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姝原本的预期,是要乐之来给她伴奏,可她目光略过人群,却见乐之冲她眨了眨眼,露出个颇有意味的笑来。
而辨她的口型,说的正是“加油”二字。
随即,便有侍仆给明姝奉上竹矢。
随着明姝拿到竹矢,谢嘉言那边也传出了乐声。
是轻缓而悠扬的调子。
而明姝神情十分专注,目光紧紧锁定着那不远处的投壶,手上比划了几下,便欲投掷。
围观的人小声道:“是不是忘了把壶挪回来?”
一般来说,投壶的距离都是一米左右,一米五便算是远的了。
而方才的温也十分自信,直接叫人将陶壶挪至了两米五的位置。
众人刚才光顾着看热闹,在明姝上场的时候,也就忘了关于壶位置的事。
“先等她投完这一回吧。”
不论怎么说,乐声已经响起,显然是不好去打断的。
随着一道嗖的破风声,黑影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弧线,旋即便直接落入了陶壶中。
而那陶壶连抖都不曾抖一下。
可见投壶者把控之精准。
“厉……厉害…… ”
众人先是一愣,而后便响起了一阵喝彩声。
见竹矢顺利入壶,明姝骤然松了一口气。
被这么多人围观着,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好在,总归是没有失误。
旁的竞技她可能不太行,可类似投壶这种的,她却是再拿手不过。
从前宅在院子里的时候,她除开看话本,便是同青荷一块投掷着玩。
她转头去看谢嘉言,却见他正含笑望着她,手指仍抚在琴上。
瞧见他的笑容,明姝愈受鼓舞,她信心满满地接过侍仆奉上了的第二支竹矢。
绿裙少女自信地持着竹矢,举手投足间流露出飒爽风姿。
青衣少年抚着琴,指尖动作行云流水,看着甚是赏心悦目。
而从来都是神情倨傲的少年,此时的面色却是难得的和缓,甚至还隐隐有着柔软的意味。
心甘情愿做隐于一旁的伴奏。
站在人群中的江乐之望着这一幕,眼中满是笑意。
而这时,却有人从背后拉了拉她的衣袖。
江乐之回头一看,却是个粉衣的小丫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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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来者长长的一串话后,徐诗韵皱起了眉头:“你在说什么?”
她狐疑地看着沈玉柔,语气警惕地道:“你到底是谁啊?”
“你这人关注点真奇怪。”沈玉柔说了半天,也觉得费劲,“我和你说了这么多,你怎么还在关心我是谁?”
“你才奇怪!”徐诗韵最见不得人说自己不好,顿时语气很不好地怼了回去。
“你当我是傻子吗?连你是谁都不知道,就相信你的话?”徐诗韵冷哼一声,“像你这样喜欢挑拨离间的,我见得多了。”
“虽然沈容华那丫头是讨嫌了点,可你是不是不知道,我和她可是表亲,她犯得着算计我吗?”
听了她这话,沈玉柔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拜托,你怎么这么天真,像她那种烂人,别说表亲了,她连亲姐妹都往死里算计。”
就拿她来说,她明明啥都没对沈容华做过,那沈容华偏偏还在暗地里算计了她好几回。
“你是她妹啊,不然怎么能把这事了解得这么清楚!”徐诗韵冷哼道。
沈玉柔:……
我还真是她妹。
“算了算了。”望着脸上就写着单蠢二字的徐诗韵,沈玉柔失去了同她说清楚的兴趣。
“反正你就在这地儿呆着就行,遇见别人给你酒啥的也别喝……”
她正絮絮叨叨地说着,身后却突然传来了一道柔媚女声:
“二妹妹可叫我好找……”
沈玉柔:?!
她缓缓回头,果然对上了沈容华那张涂得跟面粉一样白的脸。
而沈容华在沈玉柔转头时,也正好瞧见了一脸疑惑的徐诗韵。
“原来表姐也在……”沈容华下意识打招呼,可旋即便意识到不对——
徐诗韵怎么会还在这?
沈玉柔不是说人已经被带过去了吗?
沈容华面露震惊,迅速看向了另一边的沈玉柔。
而沈玉柔同样是一脸震惊——
沈容华怎么还在这?
她不应该已经过去了吗?
两人一番对视,瞬间确认了一点:
出大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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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支竹矢仍稳稳地落入了陶壶中。
人群顿时爆发出一阵欢呼。
明姝手心还冒着汗,却盖不住心中的兴奋,她转头望向谢嘉言,露出个极其灿烂的笑来。
我们赢啦!
她朝谢嘉言做口型道。
谢嘉言眼里也盛着笑意,他点点头,表示赞许。
负责计算的侍仆恭敬上前道:“沈三小姐也是八投八中,相距六十寸,同温小侯爷成绩相同。”
“如若没有其余参试者,那本轮胜出的便是您与温小侯爷。”
“不不不。”温也忙摆手道,“是我不如沈小姐。”
他耳根微红,眼里满是钦佩:“明姝真厉害。”
明姝推辞道:“过誉了过誉了。”
无它,唯手熟尔。
谁让这古代没啥别的娱乐活动,她耍的多了,自然也就很熟练。
而正当明姝目光转向人群中,想要同乐之一起分享喜悦时,却半天没寻到她的人影。
咦?
她是先走了吗?
可不知为何,她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第61章
因着这种不安, 明姝草草应付了温也几句,便往乐之先前站的位置走去。
“请问,刚在站在这的蓝衣姑娘是什么时候走的呀?”
先前站在一边的姑娘看见明姝时神情很激动, 她回想了一下,不太确定地道:“大概是一刻钟之前吧?”
“是个丫鬟过来唤的, 似乎是有人找她。”
说着, 她有点害羞地看着明姝:“你刚才好厉害呀, 尤其是在投掷的时候,动作特别好看……”
可以见得, 明姝依靠刚才展露的投壶技术捕获了不少的小粉丝。
系统显示的条件二进度也已经达到了78%。
明姝谢过姑娘,心里却觉得奇怪。
按照乐之的性子,应该是不会无故中途突然离开的。
除非是有什么紧要的事。
这般想着,明姝却越发觉得不安。
“你可有瞧见她是往哪个方向去了吗?”
“好像是那边吧……”姑娘犹豫了一下,指了个方向。
而另一边, 谢嘉言刚站起身来, 目光看向明姝先前所在的方位。
却没见着人。
谢嘉言:?
一眨眼的功夫, 人怎么就没了?
再看温也,正笑得跟个傻子似的站在原地。
谢嘉言走过去拍了拍温也:“人呢?”
“哈?”温也看上去还愣愣的, 他嘿嘿一笑,“方才明姝和我说,下回还和我一起投壶。”
“她笑起来真好看啊……”
“所以你都没发现她人不见了吗?”谢嘉言没好气地看着温也,在颍川待了这些年,他倒像是把人给待傻了。
“啊?”温也这才回过神来,侧头一看,果然不见明姝的身影了。
“明明刚才还在这的呀……”他语气有点迷惑。
这时, 一道语带羞怯的女声响起:
“请问……这位公子可否也为我伴奏一曲?”
说话者是一位青裙女子,正怯生生地望着谢嘉言, 面上遍染红霞。
“没空。”谢嘉言答得干脆,旋即指了指温也,“你找他吧。”
言罢,便疾步离开了。
温也:?
他望着那眼里满是失落的青裙姑娘,一时犯了难——
这……他也不会弹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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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姝循着那姑娘指的方向走,一路上瞧见了不少聚集的人群。
有对诗的,有作画的,还有下棋的,可其中都没有江乐之的身影
小半个时辰下来,她几乎要将整个园子走遍,却都没有找到江乐之。
明姝扶着亭子的栏杆歇息,心中愈觉奇怪:
不应该啊,就算是有人找乐之有事,可也不该是像现在这样完全寻不到人影……
这时,666号低低的叹息声响起。
“宿主……”666号声音难得有些低沉,“你不用找了。”
闻言,明姝面露疑惑。
“我先前不是和你说过吗……这都是已经定好的轨迹……”
听得这话,明姝的心微微颤抖,那种不安感愈为浓烈。
定好的轨迹?
明姝急声追问:“你知道她在哪?”
“她可是出了什么事?”
666号却避开了这些问题,只是道:“早已被定好的轨迹,宿主没必要掺合,也改变不了……”
“你把话说清楚!”明姝的声音在发抖,“到底是怎么了?”
见它不答,明姝双唇紧抿,再次动身四处探寻。
她哑着声音道:“我会找到她的。”
666号看她沿着道路一路小跑,纵然引来数人侧目,她也全然不在乎,只顾着左右探看,目光不漏过每一寸所经之地。
她的额发被奔跑时带起的风吹起,发髻都要散乱开来,神情却是一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倔强。
666号叹息着道:“这府邸这么大,你这样找要找到什么时候……”
“那我就去找江夫人和秦国公夫人。”明姝稍微擦了把汗,脚步却没有停下,“让她们赶紧找人。”
“已经来不及了,你这会去找她们,只会让事态更加糟糕。”666号低声道。
闻言,明姝脚步微顿,紧攥着衣袖的手微微颤抖:“到底是怎么了……”
“我同你绑定了这么久,即便你扣我的成长点,或是布置根本完不成的任务下来,我都没有求过你什么……”
她的声音带了点哭腔。
“可这一次,算我求你……你能不能告诉我,她在哪?”
“学习经验我都不要了,成长点你也都拿去……只要你告诉我她在哪……”
听了她几乎是恳求的一番话,666号顿了一下才道:“可就算你找到了她,也改变不了最终的结果,反而会扰乱你自己的轨迹……”
“不可能!”明姝反驳道,“事在人为,你都没有和我说到底发生了什么,又如何能断定我无法改变呢……”
她的声音在发抖,语气却透着坚定:“如若按照你所说,命运都是无法改变的,那我早就该死在翠云山了!”
“至少,请你给我一个机会去试一试……”
666号叹息了一声:“即便你知道这是在引火上身,也要非要凑过去吗?”
“按照命运的轨迹,你原本就不该掺合进这件事里。”666号语气是难得的正经,“我可以告诉你,只要你忽略这件事,如常地走下去,在之后的轨迹里,你会达成你所想要达成的愿望,你会嫁给想要嫁的人,你甚至可以在史书上留下名字……”
“可若是你因为别人的缘故扰乱了这一轨迹,一切又将是未知数。”
“拜托……”明姝露出个疲惫的笑,“你说的别人,可是江乐之诶……”
“如果没有江乐之,那沈明姝也早就也该不在了。”
“莫说是什么虚无缥缈的前途了……”明姝斩钉截铁地道,“我只知道,就算是我死,她也不能死。”
“唉……”
666号发出低沉的嗡鸣,它轻声道:“你使用任意门吧,我告诉你方位……”
听闻666所说的地址后,明姝略微松了口气。
这位置不在水边,也不在树林,仍是在秦国公府邸里。
这就说明,至少乐之应该是没有生命危险的。
可随即她又觉不对。
丫鬟、消失、宅院……再联系666号在提起这件事时的态度……
她心中隐隐有了个念头。
随着心头的震颤,明姝眼前一黑后,下一瞬便落在了一座院子前。
院门是半掩着的,四下一片静谧,半个人影也没有。
明姝强压着汹涌的情绪,一把推开院门。
刚靠近房屋,她便听见了虚弱的惊呼声和沉闷的低喘声。
登时心头猛地一跳。
“人就在里面,至于要怎么做,宿主最好还是好好考虑……”666号轻声道,“里面大概还有宿主不想看见的人。”
还考虑什么?
明姝咬着牙,用尽全身的力气往屋门上撞。
屋门关的不紧,她只一下便闯入了屋内。
可映入眼帘的,却是令她目眦欲裂的一幕:
浅蓝的裙纱耷拉在床边,而床边却站着一个衣衫半解的男子,正俯身欲往床上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