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东宫女官——张佳音
时间:2020-11-08 09:14:55

  卫氏眼里现出弄弄的愧疚,忽而眼神一厉,似是下了什么决心。
  容歆一直便用余光注意着她,见状,暗道一声“不好”,动作迅疾地死死捏住卫氏的下巴,使其微微张口无法合拢。
  “唔——唔——”
  容歆最厌烦用死来逃避责任的人,手上力道加重,眼神止住旁边的人,冷笑一声,道:“你若是想死,在宫中时便该一头撞死,一了百了。现下跑到我这里寻死,教我惹得一身腥,你也敢?”
  “唔、唔……”卫氏试图摇头,然而动弹不得,眼泪从眼角缓缓流下。
  “你既说是为了八阿哥,我今日便明明白白地告诉你,倘若你身死,你便完完全全坐实了罪名,八阿哥永远都不会知道,他为何不被皇阿玛喜爱,为何教钮祜禄贵妃厌弃,为何孤立无援。”
  “多好的孩子,你若是真心为他着想,最好想清楚,谁才是真正做主的人!”容歆松开手,冲着外头喊道,“来人,将卫庶妃带到蝶集阁安置。”
  两个小太监走进来,一左一右地立在卫氏身边,态度强硬地直接将人带走。
  这时,一直在旁边不曾插言的人才出声道:“容女官,蝶集阁是何处?不派人严加看守吗?”
  容歆转向他,无奈道:“小郡王,您一个郡王,这般闲吗?押送个人也值当您纡尊降贵、亲力亲为?”
  经希翘着二郎腿,吊儿郎当道:“本郡王可是被皇上钦点伴驾南巡的,你知道我纡尊降贵便好。”
  “若我没记错,皇上南巡的銮驾已经开拔了吧?”
  容歆收到的上一封信里,明明白白地写着:康熙正月初二下谕召,初八启行南巡。
  如今已经正月十三,恐怕銮驾已经到了第一个目的地。
  经希点头回道:“我奉命送人到行宫,明日便转道去追皇上的南巡銮驾。”
  “所以,小郡王仍然未说,为何此等小事是您亲自前来,可是皇上或太子有何交代?”
  “皇上和太子殿下对容女官怎会有不放心的?”经希晃着脚,道,“我就是来看看你在孝陵吃斋念佛过得如何凄惨,没想到如此的红光满面。”
  容歆无语,“倒是教小郡王您失望了。”
  “确实有些失望。”小郡王瞄了一眼容歆的脸,“你跟我额娘差不多的年纪,瞧着却与我大嫂年纪相仿,若是有什么秘诀,看在咱们的交情上,不妨告知我一二,也好回去讨好讨好家里的女人。”
  他说的大嫂,应是同母兄弟玛尔珲的福晋,定是还未到三十岁。
  容歆今早还从镜中瞧见了她眼角的纹路,无论如何,也比不得那般年轻的女人,便微微一笑,敷衍地谦虚道:“郡王谬赞了。”
  经希耸耸肩,“在家中皆是这般哄我额娘的。”
  容歆并没有很荣幸,甭说她没孩子,便是有,经希这种也着实是有些太闹腾了。
  “听闻郡王福晋年前生了一位格格?恭喜郡王。”
  经希眉开眼笑道:“本郡王的女儿长得极像我这个阿玛,眉眼精致,若是有机会,容女官瞧见便知道了。”
  他说到此,忽然异想天开道:“不若你回宫之后给我女儿当教养嬷嬷如何?”
  “您以为有可能吗?”容歆是极诚心的发问。
  经希也极认真地想了想,“应是不能,不过容女官若是想,想必还是可以操作的。”
  容歆摇头,“此事无可能,且我若是做教养嬷嬷,也是给太子殿下的女儿。”
  经希闻言,丝毫不意外道:“早便猜到会是如此。”
  “您不怪罪便好。”
  “我怪罪什么。”经希起身,活动活动肩膀,道,“容女官,也给我安排个住处,我明日一早便启程。”
  “劳烦您暂且歇在蝶集阁旁边的屋子。”
  经希顿住,“行宫没旁的屋子了?不妥当吧?”
  “是不甚妥当。”容歆爽快地承认,随即又解释道,“蝶集阁在行宫东南角,稍有些荒凉,卫庶妃一个人在那处恐怕不甚安全,正好请郡王帮忙听着点儿动静。”
  “不甚安全你还……”经希话未说完,指向容歆,“你、你是故意地?”
  “我想着先前在宫中眼睛太多,出了宫又是您亲自护送,恐怕会有人想下手而不得,是以才稍表现出对她不甚在意,留出空子。”
  “那你找行宫中的侍卫便是,我明日可就走了。”
  容歆随口答道:“他们不如郡王功夫好。”
  经希一听,立即不掩得意道:“你这说得倒是不差,我这功夫可是八旗子弟里数一数二的。”
  容歆又不是不知道,数一数二倒也不见得,但是确实不错,起码比行宫中这些普通护卫强多了。
  经希离开之后,容歆才坐下拆开剩下的信。
  她看得极慢,不觉时天色已经暗下来,也不着急,去十二阿哥和苏麻喇姑那儿转了一圈儿,又去看了看齐嬷嬷,然后才慢悠悠地走向蝶集阁。
  行宫时在前朝旧址上重建的,蝶集阁前身是歌伎乐师们住得地方,阁前便是一个大方台,而方台前有一小二楼,贵人们可在此落座观赏歌舞。
  康熙重孝,自是不可能在孝陵附近的行宫中享乐,此处便荒废了。
  容歆踩着落满灰尘地台阶,拾级而上。
  她先前也没想过会来这里,是以哪里都没打扫,上了二楼便放下手中的蜜饯盘,直接坐在了灰尘覆盖的椅子上。
  因为阁里住了一个人,院子里便也挂了几个灯笼,容歆坐在上头,不说多亮,能看得见盘中的蜜饯便也足够了。
  她从月刚落等到半月升至正中,这才瞧见两道人影从墙边翻进,小心翼翼地摸向卫氏的屋子。
  容歆塞了一颗蜜饯入口,等到那两道人影推开卫氏的门,方才缓缓吐出核。
  而屋内卫氏本就未睡沉,有人一推门进来,她立即便惊醒过来,眼瞅着黑暗中有两个人影,顿时本能地尖叫出声。
  与此同时,两支利箭冲破窗子,直直地射向床前,正好拦住了两个黑衣人的前路。
  利箭入墙,箭翎嗡嗡作响。
  两个黑衣人对视一眼,举起刀更迅速地冲向卫氏,刀光凛凛,眼中尽是杀意。
  卫氏惊惶地后退,然而身后便是墙,退无可退,只能绝望地闭上眼。
  “哐!”
  “铛!”
  先是什么落地的巨响,随后便是利器相击的声音。
  卫氏睁开眼便见多罗郡王经希以一敌二,不落下风,立时便生出几分柳暗花明的惊喜来。
  经希只能与两个黑衣人打成平手,无法逼退,片刻后,等在外的另一护卫也从窗子跃进,与经希联手对抗黑衣人。
  两个黑衣人不敌,且战且退,其中一人肩头还受了经希一刀。
  但两人似乎受过刺客的训练,脱身之技极精湛,武艺不敌逃跑的速度却极快,眨眼便到了墙脚下。
  两个黑衣人配合得当,一人躬腿,另一人踩上他的大腿,一跃而起跃上墙,转而伸手拉下头之人。
  “砰!”
  墙头的黑衣人无力地跌进墙内,另一人也从半尺高跌落,脖子被随后赶来的经希和护卫架上了刀。
  经希卸了黑衣人的下巴,这才抬头看向声音的源头——小二楼上,容歆手中握着一把手铳,凛然生畏。
  然而容歆一直保持着这个动作,一方面是手铳的后坐力震得她手麻,一方面则是头一次利器伤人,心中还需要平复。
  待到她面上看不出异样之后,容歆方才转身,缓缓走下楼。
  “容女官……”
  容歆只瞥了经希一眼,径直走进卫氏的屋子,单刀直入地对床榻上的卫氏笑道:“卫庶妃,如此,你还不说实话吗?”
  卫氏还处于方才的恐惧中,动作极缓慢地抬头,瞳孔一缩。
  容歆缓缓举起手铳,口中模拟手铳的声音,“砰。”
  “我只救你这一次,说实话或者死。”
 
 
第117章 
  风从破裂的窗户中呼呼吹入, 盖过屋外的声音, 而屋内两人的呼吸声几不可闻。
  卫氏肩膀一塌, 眼角滑落一滴泪,无力道:“我说。”
  容歆这才放下右手,径直转身往外走,走了几步, 未曾听到卫氏动弹的声音,回过头来, 眉头渐渐聚拢,“卫庶妃难道还想睡在此处?”
  卫氏一听, 连忙从床榻上爬起来, 腿软, 下床时还趔趄了一下,险些跌倒在地。
  容歆见状,提醒道:“请整理好仪容,行宫中不少人恐怕已被惊醒。”
  “哦好, 好。”
  卫氏几乎是容歆一个指令一个动作, 此时容歆教她收拾仪容, 她立即便开始穿衣服。
  容歆见她穿好衣服需得些时间, 便走到破烂的窗前。
  经希的刀架在刺客的脖子上,另一个护卫则是毫不怜惜的提起刺客的腿,显见是要直接拖走。
  “劳烦别弄得四处是血。”
  天气冷, 容歆闻不到太多血腥味儿, 但借着灯笼的光, 隐约能瞧见那墙角下一滩深红色,且还有或大或小的痕迹溅在墙上以及周围的地面上。
  经希听到容歆的声音,回过头来,说道:“这个已经死了,你那手铳直接碎了他的五脏六腑。我让人弄到旁边去,彻底检查过后便扔出去?”
  容歆听他说“已经死了”时,微微侧了侧身,将自己的脸掩在黑暗中,不教人瞧见她此时的神色。
  随后,声音平静道:“画一幅画像留下,明日我命人埋了。”
  死后曝尸荒野,在此时人眼里,恐会成为孤魂野鬼,是极残忍的。是以,哪怕对方来意不善,但奉命行事,容歆仍然愿意给其最后的体面。
  经希没有意见,冲着护卫一扬下巴,带走一死一伤两个刺客。
  偌大的院子再无旁人,此地又有些破败,越发显得阴森恐怖。
  “容、容女官。”
  容歆听到身后的声音,转回身便见卫氏唇色煞白的站在她身后,并未关心,直接道:“走吧。”
  卫氏紧紧跟在容歆身后,路过院中那一滩血迹时,头几乎埋到胸中,连看也不敢看。
  两人一路回到容歆的院子,果然有不少人教她的手铳吵醒,只是无人敢问,容歆也没义务去为他们解惑。
  “先带卫庶妃安置。”容歆吩咐侍女。
  然而卫氏神色抗拒,越加靠近容歆,求道:“容女官,我可否跟着您?”
  容歆视线在她青色明显的眼下一顿,道:“卫庶妃随意。”
  卫氏脸上的神色好了些许,拢了拢身上的披风,亦步亦趋地跟在容歆身后。
  容歆本想先安排好卫氏,此时她要跟着,便直接带着她来到隔壁院子一间亮着灯的门前,轻轻敲响,“嬷嬷,是我,容歆。”
  门内立即想起苏麻喇姑的声音,“稍等片刻,我为你开门。”
  “您不必起来。”容歆制止,几未停顿,马上解释道,“我担心您被我吵醒,特地来与您说一声,那声响是我所为,行宫内一切皆好。”
  “如此……我知道了。”
  容歆冲着门微一躬身,道:“嬷嬷,那我便不在此打扰您休息了。”
  “你也早些睡,莫要太过劳累。”
  容歆面上浮起笑意,答应道:“我省得了。”
  两人再回到容歆的院子,卫氏依然不愿意离开容歆身边,容歆只得暂时带她回了自己屋子。
  齐嬷嬷也被吵醒,屋里的灯亮着,容歆径直进入,随意给卫氏指了凳子,然后便用左手动作缓慢的解盘扣。
  她脱衣服时,齐嬷嬷看出她右手的异样,关心地问:“你的右手怎么了?”
  “手铳震得,稍微有些使不上力,无大碍。”
  容歆在女子里算是力道比较大的,她扣动扳机也没有任何阻碍,然而后坐力针对人不分男女,她现在右手臂都有些胀痛,若是不处理,明日估计便会肿起来。
  “咚咚咚。”
  门被敲响,是侍女来为她按摩手臂,容歆叫人进来。
  “女官,安神汤熬好了。”
  “端给卫庶妃。”
  “是。”侍女端着托盘走到卫氏身边,放在桌子上,双手呈给她。
  卫氏接过来,手指触摸了一下碗壁的温度,随即拿起勺子一口一口地喝起来。
  容歆从她身上收回视线,对侍女道:“药膏就在斗柜上第三格抽屉里。”
  屋内都是女子,她里面又穿了小衣,遂容歆也不害臊,直接便脱了右手臂的袖子,任由侍女为她抹药,按摩。
  “疼不疼?”容歆面不改色,齐嬷嬷却是一脸的心疼。
  容歆笑着摇头,“就是有些胀,及时处理省得恶化而已。”
  “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容歆自然是不能教她跟着担忧,便只道:“我想着睡前去瞧一瞧卫庶妃,谁成想不知哪里来的小毛贼胆大包天,竟爬进行宫来行窃,便用手铳吓住了他。”
  “你叫人便是,万一伤了你可怎生是好?”
  齐嬷嬷并未怀疑,皆因行宫里的人说,从前主子们不在时,时常有不知死活地贼人翻进来行窃,他们住进来,侍卫倒是多了些,但也只在几个紧要之处和他们的院子外围保护,并未管行宫偏僻的地方。
  容歆不在意地笑了笑,余光见卫氏喝完了安神药,便对她说:“卫庶妃,书案上有笔墨纸砚,劳烦您自陈,事无巨细尽皆写下。”
  卫氏抬头与容歆对视一眼,又缓缓低下头,顺从而任命地起身,脚步虚浮地走到书案前自力更生,铺纸,磨墨,拾笔……
  齐嬷嬷见她们如此,愈发地迷糊,“这是……”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