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王爷的火葬场之路——妙一
时间:2020-11-08 09:08:39

  “……”
  苏友柏又说:“我劝你跟他和好,不是想用孩子的名义来劝说你、绑架你,是真的很希望你终身有个值得托付的依靠,你能够幸福……”
  “那个人,我也成天都在帮你观察琢磨着,这些年来,大概生活的磋磨,已经把他彻底磨损好了……那天,我还问你那乖儿子,为什么会常常喜欢背写那句,‘□□健,君子当自强不息’,猜猜你儿子是怎么回答的?……你儿子说,这句话,都是爹爹要他时刻牢记于心的……”
  “小小的孩子,竟给我解释——因为我们生存的这个世间,天地万物会不停运转,我们的命运都是处于一个变化的过程,而人应该无论面对怎样如何的变化,无常也好,困境挫折也罢……都应该勇往前走……而这,也都是他爹爹,用自己一身经历,在告诉他这个道理。”
  蔻珠大吃一惊。苏友柏触触鼻子,笑,“这个话题,似乎有点严肃了。其实,我回头仔细想一下,如果,我是你前夫,和他从前一样经历,也瘫痪了,就连屎尿都得需要人的帮助才能解决——我会崩溃吗?我想,我会的。我只是个凡人。事实上,他也只是个凡人而已。”
  “蔻珠,我没有经历过他那样的苦难和挫折,也没有体会过他那样人生中的绝望和黑暗,不懂其情,便也无法共鸣……但至少有一点我可以说,如果我是他,我未必还能苟活到现在,未必能做到他今天这样子……”
  蔻珠总算是冷静下来了。品咂琢磨苏友柏这一系列开导和劝诫。
  她轻轻地触摸着对方鼻梁嘴唇。“我要是最先认识的是你,该多好啊!”
  苏友柏苦涩笑笑。又是这句话。“下辈子吧,好吗?下辈子我无论如何等你,我只要你仅仅属于我一个人。从一开始,就只属于我一个人。”
  蔻珠那天一直坐在医馆大厅思索发呆。
  李延玉抱着儿子走过来了,正好,听见她了和苏友柏这段对话,喉结滚了滚,眼眸充盈颗颗晶亮柔韧的东西。
  不得不说,这一刻里,他对苏友柏是感激的,甚至是很服气的。
  只是下辈子?不,下辈子,蔻珠也只能属于他。越想,就对苏友柏越发抱歉了。
  小镇后来发生很多事。
  时下乱世,军阀割据日益加重,短短几年时光,朝廷如一盘散沙,党争,外族时不时来侵,那姓周的毫无治国之才,既无仁心,也无仁政,成日里花天酒地,四处扩建修造行宫,横征暴敛,极度奢侈,百姓们民怨沸腾,纷纷揭竿而起的绿林好汉也越来越多。又时不时会遇上些洪水天灾,渐渐地,就连蔻珠的这家医馆都快要开不下去了。
  每逢遇上天灾闹饥荒的时候,甚至有很多流民跑她这里来抢劫讨食。
  眼下,所有的小情小爱充斥在这些乱世景象里,就如洪水冲走了一粒细沙微不足道。
  小镇大街上乞讨要饭的流民眼瞅越来越多,李延玉在前方也和那些匪贼不停斡旋开战,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刚刚打完一战,那倭人又开始叫嚣想趁势出动了。蔻珠和李延玉这一段段颠沛时光里,骤然间全都醒悟明白,他们俩人的这些小情小爱、纠缠恩怨,在这些生死存亡的天灾战乱面前,简直比芝麻蝇头还小。
  很多年以后,李延玉能顺顺当当群雄中称帝,黄图霸业气势恢宏地重新创建,他总也忘不了,蔻珠断字断句,给他说得明明白白的那一句。
  她说:“是个大男人,你就应该好好去收拾你所扔下的这堆烂摊子……你要我原谅你,行,你先去外面干一番大事业再说。”
  那个时候,他不明白蔻珠只是很不想再见他而已,成天围在她身后跟前,各种低三下四卑微求和讨好。
  在这样的大环境里,他应该做的,只是一个大丈夫该做的事。
  于是,就这样带着如此希望与满腔热血和信念——李延玉发誓,他要重新给她打一片江山和天下回来,并亲自双手供奉到她面前。
  他求和的礼物,就是江上,是帝王之位,是天下的太平盛世和百姓安康。
  儿子,自然最后还是交给了蔻珠亲自抚育。
  在这极度漫长的三年时光里,儿子也七岁了,越来越懂事,伶俐聪慧,已经长得像个小大人了。
  李延玉在外,要给蔻珠打天下求和,蔻珠在内,就依然专攻她的手艺医术,安安静静开医馆,给人坐诊看病。
  ——
  陈总兵的女儿时不时还会来医馆走一趟。
  给蔻珠等带来前方一些李延玉的消息。“那次,他差点死,真的,哎,说起来实在太惊险了!”
  蔻珠一惊,儿子李汝直正边上看棋谱。听了这话,赶紧从小凳子上跳下来,道:“陈姨,陈姨,我爹爹他怎么了?他究竟怎么了?能不能给我说说?”
  “小鬼头!”
  陈娇娇手抚着孩子的头温柔地笑。“你爹爹有惊无险,就放心吧,他没事儿!”
  现在,陈娇娇似乎已经逐渐淡化了对李延玉那份执着、以及走投无路的单相思,时常跑医馆里来,有时,是对蔻珠抱着嫉妒敌意来的,但两个女子相处着相处着,情敌不知为何,似乎慢慢竟成了闺中好友。
 
 
第七十七章 
  盛夏酷暑, 蝉声阵阵,军营中,士兵们即使热得汗流浃背, 也不敢赤着脖子脱下战服,这是军情十分紧张几天。
  陈总兵在营帐中背着手踱步。“总兵大人, 现在, 咱们该怎么办呢?”一个小校尉小声问道。
  陈总兵压着两道黑眉, 始终拿不出个主意。这些年,他女儿陈娇娇不知不觉渐和蔻珠生出诸多古怪的友谊,女儿时不时会将很多军中情况透过他、逐字逐句讲给蔻珠听。李延玉潜滋暗存, 戎马倥偬, 陈娇娇讲给蔻珠的每一句话, 每一道消息,都是刀尖上滚爬, 九死一生。
  陈娇娇或许永远不知道的是,这一次, 李延玉差点一脚踩进鬼门关去见阎王, 却是和自己的父亲有关, 甚至, 是和她息息相关。
  陈总兵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回望这几年里时光, 他盘踞这边关小镇, 和盗匪草寇一直斡旋,久战不下。双方都打得很疲惫, 眼看都处于弹尽粮绝疲乏焦灼状态,最后一次大战,对方惨败,他们赢了。李延玉提出招安计划, 那边,也经三思挣扎过后,终于难得答应。这本应是件非常值得庆贺高兴的事。上次,桃花寨的寨主简槐不慎为他们这边军队所俘虏,受尽折磨,最后,是李延玉为思长久之计,将人给放了。
  这样的放虎归山,算是一个大赌。陈总兵自然怀疑过,不过,这都已经没有关系了。
  简槐后来平安回桃花寨后,开始认真分析起来——他这个人,当年,因朝廷腐朽,失手错杀了一贪官污吏,从此,不得不落为流寇盗匪,算起,他也算是贵族出生的忠臣良将之后。他一心还是想报效朝廷,奈何,身不由己,不得不被逼到桃花寨这地方当起匪头子。可若是,有伯乐愿意赏识器重他,有明君可以辅佐,所谓良禽择木而栖——再后来,他慢慢去打听上次放走他的那李参将,这一打探,简槐便心潮澎湃,万种思量。
  原来,对方的身份是皇帝,是潜困在沙滩的真龙天子。
  “——愿意接受招安!”
  这是他很郑重地、自觉很明智兴奋热血的一个决定。
  简槐的目的自然是东山再起,重振家族声名,洗去身上冤屈,并幻想自己有朝能成为一个如李斯、仲舒那样的人。
  桃花寨内部分化矛盾争斗也日益激烈严重。简槐是大寨主,当然,他愿意接受朝廷招安,但自然便有反对不同的声音。
  断港绝潢的坎坷潦倒穷徒,大多构成这帮匪寇们的主力,这些人厌恨朝廷,受不得拘束,对朝廷早就失去了希望与信任。
  桃花寨这边也分出了三拨人,一拨,中立派,拿不定主意;一拨,是愿意接受招安;而另一拨,则誓死反对。
  最后,他们居然还是达成了协议。
  那坐二把交椅的匪头说,“不行,我还得好好再考察考察这个人。说他是皇帝出生,如果,我们真的愿意接受招安,归顺于他,今后,若是扶持他重新坐回龙椅,他会不会真如信上所说,器重我们?”
  因此,势必要李延玉孤身前往,手上一个兵不带,亲自来谈判,共商今后诸事。
  桃花寨的二寨主是个悍匪出生,此人凶奸狡猾,据说他有三绝,刀绝,剑绝,走夜路不用照灯,眼睛比橇犬猫头鹰还灵。
  ***
  李延玉最后还是孤身前去了。此间会有什么危机凶险,其实,他也是料想过的。
  然而,不入地狱,就成不了佛。他也必须得去。
  “李参将,您请先用茶。”
  李延玉着月白色锦服,腰束革带,将他率先招呼引入议事大厅的是一身穿绿衣的小丫鬟,丫鬟手捧茶盏给他礼貌沏了茶,还有几个喽啰在外面站岗放哨。
  正值炎热夏日,清风寨守卫森严,布局严谨,石头堆砌而成的围墙广阔高助,绵延数里,无论是寨门、哨寨、风火台、兵营、粮仓、跑马道、议事厅的设计,都让李延玉不得不感叹,怪道打了那么年都攻不下来,他们占据好地势位置就罢了,就连要塞驻兵的守防,也是暗藏讲究机括。尤此山寨更兼栈道峭岩,绝壁无它径,当真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李延玉淡淡接过丫鬟手中的茶:“真是好茶,你们寨主什么时候出来?”
  “回军爷话。”丫鬟微笑:“大寨主今日临死有事儿恐不得空闲,呆会儿,二寨主会过来和军爷亲自谈判协商。”
  听到这里,李延玉暗吁一口气,事情,有了变化。
  他自然不会去喝丫鬟手中的茶,假模假式啜两口,恐里面会有蒙汗药,等半天还不见寨主出来,果然,趁着丫鬟不备,将手中的碗往地装不小心一洒,一只狗跑了过来,地上舔着。李延玉极度冷静观察那狗,果然,片刻功夫就晕阙睡了过去。他立即起身,对跟前丫鬟微笑拱手道:“今日若是你们大寨主不得空闲,那改日再议,本将先告辞。”
  袍角一撂,作势就要离开。
  “哈哈哈——”
  忽闻听得一阵诡谲粗鄙的冷笑声,“来人,把他给我捆起来,吊在这大寨门前!”
  咻咻咻几道机关暗开暗合声,李延玉拿起手中的剑正要拔,可来不及了,一个大网,像猎兽网鱼似地将他瞬间网起来。
  李延玉吃了一惊,正自挣扎,只见宽敞偌大的议事厅门口气势汹汹走来个四十左右男人,个子高瘦,眼露两道凶狠精光,身穿黑衣斗篷,一群喽啰们紧跟在他身后。李延玉自是明白,这或许就被称为鹰头猎豹的那个二寨主。他一声令下,邪笑着让属下把李延玉给捆起,然后吊在大寨门楼前,并摸出一把雪亮匕首,将李延玉头上玉冠猛一扯,割了他一大缕头发,交给一喽啰:“你跑一趟,让那个姓陈的来这里应战,否则,我就活生生折磨死他!”
  并道:“三天为期限。”
  李延玉须臾还真就被捆粽子似捆绑吊了起来。
  暴晒的酷热夏日,他被这桃花寨的匪徒们像升旗帜一样,高高地吊在那寨门前,像要暴晒一块腊肉似地。
  ——
  陈总兵紧皱眉头叹着气。
  现如今的情势,他是绝不可能轻易冒险出兵的。
  临行出发前,李延玉也事实上也跟他多次商议过,若事情有变,就让他如何抄路布阵、如何机智前来营救种种安排。
  他这其实也不算是后悔了。那些匪贼们素来狡猾奸诈,要不然,也不会多年领兵僵持不下,至今都没闯过那山寨的诸多重要关口。那二寨主突然毁约叛变了,又以李延玉要挟,肯定会中圈套机关……不,他可不能凭白损失那么多的士兵。
  思来想去,陈总兵忽然对来报告的敌军使者喽啰道:“要本总兵前来应战可以,除非,这李参将答应以后娶我的女儿。并且,你们可以做个见证。”
  使者喽啰们表情复杂,便赶紧去了。
  ——
  夏日的太阳烤得整个山寨如照在一口大铁锅里,下面架着柴火,上面直沸腾冒烟。
  李延玉已经被整整吊了两天,滴水未沾。
  使者喽啰们把陈总兵的话仔细逐一传给他听,他低垂的密睫,微微抬了抬,嘴角干裂发紫,只冷笑一声。
  喽啰道:“哎呀,你倒是说话呀!他让你答应娶他女儿,就会带兵来换你,我们二寨主也会把你给放了,你到底点个头呀!”
  李延玉依旧冷笑,闭着眼睛。他们会把他给放了,这倒是真话。
  现在,落在这些匪徒们手里,就如人质,那桃花寨的人想要的是陈总兵几十万的兵马覆灭,换他一个,自然是值的。
  如此,喽啰们一次次劝,李延玉始终未肯答应点头。
  陈总兵那边,也气得要死,摔东西砸茶杯的。“我女儿就那么不值钱吗?即使都这种情况了,他居然还是不肯点头!”
  “要不,让属下冒险过去劝劝他?”一小将士道。
  事关两边一场激烈交战,敌方那边派一个使者来劝说也是兵家常见之事。
  李延玉仍旧被五花大绑吊在那寨楼前,眼看已经快脱水,奄奄一息,昏迷不醒。
  那陈总兵派过劝说的小将士来了,一口一句,口水都快要说干了:“李参将,男儿有志,不在当下,要懂识务随机应变,您到底给点个头,末将好回去给总兵大人禀道。”“……”其实,有那么一刻,李延玉内心都是闪过动摇的。他嘴唇焦干,身体所受的酷刑折磨已经超越了本能极限,再这样下去,他只有被暴晒吊死在那儿。
  “你回去吧。”
  他疲惫有气无力抬了抬睫毛,用眼神冷漠决绝暗示,他不会受人要挟,不会娶总兵大人的女儿。
  那将士脸色大变,觉得这个男人脑子是不是进水故意装蠢。
  那桃花寨的二寨主表情复杂,一直打量着李延玉,像在思索什么,心忖:传说是个窝囊废皇帝,登基不到两年就被赶下宝座……这样看来,可到底也算是个血性汉子。他越发愤怒暴躁,“来人,拿水来泼!别这么轻易让他死了!”
  此人是他计划安排的关键,那陈总兵能不能如愿应战,成败就在这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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