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暴君一起的日子——陈十年
时间:2020-11-09 10:42:17

  她连一个宫女也没带,孤身一人。
  这云安寺里条件还好,也没人为难她。李珠刚做了功课,推开自己的房门,屋内已有一个男人在等。
  李珠皱眉:“兄长,你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李珠的哥哥,李瑾。
  李瑾穿着一身深灰色斗篷,帽子已经摘下,杯中的茶也喝了一半。
  “是父亲叫我过来的。”李瑾抬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侧的位置。
  李珠叹气,在他身侧位置坐下,也给自己倒了杯茶。
  “父亲有什么话?兄长尽管说吧。”
  李瑾看她一眼,这妹妹也算从小娇生惯养,如今却是一身布衣,看来略显狼狈。
  “你为何会被罚?”李瑾问。
  李珠皱眉,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她想起自己被罚一事的经过,不知道从哪儿说,只好含糊其辞:“冲撞了陛下,所以被罚了。”
  李瑾闻言冷笑一声,“你看,这位陛下就是如此暴戾恣睢,他不高兴了,管你如何。”
  李珠沉默不语,她曾经也这么以为。甚至那一刻,她觉得自己要死了。结果没有,她活了下来,只是被罚来这里而已。
  她觉得似乎陛下也不是那么暴戾,正欲开口:“兄长,但是我没损伤,只不过是来了这里,或许……”
  李瑾冷笑一声,眼神也冷下来,眼风扫过:“你想为他辩解吗?珠珠。”
  李珠张着嘴,却哑口无言。
  “我没有。”苍白无力。
  她明白父亲和兄长对陛下的怨恨,毕竟两年前,她的大哥,便是死在陛下手中。
  从那之后,父亲和兄长便记恨陛下。
  她从前也记恨,可同时又怀疑这种恨。
  自从大哥死后,父亲和兄长便一直在谋划,推翻陛下。
  站在李家人的立场,李珠觉得能理解他们。可是李珠又觉得矛盾,他们总是说陛下暴戾,不适合做一国之君,他们是为天下百姓谋划。
  可这话的真假有几分,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何况大哥的死……
  李珠摩挲着杯子,闭眼不愿再想。
  听见李瑾道:“这一回你被罚来此处,你可知道宫里有大变故?”
  李珠摇头:“我不知道,有什么变故。”
  李瑾又是一声冷笑,声音里还透露着几分兴奋:“陛下宠幸了一个女人,封了贵妃,贵妃身怀有孕。”
  他简单交代出如今局面。
  李珠闻言倒是意外,“哦?”
  她还以为陛下不会有女人,这消息听起来令人惊讶。
  不过更让她好奇的是,这事儿和她有什么关系?
  李瑾见她这么问,笑道:“好妹妹,这当然和咱们有关系了。你可知道,这位贵妃是个傻子,她若是能剩下一个皇子,岂不是可以利用一番?”
  李珠皱眉:“你们想做什么?”
  她直觉他们要谋害人的性命,可若是如此,又与他们口中所说的话,互相矛盾。
  李瑾将杯中的茶水全部饮尽,“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珠珠,你可是姓李。”
  李珠又沉默。
  李瑾又道:“待你回宫之后,父亲会做安排,到时候再告知你。”
  李瑾说完,便从旁边的窗户出了门去,不见踪影。
  房间里剩下李珠一个人,她将杯子转了一圈,杯子里的茶水早就冷掉。她倒了冷掉的茶水,又重新倒了一杯。
  她想起大哥的死。
  她和大哥其实并不熟,因为大哥成日里游手好闲,那时分明父亲和二哥也常常痛骂大哥不成器。可等大哥犯了事,没了命,他们又言之凿凿痛恨起陛下来。
  李珠又叹一口长气,抬手关上了窗。
 
 
第49章 弄玄虚
  过几日就是除夕, 这日子是属于热闹的,民间热闹,宫里也热闹。
  年二十五的时候, 坤宁宫就已经热热闹闹挂起了红灯笼,还剪了窗花, 喜庆得很。
  只不过不许人来, 来来去去也就楚星与城月, 还有一宫的奴才。一宫奴才和城月倒是处得好,她每日在宫里各种玩, 叫着她们一块玩,也没架子。
  宫人们唯怕陛下。
  每一回陛下出现,宫内一下子气氛就冷下来,堪比外面的冰天雪地。
  就比如这会儿,楚星刚下了朝便匆匆赶来, 他进门的时候不许人通传, 每一回都没声音。人到了门口, 才发现。
  但是陛下自带冰天雪地的气质,人到门口, 众人便噤若寒蝉。
  一时间,皆都无声退下去。
  只剩下城月一个人。
  城月还在院子里踩雪,她玩得正起兴,认真投入,完全没有注意到楚星的到来。
  楚星对这种忽视已经习惯,反正他只要出了声,他的月儿一定会扑过来。
  楚星出剩咳嗽一声, 把城月从玩闹里拉回来。
  她回过头,见了楚星, 眼睛一下亮起来。
  笑颜如春,三步并作两步起身朝他跑过来。
  楚星稳稳接住人,她应该是吃过马蹄糕,身上还带着糕点的香甜气息。
  楚星埋头轻嗅了一声,声音也很轻,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好像重了点。”
  城月闻言懵懵懂懂点头,悄悄凑到他耳朵边上:“因为我刚才吃了一碟糕点。”
  楚星无声弯动嘴角,“嗯,糕点好吃吗?”
  “好吃。”说起糕点,她眼睛也亮晶晶的。
  “特别好吃,可惜被我吃光了。”她下巴往后缩了缩,说起这个还有点不好意思。
  这两天喝过药,又配着熏香,她胃口好了很多,吃的东西也多了。
  楚星看她一眼,忽然倾身,直到尝到一嘴甜。城月对此从来不反抗,甚至还喜欢得寸进尺。
  “确实挺好吃的。”楚星含笑说道。
  宫人们虽然退到一边,但仍旧在,城月看一眼她们低着的头,又把头埋进楚星肩窝里。
  声音被楚星的臂膀挡住,闷闷的,落进他耳朵里,惹人发痒。
  “被人看见啦。”她这么说,语气却仍旧是轻快的。
  “那我们进去说话。”楚星道完,抱着她进门去。
  楚星放她在榻上坐下,她不安分,又拉楚星的袖子,连滚带怕又缠上来。
  “楚星。”她声音还是有些闷闷的。
  楚星索性陪她坐下,“怎么了?”
  城月又摇头,她也不知道为何,又觉得不是很高兴。
  这不高兴从何而来不清楚,反正就是倏忽之间而起。
  杨太医说过,孕中情绪多变,楚星了然,凑过身来,与她鼻尖相碰,看着她微微耷拉的嘴角,委委屈屈的,还是可爱。
  “不高兴了?”
  “嗯。”她缓缓点头,又觉得这样好像有点过分。
  自从她住进了这坤宁宫里,什么活儿也不用干,每天吃饭穿衣梳洗甚至都有人伺候。她只管放肆玩,玩累了可以睡觉,睡醒了又可以吃。若是觉得宫里不好玩,也可以出门去玩。
  按理说,她不应当不高兴。
  但是就是不高兴。
  城月自己攀着楚星肩膀,抱住他脖子,把头搭在他肩上。
  城月手扶着她的背,不让她跌下去。
  “月儿想去哪儿玩?我陪你去好不好?”
  她摇头,不说话。
  楚星轻啧了声,也不知道怎么让她高兴,他问过杨太医,杨太医也束手无策,只说让他多开解多陪伴。
  他记起这几日城里有庙会,笑了声:“我们去宫外玩好不好?”
  城月探过头来看着他,眼睛微亮,似乎有些兴趣。楚星见状,顺着这话往下说:“宫外这时候最热闹了,我们偷偷出去,不让他们知道。”
  “好。”她点头,终于笑起来。
  说偷偷玩,楚星自然没告知任何人,就连刘培恩也没得到消息。
  城月也没告诉任何人,憋着个秘密,看着她们来来回回地忙活,想着自己要偷偷溜出去玩,还觉得特别兴奋。
  就是苦了一大堆的宫人,一转眼,发现贵妃娘娘人不见了,魂儿都吓没了。
  本来是两个小宫女陪着城月在亭子里看风景,贵妃说渴了,于是两个人去倒茶水,再回来人就不见了。
  这可是要杀头的罪行,一时之间,手忙脚乱,回宫告诉了彩蝶,瑟瑟跪下来,没了主意。
  彩蝶也是心里一惊,吓得魂飞魄散。
  她与常人智力不同,又在湖边上,可能掉下水去,可能发生别的意外。
  “你们真是,干什么吃的,连个人都看不好。”彩蝶语无伦次训斥了她们一顿,又去求助刘培恩。
  “刘总管,您快叫人帮着找找吧。”彩蝶急得快哭出来。
  刘培恩也是被这消息吓得半死,赶忙叫人去请了侍卫总管曾祈来帮忙找,另一面又派人去告诉陛下。
  一时间,宫里都翻了天。
  这么大的动静,怎么能不惊动其他宫里的人。略略打听,就只知道是贵妃不见了。
  有人幸灾乐祸,也有人惴惴不安。
  毕竟若是贵妃不见了,指不定陛下又要生大气,大开杀戒。
  结果过了会儿,又听说,陛下也不见了。
  倒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还是刘培恩反应过来,他跟着楚星这么久,好歹有些了解,陛下无故不见,贵妃也无故不见,可这宫里的摆设之类又没什么异常。询问了几个当值的侍卫,也说没看见什么。
  刘培恩心想,或许是陛下带着娘娘去哪儿玩了。这么一想,心下稍安,不过还是催着人去宫里何处找。
  宫里闹翻了天,作为始作俑者,却正在京城的街上吃喝玩乐。
  楚星与城月各自披了件斗篷,遮风严实。楚星牵着城月的手指,出来以后才发现街上这么多人,人多嘴杂的,他忽而有些不安。
  街边是叫卖的摊贩,吃的玩的,各种都有。
  “卖拨浪鼓咯,可爱的拨浪鼓嘞,给自家孩子买一个吧,人见人爱的拨浪鼓嘞。”
  拨浪鼓的声音吸引了城月,她眨着眼,走到摊子前面,一动不动盯着小贩手里的拨浪鼓。
  她眼睛又大又圆,看得又认真,小贩都被逗笑了,解释道:“姑娘,这拨浪鼓是小孩子玩的。”
  “啊。”城月无意识应了声,回身垂下眼眸。
  她显然想要,但是听这个大叔说是小孩儿才玩的,又有些犹豫。
  犹豫片刻,城月还是拉着楚星往前走。
  拉不动楚星。
  她睁着眼睛看着楚星,有些疑惑:“怎么了?楚星。”
  楚星却对那小贩说:“给我一个。”
  他气质偏冷,冷中带厉,往那儿一站,简直吓得人心惊。何况他腰间的剑柄从斗篷间突出来,加上这一身富贵衣裳,一看就不好惹。
  小贩被他吓到,战战兢兢递给他东西:“客官,你的东西。”
  楚星接过,因为要付钱,所以松开城月的手。
  “多少钱?”
  “……十文钱。”
  楚星给了钱,把拨浪鼓递给城月,城月看一眼拨浪鼓,又看一眼楚星,忽然咧开嘴角,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她接过拨浪鼓,“谢谢楚星。”
  说话之际,城月踮脚,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这时节风大,脸上都是冷的,因而这种温热而柔软的触感格外敏.感。
  楚星长眸微眯,又牵过她手,声音隐于闹市之间:“想就买。”
  他们举止大胆,自然引得不少人瞩目回头。不过此处是闹市,看一眼再没下文。
  楚星不在乎他们的视线,城月虽然有些害羞,不过也很快被手里的拨浪鼓吸引了注意。
  她手中还拿着手炉,便把手炉递给楚星,自己拿着拨浪鼓观察。
  拨浪鼓一摇动,就发出声响。城月很是喜欢,注意力全在拨浪鼓上,也没看着路,差点和人迎面撞上。
  那人意欲发飙,看一眼楚星,又忍气吞声,只说了句:“看着点路。”
  城月这才回过神来,“啊,撞到人
  了。”
  她收了拨浪鼓,又看向街边的别处摊贩。
  他们行至一处桥边,桥边有一株高大树木。城月抬头,指着树说:“和那儿的树一样大。”
  “嗯。”她说什么,楚星都应着。
  树边自然也有一排摊贩,叫卖着各色小吃。油饼的香味飘散过来,城月嗅了嗅,嘴馋起来。她回头叫楚星,楚星便与她一起走到摊子前。
  “一个。”他语气生硬,摊主不由抬头看的一眼,又被他眼神吓到,赶忙包了一个饼给他。
  楚星付了钱,把饼递给城月。
  城月闻了一口,闻着油香四溢,她咬了一口,又觉得有些许油腻。
  城月皱眉,楚星当即也跟着皱眉:“怎么了?”
  城月勉强把嘴里的咽下去,小声道:“太油了,想吐。”
  楚星道:“那就不吃了。”
  “可是……也不能扔了,楚星吃。”她把饼递到楚星跟前。
  楚星就着她手咬了几口,好在饼不算大,他全吃了。
  他们恩爱举动,加上楚星气质煞人,一时间众人皆绕开。
  唯有旁边那棵大树下坐着一个算命的,饶有趣味看着他们。
  楚星注意到他的视线,不甘示弱看回去,“你为何这样看着我们?”
  那人一撮长胡子,玄虚道:“我看这位公子气质非凡,定然是富贵人家。”
  城月听他这么说,倒是听得认真。
  楚星哼了声,并不买账:“这从穿着也可以看出来,你不必卖弄。”
  那人摇摇头:“非也非也,穿着只不过是表面。有些人,即便身穿绫罗绸缎,也改不了市井小民之气,而有些人,即便身穿布衣,也难掩将相之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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