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蓝问几个孩子,“咱家的酱肉味道怎么样?”
几个孩子都说好吃。
“但今儿没卖完。”木蓝说,“我得琢磨琢磨,问题到底出在哪。”
第10章
木蓝仔细琢磨了一晚上,觉得这酱肉之所以卖得不好,还是因为卖得不便宜。
但她的用料本身就讲究,从肉到调料,样样用的都是好的,成本自然也就高。
但要是在用料上头省了钱,味道也做不了这么好。
思来想去,她觉得成本固然重要,但做吃食最要紧的,还是味道。既然用料没办法改,那就得再想法子。
第二天,木蓝除了跟昨天一样做了酱肉,还另摊了些饼子。等带着阿宝和巧灵到了北街后,她切了一小碟酱肉用来品尝试吃,又把酱肉的一些边角料切碎了夹在饼子里卖,又好吃又顶饱,价钱还不贵。
她做的酱肉本身就香,没一会儿,摊子前就热闹了起来,围了不少人。有试吃瞧热闹的,也有买个饼子夹肉解解馋的。
木蓝正忙活着,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了小汽车的喇叭声。北街虽是正源县城最繁华的街道,但路上铺的仍是从前的青石板,路面也不宽。因此,黑色的小汽车一开过来,人们都自觉往两边退让。
小汽车在这个年代还是个稀罕的物件,尤其是在正源县这样闭塞的小地方,就更是难得一见。
整个正源县只有一辆小汽车,因此,一看到这小汽车,大家就知道上头坐着谁。
“这是县太爷的车子。”有人说。
又有人听了笑,“都什么时候了,哪来的县太爷?如今都改朝换代了,该叫‘县长’。”
虽是朝廷都没了好几年了,但正源县地方偏僻,好多人还没转过这个弯来。譬如还有人给小女孩缠脚,也有前朝的遗老还留着辫子。
但毕竟是改朝换代了,还是有些与前些年不一样的地方,比方学堂里有了省城来的女老师,还有街上有了这县长坐的小汽车。
如今的县长姓刘,听说是在东洋留过洋的。刘县长的车子路过木蓝的酱肉摊子时停了下来。
原来,这刘县长昨天跟正源县商会的陈会长在酒楼吃饭,吃到了一盘酱肘子,当时就赞不绝口。一问,原来不是酒楼做的,是陈会长路过北街的时候,在一个摊子上闻着香,顺手买来的。
今儿刘县长打从北街过的时候,恰好看到了木蓝卖酱肉的摊子。于是,他就叫司机停车买了点,想带回去尝尝是不是跟昨儿吃的一个味。
新来的刘县长买了木蓝摊子上的酱肉,这事在北街就传开了,到了晚饭的点,这事都传到了南街。
木蓝摊子上的酱肉,出乎意料地在太阳落山前就卖光了。不仅卖光了,还有人没买到,交了订金订了明天的酱肉。
回家的路上,木蓝粗略算了算,这一天下来赚的钱,都够全家好几天的生活花销了。一个月下来,可能比陈致远在十八里铺教书还要赚得多。
她高高兴兴挑着挑子,带着阿宝和巧灵回了家。
到家的时候,巧心已经从学堂回来了,正在灶房里生火。
“我来做饭,你回屋做功课吧。”木蓝说。
巧心摇了摇头,“娘,你都累了一天了,我帮帮你。再说了,吃完饭再做功课也不迟。”
巧心帮着木蓝洗了菜,笑着对她说,“娘,老师夸我记性好,学得快。”
“那是好事啊。”
两个人正说着,就听到院子外面的巷子里有小孩子哭。
“这声音听着像巧灵。”巧心有些着急,扔下手里正洗着的菜,往身上蹭了蹭湿手,就往外跑。
“我跟你一块儿去。”木蓝说。
作者有话要说:
跟各位读者说声抱歉,最近几天三次元有些事情,现在处理完了,接下来会日更。
第11章
她们到了门口,就看到巧灵正坐在地上揉着眼睛哭,阿宝和一个小男孩俩人扭打在地上。
巧心在一旁哄巧灵,木蓝上前把打架的俩人拉开,又问阿宝,是怎么一回事。
“娘,你要罚就罚我吧。”阿宝梗着脖子说,“上回我答应爹的,不再和人打架。你要心里有气,打我就成。”
阿宝的逻辑简单粗暴,跟人闹别扭,打一架就成。她娘心里有气,也打他一顿就成。
“你先说说为什么跟人打架?”木蓝问。
“他欺负妹妹。我就打他。”
“他怎么欺负巧灵的?”
“他拿了条毛毛虫,把巧灵吓哭了。”阿宝一脸气愤,说着又往地上踩了两脚。地上躺着一只已经扁了的毛毛虫。
这段日子,巧心上了学,阿宝就常帮着带巧灵。巧灵也喜欢跟在哥哥屁股后面玩。阿宝在巷子里跟人一起玩的时候,巧灵就在一旁看。
“就因为这个?”木蓝说,“他拿毛毛虫吓人是不对,但你先动手打人也不对。”
“娘,你不会是要让我给他赔不是吧?”阿宝睁大了眼睛看着木蓝,“就算是那样,那也要根生先给巧灵道歉,我才跟他道歉。”
就这样,根生从兜里掏出来一块麦芽糖哄好了巧灵,阿宝才给根生道了歉。
木蓝做好饭,让巧心去巷子里喊阿宝跟巧灵回家吃饭。
回来的,除了阿宝和巧灵,还有根生。
“娘,根生他娘出摊卖豆腐还没回来,我就叫他来咱家吃了。”阿宝说。
根生和巧心差不多年纪,家里只有他和他娘两个。根生两岁的时候,他爹就拿着他娘的嫁妆离了家,说是要去外头闯一闯,不闯出个名头就不回正源县。这一去,就是好几年没有音信,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根生他娘靠着在南街卖豆腐,把根生拉扯到这么大,又送他去了学堂,也是不容易。
木蓝蒸了些窝头,又做了些面疙瘩汤,里头放了西红柿,还打了两个鸡蛋。几个孩子有说有笑吃得香,根生一口气吃了三个窝头,又吃了一碗疙瘩汤。木蓝要再盛一碗疙瘩汤给他,他说什么也不肯,说是吃饱了。
吃完饭,收拾碗筷的时候,根生娘来了,来的时候手里端着个盘子,盘子里放着几块豆腐。
根生娘没出嫁的时候长得白净秀气,常常在街上帮着娘家卖豆腐,街上的人都叫她‘豆腐西施’。这些年起早贪黑做豆腐,又成日在街上风吹日晒,看着憔悴了不少。
根生娘带着笑说,“今儿我家根生给你们添麻烦了。”
“也就多添一双筷子的事。”木蓝说。
到了晚上,木蓝点了油灯,在灯下给巧灵缝衣裳,巧心坐在一旁做功课的时候,听到外头的院门响。
巧心愣了下,笑着说,“是爹回来了。”
阿宝原本蹲在地上跟巧灵玩,这会儿看到他爹回来了,想起今天和根生打架的事,有些心虚,忙端端正正站了起来,问了声“爹,你回来啦?”
陈致远点了点头,把手里头提着的一个纸包搁在了桌上,说是王员外送的点心,带回来给孩子们吃。
阿宝跑到桌子跟前,拆开油纸包着的酥皮点心,拿起一块咬一口,又送到巧灵嘴边,“这个好吃,你也尝尝。”
陈致远看了一眼木蓝,对阿宝说,“给你娘和你姐姐也拿一块。”接着又搬了椅子坐到巧心旁边,看着她做功课。
木蓝缝好了衣裳,在巧灵身上比了比,水蓝色的褂子,衣角还缝了个浮水的小鸭子。最近吃得好,巧灵的脸蛋比原先圆了,看着红扑扑的。木蓝揉了揉她软软的头发,就要起身打水给她洗脸。
陈致远看着木蓝,有些出神。过了好一会儿才干咳了一声,说“阿宝夜里睡觉的时候不安稳。”
阿宝听了瞪大了眼睛,“爹,你胡说,我睡觉没乱蹬啊?”
第12章
巧灵往木蓝怀里蹭了蹭,“娘,我困了。”
巧心上学后,就一个人住东房。木蓝把巧灵抱到了正房跟她一块儿睡。巧灵自从跟木蓝一起住,到了晚上,就哪也不肯去了。睡觉的时候,也是搂着木蓝的脖子,缠着她给讲故事。
陈致远看着巧灵叹了口气,仍旧跟阿宝住在了西房。
第二天,木蓝把昨天根生娘送的几块豆腐做了青菜豆腐汤,又把剩下的一点切成薄片在锅里煎了,撒了些辣椒面和盐巴,就着窝头吃。
“豆腐也能这么好吃?”阿宝问。
巧心笑他,“那是锅里头搁了油。不管啥菜,里头搁了油都好吃。”
陈致远走的时候问木蓝,“要不我留在家里帮你吧?”
“用不着。”木蓝摇了摇头,“况且你那份差事旱涝保收。”
到了中午,木蓝仍旧挑了挑子,带上阿宝和巧灵,就去了北街摆摊。
买酱肉的人不少,还有好些是昨儿就付了订金的,今天直接来摊子上取肉。今天她还特意多做了些酱肉,但没想到比昨天卖完得还要早。数了数赚到的铜板,比昨天还多了几十个。
北街是正源县最热闹的街道。木蓝卖酱肉的时候,阿宝带着巧灵在隔壁的摊子上看人卖小鸡仔。
“娘,我也想买一只鸡仔回去养。”阿宝拉了拉木蓝的衣袖说。说这话的时候,他的手里已经抓着一只鸡仔。
卖小鸡仔的是个老伯,忙冲着阿宝叫,“当心着点,别捏坏喽。”
摆在地上的竹筐里装着十来只毛绒绒的小鸡仔,巧灵正蹲在竹筐边上,伸出小手轻轻摸着一只小鸡仔背上的黄色茸毛。
“这个怎么卖?”木蓝问。
老伯伸出两根手指。“二十个铜板,两只。”
“成,给我挑两只精神点的。”木蓝说。
巧灵轻轻抚摸着小鸡仔,好像生怕吓着小鸡似地奶声奶气说,“这个。”
阿宝捏着手里的那只说,“我想要这只。”
木蓝掏了二十个铜板,又对阿宝跟巧灵说,“买回去好好养。”
“娘,你放心吧。”阿宝拍着胸脯说,“有我一口吃的,就有它一口吃的。我保证不会养死它。”
木蓝刚打算收摊的时候,有两个吊儿郎当二流子模样的人打从她摊子前过。到了她摊子前,停了下来。
这两个人,木蓝听北街上摆摊的人说起过。斜着眼的那个叫刘二,扇着扇子歪着嘴那个叫胡三儿。这两个人整日在街上游手好闲,不是拿这个摊子上一个西瓜,就是拿那个摊子上几个核桃,且从来不给钱。
“酱肉卖光了。”木蓝说。
刘二斜着眼看木蓝,“卖光了咱聊会儿天也成啊。”
木蓝收拾好了挑子,往肩上一挑,“忙,没工夫。”
胡三儿两步走上前拦住了去路,“哥帮你。”
这刘二跟胡三儿两个,除了爱吃白食,在街上见了好看的姑娘小媳妇,总爱上去调戏几句。更有甚者,对方要是胆小怕事的,他们还要动手动脚占些便宜,不是摸人家的脸,就是拉人家的手。所以但凡家里有年轻姑娘媳妇的,上街前家里人总免不了叮嘱几句,“见着那两个东西绕着走。”
都是正源县的人,他们俩也知道木蓝是这北街上从前陈半街家的儿媳妇,如今家道中落来这街上摆摊。他们瞧着木蓝模样俊,又想着陈家没了势,打定了主意她不敢声张,就想占些便宜。
“别端着了。”胡三儿歪着嘴说,“还当你是陈家的少奶奶呢?”
第13章
北街上人来人往,这时已经有瞧热闹的人往这边看了。
正源县地方不大,但闲话却传得快。
木蓝平日从巷子里进进出出的时候,也听到过一些闲言碎语。说是根生娘在南街摆摊卖豆腐,一个女人家,模样又长得俊俏,站在街上就是在勾人。就算是有男人去她摊子上说些不三不四的话,那也是她的错,怪就怪她自己长得好看,或是怪她衣裳的颜色太艳,总之是怪不到那些男人身上去。
起初,木蓝从巷口经过的时候,她们也拉着木蓝说闲话。但木蓝每回不是说“我还有事”,就是说“关我啥事”。渐渐地,她们也觉得没意思,就不再拉着她嚼舌根了。
木蓝看了看四周,站出来说公道话的没有,一脸兴味瞧热闹的倒是不少。木蓝寻思着,今天她要是退让了,保不齐这俩人往后还会得寸进尺,她也别想安安生生在这街上摆摊了。
且有些闲话,还不定传成什么样。
于是,她放下肩上的挑子,把阿宝跟巧灵护在身后,缓缓蹲了下来。
“呦,怎么了?肚子疼?我替你揉揉。”刘二说着就要上前。
谁也没想到,这时候木蓝突然从挑子里摸出了一把平时切酱肉的菜刀。
木蓝吹了吹刀刃,笑着说,“这刀今儿早上刚磨过。”
围观的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刘二也不动声色往后退了一步。
“今儿要么你死,要么我死。”木蓝盯着刀刃叹了口气,“总得死一个。”
刘二跟胡三儿俩人,平日里看着横,但也就在这街上拿人仨瓜俩枣,占些小便宜罢了,闹出人命的事他俩也不敢。这会儿见木蓝神色镇定,话说得斩钉截铁,心里早就打了退堂鼓。
刘二说,“哥跟你开个玩笑,你看你这是做啥!”胡三儿的嘴上却是不肯服软,仍歪着嘴说,“回头再找你算账,走着瞧。”
但这往后,刘二跟胡三儿仍旧在这街上白吃白拿,见着木蓝的摊子却是绕开了的。
事后,木蓝问巧灵吓着没有,怕不怕。
巧灵点了点头,想了想又摇头,“不怕。”
木蓝对巧灵说,“对付坏人就得以牙还牙,明白了?”
又对阿宝说,“往后长大了不许像他们一样欺负女人。想想巧心跟巧灵,要是有人欺负她们,你乐意吗?”
阿宝想了想说,“谁敢欺负她们,我就打谁。”
过了十天半个月,陈致远回来了,可他前脚刚进门,他大哥陈致安后脚就来了。