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东宫女官——张佳音
时间:2020-11-08 09:14:55

  太子坚定地点头,“是,胤礽必定努力习得更多本事,守护我大清河山无恙。”
  这是个少年人的热血,莫说太皇太后和苏麻喇姑,便是容歆,也期待着他的未来如他所说一般,无悔无憾。
  太皇太后需得早睡,戌时中容歆便随太子回去,康熙二十二年在这样一个温馨的夜晚安稳地度过。
  第二日起来,大雪依然未停。
  侍从们早早便起来清扫,可积雪堵门,他们单是出屋便废了不少时间,更莫要说清扫平地上足有一尺厚的雪。
  容歆起来后,见侍从们刚扫完,身后便又积了一层,便穿了她唯一那双牛皮靴,吩咐绿沈和雪青照看太子,带着人去太皇太后的院子里。
  几乎行宫所有的侍从皆在各处清扫,容歆也寻了一个工具,一起开路,艰难跋涉时,问行宫中一个老人:“京中都少有这般大的雪,山西呢?”
  “回容女官,奴才记忆中也从未见过如此大雪……”他说时,满脸的忧愁。
  容歆行至露台,向山下望了一眼,满眼皆白,再无二色,心中叹息,“先去太皇太后处吧。”
  她到时,太皇太后已起床,容歆也不隐瞒,直接对太皇太后道:“太皇太后容禀,这场雪多年未遇,如今山路被大雪封死,雪又不知何时会停,行宫内的日子恐怕有些难处……”
  “你有何想法,直说便是。”
  “奴才是想,为防万一,缩减份例,尽可能节省炭和粮食。”容歆微顿,请示道,“天寒地冻,不若教侍从们集中待在几处屋内烧火取暖,太皇太后以为如何?”
  上位者恐怕不在意奴仆的命,容歆却是没办法眼睁睁看着这么些人冻伤的。
  方才她过来时便见到,有些人甚至连御寒的衣物也不齐备,恐怕极易风寒,若是放任不管,不知多少人要在这一场雪中丧命。
  况且人心难测,他们孤零零在此,若是有人心生偏激,便是有守卫,也是极麻烦的。
  而太皇太后深谋远虑,并未有犹豫,直接便道:“皇上和哀家既然将行宫全权交托于你,你自由行事便可,不必特意来回我。”
  容歆一听,立即躬身应道:“是,奴才遵命。”
  “教胤礽也搬到我这里来,能省一些便是一些。”
  容歆立即拜下,“太皇太后仁慈!”
  她在太皇太后处稍作停留便回了太子那儿,直接便吩咐人为太子收拾东西搬过去,随即便开始安排行宫诸人如何安然度过这一场大雪。
  雪不停便扫不尽,容歆便只要求侍从们将必经之扫出一条通道,且也不必一直待在外头,以不耽误各处运作的前提下,按照雪量,轮班半个时辰扫一次。
  御寒的衣物,有些人有富余,她便以自己的名义租借下来,一日几文钱的租金皆由她付,暂时让冬衣简薄的宫侍御寒。
  驱寒汤也常备着,便是清一些,好歹每个人都能分到,务必保证尽可能少生病,不要耗费药材。
  还有一些其他安排,容歆一步步交代下去,有条不紊。
  而这一场雪从除夕开始下,到正月初三,只偶尔会小一些,一直未曾停下,有些地方的积雪甚至已有一人高,谁也看不到它的尽头。
  行宫中众人心中有忧虑,却并未乱起来。
  容歆或许做得不是最好的,却尽可能地保全着大家的性命,行宫中的侍从们皆看在眼里,也极力完成她的所有吩咐。
  这场雪对本地来说,已是大灾,太子有爱民之心,读书之余,听说雪灾的危害之大,难以估计,忍不住担心起百姓的安危。
  他眼见着容歆安排行宫诸人,又忧心储备的粮食柴火不足以支撑更久,叹道:“行宫尚且如此,不知山下百姓如何,我身为太子,只能坐等,实在难以心安!”
  容歆放下账本,安抚道:“想必地方官员会有所行动,殿下切勿太过担心。”
  太子攥着笔久未动,忽然抬头道:“姑姑,我身为太子,无法在百姓受灾时视而不见……我想下山……”
  “这……”容歆不知该说和规劝。
  太子有仁爱之心是好事,可他年幼,又无实权,下山也起不了多大作用。而太子若是发生了什么意外,所有人皆负担不起,恐怕会极力阻拦。
  然而太子既已说出来,便越发的坚定,“姑姑,我要下山!哪怕只是领着人为一户人家撑起倒塌的屋子也好。”
  他这般,容歆是极骄傲的,可却说不出直接支持的话,只道:“您若是能说动太皇太后,我便为您安排;若是说不动,便安安分分地待在山上。”
  太子便是知道自己的想法过于任性,也着实无法稳坐于此,便去请求太皇太后应允他下山。
  太皇太后自然是不许地,然她不同意,太子便长跪于地,绝不起身。
  他头一次这般固执,太皇太后拗不过他,便软和下语气,劝道:“往山下去的路至今还未通,你一个孩子,如何出去?”
  太子回道:“皇阿玛回京前,命官永镇把总及几百士兵听命与胤礽,此时正可号令。”
  “他们不是正在清路吗?你还有何人可用?”太皇太后语气渐渐严厉,“太子,莫要意气用事。”
  容歆先前为表不赞同太子的想法,便立于太皇太后身侧,此时见太皇太后的话难住太子,而他满眼失落、备受打击的模样,顿时便不忍起来。
  一片仁心受挫和可能却不见得会发生的意外……
  二选其一,容歆自然是不愿意太子的成长有这样的不如意的,遂犹豫过后,悄悄用手指了指寺庙的方向。
  太子顺着她的手指微微转动眼睛,瞬间福至心灵,欢喜地对太皇太后道:“五台山上僧人千余人,他们平素便常施粥救济贫苦百姓,若是胤礽提出下山赈济百姓,想必各位住持不会拒绝。”
  和尚又不是真的就不懂凡俗之事,当然不可能拒绝储君如此提议。
  而容歆见太皇太后侧头看向她,立时作出一副想象不到的惊讶模样,无辜道:“太皇太后,您看这可如何是好?”
  太皇太后瞪她一眼,随即对太子道:“你若是执意如此,哀家是管不了的,但也别想哀家为你筹谋,也不许容歆帮你。”
  太子叩谢,洒脱地应道:“胤礽能做便做,做不到也已尽力,再无二话!”
  太皇太后见状,无力地挥挥手,“想去便去吧,只一个,保重好自己。”
  “是。”
  太子离开,太皇太后望着他的背影悠悠道:“有如此储君,是百姓之福……”
  容歆与苏麻喇姑双双点头。
  下一刻,太皇太后瞪向容歆,“容歆,你说哀家该如何罚你?”
  容歆立刻跪下,并不为自己开脱,只道:“奴才认错,也不会为太子殿下援手,只求太皇太后允许奴才跟随太子下山。”
  “你如何便确定他能独自统筹各寺庙,顺利下山?”
  容歆微微露出个笑容,笃信道:“太子殿下定然不负太皇太后的期望。”
  太皇太后口是心非道:“哀家可未曾应允他胡闹。”
 
 
第72章 
  太子从前只专注于读书, 并未真正领过任何差事, 然他确实是十分能为的储君, 只两日, 便和各峰寺庙住持沟通妥当, 号令几百士兵和千余僧人,一并以五台山为中心, 向周围辐射救助百姓。
  而他又从中调拨一部分人,为他开路, 前往岱州府。
  众人途经第一个村庄, 村中的房屋有不少倒塌陷于积雪之中, 数百村人围着被褥躲在背风处避寒, 上无片瓦遮挡风雪。
  成年人将孩子们围在中间,所有人的脸皆被冻青,有些人甚至还有冻疮, 他们睁着的眼中, 全都是绝望和凄苦。
  莫说是太子,便是容歆, 也从未亲眼见识过这样的惨状,竟是不忍再看下去,扭开头却见太子竟是红了眼眶。
  “太子?”
  “嗯。”太子瓮声瓮气地应了一声, 哽咽道,“姑姑, 我若是没下山, 许是永远也不会知道, 百姓受苦时是何等惨痛模样……”
  他眼也不眨地看着危墙之下的百姓,无暇顾及眉毛和睫毛都结了霜,眼中满是刺痛。
  容歆从大氅中伸出手,在他头上拍了拍,道:“太子,现在不是伤怀之时,别忘了您下山的目的。”
  太子抽了抽鼻子,重重地点头,吩咐道:“速去盘点村中伤亡数,寻一处可遮风雪之所,将人一并安置进去。”
  “是,太子殿下。”
  士兵们应完便进入村子深处忙活起来,而容歆则是带着剩余几人,径直往村北围墙房屋看起来十分完好的一户人家行去。
  对比村中其他人的茅草屋,这一户几乎是“大户人家”了。
  他们这一群人数不少,来到村子里动静不小,到达那处土胚砖房时,隐约能看见门缝内有人影晃动,显然是知道他们进村子了。
  随行一护卫上前叫门:“有人吗!开门!”
  他这声音颇嚣张,容歆只微微侧目,便又收回视线,并未出言阻止。
  而他话音刚落,面前的木门便打开来,明显这样的态度效率更高。
  “你们、你们是甚么人?”
  那是一个干瘦的中年男人,不同于先前见到的村人脸色极难看,他倒是还有几分精气神。
  此时中年男人看着他们的眼神,有三分畏惧、三分戒备以及四分小心。
  太子叫住敲门的护卫,客气道:“这位老乡,可否容我们进去说话?”
  中年男人看了一眼他身后的众多护卫,犹犹豫豫地让开身,勉强道:“公子请进。”
  太子率先踏进去,容歆落后一步,抬手拽住先前敲门的护卫,吩咐道:“你在这儿等着人来。”
  那护卫,也就是安和亲王岳乐的儿子经希,今年才十七岁,二十一年时已封多罗僖郡王,去年随同前往五台山,后又被康熙留下保护太皇太后和太子。
  先前太子与容歆说过随行人中有经希,然而他一直躲着容歆,还是此番下山,两人才正式打了个照面。
  经希比起那年,身量更高,或许是因为已成婚,脸上少了几分稚气,至于成熟稳重……从他躲人的行为上来看,显然是没长进多少。
  而他此时一听容歆的话,默默将脚从门槛上收回,再不复先前嚣张的模样,老老实实地守门。
  此行只容歆一个女人,所以为了方便,穿了一身男装,大氅也是深色的。
  她这个年纪,也不必那般顾忌男女大防,直接解开绑带,将大氅递向经希,道:“外头冷,遮着些风。”
  经希面上纠结地功夫,容歆已经将大氅扔给他,匆匆转身快步追上太子。
  她进屋前,眼睛在院中匆匆扫了一眼便收回,随后便站在太子身后,打量着聚在正堂内取暖的十口人。
  先前为他们开门的中年男人走回到一个老汉身后,如果容歆未猜错,便是这家的大家长,也就是中年男人的父亲。
  其余人看长相,约莫便是儿子儿媳和孙子孙女。
  容歆目光在面色红润的男孩儿和脸色蜡黄的女孩儿身上一顿,又若无其事的移开,安静地听太子和他们说话。
  “不知这位小公子从哪里来?为何风雪交加之际来我们这偏远村子?”老汉谨慎开口问道。
  太子并未自报家门,而是反问道:“我一路行来,唯独您家的房子好些,老人家可是在村中德高望重?”
  老汉眼神在他们身上来回审视片刻,回道:“我便是这村中的村长。”
  太子眼神一瞬间极冷,强压着怒意质问:“既是村长,为何村民风雪中露宿,你却毫无作为?”
  老汉身后另一个年轻些的男人恼怒地上前一步,“你这人……”
  老汉拦住冲动的小儿子,镇定道:“小公子一身贵气,老头子也得罪不起,不若便与您实心实意地说一句。”
  太子不置可否,微一抬手,示意要听他如何说。
  “去年秋,太原府的一场地动,岱州等地尤为严重,各处庐舍田产损失惨重,我们村子稍好些却也艰难,便是我家中也不过是勉强度日。”
  太子听他此言,微微垂下眼帘。
  去年他们启程后不久,山西省便发生大地震,涉及十五州县,其中岱州、崞县、繁峙等地震灾最为严重,康熙便临时在此行目的中添了赈灾一项。
  而容歆随着他的话,轻轻扫过墙垛及墙面,确有些新旧泥抹墙形成的差色,应不是假话。
  “老头子是村长不错,可已经做主将村中祠堂开放给一部分村民度过雪灾,其余……我尚且自顾不暇,实在是无能为力。”
  老村长长叹一声,颓丧道:“我如今扰了祖先清净,但好歹保全了一部分人,日后入了土,只求祖先不怪罪于我才是。”
  他这一番话也算情真意切,然而太子一针见血地问道:“敢问村长,你是如何筛选何人能进祠堂的?”
  “这……”
  老村长脸色骤变,容歆看着太子的侧脸,眼神中带出一抹笑意。
  老村长的小儿子从父亲身后闯出,狡辩道:“我们村子的事,不需要外人插手!”
  正在此时,经希敲门进来,“太……”
  太子未等他说出后面的话,冲着老村长等人一拍桌子,怒道:“我乃安和亲王岳乐之子,圣上亲封的多罗僖郡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何来外人?!”
  经希满脸茫然,太子是多罗僖郡王,那他是谁?不敢想……
  太子却不管他如何发懵,严肃道:“将本郡王的印信拿过来。”
  经希对上他的视线,行动未经大脑的指令,直接掏出自己的郡王银印,呈给太子。
  老村长一家也只村长一人见过县令而已,何曾想过有一日家中会出现一个郡王,早就被震住了。
  此时他们见这小公子拿着一个看起来便很不俗的银印,根本不敢细看,噗通一声全都跪下,求饶道:“郡王饶命!郡王饶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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