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蒙了这般大的耻辱,沈家早就被她划定在仇人范畴里了。
而一直在发出呜咽声的徐开宇终于被众人注意到。
强压着心中震惊,秦夫人连忙吩咐道:“快把徐公子解下来。”
说着,她眼神颇为复杂地看着明姝。
她实在是没想到,这么个看着娇娇弱弱的姑娘,竟能做出把一个男子吊在房梁上的事。
也不知是该说她烈性,还是大胆……
徐开宇被吊了许久,被放下来后,身子骨似烂泥般摊在地上。
他吐出口中布团,撩起散乱的头发,目光在触及这一大屋人后,面色瞬间变红,又即刻转白。
丢了这么大的脸,他几乎要羞愤而死。
徐开宇在捕捉到明姝身影后,眼中立刻透出深刻的仇恨来:“是不是你打的我!”
他以手抚着背后被砸的地方,目光在四周寻看着:“乐之呢?她去哪了?”
明姝手握成拳,维持着镇定道:“你在胡说些什么?这屋里明明只有我。”
“不可能!”徐开宇此刻思绪却是意外的清明,“明明是我和乐之中了药,才被困在这屋内,……”
“我们本来都要成就好事,我说了要娶她的……”徐开宇喃喃道,复而愤恨地看着明姝,“就是你突然搅合,还动手打晕了我!”
他这话说得露骨,几乎就是挑明了方才曾与江乐之有过什么。
屋内顿时窃窃私语者无数。
徐开宇与江乐之的传言,在场者几乎都曾听说过,而徐开宇这话,倒像是再给这流言添了一把柴,只叫它烧得更旺。
而江夫人也正在人群中,她在听到出事了后,心中便觉不安。
在随众人前来,看见明姝的那一刻,她彻底慌了,心里已经猜到恐怕是乐之出了事。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竟然出的是这种事……
她此时听了徐开宇这话,眼前一黑,几乎要气得晕眩过去。
“宿主冷静!”666号感受到明姝情绪的激动,连忙劝解道,“这么多人在,你可不能动手呀……”
“况且,你动手也没有用的……这是命运做出的矫正罢了……”
可明姝的动作远比它的提醒要快。
“你……你要做什么…… ”感受到喉咙被掐住,徐开宇瞬间变得慌乱。
“再胡言乱语,我就掐死你!”明姝的声音里蕴着极强的怒意,几乎是凶狠地瞪着他。
“明姝!”见了这般情境,苏氏慌忙上来拉她,扯开她的手后,低声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这么多夫人在场,你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名声?”明姝昂起头,整张脸都因为愤怒而泛红,“我现在做的事,一来无愧于心,二来无愧于理,为何会损伤名声?”
说着,她指着徐开宇:“这种人胡言乱语,行事肮脏,当众说出那般龌龊之事,也不见有谁来阻止他!”
“如若所行的是正义之事,却还要折损名声的话,那我要这所谓名声有何用?”
而徐开宇却挣扎着道:“我和乐之两情相悦,我说了要娶她的,怎么会是胡言乱语……”
“两情相悦个屁!”明姝再次揪起徐开宇的衣领,“你自己什么德行心里没点数吗!你也配?”
一边的徐夫人却没有急着过来拉人,她眼珠转了转,心里有了想法。
经了这件事,开宇的名声也是要受损的,想要再娶个名门贵女怕是不容易,倒不如就定了那江乐之。
反正,在开宇的话里,他们两人估计都有了亲密接触。
那江乐之家世不凡又如何,经了这番事,还能有什么好名声?
到时候还不是得乖乖嫁给开宇……
这般想着,徐夫人换了副和气的神情,她似若示弱地道:“这件事开宇是也有错……”
“他也是中了算计,才冒犯了江小姐,可事已至此,倒不如就让开宇娶了江小姐,这事便算是全了。”
听了这话,徐开宇忙不迭应和:“我即日便可上门提亲,绝对不委屈了乐之。”
母子俩一唱一和,就是咬死了江乐之清白受污。
江夫人气得发抖,却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徐家母子做法卑鄙,却是有效的。
明姝目光扫过众人,只见不少人面露怜悯,可却并没有反对的意思。
明姝咬着牙在心中向666号质询:“这也是你所说的命运安排吗?”
明明她已经将一切揽在了自己身上,将乐之藏得好好的。
可冥冥中似乎有什么在引导着一般,事情仍在努力想要拐回原先的“轨迹。”
但她,绝不会就这么认命!
“笑话!”明姝深吸一口气,扬声道:“要是如你们所说,那以后还要什么三媒六聘?还要什么礼法制度?”
“如若看上了哪家的姑娘,直接当街扑倒那姑娘,毁了那姑娘的名节,那姑娘就不得不嫁了?”
徐夫人自然不敢接这话,她有些气短地道:“那自然不是……”
“既然如此,那此时不该是压下这一事件,莫让此事传出去才是?”明姝目光灼灼地盯着徐夫人,“可我瞧夫人的话语,怎么倒像是要乘人之危,借机逼娶江姑娘呢?”
纵然心中是这般想的,可就这么被明姝直白地指出来,徐夫人面子上还是有些挂不住。
明姝继续道:“况且,都是读过书的人,你那点小把戏谁看不明白?徐公子说的那些话可不就是想要误导大家,让大家以为你和江姑娘发生了什么吗?”
既然事情还是到了这地步,那有些话就不妨直接挑明了说。
明姝冷冷地盯着徐开宇:“你说你中了药,可这药明明只是寻常的迷药,并非什么催.情药,既然如此,你和江姑娘又怎么可能发生什么?”
“难不成,是徐公子借着这机会欲行卑劣下流之事?”
“按我朝律法,强.奸者,当处绞刑,强.奸未遂者,杖一百,流三千里。”明姝语气冰冷,“徐公子最好想清楚……”
而在一旁的江夫人听了这话,自然能听出转机,连忙厉声道:“无论如何,此事我宁国公府必将追责到底!”
“我……”徐开宇全然没想到明姝会挑出这一细节来,听得那严苛的刑罚,他瞬间冒出冷汗来。
无论是绞刑、杖责还是流放,他哪一项都承受不起。
比起性命和前途来说,那所谓的喜欢自然是不值一提的。
就连徐夫人,在看到江夫人强硬的态度后,也不敢再提求娶之事。
先前她敢与宁国公府对上,是因为觉得在亲事上占了优势,宁国公府若是顾全江乐之的名声,说不定还得要讨好徐府,求他们娶江乐之。
可这会有了转圜余地,若真要和宁国公府因为这桩事对簿公堂,那开宇的前途怕是都要受到影响……
为了门亲事坏了前途,属实不划算。
徐开宇闪烁其词道:“我自然是尊重江姑娘的,可也是真心想求娶她……”
“很好。”明姝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便转身面向着众人,扬声道,“诸位也听到了,江姑娘与徐公子之间仍是清清白白的,不过是遭人算计,才被迫困在室中。”
“至于那负责的话,不过是他昏了头,痴心妄想罢了。”
江夫人这时也站了出来,语气郑重地道:“小女此事牵扯颇多,还望各位守口如瓶,莫要将今日之事外传。”
瞧见事态转变,秦夫人这才满是歉疚地道:“也该是我向诸位赔罪,竟让诸位在我府上受了这般惊扰。”
“我定然会彻查此事,还各位一个公道。”
见此,在场者都相继附和起来,纷纷安慰江夫人和秦夫人,要她们安心,一个个皆是信誓旦旦地保证绝不外传。
可话语有几分真心,就不得而知了。
明姝沉默了许久,终还是没忍住,轻声道:“我自知人微言轻,但有句话,还是想要当着诸位的面说一说……”
她的目光慢慢地在众人面上移过,声音极轻:“流言如刀,最是伤人,可烦请诸位在持刀之前,千万慎重……”
“因为说不准某一天,被刀锋对准的人就成了你自己。”
听得这话,众人心头皆是一震。
徐诗韵神情复杂地看着明姝。
这还是她第一次瞧见这样的沈明姝——冲动、急躁甚至还有些鲁莽。
像一只被点燃的小炮仗,即便是炸开自己,也要保护想要保护的人。
而屋内的衣柜里,江乐之蜷缩在柜中,听着外面传来的话语,手紧紧捂着口,才没让自己哭出声来。
但眼泪还是从指缝溢出,将她的衣襟沾得湿透……
第63章
在秦夫人的张罗下, 这一场意外暂且算是歇止了。
在请众人离开后,屋内只余有了明姝与江夫人。
明姝小心地将衣柜门打开,慢慢地将江乐之抱出来。
在看见面色苍白、满脸泪痕的江乐之后, 江夫人的眼圈瞬间就红了。
江夫人连忙相帮搀着江乐之在榻上坐好,悉心地将她的衣裙整理好。
“明姝……”江乐之用一双泪濛濛的眼睛望着明姝, 手轻轻扯了扯明姝的衣袖, “谢谢你。”
她原本有很多话想对明姝说, 想说她傻,想说她笨, 想说她不该牵扯进这件事里的……
可最后,万语千言终究是化作了一句感谢。
明姝摇摇头,轻声道:“我只是做了我想做的事而已,你千万不要有任何负担……”
她轻轻将乐之额前的碎发拨正,柔声道:“ 回去好好睡一觉, 一切都会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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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言?”
望着前方那道熟悉身影, 三皇子试探着喊了一声。
谢嘉言停下了脚步, 看见三皇子和围在他身边的两个姑娘后,面色不改地打了声招呼。
“真的是你。”三皇子挑了挑眉, “倒是没想到,你居然也会来参加百花宴?”
“随便看看罢了。”谢嘉言神情淡然。
闻言,三皇子笑容里带了点深意,他同身边的两个姑娘说了几句,便独身上前拉着谢嘉言说话。
“随便看看?”三皇子笑得意味深长,“我可是记得,前些年我想拉着你来, 你是怎么拒绝我的……”
“怎么,今年的百花宴就不无趣了?”
谢嘉言抿着唇, 并不想搭理他。
“我可是都听说了。”三皇子稍微正色了些,“前些日子她被皇后喊进宫,你先是找了静瑶,而后又往清正殿递了消息……”
他略一挑眉:“就这么担心她?”
三皇子话语里的“她”是谁,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唉。”三皇子唇角上扬,“不必解释了,我都知道的……”
“你们是师兄妹,你只是担心你的小师妹。”
谢嘉言:……
就在三皇子心里正暗自觉得好笑的时候,谢嘉言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差点惊掉下巴。
“不是。”谢嘉言摇摇头,“这个问题我也想了很久,现在算是想明白了……”
谢嘉言神情很认真:“我觉得担心,是因为我喜欢沈明姝。”
三皇子:!
若非周围有人看着,他几乎要上前抓着谢嘉言摇一摇,确认一下他是不是被人掉包了。
“我没听错吧……”三皇子眼神难掩震惊,“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你……你不是说,她是个小姑娘,你只是把她当小师妹吗?”
谢嘉言坦然承认:“我之前确实是这么想的。”
三皇子:……那您现在是怎么转变思想的呢?
谢嘉言继续道:“起初的时候,我只是每天看见她时,心情就会很好…… ”
“可后来,我只要哪天没看见她,就会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三皇子:……
听着一向冷淡自矜的谢嘉言说出这样一番煽情的话语,三皇子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他赶忙打断他的话:“那你接下来是怎么打算的?是要向承嘉侯府提亲吗?”
谢嘉言点点头,又摇摇头。
他眉头微蹙,有点担忧地道:“可她一直拿我当师兄看待,我这么做,实在是唐突了些……”
他都能想象到,若明姝得知自己对她怀有这种心思后,面色会是如何的惊慌失措。
谢嘉言自我唾弃:“我真是无耻。”
三皇子:…… 倒也不必这么骂自己。
“既然如此……”三皇子试探着道,“那你可需要我替你参谋参谋,出些主意?”
三皇子很是骄傲地道:“在这方面,我可从没有失手过。”
“不要。”谢嘉言断然拒绝。
三皇子:?
他原本想问为什么,可在对上谢嘉言含着嫌弃的眼神后,顿时将询问的话语咽了回去。
他觉得,自己应该不会想听见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