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王爷的火葬场之路——妙一
时间:2020-11-08 09:08:39

  那人目光还是警惕戒备。
  李延玉又道:“其实,我和壮士一样,咱们成日里打打杀杀,拼得你死我活,可为的到底是什么,为的,不就是天百姓,除暴安良?既然,大家目的都一样,又何必你死我活,刀剑相拼。”
  简槐疲惫笑:“你想劝我?放我走的目的,无非就是打感情义气牌,想令我乖乖地接受朝廷招安。”眼神流露,算了吧,你们别痴心做梦!
  李延玉倒不跟他多说:“壮士你到底走还是不走?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呆会儿,说不定就后悔了?”
  简槐想了想,深吁一口气,趔趔趄趄,带着满身的伤,复杂看李延玉一眼,给他拱拱袖,以示谢意,便顺着李延玉指示方向,极快翻身上了马背。
  李延玉忽然道:“等等!壮士,请往这边走。”
  简槐豁然脸色大变,把身子一侧,有个刺客,直直竟往他这边行来。那刺客,作士兵打扮,蒙着黑面,几番交手。李延玉急忙抽腰间佩刀上前,也和那刺客拼起来。
  “壮士赶快走!莫再被人发现了。”
  李延玉这里一边和那刺客拼,一边护送盗匪头子简槐,简槐深吸了口气。他自然明白了,应该是桃花寨里的人——想趁此置他于死地。
  李延玉和那刺客拼了好一会儿,如此,惊动帐中许多打瞌睡的士兵,眼见那简槐已彻底逃得干干净净,刺客自知抵不过,也赶紧连忙乘马逃脱。
  一大堆士兵围上来:“李参将?李参将?”
  李延玉佯装勃然色变,捂着胸窝子大惊慌道:“不好!有人已经把简槐救走了!”
  ……
  李延玉这日晚上自然又受了伤。
  军帐中,陈总兵气得直砸杯子又摔东西,“这帮没用的废物,连个犯人都看不好!”
  军医给李延玉包扎:“呀!李参将这次可伤得不轻啊!千万不可乱动弹,我这给你包好了,就要好生休息养伤才是。”
  伤在距离心脏要害处两寸多宽,自是被那刺客所刺重,当然,他这一受伤,陈总兵这边人自然对他私下放走简槐一事便少了很多猜疑。
  诸事不提。
  军营四周,布满岗哨,陈总兵此人一向防心重,故而因此,这天晚上,出了这等事,加之简槐被刺客救走,之后便下令越发防备之周密,水泄不通。
  一只飞蛾在营帐案台飞来绕去。
  李延玉单手捂着心窝子,闭目休憩片刻,气喘吁吁,俊面煞白,到底撑剑强站起来。
  一小兵赶紧搀道:“哟,李参将,这可使不得,你不是又要回去吧?”
  李延玉和这小兵交情甚深,倒是坦诚:“本将要赶回去看我妻儿,今天晚上,还得麻烦你帮我置置夜。”便把袖中一锭白花花银子往小兵手上掷过去。小兵道:“李参将,说实在的,我帮您置夜也没什么,您给不给银子都无所谓。但是,您真的不能走啊!你身上那么重的伤,可不比往常。”
  “废话,少哆嗦。”李延玉也不和小兵多说,又让他帮忙去牵马匹。这军营,四面环山饶水,距离蔻珠那处医馆也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重要的是连夜骑马也并不好走,林林总总,加起来至少有两个多时辰。小兵没有办法,只得由着他,给他牵了马。“哎!真是个痴情种也!”
  又摇头:“但愿,别死在路上了……那么重的伤势。”
  夜风呼啸,李延玉驾马策鞭快速行驶在山道,就像往常一样,头顶是几颗微茫寥落的星,以及一轮皓白的月亮。他今天,也许是真伤得太重了。
  行路行到一半,手按着胸窝上纱布,痛得开始额冒冷汗,骑坐马背,上半身开始摇摇欲坠,想是伤口也震裂开了,一摸,借着月光看,手上竟沾了好多鲜血。他抬头看看远方遥远漆黑被月色笼罩下的山路,猛甩甩头——
  他回想起时常给蔻珠说过的话:“只要不遇军情紧急,你放心,我就是爬着,都会回来看你们母子俩的!”
  他轻勾薄唇,突地冷笑一声。他知道,她对他的这番承诺应该从来不当回事,也不会放心上的。
  李延玉忽觉得有些委屈和失落,到底深吁一口气,想想,继续坚持策鞭前行。
  ***
  却说陈总兵府近处,因有小厮半夜在周边巡逻打更,打着呵欠,一时尿急,便放下更鼓,去围墙边撒尿。又撒着尿着,忽把眼一睁,见有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男子穿军服铠甲,受着伤昏倒在地。枣红色马在边上不停踢蹄喷气,小厮赶紧三下两下系好裤带,走上前去扶:“哟!这可不是李参将吗?!”
  只觉邀功谄媚的机会来了,赶紧将李延玉费尽吃奶的力气扶上马背,牵着马,走到总兵府上大门口。“——快开门呐!你们开门!”
  须臾看守房门的护卫豁朗一声,打开大门,“这谁呀谁呀?半夜三更敲什么敲?!——哟!”
  也是一看,眼都瞪大了。“这是李参将?!”
  然后赶紧去内院通知总兵府上小姐陈娇娇。
  “小姐,小姐……您快来看看,这谁?”
  陈娇娇知道自己很犯贱。眼见男人满身血污,昏倒在自己府上家门的一刹那,整颗心都痛得快揪起来了。
  也不顾形象廉耻和大家闺秀礼仪,匆匆穿戴收拾整齐,连母亲都不告诉。“你们,快去,快去。”
  她哆哆嗦嗦吩咐丫头们道:“打水,找纱布剪刀来。”
  着令几个粗壮婆子将男人赶紧脱鞋搀上闺房绣床。
  一丫鬟道:“小姐,这李参将,他今儿怎么成了这样子?他不是人应该在军营吗?”
  另一丫头冷哼一声,“受了伤,还是着急回来看他那位前妻呗……这也谁也没好猜的?我看,活该!”
  陈娇娇蹙额示意两个丫头都别吵,她亲自给他拧帕子擦脸,然后又用剪刀小心翼翼剪开男人身上裹在胸前纱布。
  她差点一下胃部不适,她从没看过那么多鲜血,整个脸都白了,手一直抖。
  一丫头道:“小姐,我看,您还是别弄了,他那前妻是个女大夫,咱们就丢给她去弄吧!”
  陈娇娇脸越发煞白,没说话,发着抖,还是忍着胃部那些不适,仔细小心给他擦拭处理胸前伤口,给他上药包扎。
  ***
  一会儿,男人痛醒了,徐徐睁开眼。
  陈娇娇笑道:“呀,李公子,您可醒了?”
  李延玉还以为是妻子蔻珠,正要把手一捉。
  陈娇娇吃地一下,赶紧羞涩地从对方手掌心抽出。
  李延玉一惊,这才彻底清醒过来,发现并非妻子蔻珠,心底一阵荒凉,咬着牙,挣扎吃力地从床上起来,给自己趿鞋穿,看样子就要走。
  陈娇娇道:“李公子,你的伤?”
  李延玉一边抖着手,一边吃力穿衣服外袍,“没事。”
  他淡淡说,整了整袖子。手按着胸,踉踉跄跄模样狼狈就往外走。
  陈娇娇赶紧上前追过去道:“你这人简直是不要命了吗?你身上的伤那么重,就在这里将就歇息一晚再走?”
  李延玉顿步回头,说声多谢,不用了,便又吃力艰难地捂着胸,忍着痛出得门去。
  陈娇娇一下哭出哽咽声来。
  如此都留不住。
  一屁股坐在绣凳上。
  丫鬟赶紧劝道:“小姐,这人就是不知好歹,把人好心当驴肝肺,要是死在了外面,就是他活该!”
  陈娇娇抱着小丫头哭:“你们说,我哪里不好?我真不如他那个前妻。”
  丫鬟连忙劝慰道:“小姐,别哭了。”
  陈娇娇伤感地又道:“算了,你们还是找人护送他回去吧?这人倔,我怕他真死在了外头。”
  那丫鬟哀其不争道:“小姐,您真的范不着去管他,他就是死在外头,自有他前妻去可怜,去哭,小姐,您真用不着的呀!”
  陈娇娇越发伤心难过了。“我,我也没有办法,管不了自己……”
  想了想,还是袖子擦擦眼角,冷静说:“你们还是快叫个人去吧,让好好跟着看着,将他送到医馆,要看他平平安安地回去才是。”
 
 
第七十五章 
  桃花镇地处江海流域一带, 每到七八月份便入一段很长时间的阴沉梅雨天气,医馆有好多东西都开始发霉,终于遇见一个爽朗晴日, 蔻珠在后院细心晒着药材。那日晚上,李延玉因受重伤, 差点也昏迷倒在医馆的大门口, 她吃惊错愕, 自然各种悉心上药包扎,又亲自熬药煎药嘱咐对方服了,表情依旧淡淡的, 冷眉漠眸, 男人都即使已经做到那份上, 对蔻珠来说,似乎没有任何感动软化的点, 就像个万年冰雕一样。
  真是十年河东,十年河西, 昔日这对夫妻的种种画面开始轮流循环, 只不过, 是换成了讨好对方的是李延玉, 那个始终冰雪不化的, 是蔻珠。
  李延玉有时很伤感, 自尊心俨然也受到伤害打击,以前, 他是如何冷冰冰对她,她现在,便如此冷冷冰冰地也这么回应。
  他受了伤,很严重, 那几天竟是连军营也不能去了,成日躺在床上修养调息。
  他有时想借着躺床上养伤的当口,看她来给自己换纱布端药种种,便对她趁势撒娇,希望她可以心软一番,然而,女人表情却还是越来越冷淡。
  有一次,他端着她给他送来的一碗药,正喝着。
  蔻珠说:“以后,你就莫再这样了!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子,既然受了伤,军营都嘱咐你不能骑马赶路,你就别回来了。”
  李延玉见她终于肯和自己说这样体贴话,以为是关心自己,赶紧放下药碗,递她手上讨好似笑道:“没关系!我说过,只要我能回来,便一定会回来。”
  蔻珠把药碗重重往小桌上一搁,冷冷盯着他,丝毫不领情:“我受不起,这样总行了吗!你是做贼心虚还是什么原因呢?我不会领你的情的……你听说过这样一句话没有,无事对你好,非奸即盗!”
  抬起下巴,便转身漠然走了。
  李延玉慢慢把身子往床后躺,闭着眼睛,心如刀割。
  他儿子小汝直在床头旁边搬了张小凳子、乖乖地坐着给他念诗文听,“爹爹,爹爹,‘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十四为君妇,羞颜未尝开’……什么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呀?”
  儿子的这番问话,更是让李延玉五脏六腑被什么狠狠一撕裂,快要捅碎一般——
  “算起,妾身与王爷自总角就相识了,别的夫妻,这样可以称之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妾身每每读至李白的那首《长干行》,读至那一句‘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我们两个……不算。”
  “……”
  李延玉记得很清楚,当时,他是这样绝情决意回答。
  李延玉不敢去看儿子那天真好奇的瞳眸。他伸手把胸口上衣领紧紧拽扯着,呼吸急促猛喘了起来。
  儿子忙放下书,“爹爹,爹爹,你又痛痛了是不是,小直给你吹吹。”
  李延玉没法形容这样的感觉。他急忙拽着儿子小手,像拽着一根救命浮木稻草,说:“爹爹这是报应……孩子,你以后万可不要像你爹爹学习,遇见了好姑娘,她对你好,要懂得惜福感恩,知道吗?”
  儿子似懂非懂,天真稚嫩的小脸写满疑惑,像在思考。
  ***
  且说因为得知李延玉那日受了重伤,陈娇娇时不时会来医馆探视。
  她有时会打着父亲名头,借口谎称是父亲陈总兵的嘱托说,“李参将,我父亲特让我给你送点东西,这些,都是上好的人参燕窝,您就把它们收下吧!”
  每次一来绝不是空手,命左右两边的丫鬟拿了一包又一包的补品上好药材。
  当然,陈娇娇有时也会借口是来医馆找蔻珠或者苏友柏询问自己喘症种种……总之,哪种借口方便,哪种就来。
  蔻珠无动于衷,连冷眼都懒得转过去看两人一番,依旧前前后后,忙上忙下,白天,去医馆给病人问诊开药,天色晚了,依旧回来收拾屋子教养孩子。
  陈娇娇打量蔻珠的脸一直冷若冰霜,便对李延玉假模假式叹道:“呀,我是不是来得很不巧,您这位前妻好像不太高兴。”
  她要是真不高兴就好了……
  李延玉口腹苦涩,心里百般不是滋味,其实,他有时等这陈娇娇坐在跟前寒暄嘘寒问暖,就是想借机去察看蔻珠脸上各种反应——见她始终雷打不动、无动于衷,一点醋意也没有,心里越发像这雨天凉飕飕冷了。便让陈娇娇将那些东西礼物都带走,说自己不需要,同时也谢过。
  甚至疲惫地不耐烦摆手:“你一个姑娘家,又是大家闺秀,还未出阁,你三天两头跑这里来找我,你就不怕别人背后说三道四诬陷你吗?你不要名声,我却是要的。我已经有妻子儿子了,就算没和她复婚,那也是迟早的事,以后,你就不要再来了。”
  陈娇娇眼睛里含着两泡泪,气得没法,宛如胸口被对方狠狠扎了无数刀,只得又令丫鬟带着手上大堆未送出去的礼物一脸愤怨走了。
  李延玉哀声叹了口气,什么是该来的不来,该走的不走,他现在,可算体会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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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近黄昏,空中又飘起一颗颗细小雨丝。蔻珠手撑一把油纸伞。
  她到底还是又来到了那个地方——历经千辛万苦,时常找,时常等。
  是的,就是那个西域神婆,号称会给人催眠、想起前世今生的老妪。
  蔻珠最近一忙活停下来,就又会在那天河灯节晚上老妪所出现的地方不停寻找她、等她。
  她弯弯嘴角,笑了,今天,可总算是等到了。
  “婆婆,是我,您可还记得我吗?”
  她收拢了雨伞,慢慢地蹲下来,轻轻从袖袋掏出几枚铜板递给那老妪。
  老太婆还是那天同样的装束,穿得脏兮兮,破破烂烂的。头上脸上围罩着一条长长的麻花酱紫色面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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