我一个弱女子鞭笞暴行,利用了我,还这样虐待我,我凭什么要给您指认?”
  李延玉命令酷吏。“你来!”
  那柳萃娘想是一见了酷吏就双瞳失色。“我认,我认……”
  哆哆嗦嗦,带血的手指着一个脸圆十六岁小丫头。“是她!那天,我看见的那丫头是她!”
  地上跪满了一排又一排丫头,全都是曾经在长兴街那处宅子伺候过的。那圆脸十六岁小丫头当即唇色雪白,甚至尿了裤子,吓晕死过去。
  李延玉道:“去拿水把她泼醒!”
  一盆冷水,歘地一声倒在那小丫头身上。她这才总算招了供,“是……是以前的侧妃,小袁夫人,吩咐奴婢干的。”
  ***
  袁蕊华许是也预计到自己的大限就要到期了。
  她现在随随便便被内廷大宫女安置在一春和宫暂时居住,也不知到底以什么封号称谓住在这里,宫人们只恭恭敬敬称呼她一声“娘娘”。
  袁蕊华这天似乎要把自己打扮得特别漂亮,对着菱花镜,手拿一张口脂,轻轻将朱唇小口抿着。
  她没有她姐姐蔻珠长得好看,这是她一直都很有自知之明的事。
  她让小宫女们给她双刀凌云髻插上各式金光闪闪的宝钗发簪,点翠蓝珍珠翡翠碧玺一样样的饰品统统插戴整齐。
  并手扶发髻照镜说:“本宫现在也算是皇上的女人了,再怎么讲,可不能再像以前王府那样穿得寒酸落魄。”
  宫人们弯腰道是,她又让她们去把内务府新送来的一件品月缎绣玉兰花飞蝶襦裙给呈过来,帮她穿上。
  宫人说:“娘娘您今儿打扮得可真好看。”
  袁蕊华翘嘴冷笑:“自然是要打扮得好看些,一会儿陛下就要请人来召见了。就是个死,也要死得风光体面。”
  宫人们面面相觑,不懂她这话里意思。
  ***
  凤仪宫,蔻珠也正对着镜子。
  目光呆滞,眼神无物,倾国倾城的五官姿色,也掩饰不了那气质上如木偶人般麻痹空洞。
  铜镜台前,有一些宫女为讨好她,天不见亮就起床提着花篮子、新鲜采摘了好多大朵大朵尚带着露水的牡丹花准备给她打扮戴。
  她们小心仔细给她梳着头。“皇后娘娘其实即使什么也不戴,都比那春和宫的美多了。”
  蔻珠恍若未闻,仍旧呆滞地坐着,身子动也不动。
  任凭那些宫女如何讨好巴结,想逗她开心,始终不予理睬。
  须臾,李延玉从外面轻步撩衫进来,拿过小宫女们的白玉象牙梳。“让朕来。”
  拿过玉梳的手微一摆,眸光里有深深的疲倦,痛苦,自责。
  吩咐所有宫人都退下去。
  宫女们听话鞠身福礼,很快退下。
  春阳浅色碎金般洒进殿门,炉香花香合溢。
  “……宿昔不梳头,丝发披两肩。婉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
  男人也不知何时将娇妻抱了坐在自己膝上,动作小心又温柔地,给她满头瀑布青丝拿白玉梳子梳着。
  也不知是否故意要打破僵局气氛,甚至涩涩地吟诗开起玩笑。然后又抱着她,拿唇在她耳鬓间厮磨。“你说,是不是何处不可怜?”
  蔻珠是个木头美人,没有回应,眼神是依旧的空洞、呆滞。
  他给她梳头时候,又发现她长了好几根白色的发丝。他的呼吸立即喘不过气来,脏腑要被人挖掉撕碎的感觉。
  他自然是知道的,自从嫁给他,她还不到二十年纪,早就开始长出白发了不是吗?
  据说她时常吃药调理,要不然,现在头发都快白完了。吃那么多调理身体药,可却还是……他拿玉梳的手不停抖。
  直到——“皇上,那小袁夫人来了。”
  .
  一老太监打了帘子进来,静静脚步声,袁蕊华到皇帝跟前一跪。
  “皇上,听说您召见臣妾有事要问。”
  李延玉把手中的那把白玉梳使劲儿拽紧了在手里,尽量保持情绪身体上的淡定平稳,将蔻珠俯身弯腰打一横抱,抱进了里面寝宫用龙凤绣帘隔成的小间。
  蔻珠依旧麻木,他抱她在那儿坐着,她就坐着。
  李延玉这才返身,抖着拿白玉梳的手,把袁蕊华指着:“歹毒贱妇!朕今天非要挖掉你的眼睛不可!”
  袁蕊华抬头一惊。马上低头,怯生生说道:“陛下为着姐姐失明的事,您难过,痛苦,生气,找人发泄都是应该的,臣妾命薄,如今也成了皇上和姐姐的出气发泄筒,想也不觉奇怪了。”
  李延玉一脚狠狠踹过去。“贱妇!——在死之前,告诉朕,为什么要干这样的歹毒事?”
  袁蕊华轻声地道:“臣妾不明皇上这句责备的意思。”
  李延玉又是一脚。袁蕊华立即被踹了在地,口角流出血来。
  袁蕊华凄惨狼狈,道:“臣妾,臣妾还是不知道做错了什么,望陛下明示。”
  李延玉深吁了口气,揉着鼻梁骨。他忽然在这一刻开始怀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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