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演变，也算是在情理之中……裴元心情好了就耍流氓，这才是正常的他，而不是之前那个情绪低落丧气的他。但是，视线里银色金属忽然一闪，程韫的心头瞬间收紧，忙去拿被子上翻滚的剪刀。
“小心！我工具都还没收！”
说时迟那时快，“喵！”的一声叫传来，凄厉无比。
果然扎到了。
程韫顿时觉得身上一轻，再转过身去，裴元人已经没了，被子下唯有一团圆润的拱起在哆哆嗦嗦。
“都已经让你冷静了……”
程韫哭笑不得地飞速收好工具，拍了拍鼓起来的那团被子，裴元呜呜咽咽地在被子下叫了几声，大圆鼓包挪动，挪动，最后挪到了程韫的腿上。
……
“还在生气吗？昨天扎到你的事，我都已经认真道歉了哦。”
最后一群客人散去，夕阳下，程韫开始搬动门口还没有卖出的盆栽。
看着衣服沉思的裴元回过了神。他伸出白色肉爪爪灵巧地打开笼子，滚在地上左一脚，右一脚，勉强把自己从小衣服里解放出来。
趁着四周无人，裴元干脆变回了人，黑着脸把猫用小衣服粗暴地塞进口袋里。
“我没生气。当招牌也是我之前答应的。”
“花遇”的客流量多了一倍有余，被广告和年关带动出了不小的网红效应。宣传的效果过于立竿见影，程韫连续几天都忙得脚不沾地，除了吃饭根本就没时间搭理他。
为了让店里进货的新年盆栽早点出货，裴元是主动表示自己可以当看板郎，不，看板猫的。
真是了不起的进步。
程韫看着夕阳下走向自己的男人想，裴元确实是在试着帮助她，照顾她，而不是之前那副完全自以为是，听不懂人话的样子了。
“说起来，还有一件比较紧急的事。”
她走过去抱了一下裴元，抬起头小声道：“妈妈的疗养院发短信说，下周有个新年包饺子活动，希望家属能够到场参加，你……可以和我一起去吗？”
作者有话要说： 裴元：裸/身/诱/惑.jpg
说出来就变成了——我好冷（面瘫脸）。
第28章
程韫所说的疗养院位于绿谷度假区旁, 面积大的像是一整座山。位置距离新区不远，开车只需要一个小时不到的时间。周围的环境山清水秀，疗养院的设施也是A市数一数二的, 价格自然不菲，每年至少是六位数起。
原本, 按照程韫家的条件根本用不起这样的配置, 说起来，还是她和裴元在一起后, 才有能力将妈妈送到这里来治疗和休养。
不过现在，以她自己的收入，应该也可以负担的起了。
数了数账户里积攒下的钱, 程韫有些开心地在计算器上算了算, 这个数字除去没有结算的货款和日常开销，已经足够交疗养院一整年的用度了。毕竟房子店铺都是她自己的，不需要出租金，这样赚到的钱基本上都可以存下来。
那么, 这一次去疗养院, 顺便就把接下来的年费也给交上……
正当程韫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时, 脑袋上突然被狠狠地拽了一下。
头发被勾住的痛觉尖锐地闯入脑海，她“哎”了一声, 立刻低头捂住了头顶。
“裴元！”
程韫有些恼火地抬眼看去, 后视镜之中，正好倒映出了蹬着椅背往她头顶爬的橘猫。
“喵——”
裴元无视她的喊声, 长长地叫了一声, 好像是不满她走神不搭理自己。圆滚滚的身躯上伸出两只爪子，都搭在了程韫的头发上，抓着她的辫子就往上爬。
“蹭”地一下, 在程韫吃痛的同时，裴元也满脸骄傲地蹲到了她的头顶，正儿八经地在最高处趴下了。
十几斤的重量沉甸甸的，压得程韫脖子都快断了，忙伸手去够他。
“快点下来！”
“喵！”
就不下！
裴元死赖在她头顶不动弹，甚至还愉悦地眯着眼，故意去舔程韫伸来抓他的手。
猫咪粗糙的舌头扎的程韫手疼，挣扎了半天，也没能把今天莫名粘人的裴元扒拉下来，最终只能歪着脖子作罢。
一旁开车的宋年想笑不敢笑，屡屡将眼神瞥向副驾驶上的一人一猫，导致车子在笔直的公路上好几次都委婉妖娆地走起了S形路线。
迎面一辆载货卡车擦肩而过，程韫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宋年，看路！”
“不好意思。”
宋年连忙笑着道歉，转动方向盘将车子往路边挪，眼神也集中到了前方的视野中。好在这条路上的车不算多，早晨又没什么路人出没，以他的车技还是可以避开刚才的危险的。
不管怎么说，他吃狗粮，不，猫粮都快吃撑了……
宋年咳嗽了两声，温声道：“依我看程小姐还是回后排吧，裴总就是想和你坐一块儿。”
程韫：“是吗？”
裴元在她头顶咕噜咕噜了一会儿，非常羞涩地说：“……喵。”
这次听得清楚明白，这个“喵”，显然是肯定的语气。
“什么毛病……”
程韫叹了一口气，抬眼看向头顶，裴元刚好也趴下，倒着伸出脑袋。两者在空中交汇，程韫发现那双金色眼睛亮晶晶的，由于光线较强，瞳孔便化作了圆溜的一圈，格外可爱。
看起来似乎确实是比平日更加炯炯有神，带着一股出奇的兴奋和激动。
这是怎么回事，又不是小朋友要外出郊游！
程韫对裴元今天的状态暗暗诧异。刚才两人刚刚上车时就是这样，裴元完全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一开门就变成了猫，开始在车后座打滚翻跟头。白色的猫猫肚皮鼓鼓的，身躯里还发出哼哼唧唧的咕噜声。
一副阳光灿烂很开心的样子。
程韫本来是想坐后座的，但是看了一眼粘的座椅上全是猫毛，犹豫了几秒，还是“啪”地关上了门。她选择跑到副驾驶和宋年一起坐，把后排留给裴元自己打滚，滚个痛快。然而，不知道裴元在闹什么幺蛾子，自己开心够了，又来骚扰她非要和她待在一块儿。
为了这短短一小时的路途不出错，程韫也只好按照司机的建议，下车换了座位。
看着后视镜里面的程韫系上了安全带，宋年舒了一口气，重新发动车子上路。
程韫在后排坐好，犹豫着问膝盖上甩着尾巴的裴元。
“绿谷度假区……难道很好玩吗？”
裴元的尾巴瞬间凝固了，好像玩具突然断电。
好玩？
猫咪舔了舔爪子，思索了起来。
绿谷度假区就是一个普通的郊外森林公园，里面开发了两条索道、游步道，还有烧烤场什么的。这类小型休闲区就是大城市的外围配套绿地，本身不可能有什么奇景美景，完全是给家庭短途出行，还有中小学春游秋游用的。
裴元变回了人，还是那样冷淡沉稳的一张脸，从她的大腿上抬起头看着她。
程韫这么问，难道是很想出去玩的意思？
说起来，这段时间她早上进货晚上加班，一天下来忙的要死，连午饭都常常是在隔壁猫咖解决的。
等到见完了家长，差不多也是时候安排两人出去旅游一次了。蜜月……但是QW的年假最多就只有十五天，这样是叫蜜月吗？
裴元一边发散思维，一边斟酌着回答：“开发程度一般吧……你很感兴趣？”
“不，我以为你很喜欢那里，所以今天会这么高兴。话说回来，能不能先从我身上起开。”
程韫红着脸伸了伸腿，轻轻地踢了裴元一脚。
都已经不是猫了，还横着身子躺在她腿上，形象呢？
好在宋年非常有眼力见，提前就把前后座的隔断给关上了。现在的后座上就是一个小小的私密空间，裴元脸皮日益增厚，被她踢了也完全不怕丢脸。仿佛那层隔断，隔的就是他的面子和羞耻心。
他懒洋洋地挪了挪位置，把程韫的腿当做枕头，枕在了脑袋下方。
“我高兴是因为你终于同意带我去见你妈妈了。”
裴元看着车顶，低声道：“还记得么？本来五年前就有机会见面，但是你当时拒绝了。”
突然提及往事，程韫微微一怔，手指停在了裴元的头发上。
“有这件事吗？”
回想了几秒，时间迅速从脑海中划过，她想起来裴元说的没错。
当然有。
那大概是裴元和她确定了关系之后不久，程韫终于能终止漫无尽头的休学，重新回到了学校。在收到QW公司实习OFFER的同时，她也拿到了裴元给她的第一笔钱，多的远超她的想象。
数九寒冬，程韫躲在图书馆的角落里哈着气，做贼心虚一般悄悄地数了好几遍小数点，发现没数错。她吓得手脚冰凉，差点就控制不住发出惊叫声。
说起来有点可笑，程韫那时候压根没想到，自己居然这么值钱。简简单单地卖个身，那个神秘的天降总裁就给了这么多，完全覆盖了高利贷欠款和妈妈的治疗费。
“……然后，我就把妈妈从第七医院转到了绿谷疗养院，因为那里环境更好，一对一的看顾也有利于缓解病人的紧张。”
程韫回忆着有些模糊的往事，耳边逐渐响起了裴元当时说的话。
“绿谷疗养院是全天候的半封闭式管理，进去后就不出来了，像你母亲这样严重的精神分裂，也许很多年……都不能重新恢复正常生活。”
裴元的侧脸在树荫下看不清表情，程韫搓着袖口，低着头刻意不去看他。
总之，大晚上的约在公园里，周围都是卿卿我我的甜蜜人影，他们之间的气氛却非常尴尬，只能看着面前黑漆漆的湖水。
裴元是第一次在她面前一口气说这么多话，自己也紧张的要死，手里的车钥匙抖了又抖，沙沙作响。
“你有多少东西要搬？我……我周末可以……”
“不用了，裴总！”
程韫从长椅上跳了起来，手里紧紧地抓着课本。身后的小路上，几名同班的女生正嘻嘻哈哈地路过，她浑身冷汗，唯恐被人发现自己和裴元的身影，紧张的如芒刺在背。
“转院那是……那是我的家务事，我自己可以解决，不需要你抽时间帮忙。”
她深吸一口气，草草地鞠了一躬，“今天太晚了，我要先回宿舍了。下周一我会准时来QW公司‘实习’。”
就这样，出于微不足道的自尊心，她简单粗暴地拒绝了裴元。
放到现在，程韫总算是有点想明白了。原来那个时候的裴元是想去帮忙，顺便见她妈妈一面，可惜她完全都没有意识到。
之后，她一次也没有在裴元面前提过妈妈的事，要去探病都是一个人去，也许是下意识地避免两人交集过甚吧。
“想起来了？”
裴元伸手捏着她垂下的一缕发丝，眼神温柔，恍惚之间，仿佛要流淌出豌豆黄那样金灿灿的蜜糖色。
“那个时候我就在想，大概我还不算是你的家人吧……所以离开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先买房子，再让宋年把你搬进去住。”
原来那间公寓就是这么买来的。
程韫解开了一个长久以来的谜团，先是舒了口气，接着又忍不住诧异起来。
“你觉得住在一起就一定是家人了？”
裴元卷着她头发的手一顿，眉头猛地一皱。
“难道不是吗？”
“一半对一半错吧……”
程韫头疼地捂住了脑门。
就不该对猫的思维有所期待，怪不得踩了雷而不自知。
裴元这个大笨蛋！
“你是真的不知道，那个公寓小区都是中小户型精装修，地段极好又不带学区……就是俗称的‘二奶房’吗？”
“我不知道！当时是丁副推荐的！”
裴元目瞪口呆，瞬间就黑下了脸，他刚想为自己多辩解几句，车子就突然转了个弯，停下了。
“我们到了。”
宋年提醒道。
绿谷疗养院门口，一贯清净的停车场早已站了包括院长在内的一大排人，一见车子停稳，院长就迫不及待地扯开笑脸，快步上前迎接。
“裴总您终于来了，欢迎，欢迎啊！”
一大波人热情似火地上前围住了大佬座驾，有人正想客气地帮开车门，就听到一声尖锐的“喵嗷！”从车子里传来。
院长的脚步一停，迷惑地看向黑色车厢。
这里……怎么还有猫？
作者有话要说： 低情商人和低情商猫，多难啊！猫猫的老婆全靠命里有。
第29章
“这位就是程韫小姐吧？”
刚才的猫叫声好像是听错了。看见车门打开, 一男一女轮流从车上下来，疗养院的院长马上笑着来握手，满脸堆着菊花般盛开的皱纹。
他看向面前年轻女子的目光慈祥和蔼, 宛如看到了一颗哗哗作响的摇钱树。
以前怎么不知道这位病人家属这么有背景，居然是A市商业新贵裴元的女人, 好在亡羊补牢, 为时不晚啊！
程韫：“您您您好！”
院长握着程韫的手用力摇晃，“程小姐的母亲李女士我们安排在最好的休息区了, 现在正是饭后散步的时候，来，两位请往这边走——”
平时连面都见不到的院长点头哈腰, 满脸阿谀, 更有小护士上前来拎包。程韫头一次享受如此众星拱月的待遇，身上简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一头雾水地看向身边的裴元，“这……你是提前和疗养院打了招呼？”
否则，怎么会有这么多工作人员特意跑来迎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